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鍾樓裡響起鍾聲。

　少年抬頭望去，指針顯示現在是凌晨三點。

　“天快亮了嗎?”他身後的少女輕聲問。

　少年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兩小時前他們下了船――確切地說，是船在港口卸貨時船員發現這對兄妹後把他們趕下船的，其實本來船員們打算把他們留在船上打雜以還清船資，但後來船長發現他們居然是龍族後便下令把他們留在港口。

　在少年的執意詢問下，他得到了確定答案――

　這裡，就是眾龍之城，泰坦尼亞。

　不過看起來卻似乎不是什麽太平的地方。

　街道上到處是廢棄的建築物，還能聽到遠處的槍聲，報廢變形的汽車七零八落地堆放在道路兩旁，地面上大大小小的彈坑隨處可見。

　就在半小時前，他們剛剛親眼目睹了一群人在街上鬥毆。

　一群騎著機車，留著奇怪髮型，身上紋得花花綠綠的人在一棟屋子門口停下，五個人進去，然後裡面發出了陣陣巨大的聲響，之後哐當一聲一個人撞碎窗子被扔了出來，那五個人出來，還架著另一個男人。

　少年拉著妹妹躲在牆角，屏息凝視。

　那個七八個騎機車的也許是來尋仇什麽的，激烈地叫嚷了一番後，為首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下了車，舉起槍頂住了對方的腦門。

　少年趕緊捂住了妹妹的眼睛。

　砰的一聲槍響，緊接著又是一聲。

　然後是一片槍聲，那群人用各種槍械掃射地上的兩人，然後每人走到血泊裡的屍體旁，咒罵了一句後吐了口唾沫。

　也有可能是在處決叛徒。

　他們說的都是龍語。

　等到那群人散去之後，少年不顧妹妹的反對，走過去查看情況。

　那兩人已經被射成了蜂窩，少年沒有去細看他們慘不忍睹的屍體，摸進了那棟房子裡。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間有人住――或者說，是一間曾經有人住過的房子，他本想找點食物，結果屋子裡除了彈殼、碎磚瓦和玻璃渣之外什麽都沒有。

　但他並非沒有收獲。

　他找到了一把槍。

　沉甸甸的槍身閃著黝黑冰冷的金屬光澤，象征著破壞力和侵略欲，同時也代表著安全感。

　少年很喜歡這樣的東西，他喜歡這種感覺。

　於是他拎著這把槍，拉著妹妹揚長而去。

　他們走了很久，漸漸地兩旁開始出現一些閃爍著霓虹燈光的建築物，街道不再像先前那樣坑坑窪窪，而是有車輛來往。

　“我們還要走多久?”少女問。

　“不知道。”

　“我們要去哪裡?”

　“別問了。”少年停下腳步，“你餓嗎?”

　“嗯。”

　“我們去找點吃的吧。”

　“好。”

　少年把槍藏在衣服裡，帶著妹妹走進了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

　店員是個中年胖子，正靠在椅子上打盹，聽到門響，撐起眼皮吸了吸鼻子站了起來，當他發現客人居然是兩個孩子時，驚奇地睜大眼――誰家的小孩會在半夜三點跑出來逛便利店?

　少年沒理他，直接走到食品專櫃，一股腦地朝手推車裡丟東西。

　“嫩狼肉排、沙漠肉丸子、烤鵪鶉、豬肝餡餅……”少女念著包裝袋上的名稱，“泰坦尼亞的龍也吃這些東西?”

　“龍什麽都能吃。”少年說，“這裡還有濃縮海龜湯和濃縮夜鱗魚湯，要不要?”

　少女搖了搖頭。

　他們推著滿滿一車食物來到收銀台，做勢就要推車出門，胖子店員剛要攔下他們，少年掏出槍來頂在他的肚子上，他嚇得趕緊舉起雙手。

　“這是搶劫。”少年冷冷地說，“還有什麽問題嗎?”

　“我……我們已經交過保護費了！”店員結結巴巴地說。

　少年沒答話，一手扯下幾個大紙袋塞到妹妹懷裡，少女開始把車裡的東西塞進袋子裡。

　“你覺得我們年紀小就可以不放在眼裡了?”少年說，“你知道我們是什麽人嗎?”

　胖子店員猛搖頭。

　“反正就是後台很硬來頭很大的那種人。”說完這話少年拉著妹妹閃出了便利店，跳進街道的陰影裡沒了蹤影。

　他們像受驚的小兔一樣拎著鼓鼓囊囊的紙袋跑到離那家便利店很遠的地方，才停下來喘氣，之後他們相視大笑。

　“你看到那個胖子臉上的表情了嗎?”少年笑得直不起腰來。

　“他嚇得脖子上的肉都在抖呢。”少女點了點頭。

　“別說那麽多了，快來吃東西吧。”少年撕開紙袋，各式各樣的包裝盒散落一地，“真是的，我們應該先用店裡的微波爐加熱啊。”

　說著他動作不太熟練地打起響指來，每打一次，他的指尖就迸出一撮火花。

　“不行，肚子餓得沒力氣，點不著火。”少年不管三七二十一，撕開保鮮膜就開始啃起烤鵪鶉來，“等我一下。”

　吃掉兩三盒食物後，少年又開始嘗試用手指點火，但他顯然不諳此道，接連失敗了好幾次後才總算在指尖聚起一撮火苗。

　他用自己發出的火焰把冷藏的食物加熱，然後遞到妹妹面前。

　兄妹倆顧不上說話，抓著食物狼吞虎咽，好一會才緩過勁來。

　“要是能變成大人就好了。”他自言自語。

　“你怎麽了?”少女問。

　“在沼澤地裡力量用過頭了。”少年朝嘴裡丟了顆沙漠肉丸子，“不知道還要等多久才能變成大人的模樣。”

　“你想變成那個樣子嗎?”少女問。

　“當然。”少年奇怪地看著他的妹妹，“那樣子才沒有人敢欺負我們。”

　“欺負我們的人，你會把他們都殺掉嗎?”

　“當然。”少年不假思索地答道。

　“我不想看到你變身後到處殺人。”少女噘著嘴。

　“隻要別人不來欺負我們，我就不會殺人。”妹妹的想法令少年有些頭疼，“娜娜，不是什麽人都那麽好，你不強過他們，就會在這些人手裡倒大霉。”

　就好比在塵泥沼澤遇到的那支“屠龍特種部隊”，雖然在極度憤怒之下激發黑龍之力讓他們全軍覆沒，然而少年依舊無法釋然。

　雖然他跟老頭相處得並不太好――因為那老頭總是喜歡管這管那，盡管在他們懂事後就坦白自己不是他們的親生父親，但少年很清楚其實老頭很照顧他和他妹妹的，把那些人類當場殺光為老頭報了仇，老頭也不會再回來。

　現在隻能靠他們自己。

　所以，一定要變強。

　“我也會變成那樣嗎?”少女問她的哥哥。

　“巨龍長大後，人類形態也會跟著改變，老頭是這麽說的。”少年點了點頭，“經過一段形態比較不穩定的時期後，就會固定成大人的樣子。”說完他皺起眉，“為什麽要有這麽一段時期呢?直接變成厲害的大人不就好了嗎?”

　“我覺得我們變成大人後就完全跟另外一個人似的。”少女說。

　“也許那才是我們真正的本性。”少年聳了聳肩，“快吃吧，好不容易才弄熱的，狼排冷了就不好吃了。”

　“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麽辦?”

　“不知道。”少年抓了抓頭，想了想又說，“我們首先應該弄到錢。”

　“那剛才你怎麽光搶食物不搶收銀機?”

　“呃……”少年一語堵塞， “當時哪想得到那麽多！……而且，而且現在天都沒亮，收銀機裡肯定隻有零錢！――我們要弄就要弄大錢，比如可以裝滿一輛運鈔車的金幣！”

　少女撲哧一聲笑了。

　少年站起身，張開雙臂原地轉了個圈，仰頭做了個深呼吸。

　“娜娜，我們一定能變成大人物，可以隻手遮天的那種！沒人敢欺負我們，而且我們什麽願望都可以實現！”少年興奮地說。

　他一邊構想著日後的情景一邊不自覺地朝後退著，並未注意到妹妹眼中的驚愕，直到他的後背突然撲通一聲碰到了一個什麽東西上。

　“小子，你美昏頭了吧?”

　身後響起一個嘶啞難聽的嗓音，少年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人從後背猛推了一把，他整個人竟被推出五六米，迎頭撞上了街角的垃圾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