崮梁城外,一支由兩千名步兵,兩百名騎兵組成的龐大隊伍浩浩蕩蕩的向西開去。隊伍中最顯眼的是兩台高大的神機。
隊伍行進的速度並不快,到中午時才走了約莫三十裡路。
“軍師,前方出現血狼軍的哨子!”
騎在馬背上的楊佩德立即揮手,隊伍隨即就停了下來。
“那邊,三個哨子。”
楊佩德順著軍官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前方路邊的山丘頂部,三名哨子正在觀望著他們。
看了眼天色後,楊佩德說道:“到前面的牧馬坡扎營。”
“是!”
約莫兩個小時後,隊伍到達了並不陡峭的牧馬坡。這裡是距離崮梁城最近的扎營地點。
士兵開始修建營地的時候,楊佩德爬到了坡頂,眺目西望。
“軍師,”朱孝禮跟了過來,“離天黑還有數個小時,為何不走了?”
“不急。”楊佩德微微笑了一下,“血狼軍會主動來送死的。”
“軍師,三哥隻是想盡快殺了項文豹。”朱孝智在旁邊笑了起來。
“四弟,別胡言。”朱孝禮的臉色一下就黯淡了下來,又對楊佩德問道,“軍事,我們此次的出征目的是什麽?”
楊佩德轉過了身來,說道:“我們的任務是引誘血狼軍前來決戰。”
“決戰!?”朱孝禮與朱孝智同時色變。
朱孝智急急的說道:“血狼軍有五千余步騎,還有三台神機,而我們隻有兩千余人,神機也隻有兩台,如果……”
“如果他們全數盡出的話,那真是求之不得。”楊佩德反而笑了起來。
“軍事神機妙算,隻是現在我軍戰力並不強,如果真於血狼軍決戰的話……”朱孝禮歎了口氣,“恐怕勝少敗多。”
“三世子,且不可漲他人威風,滅自己志氣。”楊佩德背上了雙手,“我軍主守,且在我們燒了血狼軍的糧草之後,他們還能決戰嗎?”
“燒了血狼軍的糧草?”兩兄弟又瞪大了眼睛。
楊佩德隻是點了點頭,再沒多言。
他並不怕血狼軍主力前來決戰,甚至希望血狼軍能夠盡快來決戰。唯一讓楊佩德感到擔心的是,現在他還不清楚這次統帥血狼軍入寇的到底是項家龍虎豹熊彪這五個中的哪一個,或者是哪幾個。
最小的項文彪才二十多歲,還沒有統軍作戰的資格。這次項家來了三台神機,那麽老四項文熊恐怕也難以擔任主帥。
在項文龍,項文虎,項文豹這三兄弟中,項文龍沉著穩重,恐怕不會輕易上當;項文虎勇猛過人,朱孝禮與朱孝智都不是他的對手,到時候主帥一敗,恐怕半個小時都堅持不住。
在通盤策劃的時候,楊佩德就在賭運氣。如果統軍的是項文豹的話,那他有九成把握讓血狼軍滾回邢州,甚至有很大的把握滅掉血狼軍這一半的軍隊。可如果遇到的是項文龍或者項文虎的話,那就麻煩了。
見到虎嘯軍安營扎寨,一直在遠處監視的哨子就迅速向西而去。傍晚前,哨子將新的軍情帶到了設在三岔口的主營。
“確認虎嘯軍已經出城,在牧馬坡扎營?”
“千真萬確,小的是看到虎嘯軍扎營之後才離開的。”
項文豹揮了揮手,讓哨子退了下去。
“三哥……”
項文豹向站在一旁的兩個弟弟項文熊與項文彪看了過去。
“三哥,看來此次虎嘯軍主動出城,並非要與我們決戰。”項文熊一邊說著,一邊給旁邊的老五項文彪遞眼神。
項文彪並沒有理會四哥的示意。
“四弟,你有何見解?”項文豹直接問了出來。
“我軍糧草並不多,僅能堅持半月。此次選擇秋收時節出征,目的就是要搶割崮梁與荊縣兩地即將成熟的糧食。”項文熊不再遲疑,把自己的判斷直接說了出來,“虎嘯軍軍師楊佩德老謀深算,恐怕早就猜到我軍將先割糧,後攻城,所以才會引軍進駐牧馬坡,阻止我軍割糧。”
項文豹微微點了點頭,這也正是他所考慮的。
牧馬坡距離崮梁城約四十裡,距離三岔口約八十裡。雖然相距甚遠,但是卻扼守住了崮梁、荊縣二地的主要村鎮。在虎嘯軍主力進駐牧馬坡的時候,朱仕琿定然派人前去收割即將成熟的糧食。如果虎嘯軍齊出,兩三日之內就能割完所有糧食。
“永盛軍那邊有什麽動靜?”
“暫時沒有永盛軍的消息。”項文彪開口了,“可按照約定,將由我們首先攻打崮梁城,如果不出所料,丁氏兄弟恐怕正在攻打施縣,搶割施縣的糧食。”
項文豹微微點了點頭,永盛軍開春時就到暉州劫掠了一番,收獲卻不大,現在恐怕更加缺糧。
“那我們就得把虎嘯軍趕回去。”項文豹迅速做出了決定,“傳令,步騎兩營連夜起營……”
“三哥!”項文熊立即說道,“臨行前父親與大哥都交代過,一定要小心謹慎,如虎嘯軍出城迎戰,且不可輕敵冒進。楊佩德詭計多端,絕不會主動前來送死,這次虎嘯軍進駐牧馬坡,肯定另有打算。”
“你是說,我不如大哥?”
“……”項文熊無言以對。
項文豹也有點火了。自從年初父親大病之後,大哥項文龍基本上接管了邢州節治府的大小事務,不再領軍遠征。按理說,項文豹沒有機會當上統軍將領,因為在他前面還有能征善戰的二哥項文虎,年初確定與永盛軍聯手進攻暉州時,就確定項文虎為統軍主帥。可在出軍前,二哥項文虎在追剿一股流寇時受了傷,無法隨軍出征,這才輪到了項文豹。
可以說,這是項文豹盼了很久的機會,是他擺脫父親與大哥影響的機會。
項文豹沒有與大哥項文龍爭奪邢州節治使的野心,他也知道自己爭不過智勇雙全的大哥。可他並不是沒有當節治使的野心,他的目標就是打下暉州,滅了朱家,然後自己當暉州節治使。到時就算仍然要受製於大哥項文龍,但也算得上是一方之主,比留在邢州,永遠屈居兄長之下要好得多。
項文豹很快就壓下了心頭的火氣,說道:“既然四弟不放心,那我就留五百步兵與你守衛主營,也好有所策應。”
項文熊暗歎了口氣:“四弟領命。”
“五弟,速去傳令,今夜六時開飯,步騎兩營最遲七時開拔!”
“是!”
天剛黑不久,血狼軍近五千步騎就浩浩蕩蕩的開出了三岔口主營,向東而去。
――
百市集血狼軍營地主帳內,李洪濤已經在不算大的帳篷內轉了幾百個來回,轉得守在帳篷裡的張挽、杜威、卞康三人眼花繚亂。
按照那個叫麻生的文書交代,那批在昨天晚上進山的哨子最遲中午就應該回來。李洪濤趕在天亮前完成了部署。
結果這一等,就是足足等了一天。
到中午時,李洪濤讓賀平又去審問了一番那個文書,得到的答覆仍然一樣。
李洪濤也知道,麻生並不知道哨子為什麽沒有準時回來。在撤與留的問題上,李洪濤沒有任何猶豫。既然要乾,那就要乾得徹底。如果讓哨子發現營地遭到了襲擊,五十名步兵都被殺了的話,血狼軍必然派大軍進山圍剿。到時候就算能夠躲到大山深處去,也隻躲得了一時,而不可能一直躲下去。
想到還留在山洞裡的蔣晟、張玉璿,生死未卜的黃季。李洪濤更不能選擇逃避,他已經辜負了易江的臨終囑托,更不能只顧自己逃生,而讓張玉璿受到威脅。
這也是李洪濤決定留下來的唯一原因。躲避不是消除危險的辦法,而真正的辦法就是勇敢的去戰鬥,戰勝危險!
“來了,來了!”田方急步衝了進來,“哨子回來了。”
“快做好準備!”李洪濤一愣,立即披上了那套軍官的鎖子甲,坐到了案幾的後面。
四人也都紛紛閃到了帳簾兩側,攥緊了長槍與短刀。
營地內, 數十名武裝起來的村民也紛紛進入了各自的位置。
二十名長槍手與二十名短刀手埋伏在馬廄外的帳篷後面,十名短刀手埋伏在主帳兩側的軍官帳篷裡面,另外二十多名穿著皮甲,手持長槍的村民則分散在營地裡,裝扮成了血狼軍的步兵。
營地門口,穿皮甲,執長槍,短刀挎在腰間的賀平推了下有點慌張的麻生,低聲說道:“按照吩咐做,敢有半點妄動,我一刀砍了你的腦袋!”
“是,是,大爺放心,小的明白!”
麻生慌不跌的擦了下額頭上的汗水,拿起筆的時候,右手還在微微顫抖。
“別慌,鎮定點!”實際上,賀平自己都很害怕,要知道,那可是十名哨子,十名殺人不眨眼的哨子。
麻生用力的抹了下臉,天氣並不熱,可汗水仍然直往外冒。
他朝通往山區的大路看了過去,十名哨子都回來了,還帶了約莫十個山民回來。麻生感到自己的下體又要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