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眠猜錯了,她低估了賀遠的人品,賀遠三歲開蒙,五歲就會模仿他父皇的字跡假冒聖旨判教書夫子終身監禁,八歲就進國子監偷出考卷沿街售賣,所以說他是個讀書人。
讀書人的事,就不能叫做偷,應該稱為“盜”。
因此賀遠帶著崔小眠去的地方,當然也不是什麽藏寶閣之類的庸俗之地。
他們乘著月色,曬著月光,來到了相國寺。
沒聽說過到寺廟裡談情說愛的,雖說這地方是崔小眠首次推倒賀遠的地方,可是這裡僧兵眾多,說不定剛剛親嘴就能被一群光頭圍觀,崔小眠對賀遠的變態舉動甚是不解。
“師父,我不想在這裡表演真人秀,調劑和尚們枯燥無味的寺院生活。”
“別怕,咱們找個沒人的地方。”所以說變態的人到處都有,賀師父就是其中之一。
崔小眠老大不情願地被師父牽進一座四處飛簷古香古韻的二層小樓,月色下的小樓陰森蕭索,飛簷上掛著銅鈴,夜風吹過叮咚作響,驚起一群棲身在飛簷上的黑烏鴉,拍著黑乎乎的翅膀怪叫著飛走了。
“你如果害怕就到師父懷裡來,師父保護你。”切,這就是你的邪惡目的啊!
為了不讓賀遠的詭計得逞,崔小眠硬著頭皮跟著他走進小樓。當然,他們也並非昂首挺胸進去的,就在通往小樓大門的路上,賀遠打發了至少五個光頭,讓他們一覺睡到天亮,五枚光頭在月光下閃閃發光,如同五顆夜明珠,照著他們走進小樓。
小樓裡面當然也有光頭,不過這是老光頭。老光頭坐在蒲團上一邊數念珠一邊在誦經,師徒兩個走進來,老光頭連眼皮都沒有動彈一下。
賀遠抬手就是一把銅錢,崔小眠暗自心疼,這招漫天花雨至少用了十二枚銅錢啊,賀遠你個敗家子!
在崔小眠想像中,玩遊戲玩到最後出現的一定是大*OSS,沒有三頭六臂也能萬夫莫開,是以她等著看漫天花雨下,老和尚旱地拔蔥瞬間就是幾招攻來,所以她一早就張大嘴等著,嗯,等著。手裡抓了一大把胡椒粉和辣椒面的混和物,市價至少二十枚銅錢!
師徒二個面面相覷,當師父的決定過去看上究竟,何況小嬌妻就在身邊,一路之上,他見和尚揍和尚,見僧兵揍僧兵,不知多麽威風,面對這個功力深不可測的老光頭,他更是不能跌份,寧可戰死,也不能讓小嬌妻看不起。
賀遠走到老和尚面前,頓時愣住了,可他一抬眼,立刻火冒三丈:“崔小眠,你在做什麽!”
崔小眠竟然跟在他身後也走過來了,而且就站在老和尚背後。賀遠很少連名帶姓的叫她,有限的幾次全是罵人。
說好的談情說愛呢,怎麽這會子又要開罵了,你還反了!
“我在撿錢啊,十二枚銅錢能買一桶上好醬油呢。”
賀遠氣得幾乎吐血,可他還是不死心,問道:“你就不擔心這老和尚忽然出手,偷襲師父?”
崔小眠悲哀地看著他,回去一定買副豬腦燉給他吃,以形補形,補補他那僅次於豬的腦子。
…“這老和尚擺明是被這些銅錢打中穴道,所以才一動不動,十有八九他是不會武功的,一個沒武功的人又被點了穴,怎會偷襲你呢?”
賀遠又看看那個老和尚,十二枚銅錢分別點了老和尚十二處穴道,不但不會動了,而且有一枚銅錢點中昏睡穴,老和尚已經開始打呼嚕了!
賀遠老臉微紅,強自運氣,把臉變成白的。
“乖寶寶,你真是節儉,銅錢都找到了嗎?”這就叫老皮老臉、老奸巨滑。
崔小眠撅著小嘴:“只找到十一枚,差了一枚,下次你省著些,從進寺院到現在你已經扔了不少錢了,至少半斤鹵肉白賣了。”
好吧,賀遠歎口氣,現在證明還是做個快樂的單身漢比較幸福。
師徒兩個上了二樓,崔小眠這才明白這裡是什麽地方。
相國寺的藏經樓。
“為何外面沒有掛牌子呢?”桃花寺只是地方寺院,遠遠不如相國寺這樣的皇家寺院氣派,可也在藏經樓外掛著偌大的牌匾,一眼就知是什麽地方。
“因為這裡的經書不僅僅是相國寺的,還有很多是歷代宮廷保留下來的孤本,是以這裡從不對寺內僧眾開放,除了主持以外,任何人沒有聖旨均不能進入。”
原來如此,方才那個老和尚不會是主持,應該是這裡的“工作人員”,八成是個老書癡,與世隔絕,除了研究經文以外,什麽都不會。
崔小眠豁然開朗,她知道賀遠為何帶她來這裡了。
“師父,我們是來找那個什麽......什麽平田的天鳥經吧?”
賀遠點頭,小嬌妻的確機靈。
“為師今日收到天驕的密信,催促尋找天鳥經。為師並不懼他,但這是答應他的事情,還應守承諾。”
崔小眠放眼望去,這裡全是書架,高高的直達屋頂,普通人需要放了梯子才能拿到高處的經文。而那些經文更是密密麻麻,也不知道這裡究竟有多少卷經書。
“師父,恐怕我們要在這裡找上一年。”
“不用,為師打聽過了,這裡每放進一卷經書都要登記造冊,只要找到那本冊子,我們便能坐在家裡喝著茶聽著戲慢慢查找了。”
“師父,你真聰明。”
寶貝徒弟的誇獎就是蜜糖,當師父的從頭甜到腳趾頭,方才的面子全都找回來了,只有這麽聰明的夫君才能配得上這麽聰明的小娘子。
師徒兩個開始四處翻找那本冊子,可是這時他們發現,要找到那本冊子竟然和找到經書一樣困難。
“師父,這裡沒有書桌抽屜的,莫非那本冊子也是放在這裡的某個書架,和經書在一起?”
“十有八九就是了。”
“那怎麽辦呢?”崔小眠哭喪著臉,她可不想十四歲花季的最後幾個月全都在這裡度過。
“這個容易,問問負責登記造冊的人就行了。”賀遠安慰她,他比崔小眠更懶,更怕麻煩。
“可是那個負責登記的人呢?”
是啊,人呢?
“不好,就是那個老和尚,我們快去看看他死了沒有!”
當然要快些去,穴道封久了會死人的,何況同時封住十二個穴道!
老和尚已經氣若遊絲,賀遠給他推宮活血,他還是不能睜眼不會動彈,就是武學高手被封住十二個穴道都會無法承受,更何況一個沒有武功的老人呢。
“師父,你給他做人工呼吸吧。”
…賀遠的腦袋搖得像撥郎鼓,為師隻想給你做人工呼吸。
崔小眠抽出本經書卷成嗽叭筒,一端塞到老和尚嘴裡,讓賀遠在另一端往裡面吹氣。
練武的人肺活量全都比較大,即便如此,賀遠吹氣吹得頭暈眼花,老和尚才終於蘇醒過來。
“啊,老僧到佛祖那裡走了一圈兒又回來了。”
這老糊塗,你這麽不會說話,你家佛祖知道嗎?
崔小眠是一代名僧志覺大師的弟子,慈航普渡,與佛有緣。她決定用她學過的無上佛法教化這個迂腐的老和尚。
“大師啊,我們是南海觀世音菩薩座前金童yu女,菩薩派我們來檢查工作,你去把這裡的登記冊找出來,我們要查一下,看看你有無疏漏。”
這次輪到賀遠張大嘴目瞪口呆了,心肝寶貝,咱這樣也行?
老和尚聞言大驚,雙手合什嘴裡念念不絕,崔小眠也同樣雙手合什嘟嘟噥噥,不消片刻,那老和尚一抖白胡子,滿臉佩服:“果真是菩薩座下仙童駕臨,這些經文老僧從未聽過啊。”
崔小眠繃著小臉,端莊肅穆:“還不速去將登記冊找出來讓我二人詳查。 ”
老和尚卻沒有移步,他笑眯眯地晃晃光腦殼,三分得意七分淡定。他指指面前高高的書架,道:“登記冊第一冊,甲字架丙層第三卷;第二冊乙架壬層第十卷;第三冊丙架丁層第十八卷;第四冊丁架癸層三十二卷;第五冊......”
他每說出一冊的位置,賀遠便飛身去找,有的是在低處,但更多的卻是在高處,甚至到了屋頂,賀遠並未使用木梯,施展輕功在書架間穿梭,幾乎是老和尚話音剛落,他就已經抽出冊子扔到崔小眠手中。
整套動作酣暢淋漓,如蝴蝶穿花,又如蜻蜓點水,不但老和尚看傻了,就連崔小眠也看花眼。賀遠純粹是想在徒弟面前露一手,因而格外賣力,否則他這樣的懶人,怎會這樣勤快。
他力求姿態美妙,更力求讓徒弟看得如醉如癡,快刀小閻羅一向愛臭美,就在飛來飛去的間隙。還不忘拂去沾在身上的塵土。
這裡的確是他賣弄風姿的好地方,可惜灰塵太多,太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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