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懷又看了看手上的合約,終於忍不住說道:“易總,你們要用上個月13號時的股價把你手上佳禾公司的股份轉讓給我……這不是讓你們華星太吃虧了嗎?上個月那個時候,全香港的影業股都在大跌,那時候佳禾的股票是最低的時候,而你手上的佳禾股份,現在可以賣六七倍這個價錢了。更何況,你為拿回我們八家的這些股份,額外的花了那麽多錢,費了那麽多時間精力……現在這個價錢把股份讓給我,這……這讓我這老臉怎麽放得下來接受呢?不行不行,我很感謝你肯把股份還給佳禾,但是一定要擬一份合理的合約,我周文懷做了一輩子生意,講得是公公道道,不能佔你們華星的便宜!”
老先生說的有點激動,他說話的口氣,就差沒有以老前輩的口氣教訓易青說:年輕人,生意不是象你這樣做的,哪有你這樣做生意的。
現在的易青在這八位影業大亨看來,簡直是敗家子了。
其他的幾家影業公司有附和的,也有不吭聲的,更有在心裡罵周文懷有便宜不知道佔的。他們手裡的合約,也大同小異。
易青點頭道:“佳禾的周總說的好,做生意要公公道道。當初我求各位出手幫助我打那場硬仗,就曾答應會把各位公司裡被無理侵佔的股份還給各位,而且還說了。只要各位站在我這邊,必有重謝。今天我們華星以低價轉讓地,是各位公司的股份,都是各位創業時期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天下。現在只是物歸原主而已。我當初說了,我易素來香港,是為了拍好電影,是為了給香港電影做點事來的,今天如果我佔了各位一點便宜,那我就成了用這個口號來謀私利地偽君子了,各位不會這麽不肯成全我吧?”
邵氏兄弟兩人對看了一眼,忍不住一起讚道:“好,易總你真是沒話說!我們邵家交了你這個朋友,今後要是有什麽事。赴湯蹈火,傾家蕩產,你說一聲。我們照做!”
依依在一旁笑道:“赴湯蹈火傾家蕩產的事,易導是不會讓大家做的。只要將來各位的公司,多多照顧華星的藝員,請我們拍戲,賞口飯吃就行了。”
黃百鳴和王家偉。杜其峰等人聽了,一起哈哈大笑。杜其峰道:“我倒是想請依依小姐拍戲,只是一直請不到哦!”
孫茹道:“另外。各位如果想回報些什麽的話,不妨回報觀眾和回報香港電影吧!香港電影已經沉靜了這麽多年了,希望明年,沒有了黑道上那些事,各位能拿出真正的好東西來。我希望明年一年,全香港至少有十到二十部票房五百萬以上的電影,我個人承諾了,只要各位的公司拍的東西沒有大多違禁地內容,我負責牽線在大陸全線上映!”
孫茹的這番豪言引得眾人又是一片嘩然。搞電影的或多或少都對孫茹地背景有一點了解。當年佳禾的國內分公司副總裁就曾為了佳禾的電影進埠的事情在電影學院外苦等孫大小姐。今天聽她玉口親自承諾,將來各家香港公司的內地查和上映發行就有了保證,這真是大大地財路一條。
易青也笑道:“除了拍戲和各種公司間的合作,在這之後我還有點想法,是關於成立新的香港電影協會,和訂立新地行業規范等問題的,比如反黑和反狗仔等等,希望大家屆時能支持一二。”
各家老板連忙紛紛點頭,回顧自己身邊個個帶了會計師,如臨大敵的樣子,顯得那麽小氣,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又談了幾句,紛紛告辭。
易青和孫茹站了起來,把各家老板送到電梯口。一一送走了八家影業公司的老板,易青回到會客室,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全身放松的歎了口氣。
依依走進來坐在他身邊,意味深長的看著他,輕輕的在他大腿上拍了拍。
易素閉上眼睛道:“結束了,終於結束了。”
依依知道他的意思,輕輕的替他揉起肩膀來。
這一陣,易青真是辛苦了。從和李恩華、孫茹商量聯系華雲豐開始,一路精心謀劃,小心布局,直到收繳十一家社團在八大影業地股份,再直到今天。
整個過程,不知花費了易青多少心血。終於達成了他的目的,也初步達成了孫老爺子當年改革香港電影的願望。那就是驅逐黑道勢力對香港電影的控制,實現香港電影人的創作自主。剩下的,就是易青他們最擅長的拍電影方面的事兒了,只要電影人能自己做主,香港的電影人能拍出世界上最好的電影,這是易青一直堅信的!
易青舒服的睜開眼睛,看到送完客人回來的孫茹也正站在門口笑吟吟的看著他,眼神裡,有壓抑不住的對這個男人的欣賞。
易青,你辛苦了。
……
孔儒小心的推看練功房的門,悄悄的往裡張望了一下。
只見一個矯健的身影穿著一身唐式的練功服,頭帶面盔護具,手持一根竹劍在那裡練習“三步一進擊”,口中叱吒有聲,盡管只是一個最簡單的入門起手式,竟也顯得威勢無倫,隱隱有風雷之聲。
孔儒訝然張大了嘴,他從未想過一個男子舞劍練劍的姿態可以如此完美。
他是學形象藝術的,又非常注重視聽語言中的具像性,此時看到這名男子如此協調優美的身姿,糅合了陽剛陰柔兩種美的極致,不禁看入了神,不知不覺的抬腳走進了練功房。
背對著孔儒的這名男子竟立刻察覺到了孔儒的行動,低喝道:“入室請去鞋襪!”
孔儒驀然吃了一驚,他立刻意識到這個帶著面盔的男人是誰了,連忙心虛的低頭後撤,準備趕緊退出去。
華雲豐隨手褪下面盔,長笑道:“小孔,咱們也算是一場相識,為何如此薄情,吝惜片刻呢?”
孔儒尷尬的站在那裡,進退不得,想了想,隻好褪去鞋襪,光腳走了進來。
只見木板地上隨意的放著幾個草皮墊子,華雲豐隨意的選了一個,坐了下來,含笑看著他,英俊的面容裡有一種沉靜的高雅。
孔儒赫然在練功房的三面牆鏡中看見自己和華雲豐的臉。
孔儒和華雲豐,兩人都是極英俊的男子,孔儒平生也常常以此自傲,覺得自己即使跨行拍戲,拿個把偶像類的獎項也沒有問題。
但是此時面對華雲豐的孔儒,卻感到了異樣的自卑。鏡子中的華雲豐風姿瀟灑,飄飄然有出塵之姿,酷似孫茹的俊面在精致優美之外,透著一種陽剛的霸氣。
而孔儒再看看自己,光是有整齊俊美的五官,風語小說但是卻透出一股陰霾的死氣,過於挺拔的鼻子顯得多少有些陰鷙桀驁,最奇怪的是氣質暗沉仿佛有什麽鬱積在一起不能暢通一樣。
孔儒發了一秒鍾呆,暗自歎了口氣,移過一個墊子,在華雲豐的對面坐了下來。
“恩,呃……華……華先生,”孔儒想了半天,終於確定了稱呼,勉強笑道:“想不到您對日式劍道也有興趣。”
“錯!”華雲豐肅然坐正身子,緩緩將竹劍平置膝上,莊容道:“中國古劍道!”
孔儒一聽暗叫慚愧,心想自己也是真笨,如果是日本劍道那就該是穿和服著白襪練習了,怎麽會穿唐裝赤足呢?
華雲豐雙手平撫竹劍,淡然道:“我八歲練劍,至今四十年整。”
孔儒眉毛一挑,心裡覺得奇怪,忍不住脫口道:“四十年,先生竟還執著於最基本的起手步伐。”
華雲豐微笑道:“非我執著,是你不能悟。劍之道,在爭競攻伐,是為小道;人之道,在無欲休爭,是為大道。萬物相育而不相害, 道並行而不悖。”
孔儒肅然躬身道:“請先生教我。”
華雲豐長歎一聲,道:“我幼年從我義父學劍,半生打遍黑道,殺盡仇寇,自問天下難覓敵手。但是一直到十年之前,方才經高人指點,了悟劍之大道。可惜不能多聆教誨,竟仙人永隔。”
孔儒一聽肅然起敬,問道:“不知道這位高人是誰,竟有此蓋世風骨,能令華先生這樣的奇人如此景仰。”
話音剛落,孔儒隻覺得眼前一黑,接著金星亂冒,只聽得“突突突”三聲,腦袋上結結實實的挨了華雲豐三下竹劍,不禁大驚,滿臉驚愕,不解的看著華雲豐。
華雲豐正襟危坐,面現悲傷之色,道:“當年點化我之人,正是你的老師孫國放教授。我今天這三記,是代老師以竹杖打你,你可心服?”
孔儒呆了半晌,想起孫老爺子的絕世風標,不禁神往。於是孔儒雙手交疊放於地上,以額頭觸手背,躬身施大禮,畢恭畢敬的對華雲豐道——
“願聽先生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