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帶著一眾手下,陳墨趕回京師。
春的訊息已降臨大地,淡淡的綠色點綴著田野,田間不時看到農人的身影,春耕就要開始了。
作為曾經的屯田郎中,陳墨對農事已經很熟悉。下馬踏上路邊的田埂,陣陣舒爽的春風拂過,陳墨驕傲的看著自己的成果,一道道水渠蜿蜒在田野望不到盡頭,那就是希望,是美好生活的基礎。
相對於其他大事件,這不是什麽大的改變,可帶來的卻是穩定,一個承平世界也不過如此。
回到京師,正準備陪著兩位老人和幾個小丫頭上街逛逛,田六的一名手下卻突然出現了。
田六已經成為高級將領,他現在正在東都洛陽擔任定遠將軍,這名田六手的下也曾在陳墨身邊追隨過很長時間,雙方很熟悉。看來是有要事,陳墨只能向兩位老人告罪一聲。
“書記,這是將軍的一封私信,將軍說書記最好是去一下東都洛陽。”進屋,這名小軍官就呈上一份書信。
這可是七百余裡的距離,如不縱馬狂奔,來回需要半個月的時間,田六這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陳墨打開書信,信的內容很簡單,寥寥幾行,但陳墨卻愣住了。
讓這名軍官在家中等待,也沒法逛街了,陳墨直奔皇城。
進入中書省,杜讓能正在朝堂進行重要會議。杜讓能可是陳墨的直屬上司,半個月的假沒有他的同意是不成,這次還要找借口去一趟東都洛陽。
焦急等待了半個多時辰,陳墨終於見到了杜讓能。
“李克用正在糾集軍隊出太行。要進攻磁、洺二州。”沒等陳墨開口,杜讓能就把今天政事堂的事情說了出來。
陳墨想了想道:“年前就擊敗了孟太尉,這次恐怕要大舉進攻佔領地盤了。”
杜讓能點點頭繼續道:“雲州也受到威脅,李克用手下將領,河東軍邢洺團練使安金俊已經向雲州出發。雲州防禦使赫連鐸求救於盧龍節度使李匡威。李匡威與赫連鐸上表朝廷請求討伐李克用,另外朱使相也上表請求討伐李克用。朝內諸人意見不同,楊觀軍和崔相表示了反對,子涵你怎麽看?”
蝴蝶的翅膀再一次讓歷史發生了改變,這次對李克用的討伐整整提前了一年。
關鍵的問題是,這次出兵在真實的歷史上是一次巨大的失敗。整個大唐就敗在了這次戰爭中,朝廷的威信因為這次戰爭失利徹底失去。各地節度使再也無法控制,也導致了後來的悲劇。
杜讓能在猶豫,而堅定的鷹派人物是戶部尚書張浚和宰相孔緯。
張浚基於和楊複恭的矛盾,他力主他征討李克用。並上書說:“先帝再幸山南,是沙陀所為也。臣常慮其與河朔相表裡。致使尾大不掉,朝廷不能控制。今兩河藩鎮主動提出共同發兵討伐,此乃千載難逢之時,乞請陛下付臣兵權,旬月即可蕩平。機不可失,失今不取,後悔莫及。”
宰相孔緯也旗幟鮮明。堅決支持張浚的意見,要用強兵製服天下,而後再製服宦官。
楊複恭和李克用有交情。他立刻表示反對,他說:“先朝播遷流亡,雖是由於藩鎮跋扈。也由於執事大巨措置失當,而今宗廟方安,不宜再啟兵端。”。
兩種主張,針鋒相對。皇帝權衡得失。於是召集了台、省四品以上官員討論此事。
藩鎮請求討伐李克用是好事,河東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關鍵問題在於,這次發起的討伐令執行力度根本達不到預期效果。歷史上。朱全忠陰奉陽違想從中得利幷削弱朝廷,在諸軍作戰的時候,朱全忠派出有限的軍隊作戰,而其他軍隊卻借機在收拾地盤,把很多地方收歸自己名下;鳳翔與邠州的軍隊也出工不出力,華州的韓建也是看到情況不妙,轉身就跑;讓這次討伐成為了笑話,也致使朝廷的威信和力量跌入最低谷。
“杜公,陛下是什麽意思?”陳墨想了很久後反問道。
“陛下也力主討伐李克用,認為機不可失,想收回牧馬和咽喉之地。”
“小子認為,此次討伐李克用很難獲勝,原因是多方面的,主要在於...很多人會出工不出力,真的要征討李克用必須制定詳細的計劃,還不能讓消息透露出去。小子去陛下那裡一趟,我想去東都巡查,請杜公允許。”想來想去,陳墨不看好這次作戰。歷史變了,除非左睿聯絡盟友全力進攻李克用。可問題又來了,朱全忠怎麽辦,他一定會在後面搞鬼。而楊複恭也知道,這次討伐李克用成功,隨後文官對付的一定是他,所以扯後腿的不僅僅是朱全忠,加上一個內部的內鬼,各路兵馬各懷鬼胎,這次真的很有風險。
“我也不看好...”杜讓能歎息一聲:“子涵最好能夠勸一下陛下,此次討伐可以延後再論,去東都的事情我出具文書即可......”
杜讓能是正確的,並不會是沒有勝利的機會,只是有難度,可陳墨怎麽想也沒把握,這位皇帝陛下最近雄心萬丈,想把他的熱情壓下去哪裡有那麽容易。
告辭而出,一邊趕往太極宮,陳墨絞盡腦汁想著怎麽給皇帝降降溫。
剛剛走過翰林學士院,迎面一名有些面熟的內官看到陳墨幾人,他側身站在路旁。
“待詔入宮了,小人有禮了?”
這個人很熟悉,想了想,陳墨想起來了,這是樞密使嚴遵美的一名手下,雙方在興元有過接觸。
“內侍這是去哪裡?我去陛下那裡問候一下。”陳墨已經忘了這名內官的姓名,只能含糊的問了一下。
“待詔今天沒去三清殿嗎?道長今天在三清殿舉行法事,待詔應該過去看看。”答非所問,這名內官叉著手,但眼睛卻拚命的眨動了幾下。
“一會就去三清殿,陛下那裡也要去看一看,你去忙著吧。”暗示太明顯了,嚴遵美這個人不但忠心,也穩重異常,肯定有事情要找自己,陳墨放下話,頭也不回的繼續前行。
皇帝沒有在翔鸞閣,他去了董貴妃那裡。因為董貴妃再次有了身孕,這讓皇帝興奮異常,幾乎天天往含象殿跑。派人去含象殿給皇帝留下話,陳墨轉頭就奔向三清殿。
那名內侍早已等待在三清殿的一處客房中,三清殿是無崖道人的地方,這是很好的掩護。和無崖道人扯上幾句沒用的廢話,無崖道人也知道陳墨有正經事,他立刻讓幾名道童出去給陳墨望風。
進入客房,面熟的內官立刻向陳墨道明來意。楊複恭果然開始在背後開始搗鬼,他暗中派人去了河中,嚴遵美沒有真憑實據,無法向皇帝稟報這件事,只能偷偷讓人通知和自己交情不錯的陳墨。
戶部尚書張浚被朱全忠收買上躥下跳,現在楊複恭又和李克用通報軍情。這大唐內部簡直就是篩子,無處不漏風,各種勢力暗中湧動,也怪不得在真實歷史上越來越弱無法維持下去。
藩鎮和朝廷雙方都對沙陀突厥的最終目的存有戒心,因為李克用為首的沙陀對朝廷的效勞只是在允許他們佔領大部分河東的情況下才取得的,從河東他們可以威脅關中、河南與河北道。許多地方都普遍對突厥人懷有恐懼之心,這就給朝廷提供了一個極好的機會,去采取主動行動和對他們組織一場得到廣泛支持的戰戰爭,以顯示皇帝的領導地位,甚至使朝廷恢復對關中以外的疆土的控制。可實際上,力量的缺失和內部問題不解決,根本就不可能獲勝,這就是歷史的真相。
陳墨就是讓左睿拚盡全力,戰勝李克用,後果也是嚴重的,窺視在一旁的朱全忠豈能坐視。用殘兵對付朱全忠,陳墨沒那樣傻,左睿也沒那樣的能力,蚌鶴相爭,漁人得利,陳墨做漁人,絕不會去做蚌鶴讓朱全忠得利,現在只能勸皇帝暫時收起雄心了。內部鬥爭不解決,這等於要把到處透風的房子再拆去一面牆。陳墨可以理解皇帝重整江山社稷的急迫心情,戰爭可以開啟,但絕對不能草草行事。
含象殿中,皇帝在遺憾,他遺憾怎麽也聽不到嬰兒的胎心。
十二娘的解釋根本無效,這位皇帝陛下聽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肯放棄。
現在不放棄也要放棄,陳墨過來了。
任務很艱巨, 想改變這段歷史和皇帝的決定很有難度,勸皇帝改變初衷陳墨需要耗費很大精力。
君臣對坐,沒等陳墨開口,有些興奮的皇帝就開始分析對軍事情況起來:“也該到了收回河東的時候,機會難得!周邊幾地支持,朝廷兵精糧足,幾十萬大軍出動,收回此戰略要地,河南、河北道與關中皆會無憂,就可以繼續我們的計劃。大郎你這幾天未在,軍事方面你可是最精通了,給朕說說如何取回河東。”
“陛下,河東之地早應收回,可是...陛下真的認為我軍必勝嗎?微臣可不這樣看。”皇帝想得過於簡單了,陳墨立刻潑上小小的一盆冷水。
皇帝有些詫異,立即反問:“噢...大郎難道信不過左將軍,信不過朱使相,還有雲州防禦使、盧龍節度使,再加上朝廷的十萬禁軍,還有魏博的羅太尉,靈州的韓使相、夏州的李使相、鳳翔的隴西郡公?”
陳墨晃了晃頭:“信得過與信不過這要看戰事的進展情況,微臣就和陛下說一說其中利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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