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幹什麽?今天似乎並沒有馬球比賽吧!”王峻坐在馬上,皺著眉頭朝著替自己牽馬的仆從問道。
仆從聽見王峻的問話,彎腰恭敬的回答道:“回相公,今日的確是沒有馬球比賽的,至於為何沒有比賽,而球場卻如此熱鬧,這某就不曉得了!”
王峻騎在馬上,周圍有幾十個仆從跟隨,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貴,而王峻身上更是穿著紫色鳳池袍,腰間佩戴著一隻金色的魚袋,這番打扮至少也是正三品以上的大官,因此很快的,王峻周邊就有不少百姓在一旁指指點點起來。
五代綱常不正,官府的權威全都被一幫子軍閥給奪去了,況且大梁城的百姓居於天子腳下,素來喜歡看熱鬧。這點王峻是曉得的,因此他被人圍觀也只是皺了皺眉頭,卻並沒有發怒,顯然對這種情況是習以為常了。
“走吧!回府!”王峻的心情不算太好。
今日郭威在延英殿與手下心腹商談國事,不僅馮道那老匹夫到了,奪了自己平日間坐的位置,而且范質還獻計使得郭威大喜,漸漸的似乎郭威似乎也有借助這兩人來與自己達成朝堂上的均衡意思在裡面。
這使得自殺進大梁後,就一直大權獨攬的王峻略微有了些不喜,不過好在郭威也知道他王峻才是真正值得信賴的人。在馮道、蘇禹和范質幾人離開後,又將自己留下來邊用餐邊商談一應事宜。
可是王峻的心中還是有些惱火,馮道那老賊牙都掉光了,腦袋還能想事情麽?范質一介書生,泥古不化,又能濟得了什麽事?
不過他今天提出的計謀倒是一條不錯的建議,王峻心中又有些嘀咕的想到。
不對,這必然不是范文素能想得出來的,他做做詩修修文學也就差不多了,謀劃國略,那也是他能做得出來的?
王峻這倒是猜對了,范質所提出的,由郭威帥大軍北上,而後殺一個回馬槍,篡奪皇位,的確不是他自己想出來的,而是范種告訴范文斌,而後由范文斌陶谷二人一同告訴范質的。
王峻正想著事情,卻冷不防牽馬的仆從突然停了下來,讓他有了些顛簸,接著他抬頭看去就見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和另一個身著常服中等身材男子正彎腰恭手向自己行禮,嘴裡還小聲的唱著:“高懷德(李處耘)拜見王相公!”
高懷德與常服男子李處耘走出馬球場的大門,高懷德還沉浸在范種剛才精妙的箭術當中,口中還在感歎著范種的不果決,當一箭射殺了那個口出狂言的虯須漢子才是。而李處耘卻早已看見了高坐馬上的王峻,急忙的拉著高懷德上前向王峻行禮。
王峻回過神來就看到了這麽一幕,高懷德,這是契丹北面行營招討使、鄴王高行周家的三郎,素來以勇武著稱於河北。
而李處耘,他似乎也有些印象,也是個將種,出帝時,張彥澤破關入汴梁時,那時尚且年幼的李處耘單人獨弓,於裡門外,接連射殺幾十名亂兵,亂兵不敢入裡,勇氣也是聞於大梁的,不過李處耘後來好像是去了折從阮幕下吧,現在卻是?
心頭急轉,王峻面上卻沒有半點的耽擱,換上了一副微笑神色:“原來卻是兩位賢侄,你二人在此卻是為何?某觀此馬球場內人流洶湧,可是有何趣事麽?”隨即他看了一眼周圍圍觀的人群,換上了一副厭煩的表情,“此處人頗多,兩位賢侄可介意陪老夫邊走邊談?”
高懷德李處耘兩人聞言,連道不敢,小步跟上了王峻,最後還是由李處耘開口將馬球場中發生的事情,一語一言的講給了王峻聽。
李處耘的口才很好,王峻邊聽邊點頭,當聽到范種最後只是一箭射掉了那虯須漢子的襆頭的時候,王峻的面上也不由的露出了一絲可惜的神色,他也是武將出身的,最早就是劉知遠河東軍的牙將,也過過殺伐的日子,所以有此想法也不為過。
不過他隨即想起自己這是在兩個晚輩面前,連忙收斂了面上的可惜之色,笑著問道:“李賢侄,若是某記得不錯的話,你應當是在折令公的帳下為幕僚吧!現在卻為何在此處?難不成是折令公有事才命你來的大梁麽?”
其實李處耘來大梁的目的就跟孫方簡派范文斌來的目的一樣,折從阮也準備帶著全家老小都來大梁定居,隻留下大兒子折德裔為永安軍節度留後,以此來表明自己擁護新朝的態度。
這不是什麽秘密,況且李處耘現在面對著的又是王峻,他自然沒必要隱瞞什麽,苦笑一聲。李處耘開始向王峻講起來,府州這些年北抗契丹,西製黨項平夏部(就是銀夏李氏),有多麽的艱難。話裡隱約還透出若是郭威在篡位的話,那麽府州就處在河東與這兩方的包圍中,那時若沒有中央朝廷的支持,那麽折家的走向就不可知了。
王峻聽的面色也有些嚴峻,永安軍的地理位置十分的顯要,正是有著永安軍的阻礙,臣服於契丹人的黔嘎斯人、韃靼人(遼稱阻卜人)和室韋人才不能南下關中劫掠,府州對京兆府的作用就跟定州對於鄴都的作用一樣,是很關鍵的。
不過王峻畢竟不是郭威,對於這些大事,他還是不能輕易開口的,也只能對李處耘好言安慰一番,言稱自己會對監國提起。
而高懷德來大梁的目的,王峻差不多也能猜到,符彥卿和高行周是多年的好友,兩人的地盤又很靠近,既然郭威拉攏了符彥卿,並讓郭榮娶符彥卿寡居在家的大女兒,那麽高行周自然也就投向了郭威了,而高懷德就是高行周放在大梁的人質,據他所知,符彥卿家的大郎符昭信似乎也是到了大梁了。
……
“你們可知道當時那馬球場中多少人都被禦侮的神箭術給嚇著了麽?”
“馬球場附近的幾顆樹都因為攀上了過多的看客,而被壓折了,恐怕禦侮的這把弓以後就要被叫做折樹弓了!”
范種為了防止手下的兵士在大梁城中鬧事,特意嚴令禁止他們一同出去,就算是出去遊玩,也是要求以什為單位出去,若是有惹事的一律處罰,什長會處以重罰。
如此一來,大部分的軍士都只能呆在驛站中,因此當范種幾人回來的時候,這幫無聊的漢子自然的就圍到了幾人身邊聽他們講見聞。范種是上官,要保持必要的尊嚴,而趙三有些口訥,自然而然的大家都圍到了儲全德身邊聽他講故事。
儲全德素來喜歡出風頭,又是商人出身,口才自然不會差了,把個故事講得跌宕起伏,聽的一眾軍士連呼交好。
“二百步,鎮遠大將軍弩的射程也不外如是吧!什麽樣的弓能射到二百步,六石?吹牛也要吹得像一些才是!”
“哈哈……”
當儲全德模仿著那個虯須漢子的聲音嘲笑范種開不得六石弓的時候,驛站中頓時就是一陣的哄笑聲響起。
義武軍中誰不知道范種一口氣接連射出幾十箭,讓契丹人膽寒都不敢近定州城的事情,接下來果然的如眾軍士所想,范種五箭射斷五根竹條,驚得一場的人都大呼大叫。
不過令人可惜的是范種最後沒有一箭射死那個挑釁他的虯須漢子,只是射掉了他的襆頭就此算了而已,聽完後,眾軍士紛紛議論起來,都覺得范種不該放過那虯須漢子,應該一箭射死他才是。
就連因為被范種特意留下驛站維持軍紀,而故意擺出一副苦逼臉的沈文贇最後都忍不住熱切的加入了討論當中。
“那是禦侮仁義,可知這天下還是有王法的,在大梁城中,豈是可以隨便殺人的麽?”沈文贇一本正經的開口,可是他的話瞬間就被淹沒在了眾人的不屑聲中。
“大男兒當殺人,又不是那等醋大,磨磨唧唧個什麽?”
“對啊!沈陪戎那是讀的書多了,被那些醋大騙了!”
“說的對,既然那鄙夫都那般說了,禦侮殺了他又有何不可?
……
一時吵鬧間,本來驛站中諸位軍士因為被禁令外出而導致的滿腔怨氣倒是少了不少,不少人更是開始討論起來范種的武藝現在在天下能排上個第幾,也沒人在想著出驛站去遊逛去了。
范種看著驛站中的情況心中若有所思,接著他靈機一動,卻是突然想到了個主意,他記得後世兔子的軍隊中有個文工團的玩意,他一直不知道是幹什麽的,現在卻算是大致明白了。
軍士畢竟是人不是機器,是人那自然是有感情的,有時就會被無聊、乏味等等負面表情左右心情。那時自然就會影響軍隊戰鬥力,所以兔子的長官想出了個文工團的主意來讓軍士們閑暇時有些事乾,好增強軍隊的戰鬥力。
其實這就跟古代不少的軍隊中設立軍ji營一般,當然范種是新時代的好少年,所以他自然不會要去設立什麽軍ji營之類的,不過設立文工團的話,那自然就沒問題了。
這負責人嘛!
看了一眼在那邊講的唾沫飛揚的儲全德,想了想,范種招了招手朝著他喊道:“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