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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慶的反擊來得飛快!
沒幾天,緊挨清河的幾個縣就都開始流傳開了一個消息,有鼻子有眼,確鑿至極:清河縣的太醫張元慶找到了根治瘟疫之法,所有病患只要去了清河都管吃管住管治病!
從去年到今年連續的幾個月裡,山東的東平府一帶氣候都很不好,該下雨的時候連日乾旱,該出太陽的時候連日暴雨,冬天又還下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暴雪,所以死了很多人、也家破人亡了很多人。
這幾日氣溫持續升高,變化劇烈,很多災民就都病倒了。
連清河都在小范圍內爆發了瘟疫,其他受災更嚴重的地方那就更是不得了了,尤其是緊挨清河的幾個縣,聽說有的地方已經很嚴重了,再不乾預只怕就要真的爆發大規模瘟疫了。
但對於這樣的災難,各個縣、乃至東平府的官府都無動於衷。
當然,嚴格說起來,那些縣也不是真的無動於衷,縣裡也派了人,但那些人卻不是去幫助那些災民,而是把他們控制起來,禁止他們流動。
一句話,官府既不想管他們,但又怕那些人到處傳染,所以就把他們封禁起來,自生自滅。
所以,當那個消息傳播而開之後,很多人——不管是得了瘟疫還是只是災民——都立即不要命的往清河縣趕。
人都無比怕死,留在本地只能等死,但去了清河也許還有治愈希望,更何況那裡還管吃管喝,是以聽到了那個消息之後,很多人都瘋了似的,紛紛的往清河逃了過去。
很多縣的縣令之前一般都不允許人口流動,因為怕那些人帶來更大的麻煩,但現在,這些人的流動不但不會帶來麻煩,反而還會減輕麻煩,所以很多縣令紛紛開閘,就算不敢明著放人,也紛紛用上了各種暗黑手段,一些不想走的本地災民或者有病之人也被趕了出去,趕進了清河。
是以清河之前稍稍有點好轉的疫情驟然發生了逆轉,之前才稍稍安定的地方,一下混亂無比。
張元辰嚇得面如土色,一面急急向東平府知州大人求救一面關緊了城門,嚴防死守。
清河縣的縣城裡的情況還算稍好,但外面的就真的一塌糊塗了,瘟疫一天比一天嚴重,每天都有幾十甚至上百的人死掉。
峽谷裡的情況也很糟糕,因為那些瘋了似的病患的衝擊,峽谷已經大亂,往日的有序和安寧一下毀於一旦了。
整個清河都亂了起來。
縣城裡,每一個都人心惶惶,都像末日就要降臨了一樣。
張元辰急得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張元慶也擔憂得每天唉聲歎氣。
但這樣的情況李青其實早已經預料到了,心裡已經有了準備,事實上,這一切都是他期待西門慶去做的,他之前之所以那般刺激西門慶,就是希望他能造成現在的局面。
不死很多人上面就不會重視!
不到捂也捂不住了,官府就不會把老百姓的死活放在眼裡。
自古以來皆是如此!
所以,清河的瘟疫必須擴大!必須讓東平府的知州大人捂也捂不住,必須讓朝廷重視起來,否則,那些得病的、那些受災的,就只能死路一條。
可是預料到是一回事,親眼目睹又是另外一回事,雖然沒有出城,沒有親眼看到一個又一個的百姓死在自己面前,但每天傳回來的數據依然如一塊大石頭一般壓著李青的心,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東平府的這些百姓真的太悲慘了!
連年的自然災害讓他們顆粒無收,過年之時的那場大雪更是雪上加霜,但更可怕的是人禍,上面為了自己的政績,層層級級的隱瞞了災情,所以朝廷並不知曉這裡的百姓的苦難,自然就更不會有撥款賑災之類的東西了。
東平府不敢上報災情,但自己卻又沒有能力賑災。
東平府的稅收一大半交了上去,一大半早就被大家瓜分乾淨了,哪裡有那個閑錢!
所以東平府的政策是聽天由命,能熬過去的就活著,熬不過去的,就埋了!
為了防止老百姓逃出東平府去外面亂講,官府一般都對那些災民采取了嚴格的管控,想進來容易,想出去就難了。
所以西門慶的消息傳播而開之後,很多已經看不到希望的老百姓自然不顧一切了,而很多縣的縣令,一想那些百姓並不出東平府,只是去清河,所以也就樂見其成,災民走了,自己的壓力不就小了嗎,自己出事的幾率也就小了啊,在大宋做官,不在乎做出了多少政績,只要不被上面發現什麽瑕疵,那就足夠了。
為了升官而長年累月的沉默寡言,任何人問話都只是嗯嗯啊啊,就連皇帝問策也只是啊啊哦哦,這種現象就算不是大宋獨有,但大宋也一定是登峰造極了的。
所以,要想拯救東平府的這些災民,必須把他們集中,只有集中了,聲勢大了,東平府都壓不住了,這才會引起朝廷的重視了,才會有撥款,才會有救濟!
但這其中卻也蘊藏著可怕的危險,最大的禍端便是瘟疫,人越多便會越亂,人越亂便會越難管理,瘟疫的擴散也會越發恐怖,一旦局面失控,那整個清河就將陷入萬劫不複的災難之中。
所以看著眼前越來越嚴重的局面,李青的心情很糟糕,很不好,但他知道局面還得再壞一些,還得再可怕一些上面才會派下人來,東平府的知州大人才會被驚動,才會不得不重視!
這是一招險棋!
無論是西門慶還是李青,這樣做都是在鋼絲上走路!
西門慶把這個消息散步出去,其實也是在玩火!
這件事要是被知州大人知道了,對方一定無比惱怒,盡管西門慶並不怎麽把知州當一回事,但若知州真的鐵了心要玩死西門慶,那也將會十分可怕!
但西門慶還是這樣幹了!因為他要把知州引到這兒來,他要借用知州的手乾掉李青。
所以在這一點上,李青真的很佩服西門慶!
西門慶的追求無非就是兩個,一個利潤,一是女人!
只要有足夠的利潤,貪生怕死的西門慶就能視死如歸!
只要是真的令人心動的美女,他西門慶就是上天入地也要把對方弄到手上。
這便是西門慶!
這一招棋真的充滿了危險,但一旦成功,西門慶卻也收獲豐厚,一,他可以借刀殺人殺掉李青,然後還可以輕輕松松的就把潘金蓮和雪兒弄到手裡;
二,他之前囤積了不少藥草,清河的被他低價賣了,但別的縣城裡他還有一些存貨,若瘟疫真的大規模爆發並且引起了上面的重視,那上面就一定會派人下來治理,到時候他就可以調集別處的那些藥草好好的大賺一筆,而且,除了藥草,他肯定還有別的賺錢機會!
為了自己的目的能夠瘋狂到如此境地,這大宋的土地上西門慶只怕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了!
“子玉,這可如何是好啊!這可如何是好!”
焦躁不安的張元辰苦著臉,幾乎是哀求的問。
“張大人不要太擔心,再等等,再等幾天就會有轉機了。”李青呼了口氣,勉強的笑了笑道。
“可是子玉,你想過沒有,每多等一天,老百姓就要死好多人啊!”張元慶幾乎是帶著哭腔的說道。
“可是, 外面的人真的太多,我們的力量真的太有限了,根本管不過來,一旦我們打開城門,那整個局面就會徹底失控,縣城可是整個清河的中心,要是縣城也陷入了混亂,張大人,張老,我們清河就徹底完蛋了,這些百姓全都要死,只怕沒有人能幸免!”
張元辰和張太醫張了張嘴,似乎都有千言萬語想說,但最後卻是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
房間裡的氣氛一下陷入了可怕的沉默,死一般的壓抑。
這樣的日子一直過了三天。
每一天都如煉獄一般煎熬。
第三天,當房間裡又沉默起來的時候。
之前一直沉默不語的宋江忽然站了起來,先向每一個人行了一禮,然後才鄭重的道:“張大人,張老太醫,子玉兄弟,要不讓我出城試試!”
“你?出城?”張元辰和張元慶一聽,先是一愣,然後是連連搖頭,“不行,不行,出去就死定了!”
宋江雖然才與縣令大人和張老太醫相處沒幾天,但兩個人都已經非常喜歡這家夥了,而且都很欣賞他的為人和能力。
李青看了宋江一眼,沉吟了一下,認真問:“宋大哥,你想清楚了嗎?這可是一條充滿了死亡危險的路啊,一旦出去,結果會是怎麽樣誰也不敢保證!”
宋江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認真道:“子玉兄弟,你放心吧,我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