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暮色中，李宣走出好遠，停下腳步，緩緩回過頭來，戰靈帶著兩個侍衛遠遠地跟在後面。他歎息一聲，呼道，“公子，你這樣跟在李宣後面——”

　戰靈笑吟吟地走上前來，“怎麽?不行啊，你今天揚眉吐氣，走，本公子請你去望江樓痛飲一番。”

　“李宣家中還有些瑣事，公子的盛情耀祖心領了。”李宣躬身一禮，他已經隱隱猜到，這個戰靈，必不是朱瞻基的兄弟而是妹妹，新明的公主。

　“哼，什麽有事，不就是急著回去陪你那個歌姬情人嗎?你看，她已經來了。”戰靈低哼一聲，手指著不遠處，秦淮河畔堤岸上，一棵垂楊柳下，柳如是帶著秀兒站在那裡，清風吹拂起她烏黑的長發和淡藍色的衣裙，整個人看上去淡雅清秀而有韻致。

　李宣心頭一暖，他幾步衝上前去，緊緊握住她的手。一直以來，在新明，一切的境遇都讓他感覺如夢如幻，即迷惘又被動，只有柳如是的牽掛和深情，讓他感到是那麽的真實和溫情脈脈。

　今日，他可謂是一舉“洗”掉了李宣先前的“惡名”，可是，他卻沒有一星半點的興奮，反而是深深的失落——他不知道，明天，他又要面臨和面對什麽，在這陌生的古代王權社會中，到底哪裡才是他奔向的人生終點。

　似乎是體會到李宣情緒的複雜，柳如是默默地站在那裡，任憑他緊緊握著自己的手，含情似水的目光柔和地注視著他。

　戰靈在一旁，輕輕咳嗽了一聲，柳如是臉生紅暈，輕輕從李宣手中抽出自己的小手，向戰靈襝衽一禮，“柳如是見過戰靈公子！”

　戰靈望著柳如是的目光有些複雜，他點頭一笑，“柳兒姑娘不需多禮——喂，李宣，你愣在那裡幹什麽?走，我請你們這一對恩愛鴛鴦到望江樓去吃這秦淮河的糖醋魚。”

　說罷，不由分說，拉起李宣的手就向前行去，柳如是和秀兒對視一眼，也跟了上去。

　望江樓，沿著秦淮河堤岸向前數百米就是。中間，還隔著一條繁華的大街，兩邊，是比比皆是的售賣各種商品雜貨的店鋪，是金陵城中僅次於紅苑的一處熱鬧所在。

　行人如梭，摩肩接踵。三人並肩緩緩行進著，身後是秀兒，再往後，是兩個遠遠落在後面的侍衛。

　一個黑衣男子匆匆迎面走來，寬大的袍袖中一道淡淡的白光閃爍著，被夕陽朦朧的光芒反射出來，恰好落在柳如是的眼裡，她心頭突地一跳，一種無言的緊張和恐懼感突生起來，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身子向左前方一衝，擋在了李宣的面前。

　黑衣人與柳如是衝撞了一下，一觸即開，戰靈剛要怒斥，眼睛一瞥，柳如是已經捂著小腹痛苦地躬下身去。

　殷紅的血跡從她白皙如玉的指縫間流出，李宣大驚，“柳兒，你怎麽了?”

　戰靈當即醒悟過來，是殺手！他轉過身去，叫道，“來人，抓刺客！”兩個侍衛飛奔而至，向黑衣人逃逸的方向追去。街上行人頓時騷亂起來，四散閃避開去。

　“柳兒，你怎樣了?”李宣惶急間俯下身去，與秀兒一起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柳如是。小腹上，鮮血汩汩而出，下半截衣裙已經被染成了血紅色，她痛苦地抽動著櫻唇，眼見間就要昏迷過去。

　李宣脫下外袍，鋪在地上，將柳如是平躺著放在地上，又死命扯下自己內袍的一塊衣擺，輕輕捂住了柳如是小腹上那被匕首刺入又抽出的創口上。他雖然不懂醫術，但還是懂一些簡單的急救常識，他知道，在這種時候，柳如是不宜活動，平躺下輕輕包扎傷口，能最大限度地減少流血。

　他一邊跪在柳如是身前，用手包著衣擺敷在柳如是流血不止的創口上，疾呼道，“秀兒，快，快去找太夫來！”

　秀兒淚如雨下，聞言答應著就要跑去。戰靈喚住了她，匆匆從腰間取下一塊腰牌，“秀兒，去金陵太醫院，持我的腰牌帶兩個太醫來，快去！”

　秀兒掩面狂奔而去。

　李宣顫聲道，“柳兒，堅持住，你一定要堅持住，大夫馬上就到了，你一定要堅持住！”

　柳如是已經近乎半昏迷狀態，臉色因為失血過多，已經變得蒼白如紙。李宣身子顫抖著，“柳兒，你為什麽要這樣傻！”他知道，這殺手鐵定是衝自己而來的，要不是柳如是瞬間下意識地擋在了自己跟前，被刺的肯定是自己！

　戰靈也伏在了柳如是身前，心頭又是驚惶，又是感動。眼前這個女子，雖然出身風塵，但對自己所愛之人毫無保留，在關鍵時刻，連自己的性命也可以舍去，這是一種怎樣深重而忘我的情意！

　半響，大批的宮廷帶刀侍衛飛馬而至，團團將這李宣等人護衛在其中，秀兒帶著數名太醫架著馬車也趕來了。

　太醫跪倒在戰靈面前，呼道，“臣等，拜見長平公主殿下！”

　“不要囉嗦，趕緊救人！”戰靈也就是長平公主朱瞻靈，急急揮手。

　經過一番緊張的急救、止血、包扎， 一個太醫長籲一口氣，吩咐隨從抬過一幅擔架，與秀兒一起輕輕將已經昏迷過去的柳如是放入其上，起身道，“公主殿下，所幸這位姑娘創口不深，又沒傷及要害，只是失血過多，經過臣等的急救，目前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只要好好服藥調養數月，就可以恢復健康了。”

　李宣一顆憂急無比提留在胸口的心才算是落了地，他略一定了定神，向朱瞻靈跪倒在地，“草民李宣多謝——多謝長平公主殿下的救命之恩！”

　朱瞻靈一襲白衣，落寞地站在那裡，低低道，“李宣，你起來，你這是乾嗎?柳兒姑娘也是本宮的朋友，你快起來！”

　秀兒扶起李宣，李宣憐惜地望著躺在擔架上花容慘淡的柳如是，勉強一笑，“公主殿下，草民要帶柳兒回家，就先告辭了！”

　朱瞻靈向前欲要一同前行，又止住了腳步，歎息道，“也好，幾位太醫，你們隨李公子帶柳兒姑娘回府，順便把太醫院的補藥帶一些過去，本宮明日再去探訪柳兒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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