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5 實驗

　伯納德.喬治就讀於紐約州的康奈爾大學，做為在校學生就可以以經紀人姿態出現的他來說，因為身後的背景是CAA和皮克斯，來到韓國即便是見到文化部官員也會被以禮相待，如果不是金慧敏和薑俊昊的關系使得他知道這位歌手的父親在美國有很多產業，那麽他認為此時來見他的應該是李秀滿或者松浦勝人。

　這是他第一次負責可能價值十幾萬美元的交易，雖然只是簡單的評估，但是只要他能拿到常青藤證明的金融學位，這一次的工作成果也足以讓他在一眾新人裡脫穎而出。

　但是一路上看過來，薑俊昊人氣不旺的假象還是讓他產生了一些錯覺。坐在這裡不停的催眠自己說‘我是歐美經紀人、我是歐美經紀人’，想著要給對方一副專業、幹練的姿態，沒有想到，他完全被薑俊昊的開場白弄懵了。

　看到薑俊昊的冷臉，感受著對方握在自己胳膊上的力度，金慧敏立刻就知道他哥哥是誤會了。還沒等她開口解釋，薑俊昊就再次開了口。

　“希望你上的不是教會學校。”，沒去管那美國男人的愕然，薑俊昊看向面前的金慧敏，他微笑著，目光也越發的妖異起來，會讓人感覺到陣陣的寒意。

　“你應該還記得爺爺的書房裡有一把槍，所以我勸你不要把他帶回去。”，他直接拉著金慧敏的手將她留在自己身邊坐下，對那個在他看來應該被丟到馬戲團去的家夥不屑一顧。

　“我介紹一下，這位是喬治，是我室友的男朋友。”，金慧敏特別在幾個詞上加重了發音，轉而對喬治介紹道，“這位是我哥哥，薑俊昊，日韓著名歌手、演員，詞曲作者，歷史上很多‘最年輕的’頭銜擁有者，當然只是在亞洲。”

　薑俊昊微微愣了一下，在這種時候被一頭霧水的叫過來肯定會有這種誤會，或許是骨子中的第一次兄長本能爆發，他覺得沒有給這美國人的高挺鼻子整整容就已經是在極度的克制了。

　互相介紹的環節就這樣草草的結束，薑俊昊的開場白讓喬治徹底收起了繼續裝作專業人員的興趣，他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完完整整的講述了一遍，卻是讓金慧敏面帶得意起來，還對著薑俊昊不停的擠眉弄眼。

　“兩條裙子……”，金慧敏悠悠的說道，那表情好像就是在說你有愧於我，必須馬上道歉。

　薑俊昊卻只是冷笑了一下，“如果你在二十歲之前交美國男朋友，我除了送裙子之外還會送一副擔架過去，我保證”，他緊接著也不再管妹妹的抗議，在這種餐桌上談太多的題外話會讓人懈怠，他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質疑，“CAA和皮克斯的名字我都聽過，我只是想要知道，這種事情本來就應該是他們派人和我的經紀公司聯系，這件事情為什麽會牽扯上CAA?他們為什麽要派你過來?”

　這種完全不符合普通交易方式的現狀的確有很多原因，喬治的話很羅嗦，顯得很不幹練。十分鍾後，薑俊昊也理清了對方想要表達的訊息，他完全沒有想到這些居然還是和寶兒有關，這簡直有些讓人不能接受。

　“你是說CAA成為了寶兒的經紀公司，所以想要壟斷亞洲到美國發展的歌手資源?”，喬治搖了搖頭，薑俊昊也不清楚對方是真的不能接觸到這些訊息，還是真的不知道。不過關於這首歌曲的版權，他們的確是還有很多需要談談，“我的法務小組就在韓國，這件事情你需要和他們還有艾回聯系，這首歌有一半的版權在我手裡，另一半是在艾回，因為它不完全是我寫的。”

　“你說這首歌的版權有一半在你手裡?”，喬治驚訝的說道，他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不是應該只有百分之十五麽?”

　“具體的事情一時間也說不清楚，我們之間的交談到這裡就可以了，接下來的交易事項你完全可以和我的律師聯系。至於人氣會影響到租用價格這種說法，請你下一次不要說出來，因為那真的很不專業。”

　“告訴你的團隊，他們完全不用擔心我會獅子大開口。”

　CAA是全美最大的經紀公司，它的能量對於美國影視界影響很大，甚至可以自主的構建劇本選擇演員和導演，然後將一個完整的團隊打包出售給製片廠，如果不是反壟斷法案的出現，五大電影公司在CAA面前可能就只有米高梅一家的院線資源值得它慎重對待。

　總而言之，這是一個龐然大物。

　當然，薑俊昊並不會認為面前的這個菜鳥可以代表CAA的意志，除了保證現下收益之外CAA每年也會有大量的全新企劃出爐，其中將亞洲歌手引進美國可以說是由來已久了。

　在此之前，他們引進的都是歐洲歌手。

　“歌曲的事情還需要按部就班的進行，接下來，我想你還有需要告訴我的事情。”

　喬治開始有些畏懼那雙墨綠色的眼睛，它們仿佛可以看透人的心靈。金慧敏還在說什麽來到韓國就只有這一件事情，但是薑俊昊卻明顯對那個什麽人氣測試不屑一顧。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們會對艾回提出一項合作計劃，選擇來到韓國還包括了要獲得S.M的同意，你的經紀約實在太過複雜，很多的事情我們需要從長計議。”

　薑俊昊看了一眼金慧敏那左顧右盼猶如鼴鼠一般的模樣，笑著說道，“原來你們要求的還有我?我都不知道自己有這麽大的吸引力。”

　“你應該知道自己的價值，當然我不是在諷刺您，日本娛樂圈的封閉使得日本藝人在世界上的影響力非常低下，現在已經不是五十年前了，日本在這樣的情況下也不可能再出現一個黑澤明……”

　“……除了黑澤明之外，還有阪本九。”，薑俊昊打斷著補充道，對於亞洲歌手在美國娛樂圈的成績，他因為一些很特殊的原因查詢過。

　“連續三周全美單曲銷售排行榜冠軍，這個成績應該是亞洲歌手在美國取得的最好成績了。但是您需要注意一點，在接下來的幾十年中再也沒有出現過任何亞洲歌手可以在美國成為主流。我想說的是，這裡面不單單是音樂的問題。”

　喬治眉頭一挑，“你說的是種族歧視?”

　“不是，我說的是市場演變，就比如你在美國是吃漢堡的，來到韓國還會吃漢堡麽?美國人聽美國人唱美國音樂，和美國人聽亞洲人唱美國音樂沒什麽分別，這一點我相信你們也知道，所以你們會選擇搖滾。但是怎麽辦?我接下來的創作會有搖滾，但是我現在很想嘗試R※B風格，所以你最好不要讓CAA和艾回聯系什麽合作計劃，我不是任何人的試驗品。”

　喬治十分尷尬，面前的男人在分析上簡直達到了魔鬼的境界，請原諒他，美國人不知道還有妖怪。

　手掌中已經布滿了汗水，他第一次知道了為什麽金慧敏讓他千萬不要得罪這個男人，自己想要說什麽都在對方的掌握之中，更為關鍵的是，對於這些事情他居然比自己還要了解。

　這是一種巨大的心理壓力，就好像是走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身後突然有一道詭異的冷風吹過。

　“您說的試驗品，我們並沒有這個想法。”

　“站在生意人的角度無可厚非，試驗品本人的感受不會被重視，我倒是希望CAA真的是想要成為東西方流行文化交流的促進者，但是你覺得這種說法成立麽?”

　在薑俊昊輕描淡寫的瓦解了對方的掩飾之後，此次的會面也沒有任何繼續下去的必要。三人這就要分開，喬治還會在韓國逗留一段時間，CAA對於娛樂文化的敏感已經提升到世界級的層次，而韓流文化的興起則更是在美國多座大學都擁有相關課題，據說在不久之後哈佛大學還準備舉行一場有關韓流的演講，對於這些訊息的收集，CAA盡心盡力。

　他還要繼續在韓國逗留一段時間，關於韓國流行文化的調查也將繼續。

　從酒店的地下停車場出來，薑俊昊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跟著他一起行駛起來的計程車，暗道一聲‘麻煩’，他沒有繼續選擇高速公路，而是向著漢江別墅駛去。

　“今天我不能送你回家了，到地方之後你要想離開也可以，後面有人跟著。”

　金慧敏此時還沉浸在被戲弄的憤怒中，此時她方才知道喬治為什麽如此堅持的要來到韓國，為什麽對所謂的人氣那麽重視，又是為什麽非要在十幾個小時的飛行結束之後，一下車就要到明洞去，聽到了薑俊昊的話，她本能的回頭看去，隱約的看到三輛計程車，即便是見到傳說中的私生粉絲也沒有絲毫的興趣。

　“這樣的情況應該讓喬治來看看，然後問他，如果碧昂絲不化妝走上韓國街頭，會不會被人認出來。”

　“請收起你諷刺的語氣，歌手並不是商人，他們不想被人這樣談論。”，薑俊昊的心情也仿佛受到了影響，喬治的反應完全證實了他的猜測，寶兒的美國計劃很有可能是CAA的實驗之一，這裡還可能包括了幾年前的宇多田光。

　其實近幾年來日本歌手到美國發展的例子屢見不鮮，其中大部分都宣告失敗，而存活下來的組合也並不是沒有，只是他們的存在並不符合商人的利益。

　比起一個實力派歌手來說，更賺錢的永遠都是偶像。

　“我知道，你現在是歌手，不想聽到這樣的話。”

　金慧敏毫無生氣的回應著，原本還以為喬治是個不錯的朋友，但是她此時方才明白對方口中的公私分明是什麽意思。簡直是利益到了極點，甚至是從飛機離開美國境內之後，他就已經開始了工作。

　而最關鍵的是，金慧敏感覺自己被利用了，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

　這種時候做為哥哥的自然是責無旁貸，在途經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他輕聲說道，“如果你不爽的話我可以敲他一筆，他們購買的應該只是使用權，要改編權的話也不會來找我，我覺得要他三十萬美元不算多，這裡面還有你的抽傭。”

　綠燈亮起，薑俊昊踩下了油門，車子飛快的駛過十字路口，看樣子仿佛是輕快了不少。

　……

　漢江別墅不單單是薑俊昊擁有的那一座獨門別墅，整個別墅區十分巨大，據說附近也居住著很多演員前輩。薑俊昊在日本的行程繁忙，附近的鄰居也並沒有一一拜會。

　他很少回到這裡，真的很少……

　房間很大，但是金慧敏可以活動的范圍卻並不是很多，別墅的一層已經被整個清空，看起來是在進行什麽改建工程，心中感歎著哥哥真的很能折騰，來到二樓卻是直接被告知她只能睡沙發，這真是讓人很不能接受。

　不過，他這裡的藏品還算不錯。

　金慧敏喝了一口冰涼的啤酒，盯著薑俊昊置辦的酒櫃酸酸的想到。

　“晚餐吃什麽?”，薑俊昊的聲音傳來，不知道為什麽，金慧敏總感覺對方的語氣有些虛情假意，就好像是在隱藏著什麽一般，讓人聽著很不舒服。

　“隨便什麽都好。”

　薑俊昊輕輕點了點頭，開口回應道，“那就不吃了，我需要減肥，你吃的話我會不舒服。”

　差一點就被嗆到，金慧敏不能理解在過去已經有點向著暖男進化的哥哥為什麽又會回到當初的那副樣子。不過一想到他提醒自己爺爺的房間裡有槍，還有送裙子外加擔架的時候，這種在對方看來理所當然的關心還是挺溫暖人心的。

　所以，她放肆了不少。

　“如果我沒有想錯的話，你對日本的了解是因為寶兒姐?”

　薑俊昊‘嗯’的答應著，完全沒有那種幽怨的神情出現，對方這種狀態十分詭異，讓金慧敏更多的提問起來。

　“你不想留下她麽?雖然你們已經分手了，但是我總感覺你們之間不會就這麽簡單的結束。”

　“我有女朋友了，堀北真希，是那種需要我負責的關系。”，金慧敏接下來的話終於讓薑俊昊的表情有了變化，她輕聲問道，“是懷孕了?”

　金慧敏笑了，就仿佛是在為自己的問題而感歎，可以讓在這種狀態之下的薑俊昊破宮並不是什麽容易的事情，最起碼過去的她絕對做不到。她輕盈的坐在了沙發上，工工整整的裙擺自然垂下，不看那手中的啤酒罐，看上去就像個淑女。

　“應該不是，我想哥哥你也是會注意到這些的人。我沒見過這個堀北真希，但是我想你應該不會輕易的忘掉一段感情，姑父經常告訴我說他對姑姑有多麽深的感情，即便分開了很久，重新生活在一起也沒有問題。”

　她轉過頭，認真的看向薑俊昊的雙眼，一字一句的說道，“姑姑有句話讓我轉達，她說他們生活的很好，你過去的希望已經達成了，現在，你應該有新的希望了。”

　房間中僅僅維持了不到五秒的安靜，薑俊昊輕聲說道，“出去。”

　“啊?”

　“我在開玩笑”

　……

　亞洲和歐美，日韓和美國，薑俊昊不知道做藝人這一行的終點在哪，全世界最好的好像就是在美國，但是他發現只要對娛樂深入的了解，這幾個國家的娛樂產業都是反映社會現實的縮影。

　毫不避諱的說，美國人沒有傳達什麽好的價值觀，個人英雄主義就是最大的毒瘤。特別是最近在全世界刮起的偶像風潮，大部分也是源自美國，如果說商業化已經被美國人發展到了極致，那麽文化內涵就是他們最缺少的東西。

　薑俊昊並不是什麽藝術家，他對那個國家只是單純的沒有好印象，沒有在美國生活過的人總會認為那裡是天堂，就好像是某種宗教信仰，針對不同的人，總有一個地方是天堂。

　打開臥室的門，來到沙發邊聽著金慧敏均勻的呼吸聲，查看了一下對方還有沒有小時候睡覺踢被子的老毛病，今天夜裡的薑俊昊再次失眠了。

　床頭櫃上的台燈被打開，如果寶兒回到這裡一定會非常驚訝，房間中的一切都沒有換，甚至是衣櫃中屬於金羽誠的白色襯衫。這個房間一直都是薑俊昊親自整理的，每次回到韓國他都會回來這裡清潔一番，他無法相信其他人可以將這裡的陳設原封不動，所以這間臥室裡還裝有三個小型的除塵機，突然看上去就仿佛是什麽高精密實驗室一般， 每次回到這裡，薑俊昊總會睡的很安心。

　打開筆記本電腦，那上面有薑俊昊整理的一份資料，上面全部都是外國歌手在美國發展所取得的成績，在整個亞洲只有日韓歌手在美國取得過亮眼的成績，比如01年韓國歌手金范秀在; ; 100(全美銷售排行單曲榜)取得了51位的好成績……

　重新瀏覽了一遍，薑俊昊也是和粉絲一樣，希望被稱為日韓小天后的寶兒可以在美國取得更好的成績。

　夜色漸漸的深了下去，房間中的微弱燈光一直都沒有熄滅……

　窗外的天色蒙蒙亮起，金慧敏起夜的時候看到了門縫中透出來的燈光，她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回到沙發上，繼續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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