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夢中醒來,只見丈未有的可怕眼神,凜厲地掃視自己。
“你殺了紀稹?是你們殺了紀稹?”
“你,你說什麽啊。紀是被匈奴人殺死的。關我們什麽事?”
“你剛才在夢裡什麽都說了。芯兒,我還道,是什麽事,讓你這些日子來,心神不寧。卻原來……”那個素來溫和,永遠帶笑的人,臉上的五官第一次呈現扭曲狀。
“不是的。不是那樣的。”
然後是幾天幾夜的爭執、吵鬧,無論她怎麽以兒子為憑,去哀求去哭泣,對方卻是郎心如鐵。眼看著他一天比一天按耐不住,眼看著他好幾次都要對自己的母親脫口而出,她看著懷中的稚兒,想到母親與衛家如今的處境,想到那高高坐在至尊之位上的父親對衛家,其實隻缺一個下手的借口而已。如果放任丈夫,那麽這個借口就理所當然地誕生了。所以最終,還是尋衛家的表弟要了一點藥,只是一點點,足以讓一個人死得無聲無息,自然而安詳。
那一日,他終於決定在早朝後向自己的嶽父兼舅父奏明,她便眼含熱淚,向他以訣別為名,呈上了一杯冷酒。他是眼中帶著對她的憐惜喝下的,因為他以為,這一杯是他們之間的生離,而她眼中的淚卻是為了他們之間地死別而流的。藥效。真的很快,他還沒來得及靠近未央宮,便氣絕在車駕內,當家仆帶著他的屍體歸來,府中掛白,她亦昏了過去。
其實她並不願讓一切變成這樣。雖然初嫁時,或者有那麽一點點怨忿,那麽一點點不甘。可是這麽多年後,她是真的想和他一起白頭。可他卻不明白,她雖是劉家的公主,卻也是衛家的女兒。她也不明白,為什麽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和衛家瓜葛匪淺地兩個男人。對衛家卻總是那麽無情。一個又一個,都離棄了她,離棄了衛家。
從此噩夢相伴,她以為那就是她的終極懲罰,可當看到兒子因為傷寒,由嫣紅而轉為蒼白的小臉時,她才明白,地獄還遠未結束。
燭燈明滅,劉芯從夢中醒來,睜開眼。看到貼身婢女關切的面容,便坐起身。問道:“我又說夢話了嗎?”不等回答,她便呵呵一笑。說道,“算了,這夢魘合該伴著我一生一世了。”
……
“什麽!你們怎麽能做這樣的事呢?”陳掌神色大變。
衛伉咬了咬唇,說道:“當時,我們也是沒辦法,誰叫那曹襄一點情面也不講,一心要為紀稹報仇。”
“那你們也不能,不和我商量就私自決定啊。尤其是對衛長公主來說。那還是她的夫君,這。這……”縱然陳掌對敵人十分冷血,但是他對家人卻始終是溫情地,因而對衛伉方才所說之事,實在不能接受。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衛說道,“誰讓曹襄那小子,一點也不地道。明明已經和我們衛家走到了一條船上,卻還念著什麽同袍之義,兄弟之情。和那霍去病一個樣子。”
聽到霍去病這三個字,陳掌心中一痛,開口說道:“那現在怎麽辦?此時,你們也瞞得我太苦了。現如今也不好對太子明說。衛長公主她又入了那
“所以,我才著急。”衛說道,“衛長公主對當年我們如何設計紀的事情可是一清二楚的。萬一有人從她口裡掏出什麽來……戰陣之上,暗殺我方將領,這可是視同通敵的大罪。”
“大將軍!大將軍。”衛的話音才落,便聽到了一陣驚呼以及重物落地的聲音。陳掌與衛同時臉色大變,衝出房門,正看到衛青口吐鮮血,昏倒在門邊,而管家正在一旁試圖攙扶他。
“爹!”
“仲卿!”
……
“這麽說來,當年事,衛長那丫頭也是有份的。”南宮公主劉姍折下一支花,湊到鼻尖上,喃喃道。
霍光點了點頭,說道:“她近日做夢,我已去聽過牆根,的確是那件事。”
劉姍轉過身,看著霍光,笑道:“看來,你已經做出決定了。”
“……以前,因為不願讓兄長的名聲受損,所以此事,光隻想著私下調查。”霍光緩緩說道,“但是,事隔多年,很多事情早就被掩蓋得滴水不漏,想查出來,已是不可能了。這麽長時間以來,我雖然費盡心力,但是所得,實在有限得很。”
“所以……”劉姍已經猜出了霍光的決定,隻意味深長地看著他,笑著。
“所以,倒不如以靜製動,靜待對方露出馬腳。”霍光說道,“我想,重新調查平陽共侯之死,會是個不錯地選擇。廣玉公主曾告訴過我,死人是不會說謊的。有她在,只要我對平陽共侯地屍體進行再一次的檢測,就能發現很多。到時,就是衛家腳步大亂地時候了。”
“你以為,我那姐姐會允許你擅動她愛子的棺木嗎?”劉姍微笑道。
“如果她知道是為了什麽的話,我想,以陽信長公主的性格,她是不會反對的。”霍光毫不退讓地與劉姍對視道,“公主殿下這些年來與陽信長公主往來密切,想必比光更了解她吧。”
“看來,讓我去勸服我那姐姐,才是你這次來見我的目的。”劉姍轉身說道,“子孟,你可知道,如果我們這一次動手,就必須要萬無一失,要讓衛家永世不得翻身。你有那個把握嗎?”
“太子離開博望苑,接觸朝政已經有兩年了。他這兩年來禮賢下士,在朝廷與民間風評都是極好的。陳掌已經在為他籌備婚事了,對象是李敢地女兒。”霍光淡淡道,“此時不取,再往後,你有把握嗎?”
劉姍微微低眉,沉思了一會兒,說道:“衛青的身體,現在怎麽樣了?”
“昨日,衛府有消息傳來,他已經陷入昏迷了。”霍光說道,“衛家甚至拉下臉來,到昭平君府上,祈求細君翁主過去了一次。”
“結果?”
“等死而已。”霍光地薄唇冷冷地吐出四個字。
“……看來,你是真的決定了。”劉姍說道,“也罷,拖了這麽久,事情也該有個結果了。你算好時機,托人來和我說聲便是。隻可憐我那姐姐,機關算盡一輩子,卻要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多謝公主。”霍光拱手行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