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聽著這話心裡倒是一陣寬慰,只要他懂得體貼理解,那就做什麽都有勁了。如今就算段文蕙還賊心不死,那也跟從前完全不一樣,她如今要努力地保護著自己的小家,再也不會像從前那麽被動地僅想保留住眼前的身份地位而已。
雖說答應了定北王過忠勇侯府,但琉璃可沒真把它當回事兒,既然是奉命過去,那就只要踩著飯點兒去應個卯,吃完飯立馬走人就好了。所以上晌處理完一些瑣事,還吃了盤點心才出門。此去不一定有胃口吃飯,還是先填飽肚子比較穩當。
今兒乘的是品級大轎,月桂海棠跟隨在轎下,葉同劉威騎馬,前後都有一隊府兵,前面鑼聲響九下,路上頓時分出一條寬闊大道來。何毓華也同去,不過她的品級只能坐馬車,跟著的雖也有七八人,可隨在琉璃大轎後頭,相形之下就顯得寒酸多了。出府的時候原還在一路的,後來走了半條街不到,月桂就在轎簾下說道:“奶奶,二奶奶別路從那頭小巷子走了。”
琉璃揚唇:“多半是趕到咱們前面去了,不管她。”她想去段府面前表現就讓她去吧,琉璃還真不屑逞這個強。
忠勇侯府在城東,一路行過去也就將近午時了。侯府今兒開了大門,門口站著兩隊人迎客。聽得鑼響早有人進去通報,琉璃的轎子在門口停下來,門口的人走過來躬身道:“恭迎大將軍夫人,恭請夫人換轎。”
琉璃端坐著,月桂在轎下道:“你是什麽人?”
來人賠笑道:“小的是侯府的總管,鄙姓趙,這是賤內。”
月桂唇角掛著絲笑意:“趙總管,失敬。不過,我們夫人隻配讓你們做下人的來迎的麽?”
按規矩,但凡有比自己品級高的來客到訪。主人家都該親自出來迎接,祈氏的丈夫雖然也是侯門子弟,可也就捐了個小官做到如今也才從五品。祈氏比琉璃低出不只幾級,居然派個總管來就當是禮數了。琉璃真不知道這是忠勇侯府有意給她的下馬威,還是真應了定北王那句話,這段家就是缺教養。
這趙總管夫婦立馬窘了,連忙吩咐人去請揚氏祈氏,一面又衝轎內俯身:“夫人恕罪,並非府上有意失禮,乃是因為今兒來客甚多。咱們老爺夫人一時未曾忙得過來。”
琉璃斜眼往茜羅紗封的轎窗口往外一瞥,慢吞吞道:“那就等她們忙完了我再下轎吧。”
話剛落音,楊氏祈氏就迎出來了,到了轎子跟前瞪了眼趙總管二人一眼。便就衝轎內笑道:“夫人光臨鄙府,有失遠迎。”
月桂海棠把簾子掀開,伸手將琉璃扶出來,琉璃站定後,與楊氏祈氏笑道:“倒是勞駕世子夫人與姑太太了。”
楊氏默然。祈氏臉上一赧,指著停在一旁的軟轎道:“請換轎吧。”
祈氏也是生不逢時,雖做了琉璃的長輩,可卻免不了要對她低聲下氣幾分。如果晚生二十年,到如今定北王封王授將。成了舉朝第一大功臣,她也不必嫁到侯府來當這個次兒媳婦,怎麽著是能撈到個當家大媳婦做做的。像祈木蘭這樣,雖然脾性差點兒,但有這樣的家世身份,將來嫁入王侯之家為宗婦也是一準兒的了。
琉璃這才點頭,笑著上了軟輦,與她們一道進了侯府門檻。
原本以為趙總管先前說祈氏正忙的話兒不過是溥衍,但進了門之後見到停在垂花門下那麽多的轎輦,琉璃才意識到今兒來的人確實是超乎她想象的多。
祈氏不過是散壽,今兒怎麽會有這麽多客人來?
進了三道門,琉璃落後半步,低聲對葉同道:“去打聽打聽今兒來的哪些人,還有,除了姑太太做壽還有別的什麽事兒。”
葉同點頭去了,琉璃才又繼續往前。
既然是打的祈氏做壽的名義,招待女賓的地方自然也就設在二房。琉璃一進門,只見滿目珠圍翠繞,甚是熱鬧,只不過看起來位份高的一個也沒有,而且何毓華也不在。祈氏的丈夫雖然不過是個從五品,但是衝著忠勇侯夫婦的面子,理論上能來捧場的高官妻眷也還是會不少的。琉璃估摸著身份高的人應該在忠勇侯夫人處,但是因為不想跌這個份兒,所以祈氏不開口讓她去正院見忠勇侯夫人,她是絕不會自己開口的。
祈氏讓了她在珠簾下太師椅上坐了,說道:“王爺夫人不來麽?”
琉璃笑道:“王爺公務在身,抽身不動,夫人極少出門,您也不是不知道。”
祈氏哦了聲,臉上隱隱浮出絲失望。
定北王作為祈氏娘家哥哥,若是能夠親自來捧場,對於祈氏來說自是一份偌大體面,可她沒想到的是,定北王若是來了,在忠勇侯夫婦面前以及知情人面前失掉的又是多大一份體面?看來琉璃想的果然不差,祈氏嫁到段府,也已經被他們的貪婪與自私同化了。
“敢問這位是鎮國大將軍夫人麽?”
不遠處幾位年輕的命婦在好奇地打聽著琉璃。
祈氏站起來,笑道:“正是大將軍夫人不錯。”
琉璃隻得也望過去,含笑與她們打招呼。那幾人看見琉璃和氣,便就走過來見禮了。坐下一交談,原來是六部幾位員外郎的夫人,還有兩位是新任禮部尚書嚴柏開的兒媳與小姐。琉璃向來是人尊己己敬人,從沒有憑身份高低挑人說話的毛病,見她們都挺開朗,於是便也放開攀談起來。
祈氏在旁陪了幾句,就去忙別的了。
戶部員外郎的夫人姓李,李夫人一面打量著門外路過的來往的人,一面說道:“方才王府的二奶奶也來了,夫人怎麽沒與她同路?”
李夫人才說畢,旁邊工部侍郎的兒媳盧氏就暗地裡扯了扯她袖子,往琉璃看了眼。琉璃隻當做沒看見,笑著道:“她坐馬車,我乘大轎,比不上她的速度。”這盧氏應該是知道她與何府間的一段恩怨的,所以才會阻止李夫人往下問。
禮部尚書嚴柏開的兒媳孫氏接道:“我們久聞夫人其名,卻總緣慳一面,得虧是慢了一步,否則若是隨著二奶奶一道來,又過了正院,我們今兒可又錯過與夫人結識的機會了。”
嚴複開本是左丞相羅士信的手下,原先與羅士信一道也是處處與何府作對的。如今羅士信被拜作了少傅,也就等同於投靠了東宮,嚴複開同時也被提作了禮部尚書。如果說琉璃沒有與何府鬧開,祈允灝沒有持罪證舉報何蓯立貪贓枉法的話,這嚴府上的人也不會與琉璃接觸的。
禮部看起來與奪嫡之事無甚乾聯,但細一想,關系就大了去了。春闈會試乃是禮部擔任主考,明年又是春闈之年,這當口由太子的人佔據了禮部,到時選出來的士子自然會被勸說為太子所用。如果太子順利當政,那等於提前鋪好了路,如果萬一太子失敗,假若慶王上位,那這些人因為歸附過太子,自然也會被清除。而那個時候這些人說不定都已經網布於朝廷各處了,就算陸詔那時候有能力清除,也會因此費上不少功夫。
這麽大一盤棋,東宮是沒這個能耐下的,要說太子身後真正的首腦,只能是皇后。
所以說,這次禮部人員的任命,牽涉不廣,其實影響很深。
作為嚴柏開的兒媳,孫氏好一張巧的嘴兒,不但圓了這個話,又間接告訴琉璃何毓華被迎去了正院。不過這人的心意不清楚,琉璃也就隻笑了笑而已。
正巧瞄見葉同到了廊下,於是與海棠道:“你去問問葉同。”
海棠應聲去了,禮部侍郎的兒媳、孫氏的小姑嚴鳳羽又羨慕地道:“將軍待夫人可真好,還特地配了侍衛。”
盧氏抿嘴一笑:“你羨慕什麽?憑你這副好模樣兒, 將來也會遇到個大將軍這樣的英雄大丈夫疼你的。”
“盧姐姐真壞!”
嚴鳳羽又羞又惱,去拍打盧氏的胳膊。
琉璃這才認真打量起這嚴鳳羽來,見跟自己年紀差不多,肌膚勝雪,墨發如雲,眉眼如遠山含黛,雙唇豐潤嫣紅,真是副超群的好相貌兒,那時人說何毓華生的美豔過人,可這嚴鳳羽看起來倒還比她更耐看上幾分。只可惜,如果陸詔上台,那這麽美麗的人兒也免不了會被其父牽累送命的了。
孫氏歎道:“說話都要訂親的人了,在夫人面前還這麽沒規矩。”孫氏看上去比嚴鳳羽大上十來歲,說話頗有些寵慣孩子的口吻。
琉璃從頭至尾嘴角都噙著笑,仿佛只是個和氣的鄰家太太。海棠走回來,與她耳語道:“葉同說,今兒朝中六座侯府裡的夫人都來了,還有三位國公夫人,四位伯爺夫人,另外,還有皇后也差人送禮來了。原來年底忠勇侯夫人被皇后宣召進宮之時,當時皇后就說要賞賜這些老輩的功臣,只是偏選在今日重賞了姑太太。奶奶方才落轎時,宮裡的人才走不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