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王舒等人牽著馬,繞過軍陣,來到解佚面前,解邊的偏將命令道:“繼續快點追擊,西明門那幫人現在已經跑到咱們前面了,再不追到手的肥肉,就要落入他人之手,”
偏將拱手告退,這邊解佚已經下馬,迎著王舒向前兩步,雙手抱拳一揖到地:“仆洛陽城廣陽門牙門將平陽解佚見過處明公。”
青州別駕雖然只是一個6品文官,但是琅琊王氏是當朝大族,王舒早有賢名在外,就是官居5牙門將的解也不能不把禮儀做足,雖是平輩論交,解佚也不敢稱自己的字,而是自稱名,並且在前面還要加上仆字。
西晉的禮教繁瑣,這點上絕對不能馬虎,見解佚如此禮遇,王舒也不敢自大,連忙還禮,口中唱道:“仆青州別駕琅琊王舒拜見明公,今日天氣不錯,比較暖和啊。”
“是啊,是啊,今日天氣尚暖,”解佚應聲說道。
解佚為了尊重王舒並未報出自己的字,只是說出自己的名,王舒自然不能再去問“公的字為何?”明公是一個通用的尊稱,到也用的,按理說如果表示尊重的話還可以稱對方的官名,可是解佚是武將,雖然品位高,但是西晉6品文官就可以監督管理四品的校尉,文官見武官自然高人一等,要是稱呼尊稱官名就有點過了。另外西晉時期,兩個文化人見面要互相問好。不過這個問好不是類似現代地“你好”,也不是“你吃了麽”,是互相詢問寒暖,燥濕,稱為“寒暄”(即冷暖之意)。
兩人寒暄完畢轉入話題,王舒再次拱手向解佚問道:“明公能能放過陣中之人麽。”
解佚故作驚訝的問道:“處明公此話怎講?”
“明公可知陣中被困是何人。為何被困。”
“是暴匪,是作亂的暴匪,昨日就是他們搶劫壽邱裡,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還沒有等解佚回答,旁邊早已經急不可奈的豪門部曲眼看事情要敗露,馬上接腔道。還沒有等他把話說完,早已經把今天的事情猜的**不離十地王舒怒喝道:“你是何人。我在與明公說話,哪裡輪的上你插嘴。”
那豪門部曲嘿嘿冷笑兩聲,說道:“別管我是誰,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場中之人昨日在壽邱裡把一個村子燒成了白地,全村幾百口人全部被他們殺了個乾淨,我等前去平亂,這幫人竟然趁瞿總管不備,殺了瞿總管,還打死打傷前去平亂的各家子弟數十人。天有天理,國有國法,管他是誰,做了惡還想跑了不成?”
“嘿嘿,好張利嘴,黑的也能被你說成白的。死的也能被你們說成活的,死了你報復的心吧,回去趕緊回去和你地老婆孩子團圓一會,恐怕晚了就沒有時間了。天有天理,國有國法——嗬嗬,一群家奴竟然敢搶劫進京繳納賦稅的官軍,並且為了殺人滅口,把一個村子燒成白地。全村人殺光,誰給了你們這麽大的膽子?你們千算萬算,恐怕不知道還有村民活著把。你可知道,你們搶的是誰。有找死的可是沒有見過有你們這樣找死的。”
王舒滔滔不絕的說著。那個豪門部曲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手握腰間斜插的刀把,恨不得一刀把王舒捅死。解佚在一旁聽著越聽越奇怪,王舒所說和他事先了解的情況相差太大,甚至讓他不敢相信王舒所說的是事實。
正在此時又從旁邊跑過來幾個豪門部曲地統領,聽到王舒的談話,怒道:“管他是從哪個山上蹦出來的猴子,到了京都不伏王法那就是找死,解將軍,還在這裡和這個人聒噪什麽,一刀砍了不省了大事。”
王舒臉色大變,他從來沒有想過身為琅琊王氏族人的自己,在這裡竟然會被幾個家奴脅迫,他怒道:“爾等何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口出狂言。”
來人嘿嘿笑著並不答話,只是斜眼看著解佚,絲毫沒有把王舒放在眼裡,解佚陰沉著臉,低著頭,一聲不吭,這兩邊都夠他頭痛的了,一邊是在洛陽極具勢力的宗室家奴,一邊是來自琅琊王氏地王舒,哪邊都不好惹,事情的真實與否,誰對誰錯到已經是次要的了,誰會在乎幾個來自外地的地方士兵的生死。最主要的是解佚自身的前途,他要好好權量一番。
王舒見到解佚如此,心徹底的涼了,他知道要和這幫人講理,
輩子都講不清楚,他一拱手向解佚道:“解將軍請自辭。”說完,轉身帶頭上馬,幾個豪門部曲抽刀就想把王舒攔下,卻被解喝止,解佚向已經上馬地王舒說道:“處明公所說之事,讓佚實難從命,佚奉上峰軍令,前來剿匪,事情原委佚並不知曉,只要陣中之人放下武器,安心受縛,佚向處明公保證決不對其加害,何如?”
王舒淡淡一笑道:“謝謝明公好意,舒在此心領了,讓一個名震一方的大將放下武器,比殺了他還厲害。不可能,不可能,今天要是明公能高抬貴手,事情還有轉機,否則不然,——哎。領部曲轉身就走,那幾個豪門部曲擁在解佚身邊,一個勁的向解佚使眼色,要解佚把王舒留下來,解佚低聲說道:“眾位少安毋躁,放他歸去,他還能跑了不成?在此把他拿下,反倒與情與理不合。”他也是有想法,在這裡要是抓住並殺了王舒,他就會和琅琊王家結下大仇,但是要是在兩軍陣前殺死王舒,誰也無法說什麽。
王舒走了幾步,扭轉身來,朗聲說道:“剛才說了半天,還沒有告訴各位場中被圍的人是誰。”他頓了一下,害怕正在一旁行軍地牙門軍士卒聽不見,又專門提高了聲音說道:“青州鐵甲,戰無不勝,攻無不破,所向披靡,無人能敵。”他用手一指繼續說道:“場中那員戰將就是這次帶隊前來京都繳納青州賦稅,名貫青州,曾經打敗遼西第一勇士段文鴛,逼迫青州飛豹王彌退出青州的青州濟南郡督尉泰山野人王氏勇強。”
人的名樹的影,現在正是亂世年間,各地戰亂不止,人員流動異常頻繁,各地的消息傳遞的速度相當快。處於下層的百姓處在水深火熱之中,他們需要一種精神寄托,來淡化自己的苦難,在這種情況下,各地的名人名將的奇聞軼事紛紛在民間流傳,其中流傳最多的就是在前年西征過程中立下汗馬功勞的幽州鐵甲突騎和突騎中戰無不勝的鮮卑名將段文鴛,王勇強也因為戰敗過段文鴛也被傳的神乎其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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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這兩個人誰能打過誰,就足夠耗盡這些下層人士的口水了,更何況去年還有天庭之上關於張金亮和王勇強的辯論,和今年青州飛豹在兗州徐州豫州的肆虐,以及征東大將軍在剿匪上的無能,更是讓這個殺材之名遠播四海,現在要是誰家不知道段文鴛和王勇強兩人的大名的,恐怕是很少見的了,尤其是這些處在大晉王朝樞紐洛陽的這些中央軍士卒們。
當他們聽到現在陣中竟然是號稱天下第一猛將之一的青州王氏勇強的時候,正在趕路的這些官軍,不由得個個腿肚子轉筋,頭上冒汗,要不是他們口中還銜著木棍,軍陣中早就鬧翻天了,不過就是這樣他們這些人也在迅速的互相交換著眼色,商量著萬一事情不妙如何逃跑。
就連解佚聽到王勇強的名字, 也不禁臉色變了幾變,他看了一眼額頭上已經冒汗,臉色慘白的幾個豪門部曲,不禁心中罵道:“你們這些奴才,去惹誰不好,怎麽偏偏惹住這個煞星。”
“天,怪不得昨天這幫人怎麽會那麽驍勇,竟然用那麽點人手打敗咱們幾百人,原來是這廝在。咱們是不是再去搬點救兵過來,聽說這小子有萬夫不當之勇,咱們這點人手能攔住他們麽?”不等解佚開口,旁邊就有一個豪門部曲的頭領向解佚建議道。
解佚鼻子裡面哼了一聲,並不答話,對方只有30多個人上千人,不管對方是誰,現在要再去城內搬兵,還讓解佚的臉往哪裡擱。他沒有理會這些豪門部曲,卻叫過旁邊的偏將,在偏將耳邊輕聲嘀咕了幾句,那名偏將轉身下去,不多時下面帶隊的百人將都壓住了部隊前進的步伐,讓整個廣陽門的牙門軍放緩了腳步。
“嘿嘿,這些人是骨頭,不是肥肉,相當不好啃,讓不明就裡的西名門那幫人先去打上一場,咱家再看事行動。”解佚心中暗道。
不過他不發話,不代表別人不去做,幾個豪門部曲在那裡嘀咕了兩句以後,幾個人分頭向城內以及西陽門牙門軍那裡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