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終於閉上嘴了,賀遠也找齊了最後一本登記冊,終於停步表演,以一個美妙之極的動作降落到崔小眠面前。
他原以為會看到徒弟愛慕的小眼神,可眼前看到的卻是崔小眠的愁眉苦臉,不過當他看到那一堆足足十八本登記冊時,他也憂愁了。
“竟然有這麽多!”
老和尚更加得意,搖頭晃腦:“這裡的經書共計六千六百六十六卷,貧僧保證一本不缺一本不差。”
崔小眠索性問道:“平田聖物天鳥古經可在這裡?”
老和尚一指那堆登記冊:“如果上面有登記,那就在這裡,如果上面沒有登記,那就不在這裡。”
尼瑪這不是廢話嗎?
“你有沒有登記過呢?”
老和尚依然得意洋洋,大腦袋搖晃得更加離譜:“佛法無邊,貧僧參詳七十年,也隻讀過二十卷經書,以貧僧的見識,怎配用腦記下這些經文的名稱呢,貧僧之手可錄入,貧僧之頭卻不可記入。”
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
於是這一次沒讓賀遠動手,崔小眠果斷出招,讓老和尚繼續睡覺了。
師徒兩個把那十八本登記冊抱在懷裡,離開藏經樓,回家慢慢研究去也。
天色微熹,他們竟在這裡浪費了一夜。崔小眠看看賀遠,無聲抗議:說好的談情說愛呢?
賀遠:乖徒兒。為師餓了,回去做早膳可好?
好在這一夜的時間沒有白費,師徒兩個抱著一堆登記冊。打著呵欠,高高興興回家去。
冬日裡天亮得晚,此時已是卯時,可天邊還沒有現出魚肚白。可是寂靜已經打破,城門已開,京城的街道上已經有三三兩兩的車馬行人,倒夜香的、送水的、賣菜的。天還沒亮,討生活的人們已經湧向了大街小巷。
賀王府的正門雖然還沒有打開。但後門外的小巷裡已經很熱鬧。
粗使婆子們把各房的馬桶一拉溜全都擺出來,倒了夜香再用清水把馬桶涮洗乾淨,這才收進府內。而加一側的西門,送菜送水的也已經由專門的小廝帶著。把從城外運來的新鮮山泉水和王府內每日所需的青菜、肉魚送進府裡。
賀遠和崔小眠回到府裡時,朝霞已經染紅了東方天際,兩人不想惹人注意,跟著那些送菜送水的農人們從西門進來。
把門的認出王爺和小姐,剛想行禮,賀遠擺擺手,便和崔小眠進府向著眠翠園方向走去。
崔小眠看著那輪漸漸升起的紅日,問賀遠:“京城何時才能下雪啊?”
賀遠拍拍她的小腦袋:“你最怕冷,卻還要盼著下雪。到時冷得縮在被窩裡,師父可沒空整日陪著你。”
“李媽媽說越清山每年都會下大雪,不如到時我們去清悅莊看雪吧。”
“下了大雪就無法進山了。你也只能在莊子裡待著,到時更煩悶。”
切,說來說去,就是你年紀大了,沒有激情更不浪漫,還要找這麽多的借口。和大叔談戀愛真煩!
崔小眠邊走邊感慨她那即將被老男人浪費的如花青春,不知不覺師徒二人已經到了錦園。錦園和眠翠園僅是一牆之隔。崔小眠還想趁著天色還早回去睡一覺,不想讓賀遠跟著,免得他趁著她睡覺又想耍流氓。
“師父,你回錦園,我回眠翠園,一個時辰後你再去找我,我做早膳給你吃。”
賀遠也困了,他知道自己的出息,如果和徒弟在一起肯定隻想吃豆腐不想睡覺,還不如先去睡一覺,睡醒後再好好吃豆腐。
“嗯,為師也去睡了,早膳我想吃豆腐。”
當師父的,你的節操呢?不要臉!
賀遠抱著一堆登記冊先行回了錦園,崔小眠則向著眠翠園的大門口走去。
眠翠園已經開了大門,遠遠的能看到幾個太監和粗使丫頭正在清掃大門口的殘枝落葉。
一陣倦意湧上來,崔小眠緊走幾步,折騰了一個晚上,她現在就想躺到床上好好睡一覺。最好是等她一覺醒來,賀遠就在身邊等著讓她吃豆腐,至於他想吃什麽,才不管他呢,她先吃了再說。
崔小眠很想走快些,無奈此時大腦有些混沌,眼皮也快要睜不開了,以致於步子反而不如平日裡輕靈,甚至還有些發飄。
忽然,斜次時衝出一條人影,幾乎是像箭一樣向她撲過來。
“崔小眠,拿命來!”
崔小眠的眼睛都快要閉上了,忽然聽到這麽一聲,如同當頭棒喝,渾身打個激凌,可是已經晚了,她聽到一陣兵刃揮過帶動的氣流聲。
她本能的想轉身去看,身子卻不聽使喚,像個螺旋似地忽地被人推了開去,她一個踉蹌,與此同時,她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哀號:“葡萄,啊——”
崔小眠的身體被推到一丈開外,她搖晃了一下,及時穩住身體沒讓自己摔倒,她攸地回頭,只見就在她的身後,葡萄傻呆呆地站在那裡,在她腳下,一個人倒在地上,後背上插著一把明晃晃的菜刀,鮮血正從那人的身體裡汩汩流出。
崔小眠已經明白過來,是那個人為她擋了一刀!
門口的下人們聽到剛才的那聲慘叫,全都向這邊跑過來。崔小眠一腳踢出,把傻站著的葡萄踹倒在地,尼瑪,姐是練家子,不過就是打個盹兒,你就給我捅刀子!
隨著葡萄倒在地上的那一刹那,崔小眠看清了地上趴著的那個人,她吃了一驚,再揉揉眼睛,沒錯,她沒有看錯!
這人竟然是假絳春!
下人們跑過來,就連晨起的親兵也聽到呼聲向這邊跑來,葡萄被崔小眠踹倒在地,這時像是才緩過神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掙扎著撲向秋香:“王妃,王妃啊,你怎麽這麽傻!是我害了你啊,王妃,你不能死啊!”
秋香的血還在不停地流出,她那半側著的臉已經沒有了血色。崔小眠也呆住了,這一切究竟是如何發生的,葡萄要來殺她,假絳春卻為她擋了一刀。
面前的人越來越多,驚呼聲,尖叫聲,亂成一團。李媽媽和白菜從園子裡跑出來,撥開人群扶住崔小眠。這時傳來太監王海尖利的聲音:“王爺來了,都讓開讓開。”
眾人連忙閃開,賀遠大踏步走過來,看一眼地上的秋香,眼睛便掃向人群尋找崔小眠,看到崔小眠安然無恙地和李媽媽站在一旁,這才松口氣,蹲下身看看秋香,出手如電,封了她的穴道止血,站起身對王海道:“先把人抬到錦園吧。”
這裡離文繡園甚遠,而最近的眠翠園是崔小眠住的地方,賀遠打心眼裡不想讓假絳春到那裡去,只能先把她安頓到錦園之內。
兩名粗使婆子小心地抬起秋香,又有親兵將葡萄用繩子綁了,賀遠伸手輕輕握住崔小眠的手,柔聲道:“別怕,先讓李媽媽陪你回去休息,其他事你不要管,稍後師父去看你。”
崔小眠木然地點點頭,跟著李媽媽和白菜回到眠翠園,快進園子時,看到壽大夫提著藥箱正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崔小眠松口氣,好在賀遠懂得封穴止血,否則等到壽大夫趕過來,秋香的小命就沒了。
李媽媽用珍珠末兒沏了壓驚茶,看著崔小眠喝下去,又讓芹菜用熱毛巾給她擦了臉,幫她脫去身上滿是塵土的衣裳,服侍她上了床,輕聲道:“小姐啊,你臉色很不好,什麽都不要想,先睡覺,天大的事,睡醒了再說。”
崔小眠歎口氣,她還記得昨晚在竹林中,賀遠告訴她,次日一早也就是今天早上就會把假絳春送走,送得遠遠的,永遠不會再讓她回到京城。
她還記得她有些不忍,對賀遠說:“你是不是太狠了?”
賀遠冷笑:“桃木小人之事如果鬧到母后那裡,遠離京城只是輕如鴻毛,到時為師終身圈禁,過上幾年便會賞上一杯毒酒,而府內幾百人死的死,賣的賣,你是我徒弟,十有八九會送到寧止塔終身為奴。到那時,你就知道什麽才是真的狠。”
崔小眠默然無語,想到爐火中化做一截焦炭的桃木小人,她的手心裡全是冷汗。
可是只不過隔了一夜,事情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葡萄要殺她,而假絳春卻用自己的身體為她擋了刀子。
這當中究竟發生了什麽,有些什麽是她所不知道的?
崔小眠的小腦袋嗡嗡作響, 眼皮似有千斤重,而心裡更似有千軍萬馬,令她窒息得想要嘔吐。
睡覺,睡覺,李媽媽說的對,天大的事,睡醒了再說。
或許這一切只是做夢,等她醒來後,什麽都沒有發生,賀遠正半靠在床邊等著吃豆腐。
對,肯定是在做夢,一定是的。
崔小眠再也撐不住,眼皮漸漸合上,進入了夢鄉。
每一枚吃貨都有辦法讓自己過得舒服些,這就是豬的哲學,天大地大睡覺最大,更何況天塌下來還有個子高的頂著,而她肯定不夠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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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最遙遠的事送來的香囊!
感謝的平安符!
抱拳,拱手,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