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晨推門而入,只見趙李氏正低頭坐在一張椅子上,嘴唇喃喃著不知道在念叨著什麽,臉頰上染上了一抹淺紅色,看起來就如同半熟的蘋果顏色一般。
“咳咳……”周晨咳嗽兩聲,自己同樣的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而後方才問道:“我聽清風山的降軍說,你是我的妻室!”
周晨本想問問趙李氏這幾日有沒有受欺負,不過話到嘴邊,他又想到受欺負還有另一層的意思,若是他問出來了,保不齊趙李氏就以為他問的是另一層意思,所以他連忙的收住了嘴。
不過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才發現其實這句話更加的讓人尷尬啊!你讓人怎麽回答?回答個是,趙李氏畢竟是女子,雖然以前乾的是走街穿巷覓食的買賣,但那般大咧咧的承認,她怎麽可能說得出口,說不是,那就是在明言欺騙他,趙李氏哪敢?
果然,面對著周晨的問話,趙李氏的面上更加的泛紅,但是對於周晨的問話,他卻是一言不發。周晨不由頭疼,現在女子社會地位雖然沒有明清時候那麽低,但是性格卻是差不多的委婉,不像後世的那些女生,那股子直爽勁,周晨見到都怕。
斟酌了下語言,周晨輕聲的說道:“其實這事我並非要怪罪你的意思,你不必緊張!”
聽到周晨這句話,趙李氏才總算輕輕的“嗯”了一聲。
“這次派人送你去清風寨結果你卻被強人劫上山,其實倒是我做事不夠周到了,若是你願意的話,我明日便派人送你去清……”
“奴不願意!”周晨話說到一半,趙李氏突然出聲打斷了他繼續說下去,而且趙李氏的聲音雖然不算大,但卻十分的堅決!
要是換個大漢來這麽跟周晨說,那周晨肯定要不高興了,不過說這話的是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周晨的火氣也就沒那麽大了,他想了想方才問道:“那你有何想法,不妨說出來我聽聽!”
趙李氏剛才說出那句話都是鼓足了勇氣的結果了,現在周晨讓她說話,她想到了自己先前心中想說的那番話,卻怎麽也不好意思說出來。看她這副模樣,周晨終於有些不耐煩了,古人都這麽磨磨唧唧的嗎?
心中不耐煩之下,他說話也就少了許多的客氣,“送你回清風寨你也不願意,莫不成你還要呆在山上做我的壓寨夫人不成?”
周晨本待來嚇一嚇趙李氏,讓她利利落落的說出個乾脆來,所以語氣重了許多,可是誰知道,就在他話音剛落後,趙李氏卻輕輕的點了點頭,羞紅著臉,嘴中說道:“奴願服侍寨主!”
“額……這……”周晨有些愣住了,趙李氏說完那句話後就低著頭默默不語,從周晨的角度能看到她雙手姣在了一起,低著頭,臉紅的好似熟透了的蘋果一般,而她兩片好似紅水晶一般的紅唇也同樣緊緊的抿在了一起。
周晨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好,他兩世為人還是頭一次碰到這般送上門的,實在是缺乏處理此類事件的經驗。
察覺到周晨的尷尬,趙李氏好似下了很大決心一般,抬起頭說道:“其實奴並沒有一個兄長在清風寨……”
接下來趙李氏便將自己一生的經歷都緩緩的講述給了周晨聽,她的聲音盡管有些顫抖但卻十分的堅定,周晨也默默的聽她講述。
她的娘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死了……
她的爹爹為了埋葬娘親將她的阿姊賣到了教坊中……
她隨著爹爹穿街走巷唱曲賣藝受人欺辱……
她的爹爹病死後,她無力安葬只能以身許給趙八……
……
說著說著,趙李氏就不由的輕聲啜泣了起來,說到最後,周晨也看不下去了,慢慢的走了過去將趙李氏摟在了懷中,而趙李氏也不避諱,就這麽伏在周晨的肩膀上哭了起來。
大宋相對於其他不重視商業的王朝來說,其治下百姓平常的日子自然是要好過些,但是大宋立國至今也已經有一百五十多年了。而大宋朝又不像其他王朝那般千方百計的阻止民間土地兼並,甚至對土地兼並者處以極刑。大宋的皇帝反倒是十分的鼓勵那些功勳之臣回鄉多買土地,安安穩穩的過土財主日子,也省的來惦記他趙家的江山。
所以盡管只是一百五十多年,大宋朝土地兼並的程度卻是其他王朝三百年末期的水準,當然大宋朝鼓勵商業發展,所以那些失地農民可以有很多其他的職業去謀生,不像其他的王朝,失地農民要麽成為地主的佃農背上沉重的負擔過上生不如死的日子,要麽直接餓死。
但是,失地農民有活路卻不代表能活的很好,就像趙李氏這樣一般,死了母親為了安葬把她姐姐賣了,死了父親,為了安葬趙李氏只能把自己給賣了。
而像趙李氏這樣遭遇的人其實並不在少數,若是遇上什麽徭役或者災難的話,那局面就更加的慘烈,比如東南的花石綱,最終便激起了方臘起義。而嶽飛之所以參軍,便是因為他的家鄉遭遇了大災,為了預防當地百姓造反,朝廷將當地的成年男子全部征入軍中以防止他們造反。
周晨現在才恍然若悟,大宋確實富,但富的是那些士大夫功勳之流,是那些蛀蟲,普通老百姓其實是過的異常清貧的。大多數的百姓都只是處在尚能維持的邊緣而已,稍有個生老病死之類就能將他們推入死地。
要不是如此也不會激起方臘起義,中國的百姓是世界上最能忍受一切不公的群體,把他們逼到造反,那肯定是他們已經活不下去了。周晨認為那些所謂的士大夫永遠沒資格指責農民起義軍是如何的殘暴如何的不知忠義,最不要臉的永遠都是那些肉食者。
趙李氏可能從來都沒有向別人敘述過這些,她靠在周晨的胸口上足足的說了半個時辰,直到最後,連喉嚨都有些沙啞了。
“你本來叫什麽名字?”周晨輕輕的開口問道。
“妾名李菁菁!”
“名字不錯!”
雨打梨花深閉門,
燕泥已盡落花塵,
但願你是那知恩知意的心中客,
不是那無是無非的糊塗人,
我此來不為求功名呐!
望先生你呀切勿負我情!
……
鬱保四同樣的開了個酒店,開酒店這似乎是每個混江湖人必備的一項工作,水滸中得故事倒有大半都是在酒店中發生的。尤其是武松,他的故事就沒有離開酒店而獨自發生的,而且鬱保四開的酒店很靠北,幾乎到了青州與凌州州交界的地方了。
而凌州再往北就是黃河,過了黃河之後就是橫海軍節度使的轄區,再往北那就是遼人所控制下的燕雲十六州了。這與二龍山的方位恰恰相反,所以周晨也沒有讓大隊人馬跟著他去拜訪鬱保四而只是從手下中挑選了三十名會騎馬的軍士,由鄭天壽帶著他們去尋鬱保四,而大隊人馬則帶著所有的繳獲浩浩蕩蕩的由楊志率領著回山去了。
至於趙李氏,她話都說的那麽明白了,周晨也不是那種古板的老夫子,他也就默認了自己與趙李氏的關系,或許現在趙李氏改名叫周李氏要更為的準確些,她也隨著楊志先行回山了。
還跟在周晨身邊要一同去見鬱保四的就只有鄭天壽、葛宏和魯大師了,這三人中,鄭天壽要帶路,葛宏是周晨的親隨,至於魯大師,那自然是帶著去打架的,要是路上碰到什麽棘手的豪傑,那就要靠魯大師去對付了。
這三十名護衛都是周晨精心挑選出來的,他準備未來要以這三十人為骨乾建立自己的親軍,就連童貫一個太監都能有自己的親軍勝捷軍,他總不能連一個太監都不如吧,怎麽也要把童貫給比下去了,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hong衛兵!
當然這只是周晨的惡趣味罷了。
“鄭兄弟, 便在此處了嗎?”
周晨一行人都是騎的馬,三十多裡的距離只花了一個時辰就到了,在鄭天壽的指引之下,眾人行到了一處小莊子處,在那莊子旁,一間兩層的大屋子前,一杆大旗挑著個酒字迎風飄舞!
鄭天壽率先翻身下馬,而後伸手指了指那間酒店道:“寨主明鑒,這間酒店便是鬱保四的產業,俺們山寨每次買馬都是在這家店裡尋的他!不如寨主在外頭等候片刻,俺先進去與那鬱保四說一聲,省的他衝撞了寨主!”
“如此也好!”周晨點點頭表示同意,大凡像鬱保四這種乾走私的人警覺性都是很高的,尤其鬱保四販賣的乃是戰馬這種在這個時代稱的上是戰略性的物資,讓鄭天壽先進去打聽打聽情況也好,省的產生什麽誤會。
在周晨的示意下,一個侍衛上前接過鄭天壽的馬韁,而鄭天壽則邁步直接走進了酒店當中。
看著鄭天壽進屋了,周晨也將手中的馬韁扔給了屬下,他自己則環目向四周看去,打量著鬱保四這家店四周的景象。
鬱保四的這家店看起來也算尋常,一個長寬在八丈左右的院子將整個酒店給圍在了中間,院中載種著一棵槐樹,上面系著三匹駿馬。兩個健壯的活計自從鄭天壽進屋之後就一直在門口附近守著,眼睛不時掃過周晨一夥人,面上滿是警惕之色。
鄭天壽進去大約三分鍾後才面色有些不好看的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