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驗強陸隊的作戰能力?”華德聞言露出疑惑的表情,用不太甘心的語氣問道:“閣下是打算引誘對方展開艦內侵攻戰術嗎?這樣可是很費力的哦……”
“大提督,你該不會是打算……由我方主動實施艦內侵攻戰術吧?”尤希斯則是稍稍猶豫了一下,然後才把自己的推測說了出來。
“為什麽不可以?”艾爾佛達露出微笑,開始說明自己的構想。“雖然並不像彼安軍那樣被大量采用,但蒼穹軍也有配置強行登陸艦,只要讓技術部對原有的強行登陸艦作一番調整,那麽在實施戰術的條件上就不存在任何問題。”
“可是,作戰人員呢?”華德沉吟了一下,然後提出了自己的問題。“畢竟強陸隊之所以誕生,原本只是為了抑製敵人的艦內侵攻戰術而已。如果臨時讓他們改守為攻的話,那在指揮官的人物選擇上可得非常慎重才行……”
“嗯,的確如此。”艾爾佛達點點頭,同意了部下的意見。“擔任指揮官的人物必須對近身戰術異常熟悉,並且本身也要求具備相當的作戰能力才行。以這個標準來看,我艦隊所屬的翔士中大概很難挑選出符合以上條件的人物……”
“只能在從士之中選擇嗎?”華德不禁感到頭疼起來。從近百萬浩如煙海的從士資料中挑選出適合的人物,絕對是一件堪稱噩夢的任務。在產生這種認知的同時,黑發提督的腦海中立即、就好象反射般地浮現出那位美麗副官的身影。
“唔,席瑞拉這次還是會幫我的吧……”華德喃喃自語,不過聲音中似乎沒有任何的自信。由於昨天自己巡視要塞(明明就是忙裡偷閑……)時忘記佩戴終端手環(忘記?不是你自己把它解下來丟在指揮桌上的嗎?),因此席瑞拉不禁勃然大怒。到今天早晨為止,兩人的關系還依舊充滿了火藥味。
“不過就是出勤時忘記佩戴終端手環而已,需要那麽生氣嗎?”華德不禁感到異常委屈(嗯,無意識下就把自己行為完全合理化,這就是所謂的“自欺欺人”的最高境界吧?)。
“有哦,那樣智勇雙全的人物。”正當同僚在為即將降臨到自己頭上的那件艱苦工作叫苦不跌的時候,沉默了半天的尤希斯突然發言道:“而且,他還是翔士。”
“真的嗎?那就讓他擔任這次任務的指揮官……呃,我只是想這麽建議而已。”大喜過望的某人不禁忘記了此時的狀況,站起來激動地如此說道。直到上司那冷淡的目光下落到身上後,他才乾笑著重新坐了回去。
“……尤希斯,那位翔士是誰?”艾爾佛達在心中深深歎了一口氣,接著將視線移到了第二艦隊的提督身上。“是你麾下的人物嗎?”
“嗯,事實上,他正是第一艦隊旗艦‘龍炎’上的強陸隊隊長。”尤希斯點點頭,將自己對那位人物的理解說了出來。
“以純粹戰士的角度來看,他幾近完美。勇猛、強悍、冷靜、堅定……就算在帝國廣袤疆域中上,大概也很難找出比他更完美地融合以上優秀特質的人物吧?事實上,就算在統合部下的方面,他也有著異常出色的表現――畢竟,只花了一天時間得到強陸隊中那些桀驁不馴的家夥,全體一致敬畏的這種事情,可不是任何翔士都能夠做得到的……不,應該說出了他之外大概沒有人能做到吧?就算稱之為戰士中的戰士、獅子中的獅子,我想也不為過吧?”
“哦,竟然有這樣的人物嗎?”艾爾佛達不禁來了興趣,然而這位眷族之長繼續追問下去前,伴隨著突然閃過腦海的記憶,某種不祥的預感悄然浮了上來。“等等,‘龍炎’的強陸隊長,你說的該不會是……”
“嗯,他就是那位海特蘭德家幼子,海特蘭德-魯-吉爾-林-天空準令翔士。”尤希斯露出誇耀似的笑容,繼續說道:“他可是比傳聞中更加優秀,如果由他來擔任艦內侵攻作戰的指揮,應該不會有任何不安……”
“沒錯,他的確是位非常優秀的翔士哦!”雖然華德的積極態度頗叫人懷疑其動機,不過這次他倒不像只是隨便附和尤希斯的樣子。“事實上,不久前我也見過那位海特蘭德家幼子。單以翔士的器量而言,就算跟大提督你相比也差不了多少呢?如果其軍才能夠得到充分的發揮,相信用不了多久帝國之翼的威名就能在蒼穹軍中與伊斯埃雷家比肩了。”
“唔,真的是這樣子嗎……”艾爾佛達的表情就像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似的。能夠在短短數日內給兩位列翼翔士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並得到他們的這番盛讚,少主或許真的具備著對於常人而言遙不可及的軍才吧?雖然這絕對是件令人歡欣鼓舞的事情,但站在眷族之長的立場,艾爾佛達卻無論如何都做不出親手把這位寄托著全體眷族之希望的海特蘭德家幼子推入危險境地的事情。
“聽你這麽一說,就連我也跟著期待起來了啊!”尤希斯自信滿滿地望向友人,然後提議道:“怎麽樣?要不要來賭一下,我猜他這次肯定能順利完成任務,圓滿返航。”
“……因為這次我們的意見相同,所以這個賭局不成立,尤希斯。”華德用淡淡的聲音拒絕了友人的提議。
“你們啊,”艾爾佛達敲了敲桌子,將兩位部下開始潰散的注意力集中了回來。“還真是給我出了一個難題呢……”
這位眷族之長輕皺眉頭,纖細的指尖在桌面上敲擊出煩惱的節奏,以無奈的目光望向兩位正露出莫名其妙表情的列翼翔士,歎息道:“我可是巴恩多魯家當主哦?本來應該作為海特蘭德家幼子最堅強守護的翼之眷族,居然不得不把自己守護的對象置身於危險境地……雖說這是無可奈何的偶然,不過難道你們就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嗎?”
“呃……”隱隱似乎可以看到尤希斯和華德頭上同時冒出冷汗來。
“那……長官,我們就換個人物來負責這次任務吧?”考慮到有可能面臨最高監督大人的憤怒,華德也顧不上為自己偷閑的打算,趕緊收回了自己最初的意見(噢,這個牆頭草!)。
“在艦內侵攻任務中,有比海特蘭德準令翔士更加合適的人物嗎?”艾爾佛達以不怎麽抱希望的聲音如此詢問道。
“這個,至少我這邊是沒有比他更優秀的候選者了……”尤希斯把視線移到了對面的友人身上,不過黑發的提督在感覺到他的期待後,馬上就把頭搖得跟拔浪鼓似的。
“是這樣的嗎……”巴恩多魯家當主的表情在驕傲與煩惱間徘徊不已,過了好一陣子才找到平衡點,以堅決的語氣斷然道:“既然沒有更合適的人選,那還是讓海特蘭德準令翔士擔任艦內侵攻作戰的強陸隊指揮吧!至於強行偵查方面的作戰指揮,就由華德你推薦的那位翔士擔任好了。三日後開始執行作戰,在這之前先讓那位翔士把作戰計劃提出來吧?”
“好的,我會轉告她的。”華德慎重地點了點頭。
“嗯,那先生們,今天就到此為止吧!”艾爾佛達就像要結束這次作戰會議般站了起來,而兩位列翼翔士也跟著站起來,右手扶肩,一起向長官致上了告別的軍禮,然後才轉身朝出口走去。
“啊,對了。”在兩人差不多走到門口時,艾爾佛達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來似的,用不像是開玩笑的語氣如此說道:“如果萬一的情況下,公子受了什麽傷的話,海特蘭德家影之當主的悲慟和紋章院院長大人的盛怒,可得由你們自己去承擔哦?”
“咦……”某位曾經因過去的劣跡而受過紋章院“關照”的伊斯埃雷之子,突然一個跌撞失去平衡,反射般按住旁邊的矮桌才勉強沒有倒下去,只不過卻失手打翻了上面的水栽植物,濕漉漉的半身好不狼狽。
“……哎喲!”在前進中突然發起呆來的華德,則是一頭撞上了開到一半的自動滑門,然後慘叫一聲捂住腦袋,蹲在地上發出了充滿怨念的呻吟。
“你們啊,我才是最想哭的那個誒……”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此刻卻也露出苦澀的表情。畢竟,就算彼此隔著數千光年的距離,那雙如血紅瞳的主人也依舊是讓人無法忽略的存在。
……………………
在納德斯星系海盜討伐戰中,創下最高擊墜數記錄的是一支名為“蒼炎”的突擊艦小隊,勇猛無雙的攻勢以及柔韌自在的進退,就算將之視為引領討伐艦隊全體攻擊節奏的矛頭也不為過。
當然,在創下最高擊墜數記錄的同時,“蒼炎”自身也承受了相當大的損害,十艘最精銳突擊艦中有一支被擊沉,兩支遭遇返廠大修的命運,另外有一支成為敵人艦內侵攻戰術的犧牲品,自艦長以下全員陣亡。可以說,在那一戰中“蒼炎”損耗了近一半的戰鬥力。
然後,花了一年的時間來彌補這些損失的“蒼炎”,現在又重新擁有了自建隊以來最勇悍的戰鬥力。歷經戰爭洗禮後的初生牛犢,此刻徹底進化為了嗜血的頭狼,在諸多尚未見血的同僚為即將到來的戰爭而惶惶終日的時候,它卻反而成為第二艦隊中求戰意識最強的一支。
事實上,“蒼炎”小隊如此激昂的戰意有很大一部分是來源於統率這支突擊艦小隊的指揮官,因無雙勇猛而聲名遠播的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亞諾萊維涅-晉-菲恩伯德-羅斯-夏音十翔長。得到部下一致敬畏與信賴的她,在海盜討伐戰後立即晉升為先任翔士,現在已經是名符其實的十翔長了。
“強行偵查啊……”
此刻,拿著那份由黑發提督直接簽發的指令書,夏音陷入罕見的沉思中。毫無疑問,這是一項異常榮譽的任命,是對“蒼炎”小隊的戰鬥能力以及作為其十翔長的自己軍才的肯定。對於這一點,雖說是理所當然的反應,但夏音還是感到非常自豪。
不過,已經體驗到擔負數千人性命那種沉重感的年輕十翔長,在放縱自己那股伴隨這道指令而生昂揚戰意之前,卻還是有不得不顧慮到的問題。
在彼安軍已經差不多集結完成的現在,作為其前沿陣地而存在的拉爾星系,可以說已經成為了極度危險的存在。區區十支突擊艦――哪怕是蒼穹軍中最精銳的部隊,只要稍不留神觸動那隻龐然巨獸的反射神經,那麽灰飛煙滅就是幾乎注定了的命運。因此就算只是擬定作戰方案,也必須以異常謹慎的態度來對待才行。
當然,如果僅僅是這種程度的風險的話,也還不至於會讓這位具有一位優秀翔士所有特質的公主殿下猶豫如此之久。夏音將視線移到了指令書的下方,那裡對此次強行偵查作戰提出了額外的要求,而這才是讓她困惑不已的原因。
“將艦內侵攻作戰視為此次強行偵查最重要的目標之一,全力配合強陸隊的進擊和撤離……”
在蒼穹軍伴隨帝國不斷壯大的數百年歷史中,可以說從來沒有采用過類似艦內侵攻作戰這般與優雅的標準相距甚遠的作戰方式。因此,就算夏音打算遵循先例來擬定對強陸隊的掩護方式,也完全沒有可以參考的資料……不,也不能說是完全沒有,至少在帝國商務院的資料館中就保存有數量相當驚人的記錄。只不過,那全是作為艦內侵攻作戰受害一方的血淚控訴罷了……
“總之,先和那位強陸隊指揮官商討後,再決定接下來的作戰方案吧!”如此決定的夏音,將指令書翻到了最後一頁。“嗯,那位翔士的名字是……呃?呃呃?呃呃呃!”
在看清那個名字的瞬間,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的臉上頓時顯出極度動搖的表情,然後用微微顫抖的手將指令書合攏、放到辦公桌上,像要平息自己心情般閉上眼睛。
一分鍾後,艦長室外的艦內通道上響起了仿佛漸漸遠去的腳步聲……
……………………
跟大部分地上世界的居民一樣,夏蘭人通常一日三餐,盡管早餐和晚餐的時間會根據各自的生活習慣而有所不同,但他們享用午餐的時間卻基本上都在標準時間十二點左右,而午餐的菜肴也是三餐中最豐富的一頓。
當然,這個習慣也被延續到了蒼穹軍中。以單艦為單位,包括巡查艦等小型艦在內,艦內都設有專門的餐廳供從士和翔士用餐。雖然為了節約空間和人力資源,大部分戰艦都采用口感不是那麽好的自動調理機烹飪飲食,但在艦隊旗艦等比較重要的戰艦上,一般還是由專門的炊事從士負責照顧整艘戰艦的乘員們的胃口。
對第一艦隊的旗艦“龍炎”來說,當然也是這樣。作為那間艦內餐廳最大消費實體“強陸隊”的指揮官,天空對那位不知為何會跑來擔任到廚務長一職的蒼穹之民的手藝其實並不是那麽滿意――總覺得口味太過清淡,甚至光要分辨出其中材料構成就是件非常辛苦的工作(你這無聊的家夥,沒事去分辨人家的材料構成作什麽?偷師麽……)。
“唔……”站在艦內通道的三岔口上,天空在“自己動手作一頓美食”和“去餐廳吃一頓不那麽美味的食物”中徘徊猶豫了好一陣子,然後才帶著很不甘心的表情向艦內餐廳走去,同時喃喃自語道:“……為了適應嚴苛複雜的生存環境,人類在進化的過程中已經拋棄過很多東西了……事到如今,就算在加上我的這份微不足道的懶惰,也不算什麽吧……”
根源氏族之子就這麽一邊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一邊踏著悠閑的步子前進著。而當他走到距離餐廳還有一半路程的時候,前方不遠處一個似乎正艱難前進的紫色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咦?莽撞女?”
天空再走近了一點,發覺那位紫發女性確實是之前曾與自己有過一場不大不小之誤會的情報參謀,素翎翔士雅麗亞。此刻, 她正抱著一口看似很沉重的箱子,踏著孤傲的步子在艱難前行著。
“這到底是……”天空皺著眉頭環視著周圍。姑且不論對方個性如何,讓體力纖弱的女性負擔如此重荷而竟然沒有一位男性伸出援手,在受到古老文明洗禮的海特蘭德之子看來,這簡直就是無法容忍的事情。
“那些家夥,該不會也是就這麽袖手旁觀地走過去了吧?”天空突然想起那些跑在他前面的強陸隊隊員們,根據時間推算,他們中無論如何也會有人曾遇到過這位女性。
“看起來,訓練的分量還是太輕了一點啊……”像是蒙受了某種奇恥大辱般,天空露出了咬牙切齒的表情,然後隻猶豫了幾秒鍾,就快步跟上了那位艱難前行的素翎翔士。
“莽……不,長官,還是讓我來幫你拿吧?”雖然是詢問的語氣,不過在雅麗亞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手中的箱子就已經被某人以強硬的動作搶了過去。
只是,在抱起那口箱子的同時,天空的鼻尖突然飄過一絲濃鬱至極的酒香,於是不禁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呃?這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