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入使用能幫助您收藏更多喜歡的好書,
希望大家都能多多登入,管理員在此感激不盡啦!
《秋風纏》第16章
迦羅遙睡醒時已經進了汾州城。那處宅子也已經暗暗打點好了。

 他是子荷抱下馬車的。因為說來可笑,那把坐了二十多年的輪椅,一個月前就開始讓他不舒服起來,不能久坐,腰背頂得難受。而且到了近日,就很難坐下去了,所以行動隻能讓子荷抱來抱去。

 早知有今日,當初輪椅就該做得靈活些,椅背能向後調調就好了。

 迦羅遙躺到床上時還在想。

 他們剛在汾州落腳不久,被迦羅遙派往西涼的高虎就傳來消息,夏國已經發動了進攻,夜間在冰層尚未結實的沙蘭河上鋪上棧橋,偷襲了三次,次次都被發現擊回。

 迦羅遙得到消息,不由眉宇緊蹙,問道:「西面礦山下有夏國當初秘掘的密道,高虎應該已轉告了王將軍,不知王將軍是如何應對的?」

 子荷道:「高虎回報,說王將軍命人將那密道找了出來,現在出口處已經被堵死,還有士兵看守,應該無慮了。」

 「但願如此。」迦羅遙歎了口氣,揉揉眉心:「不知怎麼,我心裡總有不好的預感。夏國三次試圖夜間渡河,都被王將軍擊回。看上去來勢洶洶,但似乎是在有意試探我軍兵力,不知他們是否有別的陰謀。」

 子荷知道王爺這幾日就要臨產,不願他徒費精力再操心這些事,便寬慰道:「王將軍經驗豐富,王爺您不必擔心,還是好好歇著吧。」

 迦羅遙又歎了口氣。他現在不在戰場,看不見具體情況,也不好分析戰況。但以他多年的領兵經驗,總覺得這裡面有問題。

 而且王崇勉是他親舅,他最是了解。他這個舅舅有些好大喜功,極易自滿。以前在西南駐守十年,了解那裡的情況,自是沒什麼問題。但是西涼邊境他卻不熟悉,若是犯了這毛病,恐怕會出現問題。

 「唔……」他正想著,腹中忽又開始陣痛。

 子荷忙道:「王爺,我去叫卓大夫。」

 迦羅遙搖手製止他:「不用了,卓大夫說了這是正常情況。這點痛本王還忍得。」

 子荷擔憂道:「小世子不知何時出世。總這麼讓您痛著,也不是辦法。」

 自昨日抵達汾州後,迦羅遙便開始不規律地腹痛。卓凌風說這是臨產現象,讓迦羅遙好好休息,這幾日密切注意是否有破水或落紅現象。

 迦羅遙聽著這話眼角直跳。他做了二十多年的男人,現在竟然會有落紅,實在……有些難以接受。

 晚上迦羅遙入睡時,不知是前方戰線的回報,還是腹中孩子的騷擾,總是睡不踏實。朦朦朧朧中腦海裡還念叨著密報上說,夏營這幾日一直在伐木建棧橋,建一次被毀一次,如今被凍在沙蘭河上的木筏到處都是。

 也不知這夏國抽什麼瘋,大冷天的本來伐木就不易,還讓士兵勞師動眾做這些無用功。

 迦羅遙睡得極不安穩。西邊天氣冷,汾州幾乎已是入冬的天氣,但他卻睡得滿身大汗。扭動著笨拙的身體在床上輾轉反側,腹部一陣陣抽痛,讓他夢裡都皺著眉頭。

 好不容易又淺睡過去。迷蒙中他好似看見白清瞳一身戎裝,正金戈鐵馬地飛馳在結冰的沙蘭河上。

 迦羅遙目眩神迷地看著白清瞳英姿勃勃的身姿,心中充滿驕傲與愛慕之情。但是突然間,沙蘭河上紅光衝天,莫名的大火洶洶燃燒起來。

 冰層在迅速融化,戰馬被灼燒而起。嘶鳴與慘叫聲四面撲來。

 然後,他看見白清瞳無法避免地摔下馬背。

 冰層裂開了一道極大的裂縫,那身穿厚重盔甲的少年,立時被埋沒在漆黑冰冷的河水中……

 「瞳──」

 迦羅遙一聲驚叫,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王爺,怎麼了?」

 睡在耳房的子荷聽見動靜,立即披上衣服過來。

 迦羅遙擦了擦額上的冷汗:「沒事。非 凡 論 壇」

 「您哪裡不舒服嗎?」

 迦羅遙隻覺白清瞳落入漆黑的河水中時,那驚懼絕望的眼神還在眼前晃動,不由閉了閉眼,喘息片刻,道:「我有些口乾。給我倒點水來。」

 子荷點燃油燈,摸了摸桌上的茶壺,道:「王爺,水涼了。我去廚房給您燒點熱水來。」

 「不用了。涼水就好。」

 迦羅遙撐起身子,吃力地慢慢坐起,隻覺身上黏乎乎的都是冷汗。好在屋裡暖盆和地龍都燒得火熱,也不覺得冷。

 他接過子荷遞來的杯子,一連喝了三大杯。

 「王爺,水涼,您少喝點。」子荷擔憂地道。

 迦羅遙扶著肚子靠在床頭,心跳還很急促,說不出是舒服還是難受,身上怪怪的。

 過了片刻,他皺皺眉,低聲道:「我要如廁……」

 子荷明白他的意思,立即熟門熟路地先去小屋將燭火、熏香和馬桶等物準備好,再過來給王爺披上衣物,小心翼翼地抱將起來,送到小屋的馬桶上。然後不用吩咐便退了出來。

 迦羅遙單手撐著身子,褪下褲子,忽然聞到淡淡的血腥味。

 這味道很淺,在點著熏香的乾淨茅房中本來不易察覺。但迦羅遙內力深厚,又征戰沙場多年,對這味道極為熟悉。

 他低頭看去,只見白色的褲底竟然一片殷紅。

 他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忽覺手下的感覺硬硬的,好似他手捂著的不是自己的肚子,而是一塊堅硬的石頭。

 他張了張口,還未及呼喚子荷,腹部暴起的劇痛便侵襲而來。

 「呃──」

 迦羅遙痛哼一聲,冷汗沿額而下。

 「王爺,好點了嗎?」子荷跪在床邊,拿著溫布不停地給他擦著冷汗。

 怎麼可能好……

 迦羅遙緊閉著眼躺在床上,心裡想著子荷也是胡塗了,竟會問他這話。

 從半夜的陣痛開始,天色已經亮了,可還隻是痛著。

 卓凌風檢查了他的下體,隻是有落紅,但羊水未破,後穴的產道也未開,還要等著。

 當卓凌風半夜匆匆被子荷叫來,褪下他的褲子,將裸露的下體敞開時,迦羅遙真是十分不慣。

 王禦醫也就罷了,但在這個比自己還年輕的青年大夫面前大張雙腿,讓迦羅遙有種好似背叛了白清瞳的錯覺。

 想起白清瞳,迦羅遙被昨夜的噩夢折磨得心神不寧,偏偏這個時候又要生產,心裡真是又擔心又煩躁,還有隱隱對生產的恐懼。

 「去給高虎傳信,讓他一定密切關注西涼的情況。有事……有事一定趕緊報來,千萬別瞞我……」

 子荷知道王爺後一句話是對自己說的。可是王爺都這種情況了,竟還惦記著那邊,真是……

 但他又不敢違背王爺的命令,隻好應道:「是。您放心吧。」

 唔……好痛……

 迦羅遙抓緊身下的被褥。

 卓凌風此時也不好過。實在因為攝政王的情況太特殊。

 一般人這種時候,都是起來走走得好,可以加速產道擴張,也利於胎兒下來。但是攝政王身有殘疾,隻能在床上躺著。

 卓凌風早已翻遍當年從祖師沈秀清那裡傳下來的醫書手冊,裡面關於暗雙生子多有記載,但哪種方法好像都不適合攝政王使用。因此他隻能讓攝政王半靠躺著,盡量多歇歇,攢足力氣。

 迦羅遙難受地扶著肚子,在軟枕上偏了偏頭。

 這樣說坐不坐,說躺不躺的靠著,委實難受。肚子又重又墜,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呃……」他挺了挺上身。

 子荷看見錦被下王爺那隆起的肚子好似動彈了一下,連被子都被拱得一跳,嚇得他差點扔掉手裡的溫布。

 不要怕不要怕!子荷,沒什麼好緊張的!你什麼場面沒見過啊,不會被這生產嚇到的。

 子荷面色蒼白地做著心理建設,一個勁地給自己打氣。

 偷眼看去,見王爺一直閉著眼,冷汗籲籲地靠在那裡。在黑色濡濕的長發襯托下,清雋俊美的面容好像更加蒼白。

 迦羅遙難受得雙手都不知道放在哪裡好。一會兒扶著肚子來回撫摸,一會兒在床褥上抓來抓去,怎麼都覺得不舒服。

 到了晌午,就痛得更厲害了。

 「唔……」迦羅遙似歎息般又幽幽地長吟一聲。

 「王爺,再吃點東西吧。」子荷端著碗人參燕窩粥,小心翼翼地道。

 「不吃了……」

 從早上到現在,迦羅遙已被迫塞了不少補氣養身的食物了,哪裡還吃得下。現在不僅肚子又痛又脹,連胃都開始脹痛起來。

 卓凌風一直說不到時候,可是已經胎動了這麼久,為何還不到時候?

 「叫卓凌風來。讓他給本王……呃、呃……給本王再檢查一下……」

 「是。」

 卓凌風此時正與他的藥童準備湯藥等物。聽了子荷的話,知道攝政王大概疼久了,忍不了了。可是生孩子這事,不是催能管用的。

 他匆匆進了寢室,對迦羅遙道:「王爺,在下失禮了。」

 迦羅遙微微點頭。因為他雙腿疲軟無力,無法自己支撐分開,所以子荷和卓凌風早從床頂垂下兩條長巾,套成環形,一邊一個。

 卓凌風得他首肯,小心地掀開錦被,將攝政王的雙腿分別套進兩旁的巾環中,吊在半空中。

 他檢查了一下情況,不由眉宇微蹙。

 過了大半夜加半個白天,攝政王的後穴隻開了四指不到。他伸手按住迦羅遙腹底,由下往上推摩而去。

 「呃──」

 迦羅遙疼得直起上身。

 卓凌風力道有些重,仔細檢查了胎位,確認胎兒胎位正常,已經入盆,隻是……王爺的髖骨實在狹窄,胎兒的頭部又似乎有些大……

 卓凌風其實也無完全的把握,一切隻能按最保守的方法進行。

 迦羅遙到下午的時候,竟然有段時間昏昏欲睡了過去。可是睡夢中仍不得安心。他好似又來到西涼的戰場上,那條昨夜夢見白清瞳落水的沙蘭河。

 河面上的冰層經過昨夜的大火,已經碎裂成大塊大塊,還有不少馬屍漂浮在上面。

 迦羅遙急切地尋找白清瞳的身影,卻見沈沈的河水中,白清瞳閉目靜靜地躺在那裡,周身被河底泥濘的淤泥和雜亂的水草包裹著。

 迦羅遙大急,伸手去拉,可是不論他怎麼構都構不到河底深處。

 忽然周圍的河水又開始結冰。迦羅遙眼見冰圈越來越小,漸漸向自己包圍而來,不由更是焦急。他想起自己的長鞭,向身上摸去,卻怎麼也找不到鞭子,不由大吼一聲,再次撲向河底。

 哪怕一同葬身這寒冷的河底,也不能任由少年一個人孤零零地留在那裡。但是猛然間,一塊巨大的浮冰向他撞來,重重撞擊在他的肚子上。

 「啊──」

 迦羅遙大喊一聲,睜開雙眼,身體痛得一陣發顫,肚子堅硬得像塊石頭,那種感覺說不出來。下體一片濕潤之感。

 他覺得自己睡了很久,其實在子荷眼裡不過是片刻工夫,因此聽見他的喊聲驚了一跳。

 卓凌風正在外室,立即衝了進來,見攝政王臉色都變了,連忙上去檢查,發現羊水破了,後穴也打開到六指左右。

 他臉色鄭重下來,知道正式的生產已然開始,便鎮定地指揮著子荷和藥童動作起來。

 迦羅遙大口大口地吸氣,再使勁向下用力,蒼白的臉孔都憋得通紅。但疼痛暫歇,孩子卻仍然沒有向下走多少。

 他滿身都是濕汗,雙眸也無法再保持清明。

 真是好痛……痛得他什麼都不能想,就是痛。

 從下午破水到現在,已經過了傍晚,天色漸暮,孩子始終沒有出來。

 卓凌風也是滿頭大汗。攝政王下身殘疾,腰部用不上力,而且由於缺乏鍛煉,骨盆難以全開。這是最糟的情況。

 「呃……」

 迦羅遙雙手用力抓著床頭的布巾,力氣之大,竟生生撕裂了兩條粗布。

 他雙腿疲軟無力,吊在半空中,根本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保持半坐半靠的姿勢,沈重的身軀總是不由自主地向下滑去。

 子荷原本幫他擦汗揉腹,但此時不得不上床,從後面抱住他,極力幫他保持便於生產的姿勢。

 卓凌風手勁極大。他見胎兒卡在攝政王的骨盆處遲遲不下來,便親自上去幫他揉腹。一推一搡間,饒是迦羅遙這般強韌堅毅之人也不由大喊出聲。

 「啊──不要──」

 迦羅遙痛得想死,初始沒反應過來,失態地大喊了兩聲。後來意識到喊也沒用,便咬牙忍住了。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隻聽嗤啦一聲,手中的布巾竟又撕裂了。這麼一松勁,迦羅遙無處著力,雙手在四周胡亂地抓了幾下,身體軟了下來。

 卓凌風見狀停下來擦擦汗,對子荷道:「讓王爺歇歇。你趕緊再去找幾條布巾,擰一起拴床頭上,這樣不容易斷了,好讓王爺便於施力。」

 子荷小心地將迦羅遙放平躺在床上,匆匆下床去找東西。

 迦羅遙平躺下來後,高高隆起的小腹更顯得驚人。

 經過這一天一夜的折磨,他的力氣消耗極大。下午幾乎沒再吃東西,這會兒體力也弱了下來。

 「孩子……怎、怎樣……」迦羅遙趁著這會兒緩了緩,極力問道。

 卓凌風老實道:「孩子還沒下來。」

 「給本王……催、催產……」迦羅遙也曾仔細了解過暗雙生產之事,他怕拖久了對胎兒不好,而且這般痛法,實在受不了了,非把人活活痛死不可。他寧可一鼓作氣將孩子生下來。

 卓凌風皺了皺眉:「王爺,您骨盆狹窄,胎兒卡住了,現在服催產藥只會加快羊水流失,讓您和胎兒都徒費力氣,不能用。」

 迦羅遙模模糊糊地沒聽清,但也痛得不想再說話了。

 布巾再次纏好,卓凌風準備了補氣補血的湯藥,但迦羅遙根本喝不下來。卓凌風讓子荷將他半抱起來,竟生生灌了下去。

 這種非常時期,也顧不得什麼尊卑了,隻要對王爺好,什麼都得做。

 強灌下去的藥汁最後嗆了一口,迦羅遙大咳不止,但肚子此時又堅硬起來,陣痛越發密集。

 他痛苦之極,不由極力掙扎,子荷差點抱不住他。

 「王爺……王爺您堅持住!」子荷嚇得臉色和他一樣蒼白。

 迦羅遙覺得生不如死,心志也不再那般堅定。他隱隱恐懼起來,尤其經過剛才的推腹之痛,簡直讓他呼吸都不能了。

 也許自己會死……

 他腦海裡清晰地浮現出這個念頭。

 「子荷,你、你記住本王交代、交代的事……呃、呃──萬一……」

 子荷大駭:「王爺,您千萬別胡思亂想。您和小世子都會平安的,一定不會有事!」

 迦羅遙嘴角勉強擠出一抹苦笑,再沒力氣說話了。

 他早已交代了子荷和高連,萬一自己因生產而有什麼不測,一定要想辦法保全腹中的孩子,將他交給白清瞳撫養。

 到了半夜,卓凌風和子荷兩人都滿頭大汗,臉色蒼白而嚴肅。

 攝政王無疑是難產了。

 這一點卓凌風早就預想到了,隻是他沒想到竟會困難到這種地步。

 「王爺,我們再試一次。您堅持住!」

 迦羅遙無力地點點頭。他內力深厚,體力還可撐得住,但精力卻不大成了。

 折騰了一天一夜,迦羅遙漸漸生出絕望之感。

 汗水沿著額頭滑下,浸到眼睛裡。迦羅遙緊緊閉上眼,因再次侵襲而來的劇痛而咬牙呻吟。

 卓凌風的大手毫不留情,用力按壓在他的腹部上。

 「呃──」

 迦羅遙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嘶鳴。忽然渾身一震,軟了下去。

 卓凌風察覺到他的變化,不由驚道:「不好!王爺昏過去了!」

 暗雙生子本來便不如雙兒和女子順利,如果在生產之中昏迷過去,失去母體的動力,情形將更加危機。

 卓凌風連忙讓藥童去煎藥,指揮子荷給王爺掐人中,自己則趕緊找出備好的銀針。

 迦羅遙昏昏沈沈之中,好似來到一條漆黑的河邊。他蹲在河邊看了看,似乎在辨別這是否是白清瞳落水的沙蘭河。

 可是他很快發現不是。沙蘭河的河水不是這樣黑黑沈沈的,看上去充滿莫名的陰寒和死氣。

 他茫然地站起身,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周圍一片漆黑,忽然遠方亮起一抹灰灰白白的顏色,迦羅遙下意識地便往那邊走去。

 他越走越近,漸漸靠近那個地方。忽然手腕一緊,耳邊響起一個清雅而憤怒的聲音。

 「你在這裡做什麼?」

 迦羅遙駭了一跳,回頭看清那人面容,驚喜地叫道:「父皇!」他撲過去,抱住那人,眼圈發紅,激動地道:「父皇!父皇!兒臣好想你!」

 迦羅坤雅氣急敗壞地拉住他,使勁拽著他往回走。

 迦羅遙跌跌撞撞地隨他沿著來路走去,雙腳被河邊的怪石嶙峋撞得生疼。他心底莫名地想:咦?我的輪椅呢?

 他還沒來得及琢磨清楚,父親已將他拽到他初來的地方。

 「快點回去!莫要在這裡停留!」

 迦羅遙隨著父親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那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抹亮光。

 他心下遲疑:「父皇,那您呢?」他突然不安起來,緊緊抓著父皇的手,哀求道:「父皇,您和我一起走吧。」

 迦羅坤雅看著他,慈愛地道:「好孩子,你自己過去吧,父皇要留在這裡。」

 「不!不!父皇和我一起走!父皇,別丟下兒臣。」迦羅遙抱著父親哀求,雙眸流下淚來。

 迦羅坤雅像兒時那樣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指著河對岸道:「你看。你母后在那邊等我呢,我要和她一起去。」

 迦羅遙順勢望去,黑暗的長河對岸,果然隱隱有一婀娜多姿的女子身影。那女子站在岸邊,正癡癡地凝望著這邊。

 「母后……母后……」

 迦羅遙撲到河邊,衝著那邊伸出雙手,嚎啕大哭:「母后,抱抱孩兒吧!孩兒好想你……母后,孩兒好痛啊──」

 那女子也向他伸出雙臂,卻始終無法跨越黑河的阻隔,不由淚水漣漣,黑暗陰冷的空間中可見那滴滴淚水反射的波光。

 「遙兒,我的孩子……回去吧。回去吧……」

 遙遠而溫柔的呼喚,在迦羅遙耳邊聲聲響起,讓他心碎欲裂。

 迦羅坤雅從後拉起他,拖著他遠離河岸,催促道:「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不──父皇,母后,你們都不要孩兒了嗎?」

 迦羅遙跪在地上,抱著父皇的雙腿,哽咽不已,完全沒有攝政王的風采。此時他隻是一個父母在前,卻無法一家團圓的、幼稚而任性的孩子。

 迦羅坤雅忽然惱怒起來,拎起他的衣襟厲聲道:「難道你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要了嗎?」

 迦羅遙倏然一驚,恍惚記起了什麼。非^凡凝^香整^理

 迦羅坤雅指著他身後的亮光:「你聽!你的孩子在哭泣,他還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你就忍心讓他隨你一起走嗎?當年你母親是何等艱難才生下你,難道現在你要放棄嗎?」

 迦羅遙回頭,隱隱聽到光線處傳來微弱的啼哭之聲。

 啊……

 那是他的孩子。他還沒有出生的孩子。

 迦羅遙臉色一變,模模糊糊地有些明白自己身在何處了。

 迦羅坤雅溫柔地拍了拍他:「孩子,回去吧。你不該來這裡。」

 迦羅遙想起孩子,心中憂急而堅強起來。

 他急切地站起身,向著光亮處走了兩步,忽然又回過頭, 轉身望著站立在黑暗中的父皇,還有黑河對岸那看不清容顏的母親。

 他突然跪了下來,衝著父母二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迦羅坤雅慈愛而笑,對他揮了揮手:「去吧。快去吧。」

 迦羅遙忍著熱淚轉過身,向著光亮處跑去,但卻突然發覺自己雙腿沈重,一步都邁不出去。

 他大驚失色,猛然憶起自己雙腿癱瘓,如何能走路奔跑來著?

 這麼一想,登時冷汗直流。

 不!不行!他要回去!他要回去啊!

 他的孩子還沒有出生,他不能留在這裡。他要回去生下孩子!

 他心中憂急如焚,奮力掙扎,卻遲遲無法擺脫桎梏。忽覺一陣巨大的推力從後襲來,好似被人推了一把,身體身不由己地向光亮處撲了過去。

 遙遠的身後,隱隱傳來父皇母后溫柔的聲音,但卻聽不清楚了。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