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公公的手段,憑她是什麽剛強的性子,只要落進海公公的手裡,就沒有不乖乖招供的。再加上水粉恨不得全招了好保住自己的性命,不等海公公用重刑,她自己先一溜十三招全吐了出來。
要說郭瀟也真是狡猾,他知道尚書府不是久留之地,遲早會露出行跡,禦林軍追查的又緊,郭瀟就領著人落腳在城內一家香火並不旺盛的小尼姑庵裡。
這尼姑庵裡平日常縮著門,進進出出也就兩三個老尼,聽說是京城哪位貴人在此修行,和街坊鄰居交往也不多,在此扎根兒少說也有十年了。
街坊們習以為常,根本沒留意這兒多了什麽陌生人。
而禦林軍搜繳時根本不會想到一個小小的尼姑庵裡會窩藏朝廷侵犯,當時也只是隨便查檢了一下,叫躲在密室之中的郭瀟等安然脫逃。
水粉一招,海公公也不急著上報給皇帝和太后,而是領著人便直搗黃龍,將郭瀟同黨堵在了尼姑庵的密室裡。
芳菲聽說此事時已是三日後,郭瀟沒有即可問斬,皇上反而叫太醫院全力醫治。硬灌了十幾服藥才堪堪挽回性命,但能拖上幾天卻是未知數。
抓住了郭瀟,郭家就等於敗了一半。
朝廷送去勸降的旨意,據說郭靄當場就砍了傳旨公公的腦袋,懸在城頭,並與洵王的大軍激戰沃野。洵王三敗一勝,戰局並不能叫人滿意。相反,洪老將軍這邊卻好事連連。
高麗王秘密遣人與秦郡王私下聯系,秦郡王謀反的心思本來就不強烈,幾乎是被衛家強逼上了烤肉架。如今是進退不得。他哪裡有發號施令的權利,都是衛明諱一手布局,不但軍事上杜絕秦郡王插手,還毫不遮掩的派了親兵看守秦郡王。
明為保護,暗則監視。
秦郡王在愚鈍也明白,衛明諱這是預備挾天子以令諸侯。秦郡王雖說不是天子,但他到底是先帝的兒子。另立灶頭也能叫天下人信服。秦郡王幾次想要參與政事。都被衛明諱不冷不熱的擋了回去,無奈,秦郡王只能另想出路。
恰逢此時。高麗人扮作行商,悄悄與秦郡王的手下聯系上,並將皇帝的口諭帶了過來。
只要秦郡王迷途知改,皇上可以既往不咎。甚至保留秦郡王的爵位。
行商之中還有位重要人物,正是秦郡王的生母。二人相見相認,秦郡王才知當年生母被逼遠去的真相。
原來,當年康靜皇后因無子,又年老色衰。唯恐皇帝廢後動搖自己的根本,所以急需在妃嬪之中尋個受孕的妃子,奪了子嗣供自己撫養。然而當時有孕在身的只有個高麗小妃。並不得皇上寵愛。康靜皇后心裡清楚,高麗小妃即便生出的是個皇子。也會因血統混雜而不得皇室正統的認可,繼位希望渺茫。
但康靜皇后又無計可施,前面幾個皇子不是年紀太大,就是生母位份太高,自己根本奪不過來。
無奈,只有退而求其次。九皇子一出生,康靜皇后就著手要秘密處置了其生母,幸而先帝還惦念著幾分情意,恰逢高麗當時朝貢,就悄悄安排了九皇子的生母回到故土。
說到底還是先帝偏心,他以為只要如此就能滿足康靜皇后的*,能叫后宮太平。可越是如此,康靜皇后越是不甘。
九皇子隻封了個郡王的爵位,這件事徹底激怒了康靜皇后,所以她才會聯合衛家,攆走秦郡王,逼著秦郡王造反。
如今秦郡王和生母見面,知道了當年的真相,不禁後悔認賊做母。高麗密探立即安排了秦郡王脫逃,等衛明諱發現不對的時候,秦郡王並沒有越過黃河投奔洪老將軍,而是順著南下的官道一路前行,在蘇杭一帶落了腳。
南方士子眾多,秦郡王在當地官府的支持下發出昭告,聲討衛明諱的大逆不道,更表明自己是被逼脅迫。江南士子人人憤慨,衛明諱焦頭爛額,加上洪老將軍老當益壯,衛家率領的反軍根本就是烏合之眾,還沒到三月,反軍就已經潰敗成了幾股,從黃河南岸一路逃竄,潰不成軍。
皇上下旨,調洪老將軍率余下兵馬援助西邊,更命各地官府搜繳殘余潰兵。
洪老將軍西征之前,洪大小姐風風光光進宮,先晉了淑妃娘娘,只等高麗皇后禮成,她再晉貴妃。
有洪老將軍的援助,西邊戰局立即發生扭轉。郭瀟被押送至兩軍陣前勸降,每次大戰之前,洵王必放出風聲擾亂敵心。一日兩日還好,小半個月下來,郭靄還撐得住,在他心裡,盡管舍不得,但以他的年紀來看,兒子遲早還有,而皇位卻只有一個。
郭靄硬挺著不肯松口,不曾想趙家軍之中漸漸起了風波。
原本洪老將軍未加戰局之前,趙家軍勝多敗少,如今卻正好相反,而郭靄卻頻頻下令,不顧將士死活,隻叫他們一鼓作氣擊垮洵王大軍。趙家軍死傷慘重,來不及醫治就要再上戰場。幾番下來,拖延上場,臨陣脫逃的屢見不鮮。
洪老將軍身經百戰,當即瞧出了端倪,他再領兵作戰時有意放過那些悄悄潛逃的,集中兵力對付趙家軍之中的“硬骨頭”。結果,逃兵越來越多,即便是趙武遠親自出馬,也不能挽回軍心。
戰事又持續近一個月,三萬趙家軍只剩下一萬不到。而洵王的兵馬卻在不斷壯大。
芳菲聽說這消息後,悄悄寫了一封信函,托卓青雲將信箋夾在了朝廷發往西邊大軍的回折裡。沒過多久,前線傳來消息,洵王領兵出戰時遭遇偷襲,不甚墮馬,摔傷了腿骨。
消息一傳回京城,眾人嘩然。
皇上趕緊派了卓青雲前去迎接,大軍只能交給洪老將軍。而洵王作為有功之臣,雖然沒能堅持到最後,但他的功勞有目共睹,誰也搶不走,奪不去。
皇上本要親自去城外相迎,洵王哪敢驚動陛下,連忙上了請罪的折子。百般攔阻才打消了皇帝的念頭。洵王也明白,皇上未必是真心誠意出來迎他,卻是要把姿態擺足。叫天下人都知道,他們二人是怎樣的兄友弟恭。
芳菲叫了徐燁去瞧熱鬧,據說朱雀大街兩邊都是圍觀的百姓,就等著洵王千歲的車駕。可惜了。洵王根本沒走大路,反而擇小路繞了個大圈子。進了皇宮偏門。
洵王這樣低調,不禁叫許多人心生感慨。
徐燁回來說時還帶了幾分唏噓,大約是為洵王鳴不平,可惜才講兩句。就叫他媳婦瞪了回去:
“這皇家的事兒也是咱們能說三道四的?你快去瞧瞧小廝們打的行李,一個比一個笨,沒人看著哪成!”寶蓮轟了徐燁出去。徐燁非但不惱,還笑呵呵的跑去當差。
芳菲瞧了這夫妻倆忍不住笑。
寶蓮隱約猜到原因。不由得羞赧:“奶奶也別笑話我,姑爺對奶奶不也是如此?人前人後都聽奶奶的,叫我們羨慕的不得了。”
芳菲挽了寶蓮的手:“等封後大典一結束我便要啟程去泠童,郭家兵敗如山倒,束手就擒也是指日可待的事兒。我原想求太后的恩典,將粟喬表姐的孩子交給姑媽撫養。畢竟......那是姑媽最後的血脈了,可思來想去,還是托付個尋常人家更好,免得那孩子有朝一日知道,反而是害了他。”
寶蓮微微頷首:“奶奶考慮的是。其實,我也有一事想求奶奶。”
“你隻管說就是。”
寶蓮沉了沉心思,才道:“我和徐燁商量過,奶奶一人孤身上路,就算請了鏢局的鏢師們跟著,可我們夫妻倆終究難安心。所以......”
寶蓮猶豫了半天,狠下心道:“所以我們想跟了奶奶一同去泠童投奔姑爺。”
芳菲詫異:“那給徐燁說的差事怎麽辦?太太已經和舅爺商量好的,我一離京,你們夫妻就南下。”
寶蓮笑道:“奶奶別急,您聽我細說。起初知道這事兒,我們兩口子高興的日夜睡不著覺,隻恨不得給太太和奶奶磕一百個頭。但後來,我倆想了想,師爺的差事哪裡是那麽好當的?徐燁慣有些小聰明,然說到底,也終究不過是小聰明而已。人家縣令老爺或許看在舅爺的面兒上款待我們一時,卻未必能照拂一世。所以......”
見寶蓮支支吾吾的模樣,芳菲忍不住笑罵道:“你跟我還打埋伏呢!快說,究竟怎麽想的?”
寶蓮忙陪笑道:“我們想,若姑爺身邊也缺個人手,倒不如叫徐燁跟著去跑前跑後。”
芳菲沒想到寶蓮會有此主意,她想了想,才道:“這倒也沒什麽不可,左右你們夫妻倆的賣身契是遲早要給的。可你想好,泠童是窮山惡水之地,跟江南的富庶絕不相同。”
“奶奶都能陪著姑爺去吃苦,我們夫妻倆還怕什麽?”寶蓮笑眯眯道:“而且以後我還能陪著奶奶,就跟在家是一樣的。”
芳菲心中歡喜,此後主仆二人更是一條心,同出力。
乃至後來泠童在芳菲經營下成了西北遠近馳名的互市重鎮,也離不開寶蓮的一份心力。多少行商寧肯多走半天的路, 都願意去泠童落腳。不但因為那裡客商雲集,更因為在佟縣令的治理下,物阜民安,十年前橫行肆虐的盜匪少有影蹤。
這且是後話,寶蓮得了準信,當晚就告訴了徐燁,夫妻倆也沒明著跟大夥兒說,但做起事來更加用心。大太太知道了消息當即把寶蓮夫妻倆叫去,重賞不說,還認了寶蓮做乾女兒。
這可實在超出了芳菲與寶蓮的意外。
寶蓮只顧著高興,芳菲卻忍不住撲在大太太懷裡:“太太待我這樣,今後叫我如何報答呢?”
大太太攬了芳菲的肩膀笑道:“我們娘倆兒要還說這些,那我往昔疼你的情分可就都沒意思了。寶蓮在我跟前伺候五六年,我也當半個閨女一樣看待。她能有個好歸宿,我也跟著高興。今後你們倆就相互扶持,就算沒有我在身邊,相信憑你們二人,再大的難事也困不住你們。”
這時的大太太心裡就想懷裡有隻將要放飛的小鳥兒,雖然滿心的不舍,可還是要打開籠子叫它遠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