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
從機場出來,空氣中鹹鹹的濕潤海氣,從哈得孫河口上飄進市區,讓易素和孫茹意識到,瀕臨大西洋的美國第一大城紐約到了。
來接機的寧倩華和華星的工作人員,老遠迎了上來。大家都是好長時間不見,最近又發生了這麽多事情,一旦相見,都是倍覺親切,又有幾分感慨。
“小意今天去CNN時代華納做訪問,她也說非常想念你們,但是可能要到晚上才能見面了。”寧倩華笑著解釋道。
“小意都上CNN了?”易青驚喜的說道,這一段一直在忙西北新影城招標的事,美國的《雙槍老太婆》宣傳他幾乎沒怎麽過問了,沒想到在經歷了《花木蘭》、《地獄方舟》、《雙槍老太婆》等幾部賣座華語片之後,小意在美國竟紅到了這種程度——在全球最大的新聞采集、播出平台CSN上做節目,這對於中國影星來說,已是罕有的殊榮。
三人一邊向機場外走去,寧倩華一邊簡單的向易青匯報了一下《雙槍老太婆》的英文版《戰火…玫瑰…雙槍》在美國的發行情況。作為一部中國的主旋律電影,略經改動剪輯之後在美國放映,居然大受好評,美國觀眾從未接觸這種題材和風格的電影,深深為二戰時期中國民間反法西斯女英雄的熱血事跡所打動。對當年發生在亞洲的那場戰爭以及日本侵略者地罪行又有了深一層的認識。
《戰火玫瑰,雙槍》在美國上映四周、加映五天,總票房超過21億美圓,成績斐然,樂壞了易青的美國搭檔詹姆斯。聽說易青和孫茹要來,這個白人大個子一個勁的在寧倩華面前嚷嚷要請易青吃一頓大餐,搞個商務派對和院線商們一起好生慶祝一番。
寧倩華察言觀色,見孫茹一直悶悶不樂、寡言少語,一點不象從前那健談地模樣,不禁有些黯然。香港發生的事情,她早已知道了,關於華雲豐和華雲清近期結婚的消息,早已哄傳美國華人商界——她當然知道孫茹此次來,並不是來工作的。《雙槍老太婆在美國的宣傳工作已近尾聲,她和小意也將不久回國了,孫茹這時候來。自然是處理自己家裡的私事。
當下寧倩華便向易青詢問,是不是把詹姆斯那邊的約請推掉,並問在美國要見什麽人、不見什麽人?
“一個都不見。”易青道:“找機會安排我們跟詹姆斯私人聚一聚就行,其他的人一概不見。對了,弄輛車給我們,我帶著小茹去散散心。”
說著。易青望著孫茹笑道:“來了紐約這麽多次了,都沒陪你在這世界第一大都會好好玩一玩,這次我們自己開車去逛紐約好不好?去看曼哈頓夜景、自由女神像、時代廣場……還是。去百老匯聽歌劇?”
孫茹知道他在勸慰自己,嫣然一笑,伸出手去和他相握,釋然道:“我們又不是來玩的。先去拜祭我爸爸吧!”
……
第二天。
沒有人注意到孤零零的墓圓裡,正在祭拜父親地孫茹。
整個唐人街、整個紐約市,都沉浸在一片熱鬧喜慶的氣氛裡。
宇通國際的新任總裁和前任總裁夫人地婚禮,轟動了整個曼哈頓區。
華雲豐包下了唐人街最富麗堂皇的大中國娛樂城全場,整條街裡外三層,全是迎親和賓客的車隊,花費重金請來的舞龍舞獅、雜技百戲、爆竹煙花、搭台子堂會諸般戲碼。紛紛上演,渲染的整條街鑼鼓喧天、花團錦簇、流光溢彩……
由於華雲豐和華雲清都跟著當年地華老爺子信佛、拜關二爺,所以並沒有在教堂舉行基督教式或者天主教式的婚禮,早上,在法院行過禮後,在上萬名長樂幫的幫眾和海外老鄉地簇擁下,把新郎新娘迎進了中國城。
在娛樂城外間的大花圓草坪上,擺起長龍般的四條流水席,冷餐熱菜果品酒水不住的添將上來——只要是唐人街的華人,長得黃皮膚黑眼睛的,會說句中國話的“恭喜恭喜”的,只要上得門來,今天都可以參加宇通主席、長樂幫話事人的婚宴,吃個渾圓溜飽。
在往裡一點地賭場和夜總會裡、游泳池邊、各個場館,三三兩兩的聚集了長樂幫的大小頭目幫眾,來參加他們大佬教父的喜宴。
再往裡是舞會大廳,聚集在這娛樂城核心之處的,才是真正的大人物們——美國商界各行各領域的大了們,以及長樂幫的長老前輩和各位堂主;諸如布郎夫人、阿隆索之流的宇通國際的高級職員;歷年來跟宇通有生意來往的黑白兩道八方神仙;紐約各大黑幫的頂尖人物,還有多年來在華雲豐的身邊為他出生入死的肝膽兄弟……
大廳正堂舉行的是純中式的婚禮,客人們紛紛拿新郎新娘打趣,使勁勸酒;在場的老外們也結結實實的開了一回眼界,見識了中國人結婚時的熱鬧與喜慶。
此時,從曼哈頓外大街向內眺望,隱隱的只見條條人龍穿梭,耳邊只聽得歡聲笑語陣陣——華雲豐今天結婚所擺出的排場,恐怕要比當年孫雲博成婚、華老幫主嫁女更要奢華、張揚十倍。
……
華雲清今天顯得有些心神不屬。
大紅色的鳳冠霞帔,也映不紅她略顯得蒼白的臉色。
只不過,這樣的姿容在燈光下,越發顯得如水晶般透出晶瑩剔透的楚楚的美來。
她心不在焉的敬了來客幾杯酒,眼睛一直望著門口。
她多希望,能看見那個嬌俏可人的身影,能聽見熟悉而熱切的一聲:媽媽!
漸漸的,她一刻熱烈期盼的心,慢慢的冷了下來。
喧嘩紛鬧的大廳裡,本該是今天主角的新娘獨坐一隅。
主說:你是有罪的,並永遠不得救贖。
……
中國城外。
一牆之隔,外面是寂靜的大街——美國生活,入夜之後,街上就很少有人出來活動。
隔著縷空的鐵欄,坐在車子裡的易青和孫茹,遠遠的能看見裡間草坪上的衣香鬢影、歡宴達旦的情景。
那些喧嘩熱鬧的人聲笑聲,仿佛是從遙遠的另一個陌生的世界傳來的一般,隱隱的飄蕩在耳際,那樣的虛幻而空洞,充滿了一種沉重的荒誕。
華雲豐仿佛是要將他這一生的快樂和放縱,全在這一個晚上宣泄出來。
此時,孫茹和易青在局外的角度看來,如同看著一場牽線木偶的小醜劇一般,倒似有一種莫名的悵惘——那種大喜大樂,大起大興之後的淡淡的悲涼,一如喜慶的鑼鼓歡歌驟然停歇之後,顯得格外冷清寂寥的心境。
誰知道,在這喜氣洋洋的一宿狂歡之後,留下的會是些什麽?
“你真的不進去了?”易青低聲的問道。
“在這裡看看,”孫茹頭也不會的望著草坪那邊,輕聲應道:“這就很好了。”
易青長長的歎了口氣,沉吟的道:“我現在真希望自己的推斷是錯的;可是理智又告訴我,我希望自己推斷的是正確的……”
“媽媽不會有事嗎?”孫茹還是忍不住問道。
“當然不會,你放心吧!”易青微微一笑,道:“華雲豐對你媽媽用情極深,愛逾性命。所以無論是什麽情形,她都不會有事的。其實,從我告訴華雲豐並和他打那個賭開始,今天晚上這場戲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的。”
“如果……真象你說的那樣,”孫茹悄悄拭去眼角滲出的一滴淚水,幽幽的道:“也許,我真是冤枉了媽媽。”
“相信我,小茹。過了今天晚上,一切就會好起來了。 ”易青輕輕伸手摟住她的肩膀,讓他*到自己懷裡來,低頭道:“我現在只希望,華雲豐一代梟雄的胸襟氣度,能夠使他信守諾言,踐行賭約,那就一切圓滿了。”
“易素,謝謝你。”孫茹突然抬頭說道。
“謝我什麽?”易素笑著問道。
“你本來可以不告訴我舅舅的。”孫茹低聲道:“告訴他,等於是救了我媽媽。但是,我並不認為,他真的會信守諾言。易素,這個賭,你賭的太大太險了。”
“也許,我們誰都不了解華雲豐這個人。包括你媽媽。”易素突然感慨的說著,仰起頭望向了車窗外曼哈頓的夜空。
這裡是紐約其它被稱為“站立著的城市”,百層高樓的數量,是世界之最。
人類自有文明以來,就有一種向高處攀爬的**——高了,還要更高。
可那高處的寂寞與孤寒,又有幾人能夠明瞭?
天意自古高難問。天之高,又豈可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