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八大處的路上並不平靜，特別偵緝處的電話接連打來。除此之外，還有嚴莉的。她從同學那裡聽說了上午在學生公寓那裡發生的事情，特別打電話過來問問發生了什麽。

　杜曉曉正在動物園裡，也在十一點左右打了一個電話過來。喬小雪和她玩的很開心，準備中午排隊在動物園旁邊的莫斯科餐廳吃飯。

　“別吃鹿肉丸子，肉很糙。”

　羅通叮嚀了一聲，掛了電話，側頭看了一眼精神明顯好了很多的蘇蓉，說:“你那邊的東西恐怕都有些問題，怎麽說呢，被汙染了。”

　蘇蓉對此有準備，雖然對於究竟什麽汙染自己並不清楚，不過能夠知道這些，至少說明她應該還有些希望。或者說，已經不必在絕望的道路上繼續走下去。

　羅通接著說:“然後，你必須和自己的家人隔離一段時間，放假不能回家。你要考慮好怎麽說，住的地方不用擔心，我們會進行一次確診。但是無論如何，治療都是一件耗時耗力的事情，對你而言，可能充滿了痛苦。不過如果能夠緩過來，你一定會有一次巨大的變化。一次前所未有的變化。”

　頓了頓，羅通說:“對我們而言，同樣如此。”

　蘇蓉再次點頭，問:“要我現在就跟家裡面說一下嗎?”

　羅通點頭，抬起一隻手搓了搓自己的下巴。

　事情比他想象的好一些，但也好不到那裡。現在已經可以確定，蘇蓉的身體中已經有了滲透者的胚芽。不過和以往不同，現在滲透者還只是胚芽。

　這是一件糟糕的事情，同樣也是一次機遇。

　滲透者的運作過程，對於人類來說一直是個未解之謎。它們究竟怎樣滲透入人類的身體。究竟藏身何處，這一切都無從所知。這些謎題困擾著人類，對現在的羅通，特別偵緝處，惡魔審判小組都是如此。

　他們只能被動的解決這些滲透者的問題，在滲透者即將成型。或者已經完全成型之後解決掉它們。這會持續不斷造成人員的傷亡，也會讓人疲於奔命。

　世界這麽大，這些滲透者還會不斷出現，根本沒法做到完整的清除。

　而現在，蘇蓉身體裡的這個滲透者胚芽，給羅通他們帶來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特別偵緝處可以通過跟蹤這個胚芽，了解到滲透者是通過什麽方式進入人類身體，又是如何將自己龐大的身體折疊起來，藏身在什麽地方。

　甚至有可能製造出某種疫苗。讓這些滲透者從今以後無法進入人類的身體，還能無處藏身。

　這同樣意味著，現實世界人類被動防守的局面將會悄然逆轉。這個變化，對於這個世界來說，將是一次徹底的改變。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那個百羅漢屏風和嚴莉的及時提醒。如果沒有這些，可能幾個月後，當滲透者完全成長起來。羅通面對的恐怕就不僅僅只是痛苦和後悔了。

　蘇蓉看了羅通一眼，從書包中取出電話。給自己南方的父母打了一個電話。

　軟言輕語間，蘇蓉多次看著羅通，偶爾拿手掠動一下耳旁的發梢，然後將手指纏著頭髮轉動幾次。說話的時間很長，幾乎快有半個小時，說到最後。羅通隱約聽出了蘇蓉的哽咽。

　他安靜不語，雖然剛才盡可能表現的非常樂觀，不過蘇蓉顯然也知道，這一次不是什麽郊遊踏青，這一次的電話可能成為最後一次。生命在手指間流動。脆弱無比。她說這麽多的話，並不僅僅只是安慰自己的父母，同樣也是在安慰自己。

　羅通無法說的更多，是的，如果能夠抓住那個滲透者的胚芽，一切當然會變得完全不同。

　人們會有更多對抗惡魔的辦法，發現更多滲透者的滲透預兆，找到更多潛藏起來的滲透者。甚至可以找到那個即使對靈能者來說依舊神秘的“特別空間”，對於理解魔能有很大的幫助。

　但是，這一切集中在“如果”上。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能夠比“如果”更不能確實。

　如果找不到那個滲透者的胚芽，或者說無法找到那個可以折疊滲透者龐大身軀的特別空間，無法確認蘇蓉體內的惡魔痕跡是否已經完全乾淨，那又會是怎樣的結果?

　掛了電話，蘇蓉輕輕的擦了擦眼角，安靜了一會兒，說:“幫個忙行嗎?”

　羅通說:“你說。”

　“別讓我當標本，不管怎樣，我都想……”

　沉默片刻，蘇蓉接著說:“不管怎樣，我都想能夠正常的和這個世界告別，而不想成為什麽研究材料。我知道這聽起來有些任性，但是，我希望你能幫我這一次。”

　羅通吐了口氣，說:“好，我們不缺標本。雖然你一定是最美麗的那個。”

　蘇蓉一點不覺得羅通這句話有什麽可笑的地方，又過了一會兒，當羅通伸手換擋的時候，蘇蓉猛然放下手，放在羅通的手上。

　“給我，”她看著前方的風景說:“我不能就這麽沒了。在這個世界上，至少讓我得到一些，至少讓我不要這麽糾結的離開。 ”

　羅通沉默著找到一個空當，把車停在路邊。側頭看著蘇蓉，現在的蘇蓉正處於崩潰邊緣，這一點羅通非常清楚。當然，蘇蓉也知道。

　在沒有看見羅通之前，她還有一線希望，認為惡夢和自己的改變都只是虛驚一場，自己很快就能恢復正常。當她看見羅通，聽見羅通說的那一切之後，蘇蓉已經非常清楚，那些希望已不存在。死亡已經真實的懸在她的頭頂，真實到她不願意什麽都不做，就這樣死去。

　看著羅通，蘇蓉安靜了一會兒，猛然把手機丟下，一把抓住羅通的領帶，近乎將自己的腦袋砸過去一樣，用力吻上了羅通。

　牙齒彼此撞擊的聲音中，蘇蓉潸然淚下。她的嘴裡發出嗚嗚的哭泣聲，一邊繼續用力吻著羅通，想要把自己所有的悲傷，恐懼，痛苦，都交給眼前的男人分享。

　“不要丟下我，求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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