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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的一聲,從西北方向吹拂過來一陣冷風,吹得船上各處擺掛的物件嘩啦啦作響,吹得站在船舷上的人一陣陣的瑟瑟。
這是西伯利亞的寒流吧,怎麽這麽冷?
李青也禁不住一個哆嗦。
但其實李青自己明白,他並不是身體上感覺到了冷,他並不是受不了那種寒意,他只是被王有年的那個消息,嚇著了。
也許,其實連李青自己都沒有發覺,他現在有些飄飄然了,對於拯救大宋這項大業,他好像隨時隨地都充滿了無窮的信心。
這種自信在他看來好像沒什麽,好像正常得很,他是穿越者,腦子裡多的是二十一世紀最先進的知識,更何況他還有果果呢,而且在果果的調養下,他個人的智力和武力也是越來越強,一句話,他甚至本能的覺得,這個大宋的世界裡,已經沒有人能阻擋他的步伐了。
可是,聽了王有年的話後,他這才悚然一驚。
李雄安來了,他竟然不知!
李雄安這麽重要的人來了,他竟然不知!
其實嚴格說起來,李雄安在大宋的朝政裡並不算什麽重要人物,他的官並不大,能管的事也很少,他想插手杭州這一畝三分地上的事情,可謂是癡心妄想。
然而,事情總有例外,一旦有了契機,那麽就沒有什麽不可能了。
李雄安管著一件事。
歲幣。
歲幣這個詞可能很多人都覺得陌生,聽都沒有聽說過。
事實上,歲幣這種東西,好像也只是在大宋的時代裡出現過。
歲幣表面上看就跟大清朝時候的“割地賠款”差不多。
不過嚴格說起來,卻不是一回事。
大清朝的割地賠款,是打戰打輸了,被人家逼著,不能不從,不敢不從,人家打一戰可能只花了十萬兩銀子,但割地賠款的金額加起來卻可能千萬!
所以大清朝的割地賠款,真他·媽的是恥辱!
大宋的歲幣雖然也是大宋拿銀子拿貨物給遼國或者是以後的金國,但與大清朝的卻又有些不一樣。
一言概之,大宋與大遼不想打戰了,不想再死人了,隻想好好的過幾天安穩日子了,所以雙方坐下來,談判,我們不打戰了好不好,反正誰也打不贏,再打,還要死人,再打,還要沒好日子過,我們不打了,行不行?
談來談去,最後達成了條件,遼國說不打也行,那你們大宋得給我們遼國一些東西吧,比如這些比如那些,大宋點了點頭,說好啊,不過你們也不能白要吧,邊境的貿易什麽的,得開放吧,雙方談了幾個回合,最後終於達成了協議。
於是,每年大宋都得又給銀子又給貨物的,這些東西,就叫歲幣。
這歲幣的數額自然不小,不過跟每年的國庫收入一比,卻也只是小毛毛,當然,這歲幣是不可能由大宋的皇帝自掏腰包的,那麽怎麽辦呢,答案相信誰都知道了,朝老百姓要呸!
所以這歲幣,一直以來都被詬病!
不過,要是把眼界提高一些,要是從整個國家的戰略層面思考歲幣的這個問題,卻會忽然發現,其實總的說來,大宋反而佔了大便宜。
為什麽?
第一,不用打戰了,大宋的軍費開支啊稅費啊什麽的,一下少了不少,老百姓的壓力,從這個角度上講應該是少了不少。
第二,不用打戰了,大家終於可以好好的過幾天好日子了,大宋的經濟於是又一次得到了休養生息的契機,大宋的國家和百姓,愈發的富裕了。
第三,從具體的數額比較,大宋每年送給遼國的歲幣若是有一百萬兩銀子,那麽大宋從邊境貿易中得到的好處,甚至可能超過一千萬兩,也就是說,付出的遠遠小於得到的。
但歲幣之事卻還是一直以來飽受詬病,其中的原因,除了恥辱,最最重要的,是他雖然帶來了安定,帶來了繁榮,帶來了好處,但從某一方面來說,他反而磨滅了大宋的銳氣,大宋越來越不思進取了,越來越沉迷於青·樓與市井的繁榮之中。
這個李雄安,管的就是歲幣這件事。
當然,不是全管,只是負責其中的一部分。
歲幣包括很多東西,銀子啊,布匹啊,茶葉啊什麽的都有,李雄安負責的,是布匹。
大宋的布匹當然是江南的最好了,江南裡的布匹裡,有一種特殊的布料,卻是杭州最好。
這一次,李雄安自然是又來杭州采購這種布匹了。
朝廷來買東西,價格給的自然不會太高,甚至大多都是成本價格,不過,不少商賈還是爭先恐後的搶奪這歲幣的份額。
為什麽?
因為這就是機會啊!
這樣就能與朝廷甚至跟皇帝扯上關系了,不說以後朝廷需要別的貨物的時候會優先考慮自己,單單是朝廷會知道自己的名字甚至記住自己的名字,這就足以讓無數商賈熱血沸騰了。
大宋的商業雖然無比發達,大宋的商人也很有錢,但地位真的不高,一旦出了什麽問題,朝廷對商人都是要麽抄家要麽殺人。
當然,大宋對待商業的態度比明朝或者清朝,那就真他·媽的不是一個世界裡的了,大宋的商人跟大清朝的商人一比,那叫一個幸福!至少,大宋的商人那還算一個人吧!
只是,大宋的商人地位再高,他也高不到哪兒去,所以商人心中都有危機,都希望能跟官府啊朝廷啊甚至皇帝什麽的扯上一點關系,這歲幣之事,自然就是最好的關系。
所以這基本上賺不到什麽錢的歲幣,大家還是不顧一切的爭搶。
也所以,從某種角度上說,李雄安這個人可是一個大紅人,走到哪裡都會被捧上天去。
這樣的一個人來了杭州,那杭州還不得早就沸騰了,那杭州的商人還不得早就瘋了。
但問題恰恰出現在這裡啊!
雨記布行現在已經可以算是杭州裡比較大的布行了吧,可是思思硬是一點兒風聲都沒有聞到。
好,不說蔡思雨。
楚楚現在已經建立起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情報網絡了,她的能量已經不能用大來形容了,甚至可以這麽說,杭州的哪一個官員昨晚被女人關在了門外,不準上·床,這些事楚楚都能第一時間知道。
她知道,那自然就代表李青知道。
可是直到王有年開口之前,李青對李雄安來杭州的事卻依然一無所知。
事出反常,必有妖。
再聯想到江氏家族沉寂了差不多一個月了今天卻突然大張旗鼓的搞了一個什麽山水詩會,詩會也就詩會吧,還把杭州的有錢人有權人有名人全都請來了,還主動的、熱情的請了李青,還把東京的小才子周虹也請來了,還......
想起這些,李青的心突突的跳了跳,一種巨大的危機一下從心底升騰起來。
這李雄安只怕也是江氏家族找來的吧,那麽是不是說,今天,江氏家族已經決定正式宣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