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熾烈的光線毫無遮攔的照射了下來，照在思思那張白皙而柔嫩的臉盤上，中午時分的杭州已經有點熱了，不過思思卻一點兒也不覺得燥熱不安，她隻覺得一切都美好極了。

　　“各位，實在對不住了，我們店裡的布料已經全部賣光，各位請回吧。”

　　思思一面作揖一面連連道歉，但她的心裡卻是樂開了花，嘴笑得都合不上了。

　　此時此刻，她真真的如一朵妖豔綻放的桃花一樣，美得令人目眩。

　　苦苦掙扎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了，她思思的春天終於來了。

　　不過，靜下心來想一想，思思的心中卻也並非完全只有開心和快樂，嗯，她的心裡，還有那麽一點點的氣惱。

　　對，是氣惱。

　　她惱自己，她惱李青。

　　之前李青雖然與她豪賭了一番，並揚言她的生意會在幾天之內風雲突變，說實話，她不怎麽相信，雖然李青要求她做的，她大多都照做了，但實話實說，對李青，她最大的信任也隻達到半信半疑。

　　但昨天晚上她就知道她錯了。

　　大錯特錯。

　　昨天晚上她也去了青園。

　　作為一個愛好詩詞愛好交際愛好一切文藝的三愛青年，青園這樣高級的青·樓裡的高級年度盛會，她怎麽可能錯過呢?

　　當然，她是女扮男裝去的，而且隻坐在雅間，隻與幾個說得上話的朋友一起交談。

　　所以當她聽到楚楚姑娘用溫柔的聲音說“凡是能得雨記布行的蔡思雨姑娘的親筆字帖的客人，每天前三名到青園的，我無論如何都會接見”的這句話後，她就明白了，她布行的生意今天一定會爆滿。

　　所以她雖然很開心，但也暗暗的有點惱恨，恨自己，這麽好的主意，自己怎麽就想不到呢?

　　之前李青跟她說過幾天會有人來這裡要她寫的字，不過千萬不能隨意寫給人家，除非是買了一百兩銀子以上布料的，才給寫，她當時是暗暗鄙夷的，心說我又不是什麽書法家，會有哪一個不開眼的要我的字帖?除非是腦袋被驢踢了吧?

　　現在，她真的是腸子都悔青了啊。

　　李青的計謀其實仔細想一想，一點也不複雜啊，先與青園的楚楚姑娘達成協議，讓人家答應幫自己，在花魁大賽上放出消息，說想要獲得花魁接見的話，除了那些常規手段外，只要獲得她思思的字帖，每天前三名到達的都可以，而她這裡呢，只需要定出一個規矩，凡是購買百兩銀子以上布匹的，才可獲得她的字帖和簽名！

　　這個計謀，真的一點都不複雜啊，為什麽她就想不到呢！

　　每每想起這一點，思思就覺得惱火，她可是號稱東京第一風華絕代的女子啊，怎麽這一點都想不到！

　　當然，如果僅僅只是這一點的話，思思雖然也會有點不開心，但也不至於鬱悶到哪兒去，畢竟，誰會太為難自己呢?

　　可是一想到李青那家夥會因為這件事得意到了囂張，思思的心裡忽然的就是陣陣的不快！

　　“各位，請回吧，店裡的布匹真的賣完了！”

　　雖然想起那些事情心中有那麽一點點的鬱悶，不過總的說來，思思心中還是很快意的。

　　每當不遠處其他店家的那些掌櫃的眼神或火辣辣或隱隱藏藏的朝這裡看過來之時，她心裡的開心就更是到了一個無以複加的地步:

　　哼哼！怎麽樣?羨慕吧?嫉妒吧！恨吧?叫你們看不起我思思?這下，知道本小姐的厲害了吧?叫你們瞧不起人?叫你們瞧不起女人?

　　不過不管思思怎麽規勸那些客人，那些客人都一直逡巡在店門附近，遲遲不願離開。

　　“各位，請回吧！明天才會有新的布匹到來！”

　　就在這時，一個手搖折扇的年輕公子和一個身穿儒裳的中年男人推開了人群，款款走到了布行門口，見那些人不走，年輕公子便笑著拱了拱手道。

　　“這位公子，你幫我們求求情吧，讓蔡掌櫃給我們寫幾個字吧，我們大老遠來到這裡，真的很不容易的。”

　　人群中，好幾個慕楚楚的名而來但不得其門而入的年輕公子拱了拱手，暗暗哀求。

　　“你怎麽來了?”思思看見李青，有點不太高興的白了他一眼。

　　李青笑了笑，對思思的白眼無動於衷，小女孩的心思他怎麽可能不知道，所以他並不在意。

　　他緩緩掃了一圈，然後拱了拱手，道:“各位，我看大家也都不易，求見楚楚姑娘的心思都很迫切，那這樣好不好，雖然店裡已經沒有布匹了，不過若真有那心情迫切想見楚楚姑娘的，大家可以先把定金留下，然後讓蔡掌櫃寫一個欠條給大家，大家以後又來取貨，至於字帖嘛，現在就讓蔡掌櫃給大家寫。

　　不過，那楚楚姑娘也說了，每天的名額不能給的太多，所以我們今天只寫三張欠條，至於這欠條寫給哪一位公子，我看這樣吧，誰買的多，就寫給誰，大家以為如何?”

　　人群中雖然也有人反對，氣鼓鼓的說李青和蔡思雨這是掉錢眼裡去了，但大多的人都轟然叫好，更有甚者直接推開人群，大吼道:“公子，我先給一千兩銀子的定金。”

　　“公子，我給一千五百兩的定金！”

　　“公子，我給兩千兩！”

　　“公子，我給五千兩！”

　　定金一個比一個高，恐怖的金額聽得思思和跟著進來的王有年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沒有反應過來，心中都在大叫這李青到底是何方神聖啊，怎麽反手之間就能想出這麽驚世駭俗的主意?

　　尤其是思思！

　　等她反應過來之時，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的腦袋拍扁了啊:思思啊思思，這麽簡單的主意你怎麽就想不出來呢！

　　“思思，別傻愣著了，這種小事吩咐夥計去做就行，你快來招呼我和王叔。”李青一邊搖著扇子一邊緩緩的走進了店裡，走進了專門招待貴客的雅間。

　　“你想得美！要喝水自己倒去！哼！想叫我招待你，做夢！”思思惱恨的瞪了李青一眼，懶得理睬，直接出門去與那些客人交涉去了。

　　“唉，王叔，看來我們有些自作多情了，人家不理我們呢。”李青搖了搖頭感慨。

　　王有年呵呵笑了笑，剛才的點點滴滴他可都看在眼裡了，他雖然還是不太明白李青與蔡思雨之間的關系，但是說實話，他是樂於見到兩個人能更進一步的。

　　兩個人更進一步了，那麽，他與蔡京也就能更進一步，這是一環套一環的，所以，他甚至暗暗的動起了腦筋，想暗暗撮合兩人。

　　所以王有年呵呵笑道:“思思現在很忙，你也要理解。”

　　“算了，王叔，那我們自己動手吧。”李青大搖大擺的走進了店裡，就像他是主人一樣，對夥計吆三呼四的:“夥計，把你們掌櫃最好的龍井拿出來。”

　　“最好的龍井?”夥計一愣，看了看李青，又看了看店門口的蔡思雨。

　　“拿吧，喝死他！”思思惱恨的哼了一聲。

　　李青便和王有年悠然自得的在店裡煮起了茶。

　　這個年代的茶其實多是茶飲料，李青是喝不慣的，所以，他自己動起了手，用自己習慣的方法煮茶、烹茶。

　　“王叔，來，嘗嘗。”李青笑著把一盞茶遞給了王有年。

　　“這?”王有年愣了愣，心說這樣的茶能喝嗎?

　　“我師父曾經說過，真正的好茶，應該這樣喝，這樣喝茶才能品出茶的色綠、香鬱、味醇、形美，才能品出‘甘香如蘭，幽而不洌，啜之淡然，看似無味，而飲後感太和之氣彌漫齒額之間，此無味之味，乃至味也’的感覺，王叔試試。”

　　咯噔。

　　王有年心中猛的動了動。

　　甘香如蘭，幽而不洌，啜之淡然，看似無味，而飲後感太和之氣彌漫齒額之間，此無味之味，乃至味也?

　　能說出這番話的人.....應該不是一般人吧?

　　王有年輕輕的吸了口氣，然後小心的啜了一口，按照李青所說的方法一點一點品嘗，一點一點感悟，尤其當他再結合剛才之前聽到的那番言語之後，忽然的，心中似有所感。

　　“子玉說的不錯，這真是好茶，此番品茶之法，當真的別有一番風味。”王有年緩緩睜開眼睛，連連點頭。

　　“此種品茶之法，其實才合我們讀書人之道，王叔，是吧?”李青一邊搖著扇子一邊微笑的說道。

　　嗯?

　　王有年一怔，眼眸微微的眯了眯。

　　這家夥不會是另有所指吧?

　　他暗暗疑惑，想起之前這家夥對蔡京那番高深莫測的話語，王有年心中忽然的疑惑不解，這番話語只是隨便說說嗎，還是大有深意?

　　王有年並非天資聰穎之人，不過在學業上卻一直刻苦努力，所以這些年來，在書法和繪畫之上都有一定的建樹，當然，與蔡京這樣的大家相比，還是差了一大截。

　　所以這些年，尤其是遇到了蔡京、得到了蔡京偶爾一兩句的點評之後，他就一直在反思，一直在思索:為什麽自己這麽多年了卻一直原地踏步?為什麽自己達不到蔡京這樣的高度呢?

　　當然了，他的反思一直沒什麽結果！

　　可是現在，李青那番莫名其妙的話語......

　　王有年挑了挑眉，暗暗思索:之前自己的品茶之法似乎太雜了，加入的東西太多，反而散失了茶葉的純真味道，而此刻所遇到的品茶之法，似乎......似乎......這才是真正的返璞歸真吧！

　　十余分鍾後，王有年噌的一下站起:“我悟了！我悟了！子玉！我悟了！”

　　王有年興奮得跳了起來，他飛快來到了李青身邊，啪的一聲，重重的拍了他一巴掌:“子玉，我悟了！”

　　“悟了?什麽悟了?”李青暗暗納悶。

　　“子玉，你剛才跟我說，此番品茶之法才是我們讀書人的品茶之道，我仔細想了想，忽然頓悟了！”

　　啊?

　　李青大吃一驚，他說這句話可沒什麽深意啊！他只是順口一說，因為他這番喝茶之法有些過於格格不入，所以這才這般說，為的就是讓王有年不要太過於驚詫，哪裡有什麽深意啊！

　　不過......

　　李青搖了搖扇子，高深莫測的道:“看來今番這茶，沒有白喝啊，呵呵......”

　　王有年愣了愣，然後暗暗的驚喜無比:果然，這小子是大有深意的，我就說嘛，好端端的叫我喝什麽茶?原來意義竟是在這裡?

　　子玉這番指點，對我的意義，甚至比我認識蔡京還要重要，這對我今後書畫技藝的提高，可謂是意義重大。此番提點，當得起我重重一拜了。

　　“子玉教誨之恩，有年心中已經牢記，子玉，請受有年一拜。”王有年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認認真真的拜了一拜。

　　蔡京都能相拜，那他王有年又如何不能?

　　“王叔，你真真的是折煞我也，快快起來！”李青連忙扶起。

　　“王叔，李青，你們兩個在幹什麽?”恰好處理完了外面事務的思思推門而進，恰好看見了這一幕，自然奇怪無比。

　　“呵呵，沒什麽，子玉指點了我一番，我覺得感悟頗深，所以以學生的身份行了一禮。”王有年笑了笑道。

　　“啥?這家夥指點你?王叔，你沒說錯吧?”

　　思思愣得瞪大了眼睛，無法相信。

　　這家夥什麽人啊，先是害得我爺爺朝他行禮，現在又讓王叔朝他行禮，他——他不會是什麽大騙子吧?

　　當事者李青卻不在意，他不知不覺的走到了一張書桌前方，低頭看了看，只見書桌上攤開著一張宣紙，紙上寫了幾行字。

　　顯然是思思所寫。

　　思思的書法技藝雖然不及蔡京，甚至差了十萬八千裡，但畢竟從小耳濡目染，所以還是有些姿色、有些好看的。

　　紙上寫的是: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王有年不知何時也來到了書桌前方，他看了看後，抬起頭，與李青對望了一眼，兩個人的眼神頓時有些......

　　“李青，怎麽樣?這兩句寫得不錯吧?哼哼，過來過來，本小姐讓你看看完整的鵲橋仙，也讓你長點見識，開開眼界，你不是號稱也會寫詩作詞嗎，那好，今天本小姐就叫你看看什麽才是真正的好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