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你欺負人，看老子受傷了，還打我！……”趙牤子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躺在地上卻痛哭了起來。

　“受傷?誰沒有受傷?……還想跟老子比傷口嗎?來啊！……”說著齊大兵將皮具卸掉，脫下黑衫，頓時一道猙獰的創口顯露在眾人的面前，隨之引起了一陣的躁動，因為齊大兵的這一道傷口簡直太恐怖了，從右側的肋下，一隻延伸至左側的胸口，而且皮肉翻開著，早已被血汙所染滿，倘若不是那‘凝血丸’起到了作用，恐怕齊大兵此刻，即便是淌血也能淌死他。

　“大兵！……”眼見如此傷口，吳英的手都有些顫抖了，旋即瘋了似的，跑向了醫務室。而此時，即便那趙牤子，也不再叫囂了，傻呆呆的躺在地上哽咽著。

　“匯報情況，部隊的受損情況，以及大羊莊的傷亡情況，還有小羊莊！……”齊大兵端坐在石墩上，但目光卻無比的凝重。因為他知道，這僅是一個開始，或者黎明之前，鬼子便會將老爺嶺徹底的圍死。

　“大兵！……”

　“是‘牙狼’！……”老班長剛剛開口，齊大兵便如此冰冷的糾正道。即便是老班長都一下子怔住了。但稍後便覺得，或許齊大兵遭受的打擊過大，或許過一陣子就好了，於是便順著說道:“牙狼隊長，你也看到了，現在部隊上就剩這麽兩個人了，一共還有二十六個能打能殺的，倘若算上炊事班，或許有三十幾個戰士！……而這大羊莊呢?是入夜被屠的，領隊的正是人稱‘屠夫’的松本一郎。還有那陳二皮！……而小羊莊的鄉親們，也轉移到了老爺嶺，尋思著，天亮就撤退！……”

　“不！天亮就晚了，鬼子已經向老爺嶺圍來了，……老爺溝也不能去了，那裡離敵人太近，很容易被發現！……”說到此處，齊大兵略微沉思的一下，這才說道:“去磨盤山吧！那裡雖然距離柳窪子鄉至三道渠的公路很近，但卻地勢險要，在那藏幾天，想必是不成問題的！……”

　“大兵，磨盤山距離土匪‘大胡子’可是挺近的，我怕那家夥趁火打劫！……”老班長蹙著眉頭，說出了自己的顧慮，不過齊大兵又豈能沒有想到，只是此時，哪裡還能有安全的地方，總不能將鄉親們，送到鬼子的跟前吧?

　“這樣吧！我們再向磨盤山以西挪挪，老班長這次保護鄉親們，你帶隊，……這樣我就放心了，我發給你五條槍，將炊事班都裝備上，倘若不是遇到土匪，想必應該應付得來，而剩下的人，我們要組織起來反圍剿，……在最危機的情況下，我會選擇把鬼子引走！……”

　“大兵，你這傷?……”

　然而老班長剛剛說道此處，吳英便急著跑來了，“讓讓，都讓讓！……大兵，時間來不及了，我就在這給你做手術了，不過這腐肉得要刮掉，……咦！你這上的是什麽?血怎麽都這樣了?……”此時吳英攆著那如同膠塊一般的血液，而且就在這時，借助老班長拿來的燈，他看清了，竟然在齊大兵的胸口，赫然是一個彈孔形狀的傷口，而且還有那右臂上，也被擦掉了一塊皮肉，但也是被那膠塊一般的血液所覆蓋著。

　“大兵！……”吳英喊了一聲大兵，頓時汗如雨下。而此刻的戰士們，也是一個個擦拭著眼窩內的淚水。這是傷痛的淚水，也是悔恨的淚水，因為曾幾何時，他們也與趙牤子一樣，懷疑齊大兵叛變了，否則為何所有戰士都死了，而他卻生龍活虎的跑了回來。但面對如此傷勢，此刻還有誰要懷疑他?

　“隊長！我錯了！……”趙牤子此刻哭得，鼻涕眼淚一同流了下來，就如此直愣愣的跪在齊大兵的面前。而與齊大兵的傷勢比起來，自己身上這兩個彈孔，那算得了什麽?……

　“起來！……牙狼大隊，只有站著死的英雄，沒有軟腳的兵！……”齊大兵一拍趙牤子的肩膀，將這家夥拽了起來。而此刻聽聞這句話，所有人頓時將腰板挺得直直的，因為他們今天看到了真正的男子漢，而他們也即將做這樣的男子漢！

　“大兵，你稍等一下，我給你打一支麻藥，或許不夠，……”吳英做過那麽多次手術，頭一次感覺自己的手再抖，而她也不知這究竟是為了什麽。

　“不用了，時間來不及了，你簡單的處理一下，將傷口縫上就是了，一會還要打仗！……”齊大兵用自己那一只因為貧血也冰涼的手，緊緊的握了一下吳英，算是給她已安慰。然而此刻的吳英，卻再度流淚道:“這樣會很疼，……”

　“我知道！……”齊大兵仰望那蒼暮，淡淡的道:“只有疼了，我才會知道，我還活著！……老班長，將鄉親們都集合起來，我有話說！……”

　“唉！……”老班長語氣深沉的應了一聲，頓時招呼道:“都給去將鄉親們，給叫起來，大隊長要安排轉移了！……”

　老班長話音一落， 所有人便都走了，獨留下為齊大兵處理傷口的吳英，打著馬蹄燈的老班長，還一道倩影。倘若不是人都走了，她默默的站在此處，任誰都不會察覺有這麽一個人，她不說話，也不動，就仿佛釘在石磨旁邊的一根樁子。

　“這位是?……”老班長看了半響，也沒看出一個所以，感覺也不像是村裡的人，……

　“她是啞姑，我的救命恩人，她既然想要呆在這裡，就暫時讓他呆著吧！……”齊大兵閉著眼睛如此若無其事的說道，而此刻的吳英，卻在用小刀子，割他身上的腐肉，清理他的傷口。而此刻那種專心的疼痛，或許也只有齊大兵自己知道，但此刻的他卻沉默不言，甚至連一聲疼都沒有喊出來，因為痛在心裡，比身上任何的傷痛，都要痛上十倍、百倍、千倍，……甚至是一萬倍！……

　然而就當齊大兵的傷口，剛剛被吳英處理了一半，老爺嶺、小羊莊，以及大羊莊逃出來的部分村民，便陸陸續續的趕來了。然而這人一到，便有一尊惶恐的老者，跪在齊大兵的面前，哭訴道:“大隊長，我們投降吧！……讓我們老百姓，過幾天安生日子吧！……這麽跑下去，可什麽時候，是個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