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莫公子又不見了咱們怎麽找都找不著他。”
“又迷路了嗎?”
好個理由。就算不見了又怎麽樣?余滄元瞧一眼鳳鳴祥。就算那姓莫的跑遍了整個莊園又如何?鳴祥在他這裡何況那姓莫的也做不出什麽毀天滅地的事來。
余滄元見婢女有些好奇地想偷瞧書房內他讓語氣流露出不悅道:
“下去工作莫公子要迷路就讓他去迷吧。”他輕輕關上門將蓮子湯放在屏榻旁的小茶凡上便走回書桌後。
正要開始打起算盤上的珠子屏榻上合眼的鳳鳴祥突然問道:
“我是不是真的很像男人?”
他知她根本無法入睡對她突來之語頭也不抬地答道:
“你本來就是個女人。”
“哎我是說我女扮男裝是不是真的很讓人認不出來?”好幾次用龍不祥之名跟他出去談生意她在旁觀看也未曾有人認出過她是女兒身來。
“你是個女人怎麽扮都還是個女人。”
說來說去就是不願正面回答她的問題。換句話說她從小到大都沒有變過永遠都是那個義爹誤以為的男孩臉。
余滄元抬起臉用眼神要她將蓮子湯喝下後問道:
“你要留他多久?”有些譏誚:“沈夫人對他一點意思也沒有我看到頭來等姓莫的走時咱們莊裡的丫鬟都要收拾包袱跟著他跑了。”
鳳鳴祥輕笑:“滄元你說得太離譜了。這種事除了緣分之外總要日久生情嘛。”
“日久生情?”余滄元微哼一聲!“他的情還生得不少一、二、三、四、五我可都數不清了隻要是瞧過他笑的丫頭全蒙了心眼。”
鳳鳴祥的輕笑變乾笑實在沒有辦法替莫不飛說話隻得拿起蓮子湯一口一口地喝下。
誰教莫不飛的桃花極多多也就算了偏偏他讓桃花亂亂飛短短的幾天內就像是桃花過境般連她都吃驚不已他的魅力。
老實說第一眼乍看莫不飛說不會心跳那是騙人的。是人都會喜歡欣賞美之物他長得清俊又可愛在外表上已是佔盡優勢而在他的面相裡有諸多桃花連不必主動去招惹人自然有人來惹他這種男人是麻煩了點。
她都有一點點為他的外貌而動心怎麽繡娘能天天面對桃花臉而不曾動情過?
“我知道她天天送補品過去啊。”她喃喃自語余滄元聞言又從帳本裡抬臉瞧著她。
“怎會沒有任何感覺呢?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能讓繡娘看上兩眼的男人要是錯過怕要抱憾終生了。”
繡娘是個傻氣人夫婿都死了十年她卻不曾放下心看別的男人一眼隻知守著一個小兒子。
她注意到余滄元莫測高深地凝望著她她輕叫一聲笑道:
“哎呀什麽時候我又開始學起他自言自語來了?”
“他是個毒瘤。”余滄元面無表情地說道:“這種男人隻能靠外貌騙人你雖聰明但畢竟涉世未深小心收好你的心。”
說得好像她會喜歡莫不飛似的。她微笑:“你放心吧我跟你一樣早就死了心。”
她站起身來明明累得很想睡偏又難以入眠。“繡娘她夫婿的忌日快到了一個婦道人家出門買紙錢金泊總是不妥我跟她說好了過幾天我陪她一塊去。”
“過幾天?”他沉吟一下憶起幾天后有生意要談。
“才出門半天不打緊的不需要你時時陪著。”她溫笑道:“我在外頭叫龍不祥是個跟人說女扮男裝也沒人信的假男人沒要緊的。”
是沒要緊他讓鳴祥跟著他出去過幾回的確沒有人質疑她就是鳳鳴祥。
他沉默了下道:“你一切小心。”
鳳鳴祥笑了笑走出書房。房外一片春天氣息“如果莊園也有喜事就好了。”
她喃喃道。極端盼望剛送走的司徒壽能夠得到幸福。
她才走到院外突然見極遠處一片黃沙滾滾飛卷入天。
她眯起眼想看仔細。
“搞什麽啊?”那片黃沙呈一直線地向這裡卷來她呆了一下終於看見黃沙中奔跑的人影。“莫不飛?他又在搞什麽?”
天啊他的度快得可以刹那間已及時煞住在她面前黃沙襲面她趕緊開扇垂臉遮沙。
“鳳鳴祥你是女人?”莫不飛直接問道。
咦?她抬頭瞧他。黃沙之中他清俊的面貌顯得十分認真異樣的情愫很緊張地盤旋在他的眼裡。
她很小心地退了一步沙塵入鼻她連嗆了好幾口;莫不飛見狀趕緊用力揮開她四周的沙塵。
“對不起我跑了整個莊子好不容易才找著你!”
“啊你跑了整個莊子?”整個莊園走快一天都不見得走得完哩。
“我……”他的臉頰微微紅了呐呐道:“我又迷路了找不著書房所以乾脆繞著莊園跑想總會讓我找著的。”
鳳鳴祥聞言一時說不出話來。書房並非在莊園最外向的東南西北、而是在園中偏中的地方那就是他繞了莊子外圍一圈再縮一圈了?
“哈……哈哈……”怕失禮連忙掩嘴直笑笑得難以控制。沒見過有人找個人會找成這樣的。
難怪他一身風塵仆仆頭幾乎沾了一堆黃沙。他跑得倒是挺快的快到她方才以為是哪裡來的龍卷風呈直線往自己撲來呢。
她笑得差點流眼淚忍不住蹲下來拿著扇面遮著笑聲。
“很好笑嗎?我跑了一下午天就快黑了我還以為會來不及……”
她笑著從扇後露出一雙眼看見莫不飛哀怨地眼著自己蹲下。這個男人比地見過的任何人都還要會耍寶啊應該說在她的生命裡從來沒有遇過像他這種會直接反應情緒的人類。
“來不及什麽?”她笑問。
“來不及……阻止惡狼撲羊。”他的桃花眼委屈地注視她還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她有沒有不對勁之處。
“惡狼撲羊?”
“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他抱怨著。
她眨眨眼。“莫兄弟你等等讓咱們一件一件的來。你什麽時候知道我是女的?”
即使早知她是女扮男裝了一聽她親口確認莫不飛仍微受打擊的。
“我……天機不可泄露。”
“哦原來是小鵬告訴你的啊。”她笑道:“我還以為是你看出來了呢。”
正因不是他自己看出來的所以自覺很丟臉啊!他的視線落在她被衣領遮掩的頸間是真的瞧不出她是女兒身連臉都不像啊嗚他也不能很理直氣壯地說若再來一次他一定能分辨出她是姑娘家。
因為他根本認不出來不管再來幾次。
“好了好了你認不出來才好呢你怎麽難過成這樣啊?”他不覺好笑她都很好笑了。“我又不是沒照過鏡子當然知道自己長什麽樣你會相信我是姑娘家我都要感謝你了。”
“你何不扮回女裝?為什麽要以男裝示人?”
她的嘴角微勾斜睨著他。“莫兄弟你覺得我能以鳳鳴祥是女兒身來示人嗎?”
莫不飛聞言恍悟。下午邊跑莊邊陷進鳳鳴祥是女人的思緒中一時忽略了鳳鳴祥三個字所帶來的意義。
他想起她自己提過她沒有什麽姻緣小鵬也說她的男人緣多淺薄;命理之說真不真他不作判言但現今多諷刺沒有男人緣的她竟因一身內力陷進一群貪婪的男人堆裡。
“是誰教你這一身內功的?”他突然問。
“我義爹。”她答得很坦白見他張口又要再問她笑:“你見不著他了三年多前他就已魂歸地府沒法跟你談天說地了。”
他這麽容易被看透嗎?莫不飛有些懊惱。惱的不是他很容易被她讀透心思而是惱她既然了解他在想什麽卻沒有現他內心裡的掙扎。
“為什麽會有一個十歲的小孩當你未來的夫婿?”他再問不願再多加揣測讓自己嚇自己。
啊小鵬連這個也說了那表示小鵬不是極喜歡莫不飛就是小鵬正在盛怒之中一時口不擇言。
“到底怎麽回事?”他急切地問。
鳳鳴祥微微偏著頭讓他的眸子完全落入自己的視線裡。
他的眼瞳圓大瞳仁清澄直率又有神會有這種眼神的人絕不是一個偷雞摸狗之輩。
“唉繡娘無心實在太可惜了……”她喃道。
“什麽?”
“哦我是說那是鬧著玩的。”
“鬧著玩?”莫不飛一臉不信。“你是鬧著玩那小鬼可不是。”
“莫兄弟你要想想小鵬才十歲等他二十時我都過了三十多了難道還真教他娶我不成?”她笑道:“那是他娘鬧著玩的小鵬一向不忍違背他娘隻好暫時充當等他再大一點有了心上人那可就不一樣了。”
莫不飛看她不像說假話心想也對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怎會對一個十歲男童有情?
都是自己一緊張起來連個奸童的話都信了。
“那……你可有心上人?”桃花眼眨巴眨巴地望著她。
她楞了一下。“莫兄弟你問這做什麽?”
“你叫我一聲莫兄弟那表示咱們不是陌生人而且關系比朋友還要近那麽一點點我當然很關心你嘛你到底有沒有意中人?”說到最後他的語氣略帶急促起來整個半蹲的身軀微傾向她。
“我怎會有?”她已經有點習慣他花招百出的個性也就不以為意。
“那……那余滄元呢?”見她有些疑惑他解釋:“你看你一個姑娘家名節是最重要的但我才在莊園住個幾日便聽見一些流言……比方說像像有丫頭瞧見他夜入你的寢居你曾說過你與他交換夜居之地這我是知道的但像……像有的丫頭還說你每天下午都與余滄元共處一室門關著沒有任何聲音……”
什麽時候這裡的丫頭這麽多嘴了?這原是私事不關他的事但又想若讓他誤會莊園中多之事那對繡娘的名節也有損害。思及此她便答道:
“夜裡我難以入眠所以每天下午我上書房去休息滄元在裡頭看帳也防有賊入莊而他卻不及保護我。我跟他之間並無不軌之事。”
啊啊原來如此!是啊怎麽沒有想到呢?沒有人在她身邊保護她她這種三腳貓功夫是很容易被人解決的余滄元才會出此下策。莫不飛連忙垂掩飾滿面的傻笑。
“我不挑尼姑、不挑旁人妻子、不挑有意中人的姑娘……”
“嗯?”
他猛然抬起臉鳳鳴祥瞧他目光裡帶著很詭異的色彩。
“莫不飛咱們有必要得蹲在這裡聊東聊西嗎?”
“我是個很死心眼的人。”他慎重地說道。
“哦……是嗎?”
“所以一旦是我認定的娘子我一定要把她娶到手。”
“原來如此啊。”鳳鳴祥附和著不解他的目光為何熱情如火。
“因為我太死心眼兒了所以我不挑尼姑、不挑旁人妻子、不挑有意中人的姑娘我怕我太死纏爛打鳴祥我想要肌膚之視的對象隻有一個就是我要娶的那個女人――咦你盯著我直眨眼是在拋媚眼嗎?”莫不飛開心地問。
“沒有沒有。”鳳鳴祥連忙答道以免他生起誤會來。她隻是沒有想到這樣一個看似應要很花心的男孩竟會有令人吃驚的專情與守身。
莫不飛像突然想起什麽胡亂摸著自己渾身上下。他穿得很簡陋沒有什麽珍貴的物品隻從懷裡掏出一塊油紙包的東西。
他小心翼翼地攤開油紙裡頭是有點碎的糖酥。他眉開眼笑地小心揀起一塊糖酥遞給她。
“不我不餓。”鳳鳴祥微笑道覺得此人今日所作所為所言已經乎他平常的古怪了。
“沒毒沒毒是我餓了莊裡廚娘給我的點心。你嘗嘗不要動手我直接喂了你。”
“我一點都不餓……”
“我以為女人家都愛吃的我還特地多留一個給你。”
看他捧得像是多珍貴一樣鳳鳴祥以為他生活貧困自然很珍惜這些精致的點心也虧得他想到自己了。她隻好擠出笑接過糖酥小口小口地咬進嘴裡。
他期待的眼光一直沒有移開她的嘴等到她吃完後他向她伸出手心。
“怎麽了?”她奇怪地問。
“我給你糖酥了。你總要給我點什麽吧?”
“啊?”原來他不是想到她而是拿著莊裡的點心來賣給她這個莊裡人啊。
有這種做生意的方法嗎?鳳鳴祥暗歎口氣從腰間內縫的荷袋裡掏出兩枚銅板。
“喏。”多一枚送給他免得日後他找滄元賣去活活被打死她還得去買棺。
莫不飛小心翼翼地接過放進懷裡確定不會遺失了他才興奮地跳躍起來。
他高躍的身影幾乎擋住光線鳳鳴祥暗暗驚奇他的靈活這種人在山上必多勞苦才會練著一身的輕盈。
她潭了潭衣袍灰塵跟著站起來。
“定情之物!”
她差點以為自己錯聽了趕緊抬臉看見他含……含情脈脈地注視她。
那……真是情嗎?會不會自己誤會了?定?之物?”
“定情之物。”他一字一語把她漏掉的那個最重要的字用力地補上去。
她蒼白的臉變色了微斥道:
“莫不飛你可別胡鬧什麽定情之物!”
他一臉震驚。“你要賴皮?”
賴皮的是誰啊?“我可不記得你給了我什麽定情之物我又給了你什麽!”
“糖酥跟銅板啊。”他理直氣壯地說。
“糖酥?”鳳鳴祥安心了。就算他當真吧反正東西都吃下肚了害能當什麽定情物?
他眯起眼看穿她的想法跨前一步她立刻退開。他隻得停步垂看著她與自己的距離。她不愛人近身除了余滄元、沈繡娘與小鬼頭外就算連丫鬟靠近她她也暗暗地保持距離。
他在嫉妒他知道但他心裡也很清楚真要得到她隻有靠自己一小步一步地縮短距離。
“它還在我給你的定情物就在你體內。”他抬眼鎖住她平凡的眸子。“它在你的嘴裡滑過你的喉口落在你的肚腹之中你吃下去的是我的心。當你以後想起我時你的知覺、味覺都會感受到我。”
她張大眼一身寒毛立起低喝:“莫不飛你不過還是個孩子”“我二十四歲了!”
二十四?那豈不是比自己還大上一歲?
“玩笑話也是有限度的。”
他移臉受辱地喊道:
“我不告訴你了嗎?一旦是我認定的女人就是我娘子了要肌膚之親的也就隻有她了。而現在我認定的女子就是你了鳴祥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就像是你吃下去的糖酥自從知道喜歡上你後就再無天日了。”
因為受到義爹的控制從小到大她忙著戴面具、忙著與義爹鬥所以從不對人說知心話。
知心話說了是找死。因為義爹神通廣大連心事他都能一言命中何況從嘴裡說出去的話?
加以她在莊園中的地位微妙對司徒壽來說她是兄姐的角色;對繡娘與小鵬來說她就像是羽翼。在義爹還在時她保護著他們;義爹死後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個性所以從未把自己心底最脆弱的部分揭露給人看。
“找誰商量去?”她喃喃道。
“什麽叫喜歡?他連我的過往都不清楚也能喜歡?”
真是個沒想清楚的大男孩……不他二十有四了。至今仍不敢相信憑他那種娃娃臉也會虛長她一歲。
其實她不必攬鏡自照也知現在自己的模樣有多糟她自幼長相似男孩長大之後也沒有變過尤其練了義爹傳授的內功之後幾乎不曾熟眠過臉色不好是一定的。
他竟也能睜眼說瞎話地說喜歡她。
天色微微地暗了下來。鳳鳴祥正好行步到那座荒廢已久的禁地那是義爹的居所。他死後便少有人進去……
她吃了一驚快步奔向前。朱漆大門前的鐵鏈雖緊緊纏住銅環但交扣的鎖已然解開。
“是誰?”鑰匙有兩副。一副在滄元那兒一副在自己手裡滄元從不進禁地會保有鑰匙隻是預防萬一出了什麽事――
“現下他該在鳳凰閣不會出現在這裡。”那裡頭會是誰?
“難道又是莫不飛這小子?”
她已經料不到他下一步了。他的花招豈止百出光來這麽一句他順口說的喜歡就讓她煩惱好久甚至於當著他的面落荒而逃。
這是第一次啊!連在義爹面前也不曾狼狽地逃跑過。
她回過神看著鐵鏈喃道:
“說不得他會解鎖一時好奇就闖進裡頭了。”
她皺起眉懊惱地歎了口氣拉開大門上沉重的鐵鏈走進荒廢的庭院中。
天色雖有些微暗但對她的眼力構不成阻礙。她小心地環視院內並無任何可疑的人煙。
她心裡微起疑竇。除非有鬼不然是不可能平白無故地解開鎖。涼風帶陰吹動叢生的雜草說沒有害怕那是假的義爹的無所不能在她心裡已是根深蒂固就算他化為鬼神來索命她也不會感到訝異。
她強壓心裡的微懼小心走進屋內。
屋內的擺設一如住常隻是蒙了許多灰塵與蜘蛛網。她遲疑了下拉開窗下的長櫃櫃裡仍是義爹生前的衣衫她伸出微顫的手探進疊好的衣衫下摸索出一本藍皮書來。
她深吸了口氣翻開頁!
“啊!”義爹當年親筆的手書上有一個鮮紅的掌印。
忽地外頭輕微聲響驚動了她。
“誰?”她奔出房外冷風吹動叢生的野草視線之內並無人影。她楞了下方才明明聽見腳步聲的……
頸間的寒毛猛然張立起來她迅轉向左側只見到一團鎖不住焦距的人影直向自己逼來。
她暗叫不妙。
她的內功雖好但難駕馭體內亂氣練武的資質也不如司徒壽來得好尤其當年她偶然獲知義爹的真面目便有意無意地輕忽練功以致她的功夫普通眼力雖好卻達不成練武人鎖住快物移動的程度。
隻是刹那間來人已近到眼前她不及思考直覺要推出一掌打不打得中就看運氣了。
突地一股氣味撲鼻她的衣袂飄起從她後方飛快竄出她隱約隻能瞧見一抹灰隨即聽見肉掌相擊的同時她已被安置到幾步外的距離。
有人救了她會是誰?
正要抬眼朱漆大門的方向傅來叫聲:
“鳴祥!”
她轉身瞧見余滄元大驚失色地奔來這才現自己束起的長已弄得披頭散冷汗早沁了一身。
“快回去找沈夫人!”他喊道同時飛過她身畔直朝沒入牆後的黑影追去。
她眼前尚是一片白茫的眼花雙腿一時虛軟地跪坐在地先前雖隻是短短眨眼間卻差點一腳跨過鬼門關。
她暗暗調整呼吸抹去臉上的汗珠。
“會是誰為我接下那致命的一掌?”莊園中竟會有人的功夫快到連她也看不清身影隻瞧見衣角的灰――她微訝了一聲憶起下午才見到那涸嘴裡說喜歡她的男人正是穿著一身很樸素的灰衣。會……會是他嗎?
但她一點也沒有感覺有人在跟蹤她啊。再者就算他眼力好、腳力快也不該會有方才那樣可怕的內力能與人相搏否則他嘴裡的趙叔怎會逼他搶她內力?
他的樣子更不像是會有這等功力的高手。他說他二十有四了再怎麽苦練也不可能到這種境界就她所見過的練武奇才裡義爹與司徒壽算是頂尖的了但司徒壽是幼時根基打得極好幾乎每天都不曾停歇過即使如此壽兒的功夫還遠遠不及義爹莫不飛可能嗎?
她眯起眼沉思許久一時忘了身處何地直到冷風吹來她才回神;再環視一眼彷佛不曾生過任何事的周遭後慢慢地走出大門。
“唉……”幽幽的歎息飄送在庭院如鬼似魅。
好像淋了一陣雨般躲在樓角旁的男人滿面大汗連灰色的背衫都濕透了。
他蹲在地上粗腕纏著一條黃色的帶。這是第一次瞧她長披散的模樣……
“其實……扮女裝不好嗎?很……很好看嘛。”
他低頭呆呆看著那一條淡黃的帶下意識地捧到鼻間嗅著她間的芳香。過了一會兒等到他驚覺自己做了什麽之後原本凝重的俊臉立刻駝紅起來結結巴巴地自我解釋:
“我……我可不是故意偷……偷她的帶我隻是不小心……扯到對對是扯到總不能讓我幫她系回去吧?”說完為佳人束的想像讓他又呆了好一陣子才很理所當然地把帶收到衣服內側中。“還好我跟著她……我不是偷窺隻是想要知道她有沒有很認真地想我的事……倒沒料到……”
先前那一幕幾乎嚇飛他的三魂七魄。再差一點如果他再晚一步、如果他的輕功沒那麽好、如果他慢點瞧見那一掌就會狠狠落在她的身上。
這個念頭活生生地嚇出他渾身所有的水分讓他的心跳……讓他的心跳就像死人一樣突然停擺了。
他抹去滿臉的大汗心裡有點震驚自己的心態。
“天啊我到底放下多少感情?”連他自己都覺得可怕在不知不覺中從死心眼兒的認定到現在不過短短的數日啊。
他想起兩個月前初見面之時隻覺此人不錯可以深交但那時隻是讓他有點順眼而已啊!
“再見到她她還是龍不祥可我的確是很高興能再遇見她。”此時回想那種高興對朋友來說是有點過了頭。
他交友還算廣闊但從無這樣的感覺後來她以龍不祥的身分給他救命的一吻……莫不飛撫著略厚的下唇她的柔軟仿佛尚盤在唇上久久不去他開始傻笑起來。
自從那救命初吻後他就變得有點連自己也摸不透很怨死心眼兒的自己一直念念不忘龍不祥直到獲知她是女兒身“那種感覺好像就是天外飛來一雷活活打開地獄讓我快樂地爬出來。”也順便把那片開始變薄的心壁敲開將裡頭微微的情意流到四肢百骸中。“流得這麽快像毒一樣竄透我渾身經脈害我措手不及。”他咕噥道。
這種感覺其實是挺不好受的平常他隻要顧好自己就夠現在卻必須為另一個人擔心受怕。
“不過也無所謂啦。反正我就是心甘情願嘿嘿……”他傻笑地幻想起來。
“我女人……我娘子……我肌膚之親的對象……啊我也到該有子嗣的時候了。”
她不漂亮他知道;她長得有點男兒氣他也知道;她沒有什麽男人緣他更知道――那樣才好他不必拿著屠刀去殺人。
“不過我還是不太放心余滄元跟那個小鬼頭。”他喃喃道。隻恨自己太晚來南方佔在她生命裡的時間比誰都晚。“連她嘴裡的義爹都比我早!”
他憶起她提及她義爹時語氣雖然平和好脾氣的臉色卻有點異樣那似乎是……
恐懼?她在怕什麽?
能收養陌生孤兒的人通常不會太壞吧?
“哎呀未親眼所見不能妄下斷言這道理我懂。”
他的視線停在窗口裡的長櫃沉吟了下他飛身竄進屋內直接拉開長櫃摸出一本藍皮書。
“不算偷窺不算偷窺。”自從天外打進一雷後他的良心也眼著不見了。
他直接翻開頁一日十行地細讀下去愈讀愈吃驚愈讀他那張傻笑的娃娃臉愈是難看……
小春端著空盤住客房外頭走來走到高牆後停下向鳳鳴祥福了福身。
“怎麽他在嗎?”
“莫公子正在睡呢。”
“這麽早就睡了啊……”
“不早啦鳳姑娘都一更天了。”
是啊這一折騰等她與滄元談過話後都已夜深了。如果莫不飛真是相救之人依他性子應會向她邀功以表他的真心。
鳳鳴祥瞧見她端出的空盤又問:
“他吃了?”
小春聞言吃吃笑道:“小春敲門說了好半晌莫公子就是不開門他說夜深了男女授受不親直到奴婢提及是您吩咐送過去的點心他才很高興地打開門收下。 ”
“你瞧見他穿什麽了嗎?”
小春曖昧的表情讓鳳鳴祥蒼白的臉色有些尷尬。
“莫公子他穿著綠色的長袍是從老爺那裡改過送去的。”
“哦……是嗎?”她沉吟。到底是不是他呢?
“還有莫公子要奴婢轉告一句他說又多一樣了。”
“多一樣?”
小春拚命忍住笑咬字很清晰地說道:“他說他會好好珍惜您第二次送去的定情之物。”
“啊?”鳳鳴祥看著小春拿著的空盤忽感頭皮麻。“等等你送什麽點心過去?”她要小春送點心過去沒有指明要什麽。
“是糖酥啊。廚房歇息了下午做的糖酥還有多的便照您的吩咐拿去給莫公子。”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