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閃爍,月色淒離。明亮的月光灑下,將世界鋪上了一層淡淡的銀紗。 紅魔館,大鍾塔所在的後院。
喝著難得沒有摻血的純粹紅茶,蕾米摸了摸坐在身邊的芙蘭的頭,讓她開心的眯起大眼睛後,便將詢問的視線投向了對面沉思的帕秋莉。
“帕琪,從一開始就發現了,你一直在想什麽東西嗎?”
“嗯,稍微有點困擾。如果那個人回來了,究竟該怎麽處理。”
“那個人……哦,你是說那個喜歡以下克上,毫無尊卑觀念,連讓我聞見血味都會覺得惡心的受不了的那個仆人嗎?”
似乎是因為帕秋莉沒提名字,蕾米想了會才恍然大悟。而見帕秋莉點頭,她不由撇了撇嘴。
“那還用多想嗎,直接趕出去就好。那種貨色留在紅魔館,就和他的血留在血庫裡一樣,只會讓人惡心的。毫不留情的,直接像把那些垃圾血清理出血庫,直接扔出去不就好了嗎?”
“芙蘭討厭那個人,一點都不禮貌,還一直欺負姐姐。”
芙蘭嘟噥一聲,抱著蕾米的手搖著撒嬌起來。
“姐姐,姐姐。答應芙蘭,一定要把那個家夥趕出去哦,芙蘭不想再看到那個人,也不想再看到姐姐被欺負了。”
“沒問題,姐姐答應芙蘭。”
蕾米寵溺揉著芙蘭的頭,然後撇開臉,不與芙蘭對視的眼中寒芒閃動。
“雖然不知過去為何會容忍那種令人惡心的家夥存在。但從今以後,我可不會再容忍他,如果他再敢失禮,我會直接殺了他。”
“哇哦~姐姐好帥!”
蕾米少見的威嚴讓芙蘭崇拜的拍著手直歡呼。而聽見妹妹的崇拜,上一秒還凜氣十足的蕾米,下一秒就撓著頭嘿嘿傻笑起來了。
“姐妹情深是好事。但蕾米,你的妹控無可救藥了啊。”
帕秋莉搖著頭歎息一聲,便端起茶杯,低頭呡了口紅茶。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帕秋莉突然錯愕的愣了一愣。
這副眼鏡……是他送的吧?
奇怪,明明恨他恨的想殺死他,連想到他都會讓自己心情即刻不好,為什麽身上還會帶有他送的東西呢?
是想提示自己,永遠不要忘記心裡還恨著那個人嗎?
眉宇緊蹙,帕秋莉想了好一會,最後才總算找到了一個稍微合理的解釋。
算了,待會還是把他送的東西全部扔了吧。明明連想都不願意想起他,還留著他送的東西幹嘛?連同那些恨意一起扔進垃圾桶吧。
不要再讓有關他的任何存在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破壞自己的心情。
下了這個決心,帕秋莉緊蹙的眉宇頓時松弛開了。摘下鼻梁上的眼鏡隨意的放在桌上,同時帕秋莉不經意看到了旁邊正站在咲夜身邊望著天空發呆的美鈴手裡好像有什麽東西。
“——咦?那不是美鈴你曾經送給那家夥的東西嗎,怎麽會回來了?”
雖然並不知道千千心結的具體情況,但帕秋莉還是知道那是美鈴送給陳安的。帕秋莉歪著腦袋驚咦一聲。
奇怪了,明明一直都在那家夥身上帶著,怎麽會莫名其妙的回到美鈴的手裡呢?
“……哎,你是說千千心結嗎?”
美鈴呆了好一會,最後才順著帕秋莉驚詫的目光察覺到了她在看什麽。抬起手,手掌攤開,美鈴眯著眼看著手心裡的紅色千千心結。好一會,她突然撇撇嘴,就好像扔垃圾一樣的把千千心結扔掉了。
看也不看掉在地上,被灰土染髒的千千心結,美鈴拍了拍手。 “沒啥啦。那家夥配不上我送他千千心結,所以在剛剛那家夥回來的時候,我把東西要回來了。”
“那也不至於扔了吧?”
強忍著心中突然湧現出的異樣情緒和眼中想要流下的眼淚,美鈴聳聳肩故作輕松的道:
“什麽啦,那家夥用過的東西我可不想留著。反正這種結隨便都能做出一大堆,扔了就扔了吧。怎麽,帕琪你想要嗎?如果想要,我給你做一個怎樣?”
說到最後,美鈴豎起手指放在嘴邊向帕秋莉露出了笑容。
“得了吧,我現在連想都不想想到那個人,你送我個和他一樣的結算什麽,想讓我每天心情都不好嗎。……算了,別再說和那家夥有關的事了,聽的心情不好。”
帕秋莉挑眉反問一句,便滿臉無趣的擺擺手略過了這個話題。咲夜適時的插進了話。
“美鈴,你說你是剛剛從那個人那裡拿回來的東西。怎麽,他回來了嗎?”
“哎,我沒說嗎?”
美鈴高昂著臉,仿佛是在思考。幾秒後,才用右手手掌摁住眼睛,手指抓了抓頭髮,笑出聲來。
“哈哈,好像還真沒有呢。”
手掌橫移抹過鼻梁摁住另一隻眼,美鈴睜開的眼閉上,左手指著紅魔館大門的方向。
“是啦是啦。那個家夥剛剛回來了,因為想進來被我狠狠教訓了一頓,現在估計還趴在鐵門前起不來吧。……對了大小姐,我剛剛阻止他進來的時候借用了你的名頭,你應該不會生氣吧?”
“我的名頭?”
蕾米似乎沒注意到那句還趴在鐵門前起不來,錯愕的揚眉後便笑了出來。
“居然學會說謊了,美鈴,你學壞了哦。”
“哈哈,偶爾說個小謊,應該算不上學壞吧。”
“——沒錯,偶爾說個小謊,應該算不上學壞吧?”
“——!?”
突然出現的男聲讓所有人愕然望去。閉著的眼猛然睜開,朦朧的視線中模糊的看見那位披頭散發、渾身血跡,一邊肩頭更是衣裳破爛,露出血肉模糊的肩膀,搖搖晃晃站在那裡笑的男人,美鈴大吃一驚。
“——你!?”
“哈哈,對於我沒趴在鐵門那裡起不來很吃驚嗎?不必吃驚,因為雖然沒趴著起不來,但其實也差不多了。……喲,咲夜,帕琪,蕾米,芙蘭,幾位好久不見,有沒有想我啊?嘿嘿,我可是給你們都帶禮物了喲。”
陳安對吃驚的美鈴調侃一句,便笑嘻嘻的對其她人打起了招呼。
芙蘭嫌棄的撇開臉,看也不看陳安一下。她搖著蕾米的手臂。
“姐姐,芙蘭討厭那個人。快點把他趕走好不好?”
“沒問題,姐姐馬上就滿足芙蘭的願望。”
安慰的揉揉芙蘭的頭,蕾米扭頭看向了陳安。
眼神冰冷,態度冷漠,仿佛對他多說一個字都不願意,她說道:“離開這裡。”
“如果我……說不呢?”
蕾米揚起嘴角,笑容滿是冰冷。
“——死!”
“死嗎……可以啊。”
陳安歪歪頭,然後爽朗的笑了。肩膀無事的那隻手大拇指戳著胸口,他威風堂堂,慷慨激昂的大聲道。
“來,站這不動,讓、你、殺!”
“——!?”
不僅是蕾米,所有人都被陳安這種態度所震驚。尤其是之前就曾見過陳安表現的美鈴,腳步更是不自覺後退了一步。
“很震驚……為什麽呢?你們不是應該高興嗎?”
目光從驚愕的蕾米,芙蘭,帕秋莉,咲夜,美鈴五人臉上一一掃過。陳安凝視著她們,凝視著她們眼中流露出來的情緒——厭惡、憎恨、仇視。
驀地,陳安的心被突如其來的明確知道原因的悲痛所席卷。
那是出於自己被自己所珍重、所珍視、所珍惜的人兒唾棄的悲痛。
曾經的依戀和愛戀到了現在卻已經變成了毫不掩飾……或者說是深刻到不能掩飾的厭惡和仇恨。
曾經和藍的戲言或許終將成為現實,曾經某時突現的不祥也或許終將得到驗證。
和所愛的敵對,我應該會怎樣去做呢?會死吧。
慷慨從容,懷著悲痛笑著去死吧。
想到這,陳安不由放聲大笑。
“——那麽告訴我,你們為什麽還不動手!從你們的眼神,我可以看出你們厭惡我,你們唾棄我,你們恨我恨的想殺死我。既然如此,我站在這一心求死,你們為什麽還不動手?
是和美鈴一樣,還對著無情無義的、或者其它什麽的我抱有仁慈之心嗎?只有殺意,沒有殺心——為什麽,既然恨的想殺我,那有為何還要抱有仁慈之心呢?”
陳安大笑咳血,黑色長發隨著豪放的氣勢在暗夜中狂亂的飛舞。
“——來吧,殺了我。順從自己的內心,殺掉我這個讓你們憎恨的人吧。……咲夜,為什麽遲疑不決呢?過去和我在一起的時間不短,我可不記得我有教過你否決自己的內心。
帕琪,為什麽遲疑不決呢?睿智的七耀賢者不是應該乾脆果決嗎?還是認為,恨和愛一樣,可以繼續拖拉著糾纏不清嗎?
芙蘭,為什麽遲疑不決……唔,算了,你一個沒長大的小女孩還是躲在美鈴她們身後好,打打殺殺的不適合你……笨蛋,別憋著嘴一副想哭的樣子,安哥哥我可沒那麽可怕!”
從大家的身上一一掃視,溫柔的詢問眼光最終落在了蕾米臉上。
眼神冰冷卻在掙扎,怎麽,也是在遲疑不決嗎?
“——那麽,告訴我。蕾米,你又是為什麽在遲疑不決呢?威嚴滿滿且任性的你不是向來令人頭痛的肆意妄為,也雷厲風行嗎?既然如此,那在這個時候,你又是為了什麽而遲疑不決呢?憐憫、同情,亦或者只是——懦弱?”
“——住口!你這無禮的, 下犯上的家夥!!”
終於被激怒,忍無可忍嘶吼一聲,唇下兩顆在月光下閃爍著冰冷光澤的尖牙露出,身後的蝠翼驀地展開。隨著右手探出虛握,蕾米瞬間消失在原地。
帶著狂烈的暴風,盛怒的暗夜貴族來到了陳安面前。黑發飛舞,低頭對衝到面前的蕾米露出溫柔的笑。奇妙的,在看到近在咫尺的盛怒的、充滿殺機的精致臉龐時,曾經的過往在這一刹那被回憶了起來。
他回憶了尚在失憶之時,那位銀月之下,高高在上的孤獨少女;他回憶起兩人的相遇,少女偽裝的威嚴盡失,齜著兩顆可愛的虎牙,暴露出本性孩子般的和他任性報復的過去;他回憶起曾在某日去往幽閉芙蘭的地下室,卻無意在門口發現了她在門口垂淚。和心愛的妹妹僅有一門之隔,卻只能獨自一人無助的無聲哭泣;他又回憶起他和她嬉戲打鬧的日常——他搖著胳膊費勁想晃下生氣咬他的她。他撐著傘,帶著齜著虎牙坐在脖子上,虎著臉做出‘我很可怕’‘蕾米大人威嚴滿滿’‘看什麽看,咬你哦’的可愛模樣的她在紅魔館四周轉悠嚇唬人的光景;最後,他在右胸的劇痛中看到與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院子裡眼中滿是憎惡的女孩們和高高在上的月亮——月色淒美,朦朧似血!
而在這時……
“——你們做了什麽!?陳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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