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沒理會蘇穎的點點以對,一口氣將它知道的事情說出來——
這件事還要從傅煦陽到蘇穎的大哥蘇申那求指導學問說起,蘇申能升任國子監祭酒才學自然不必說,更何況他還是當代頗有盛名的書法家,門下自有幾個弟子。
蘇申也沒有吝於指導,但考察傅煦陽的才學還是要的,傅煦陽去蘇申那時好巧不巧的正好遇到了前來請教的弟子,所以就讓他們幾人就同一命題做篇文章來。
傅煦陽恃才傲物慣了,當下洋洋灑灑的寫下一篇自認為文采斐然的文章來,蘇申自己批閱後讓弟子們傳閱,那幾個弟子都是世家公子,當著先生的面也不好嘲弄傅煦陽,哪知道傅煦陽不服,說了一些昏話,大意便是自認自己的文章有新意不拘泥於書本,而其他幾個人的都著眼於功名利祿失卻了讀書的本意,言語中也帶上了對蘇申的不滿。
這可把那幾個弟子得罪了,私下裡就想出那麽一招折折傅煦陽的傲氣,要不然的話傅煦陽寫的那篇一鳴驚人的文章怎麽會被傳誦出去,就連他說的那些話也被修飾過後傳將了出來,再加上傅煦陽一言不合將壽安老太妃的外孫那孫家少爺打了,事後也被鬧得沸沸揚揚的。
“公侯府爺兒大放厥詞自比文曲星下凡,實乃腹內草莽紈絝子弟”雖沒指名道姓,但這所謂的公侯府爺兒得罪壽安老太妃最疼愛外孫的事情都被翻出來說爛了,這說的是誰大家都明了。
傅煦陽不明就裡的去和人家孫公子道歉,結果被一群讀書人引經據典的說的灰頭土臉,自認受到了侮辱,輕易不再出門,窩到書房裡整日裡和書房裡的水靈小丫頭抒發自己的鬱鬱不得志,傳到陳夫人和傅母耳中就成了傅煦陽在埋頭苦讀、用功讀書。
傅奕陽在戶部卻被往常看他不順眼的小人或明褒暗貶或冷嘲熱諷了一通,才知道傅煦陽乾的那些渾事兒,當下一冷臉,沒有當場發作,就冷冰冰道:“各位大人既然有這等心思關心本侯爺的家事,還不如多花些心思在月末考評上!”
反而讓那些存心看好戲的小人灰頭土臉,弄得好大一個沒臉,對著傅奕陽氣勢逼人的背影氣結卻又無可奈何。
傅奕陽抿著嘴角,卻沒有妄下結論,先去拜訪了蘇申這個大舅哥,蘇申也沒隱瞞,更沒有添油加醋,用平和的語氣點評了傅煦陽的學識,沒有責怪傅煦陽的意思,這樣反而讓傅奕陽更覺得羞愧,鄭重的朝他作揖替傅煦陽道歉。
“奕陽不必如此耿耿於懷,若是穎兒知曉了反而會怨我這個大哥為難你了。”蘇申這話兒中透著親近,他話中的意思讓傅奕陽有些不好意思,對蘇申也起了幾分親近的意思,兩個人一個有心一個有意,相聊甚歡。
等傅奕陽告辭時都覺得意猶未盡,甚至都和蘇申約好等沐休時再過府一敘,臉色比來的時候緩和多了。
只可惜剛回到侯府還沒等歇口氣就被傅母差人叫到上房去了,還沒等傅奕陽開口,傅母就強硬的說:“你兄弟和孫家少爺起了些爭端,你和他父親同在朝堂為官,不若你在其中做個和事佬,兩家人化乾戈為玉帛,以免傷了兩家和氣。”
傅奕陽皺了皺眉,道:“母親可知二弟都做了哪些渾事?”
傅奕陽這麽一說傅母就不高興了,在傅母眼裡傅煦陽是各種好,就算有不好那也是別人教壞他的,因而對傅奕陽這個說法很不滿,黑著臉說:“你兄弟平日裡脾氣溫和,待人有禮,若不是那起子小人在其中攛掇,又怎麽會和那孫家少爺爭吵起來,再說你兄弟也已經去和那孫家少爺道歉了,隻人家傲氣不受你兄弟的道歉。我想著,由你這個勇武侯在其中牽線,也可夠分量了罷!”
言語間的意思很明顯,連人家孫家都埋怨上了。
傅奕陽見和傅母說不通,就想去找傅煦陽談談,畢竟事關侯府的名聲,傅母又叫住他,說:“將大姑娘這個孫女養到我跟前一段時間這事兒,你媳婦兒也已經同意了,左右我這兒清淨的很,也有事情可做,省的成了只知道吃喝的老廢物。”
傅母想的好:既然傅煦陽偏向魏姨娘,不願意讓她們母女分離,但這件事可是你太太從中作梗,就是讓傅煦陽對蘇穎不喜,這是要離間他們夫妻呢。
只是傅母並不知道這件事就是傅煦陽做主拍板的,見傅奕陽神色寡淡,便不再多說。
傅奕陽抿了抿嘴角,隻說了句:“全憑母親做主。”
見他恭順的態度,傅母這才滿意了,又交代了兩句讓傅奕陽盡快將傅煦陽的事兒抹平了才放傅奕陽離開了。
傅奕陽轉身去了傅煦陽的書房,傅煦陽向來和傅奕陽這個兄長感情不親,除卻了傅奕陽從小被養在祖母跟前這個緣由外,更大的原因就是傅奕陽從小都是侯府的驕傲,老侯爺偏愛長子,老祖宗偏疼自小養在她跟前的孫子,也不排除傅母私下裡給傅煦陽灌輸的那些偏見。
更不用說傅奕陽作為嫡長子不但繼承了侯府的爵位,還憑靠自己的能力讓侯府沒降爵,說起勇武侯來都要讚一句的。
這都讓傅煦陽相當的不滿,他自詡哪點都不比傅奕陽差,偏偏就因為齒序問題他就要處處往後靠,所以當初老侯爺去世時要給他謀劃個六品同知的差事,傅煦陽十分自滿的拒絕了,他相信憑借自己的能力,也一樣會比傅奕陽這個兄長強。
因此對傅奕陽的說教很不屑,壓根就沒放在心上,直接冷笑著打斷傅奕陽的話,“大哥你不就是覺得我讓你覺得丟臉了,給咱們侯府抹黑了,何必說的這麽假惺惺的,真是虛偽至極!”
說完踹了一腳書案,上頭的白玉雕花兒的筆筒連著裡頭幾隻不知道用過沒有的毛筆滾到地上,滾到了傅奕陽的腳邊,傅煦陽看也不看,丟下一句“我的事不用你插手”然後甩開門就走了。
傅煦陽書房裡的幾個穿紅著綠的丫頭都是屏氣不敢出聲兒,傅奕陽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站在原地半晌才甩了袖子,轉身出了傅煦陽的書房。
氣悶的大老爺也沒往後院去,就在自己的外書房裡,把伺候的人都趕出去,關了門就自個一個人生起悶氣來了。大老爺生氣也不踢桌子砸花瓶的,就抄書寫字,慢慢讓自己平靜下來。
等到了飯點,外頭候著的人也不見裡頭有動靜,就有丫頭大著膽子在外頭問了句:“老爺可是餓了?可要奴婢們傳飯食進來?”
門被打開,傅奕陽冷著臉走出去,隻說了句:“去正院。”還沒等傅奕陽走進正院,就聽到魏姨娘的南院嘈嘈雜雜,夾雜著魏姨娘的哭聲,若擱在以往魏姨娘委委屈屈的掉幾滴眼淚說不得就能引起大老爺的憐惜,可經歷了這段時間魏姨娘折騰出來的糟心事,現在大老爺聽起來隻覺得煩躁。
腳步沒停直接往裡走,哪知道剛經過南院門口,就聽到半遮半掩的門裡頭傳來一道聲音,傅奕陽聽著有點耳熟,這不是蘇穎跟前的頗為得力的一丫頭麽。
“太太下午剛給魏姨娘說了老太太疼愛孫女要把大姑娘抱到上房去養,當時瞧著魏姨娘挺樂意的,還連說大姑娘得了大造化,怎的這時間又鬧上了,擾的太太跟著得不了清淨,還出力不討好,回頭老太太又該……”余下的句子說的含糊,又被另一道聲音斥責了兩句,才不甘願的住了嘴。
“我避著人才說兩句的。”
“行了,別讓太太起疑,過去罷。”
傅奕陽抿了抿嘴,步子就停頓了下直接往前走,等到了正院果然蘇穎不在,徑自到了裡室,隨意坐在椅子上,薄荷伶俐的送上茶來,傅奕陽淺淺啜了一口,是他喜歡喝的碧螺春。
薄荷退出去後給個小丫頭使眼色,讓她去南院叫蘇穎來,回頭進了屋子大著膽子說:“太太被魏姨娘叫去南院看大姑娘了這就回來,老爺可用過晚飯了?”
“就在這兒用。 ”傅奕陽揮手讓薄荷下去,隨手拿起了一本蘇穎隨手放在書案上的書,也不是什麽寫詩描詞的書,卻是一本與養生有關的書,隨意翻了兩頁,上面還有蘇穎隨手寫下來的注釋,很清婉的字體,韻味甚好。
成親幾年,傅奕陽還不知道妻子竟然寫的這麽一筆所謂“碎玉壺之冰,爛瑤台之月,婉然若樹,穆若清風”的簪花小楷,著實讓大老爺有些詫異。
不過轉念一想妻子出身書香門第,不像傅母和陳夫人信奉“女子無才便是德”家族中女子大多大字不識幾個,習得這麽一手細致的字,偏偏平日裡從不顯露,想來也是和侯府風氣有關。
這麽一想,傅奕陽心裡升起幾分憐惜,聯想到自己的際遇,尤其是被母親不喜、嫡親的弟弟不理解後,對蘇穎頗有同病相憐之感。
等蘇穎回來,就被大老爺那憐惜中夾雜著同情的眼神弄得心裡發毛,心道這是受什麽刺激了?
唉,只能說大老爺腦洞開太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