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城中的馬球場中,無數的大梁百姓蜂擁而至,整個馬球場被擠得水泄不通,高懷德出身將門,從小就打熬身體,身體強壯不是常人能比的。
所以很快的就擠到了前排中,而常服男子跟在他的身後,也從人群中鑽了出來,“正元兄,難道大梁的百姓盡是這般的愛看熱鬧麽?”
高懷德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看著周圍幾乎上千的百姓閑漢,不由的一陣大汗,常服男子同樣是擠得滿頭大汗,此刻聞聽得高懷德的話,也是抬起頭看了看周圍的情況,一陣汗顏。
而後搖了搖頭才說道:“這些普通百姓最是不曉事的,甚事都能引得無數人來看熱鬧。開運三年,遼人攻入大梁時,尚且有百姓前去看熱鬧,只是被遼人誤以為敵,一陣箭雨後才退去罷了。怕不是千年後,還會有那愚鈍之人以為這是大梁百姓去迎接王師哩!”
高懷德聞言撇了撇嘴:“那等人已非愚鈍能說道的了,遼人南下,一路燒殺擄掠,進大梁後,又四出縱馬打草谷,濫殺無辜,**婦女。最後被高祖皇帝打跑,撤回塞北時,順路還屠盡了相州城,如此之伍也能被人稱做王師,某不信世間會有這等顛倒黑白之人!怕這一切只是正元兄你多慮了罷!”
“世間何等人沒有,自然會有那愚鈍不堪,別有用心的……”
“好了,好了正元兄,千年後之事,且不去管他,我們如今便看看這小子的箭術如何可行?”高懷德說著就借故向著四周看去,他這個友人,雖然是出身將門,也是個將種,一身武藝不下於他,可是卻喜歡讀一些破夫子的書,這卻是他所厭煩的。
“這幾顆數明年怕是就要死了!”高懷德眼光掃到馬球場邊上的幾顆大樹,眼中突然露出了笑意,輕聲的說道。
常服男子聞言掃去,卻發現原來是那幾顆大樹上,現在從上到下攀滿了看熱鬧的的百姓,頗為的滑稽,又想到了高懷德的話,也不由的輕笑了起來,這樹也算是倒了霉遭了無妄之災了吧。
“開始了!”
……
范種立在球場中間,手中所持的正是孫方簡贈予他的六石強弓,而那個虯須漢子,此刻正拿著五根上部被畫了一條白線的竹條站在離范種大約二百步外的平地上,逐根的把竹條插進土裡去。
這就是古代比試箭術的一般方法,而且普遍在春天的時候,一般會取柔細的柳條在其上畫上一條白線,插入地上,而後令人騎馬或者立在原地以箭射之,把柳枝射斷了為勝,稱之為射柳!
不過現在是秋季快要入冬了,自然不可能尋得到柳枝,所以虯須漢子不知道從哪兒尋來的竹條代替之,惹來眾人的一陣訕笑之聲,柳條跟竹條自然是沒法比的,竹條要射斷,自然是要比射斷柳條難得多。
可是虯須漢子卻已經顧不得此事了,從他看到范種手中所持的那柄大弓的時候開始,他心中就有些沒數了。能擁有如此強弓,卻無法拉開根本是無法想象也是不可能的事情,試問誰曾見過普通士卒騎著駿馬的,若是不能用,誰會花大價錢去買那麽一件器物。
只是現在他卻已經不敢說什麽不願意之類的話了,這麽多的人都在這兒圍觀,他要是敢說出這類話來,以後就算活著也不要想在大梁呆下去了。說不定他就會成為了說書人口中的樣板,當然他肯定是醜角了,什麽滿口黃牙,骨瘦如柴,雙目如鬼般突出……
咬了咬牙,他抖手將手中的最後一根竹條插入了地面中,他就不信了,這小子還真的能有這般的神箭術,能拉得開弓也不代表他就能百步穿楊!
……
范種瞧著那邊虯須漢子的動作,臉上的表情卻連變都未曾變一下,當虯須漢子將手中的最後一根竹條插入地面的,而自己站到了一邊的時候,范種方才朗聲開口道:“拿六支箭來!”
站在范種後面的趙三急忙捧著六支箭上前來,抽出一支箭遞到范種的手中。
“五箭射斷五根竹條,第六支箭取你狗命!”
“呔!”
說完范種一聲暴喝,沉腰立地,彎弓搭箭,手中弓弦拉的如滿月般,接著圍觀眾人只見一支箭如同閃電般從范種的指間飛出,將遠處插著的一根竹條攔腰截斷,若有人細心的看去的話,當能發現,那竹條的斷痕正是那畫了白線的地方。
“第一根!”
“箭來!”
從趙三手中接過箭,范種絲毫沒有遲疑的彎弓搭箭,再松弦,箭如流星般射出!
“第二根!”
“箭來!”
“第三根!”
……
隨著范種的暴喝,球場上的普通百姓也開始給他數數,聲音響徹雲霄,“第一根!”“第二根”……
虯須漢子的臉色則一寸寸的變得慘白了起來,他可記得范種剛才的話是怎麽說的,“五箭射斷五根竹條,第六支箭取你狗命!”
他緊張的看著那五根插在地上的竹條,期盼著范種能射脫手一支箭才好!可是無疑的范種讓他失望了,五支箭掠過空中,留下五條黑影的同時,也將五根竹條從畫了白線處懶腰射斷,而且此刻的范種正第六次拉開弓弦。
虯須漢子傻傻的站在原地,他想起了方才那個臉上滿是奸猾的軍漢說的話,“某家禦侮在定州城頭上,連射六箭,於二百步外射殺六名契丹皮室軍,嚇得十數萬契丹人頓步不前,倒的確不是你那趙大將軍欺負幾個亂兵能比的!”
他此刻心中無比的後悔招惹了這麽個煞星,難道一時嘴快就要把命仍在這兒了嗎?可是好不容易拚了命從李家的手下逃了出來,洗去奴隸的身份還沒多長時間,就是為了把命丟在此處嗎?
不過他已經沒有空去想了,遠處那個沉毅的身影已經再次拉開了弓,而他的嘴中也暴喝出聲:“第六根!”
不過二百步的距離,利箭從空中一穿而過,帶著可怕的呼嘯聲朝著他而來,箭還未至,他似乎就已經感覺到了箭支帶著的巨大風壓,他不自覺的雙腿一軟,眼睛閉上癱跪在了地上。
“噗!”
他仿佛聽見了利箭射進他腦袋中的聲音,我當是死了吧,他如此想到。
不過過了許久,他才覺得自己似乎依舊在人間,只是頭上有些涼,而他的耳邊則傳來一陣的喧嘩聲。猶豫了半晌,他方才睜開了眼睛,首先映入眼中的就是范種持弓的身影,而再向四周掃去,卻發現自己正被無數圍觀百姓的視線所包圍著。
我沒死?他先是一愣,接著就是巨大的驚喜,難道這小兒射偏了麽?
不對,能射斷五根竹條的神射手又怎麽會射不到這麽大個人?
那麽就是說是他故意收手饒了我的了!想到此處虯須漢子的臉上不禁的露出了一絲慶幸的神色,看向范種的眼神,也不由的帶上了一絲的感激之色。
……
“這軍漢該不會真的當眾殺人吧!這可是重罪!”常服男子眉頭皺起,若是他的話,他是絕對不會當眾殺人的,這是在大梁,能折服人,將名聲打出去就是了,何必要下殺手?徒增惡名罷了!
“額!”
圍觀眾人驚掉了一地的下巴,因為最後從那軍漢手中飛出來的那支箭居然就這麽擦著虯須漢子的頭頂飛了過去,帶著虯須漢子頭上戴著的帽子向著後面飛了出去,卻並沒有如那軍漢所說的那般,“第六支箭取你狗命!”
高懷德更是大歎著,右手握拳砸到了左手上,顯然是因為范種沒有一箭取了那虯須漢子的性命而歎息!
“這軍漢好差的箭術!”
“於二百步外射斷五根竹條,斷口處分毫不差,這你也敢說是箭術差?”
“對啊!武四你莫不是腦袋被驢踢了!”
“可他最後一箭分明射的脫手了!枉他還說什麽學的是殺人的箭術,可曾殺人了?”
“這……”
“須知這世間還是有王法的,豈能當街殺人,這軍漢當是曉得厲害所以才收手的!”
……
常服男子毫不吝嗇讚賞之意的看向了范種,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抑製得住心中的殺意,這軍漢有如此心智,當不會久居人下的!
不過看著高懷德的反應,他又不由的苦笑兩聲,要是站在場中的那人是高懷德的話,他絕對會一箭射死那虯須漢子的吧!這種性格可不行,他這番來京中是負有要務的,自己還需要多多提點他才是。
“藏用……”
……
“種哥兒你……”趙三本待看到范種一箭射死那虯須漢子的,可是誰料現在卻看到了這麽一番的場景,不禁的有些傻眼了。
范種搖了搖頭,他畢竟是從後世穿越過來的,雖然已經在這個亂世生存了這麽長時間,卻還是做不到如那些梟雄般視人命如草芥,無謂的將弓遞給趙三,開口道:“俗話說‘得饒人處且饒人’,這怎麽說也是一條人命,為爭一口氣鬧出一條人命,實在不至於!”
說完,范種又瞟了一眼那邊跪在地上猶自出冷汗的虯須漢子,又接著說道:“走吧!某等來大梁是要做正事的!”
說完范種轉身離去,帶著趙三擠開圍觀之人消失在了人群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