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無名的灰色丹藥掉落到瓷碗裡以後,就好像是一顆被投入到海水裡邊的時候,又好像是一粒石灰,在落入到那些神獸血中央去以後,整個瓷碗裡邊的血液便都跟著了起來。
這種沒有產生任何熱度,只是碗裡邊的鮮血像是被煮沸了一樣,不住地冒出血泡來。
糯米雖然沒有睜開眼睛,只是在用神識試探著那一小碗神獸血的靈氣,卻還是能夠感受到這碗神獸血的變化。
剛開始的時候,神獸血的靈氣是十分霸道的,完全是將周遭的修士和妖獸壓製得喘不過氣來。可在那粒丹藥觸碰到神獸血以後,它的靈氣就開始產生了一絲變化。碗裡邊的血液越是的厲害,它所散溢出來的靈氣就越是稀薄。
到了最後,糯米甚至都已經有些分不清手上拿著的到底是一碗神獸血,還是一碗平常普通的清水了。這清水還要是取自凡間的,連普通靈水都算不上,完全沒有一星一點的靈氣。
糯米實在是忍不住,猛地就睜開了眼睛朝手上端著的瓷碗看去。
只見那瓷碗中央,安安靜靜地躺著一粒青灰色的丹藥。在那丹藥的四周,是看著沒有一絲變化的神獸血——當真是沒有一絲變化,連帶著顏色都完全沒有任何不同。唯一改變了的,就只有它所散發出來的靈氣罷了。只要不是用心查看,根本不可能發現這瓷碗裡邊裝著的是蘊含著靈氣的神獸血。
哪怕是當真仔細觀察了,也不能就完全確定這瓷碗裡邊裝著的就是什麽靈性十足的東西。糯米很努力地試了試,發現不管再怎麽努力,她都只能確定這瓷碗裡邊的確是裝著一些液體,那些液體好像蘊含著微弱的靈氣,卻叫人無法探清那裡頭到底具體是什麽。
糯米很是有些茫然地睜眼看了看,之間那瓷碗裡邊仍是裝著那有些兒暗紅的神獸血的,完全沒有什麽變化,獨獨是無法再朝外頭散發靈氣,她這才露出了點兒笑臉來。知道自己終究還是成功了。
她其實並不願意跟著夏秋冬他們回仙逸城去。並不是她不願意同夏秋冬他們同路,而是她現在好不容易在這仙林裡邊摸索出一種能夠尋覓仙草的方式來,手頭也還沒有能夠存下來多少能叫柱子恢復過來的仙草,現在突然就要叫她回轉到仙逸城去,她自然是不願意的。
而且,她雖然同夏秋冬他們的接觸不很深,也能發現夏秋冬他們也並不希望就這樣被妖獸一路追趕著攆回仙逸城去。
就好比當初蘇定邦他們所說的那樣,就這樣帶著這麽引獸注目的東西回到仙逸城裡邊去,他們自己的確是安全了,可那些被吸引到了仙逸城外邊的妖獸卻不一定會就此散去。說不定會在仙逸城外頭四處徘徊。偷襲傷害那些進出仙逸城的修士。甚至那些妖獸聚集起一定的數量以後。說不準還會聯合起來,對仙逸城發動攻擊。
哪怕就是回到了仙逸城裡邊去以後,這神獸血也是能引起周遭的修士的暴戾之氣來的。
這神獸血對修士的影響雖然不像是對妖獸那樣明顯,可方才糯米自己已經親身試驗過了。只要是用自己的神識去觸碰這神獸血散發出來的靈氣,就會被它靈氣之間的那股霸道之氣碾壓神智,叫修士也跟著受到影響。
要不是糯米心境比較平和,從來沒有什麽心魔,可當真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情來了。如果沒有辦法稍作處理的話,這神獸血不管是到了什麽地方,都是一樣叫人頭疼的存在。
回想起方才接觸到那神獸血的靈氣的時候,糯米還有種心有余悸的感覺。她的胸口直到現在也還是火熱的,心臟怦怦地跳動著。她甚至不用特地去注意,都已經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和喘息聲。
實在是太可怕了。
那種感覺,就好像自己的思維已經完全不存在了一樣。整個人都是熱的,渾身的血液一路朝著腦袋和臉面上衝上去,面上是熱熱的。腦子是暈乎乎的,所有想法都變得迷迷糊糊了起來。這樣的感覺哪怕只出現一瞬,就叫糯米害怕得想要將手上的瓷碗遠遠地甩開去。
她還是不夠小心,低估了這神獸血對修士的影響。要不是她已經修煉了好久的道一心蓮,要不是那無名丹藥很快地就發揮了作用,她現在說不定已經不能好好地站在這裡了。她實在是不知道自己在這股霸道的靈氣的催動之下,到底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糯米很是擔心地看了魃豹一眼,果然從魃豹的臉上也看出了一絲戾氣的痕跡來。不過魃豹現在雖然修為不高,卻到底是不同於別的妖獸,並沒有完全受這神獸血的影響和控制。
“怎麽樣?”糯米開口,小聲地問了魃豹一句。
只見魃豹神色十分凝重地甩了甩尾巴,又朝著那瓷碗前邊湊了湊,這才晃動了一下他那個大大的豹子腦袋。
糯米眨了眨眼睛,又追問了一句,“那個……是已經感受不到神獸血的氣息了麽?”
這次,魃豹便換成了點頭。
“呼,果然是成功了。”糯米這才敢確定自己已經成功了,面上頓時露出了個笑容來。
她再低頭看那碗裡邊的神獸血的時候,才發現方才那像是了一樣的血液,如今已經完全沉澱下去了,再也看不出原先那血泡翻騰的模樣來。現在這碗裡邊的血液安安靜靜的,那粒灰色的丹藥也並沒有任何融化的跡象。這兩樣東西就好像完全是沒有一點兒關聯的一樣,丹藥是丹藥,血液是血液,互相之間沒有一點兒干涉。
糯米正準備拿起旁邊的那些瓷瓶來,將其余的丹藥都投入到瓷瓶裡邊去,手腕就突然被魃豹壓住了。
魃豹那隻厚重的爪子壓在了糯米的手腕上,將她的手腕稍微壓低,然後將腦袋探伸到了那碗神獸血上邊去,眼神定定地望著碗裡邊的血液,眼珠子裡邊還有著一絲異樣的陰霾,同它平日的神情不太相像。
糯米心頭一跳,想起方才自己受到這神獸血影響以後。腦子一片空白的樣子,越看越覺得魃豹是受到了這神獸血的蠱惑。
——難道,她還是失敗了麽?
“……魃……魃豹……”
糯米有些乾澀地呼喚了一聲,便見到魃豹好像有些不情願一樣甩了甩腦袋,好像很吃力一樣,慢慢地抬起了頭來,朝著她看了一眼。
就只看了一眼,卻叫糯米稍微放心了一些。
“魃豹你怎麽了,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你也……也……”糯米歪了歪頭,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外頭那些受了神獸血蠱惑的妖獸。支支吾吾了半日。也沒有說出後續來。
魃豹低低地吼叫了一聲。又甩了甩腦袋,好像要甩開什麽控制著他的東西一樣,這才緩緩地伸出了舌頭,舔了舔那瓷碗裡邊的神獸血。
糯米怔了一下。還以為魃豹當真是無力抵抗這神獸血散發出來的靈氣了,再回頭見到魃豹的模樣以後,才發現魃豹好像只是在感受著碗裡邊的血液一樣。她便猛地反應了過來:
“你是擔心這碗裡邊的血會被丹藥破壞了麽?”
魃豹抬起眼簾來瞥了糯米一眼。
他並沒有將舌頭化成幻體,因為他搭在糯米手腕上的爪子已經是幻體了,以他現在的修為層次,還不足以將身體上兩個不同的部位同時化成幻體。但即便是這樣,他只不過是以魂元的狀態觸碰了那一碗神獸血,舌頭和寬厚的嘴前邊都沾上一些血色來。
這狀態在糯米看來,可當真是有點兒詭異。
就好比她發出了一個風刃。卻突然發現風上邊來沾掛著水珠一樣。
魃豹很快地就伸出舌頭來,將自己嘴巴前邊的神獸血都舔乾淨了。他剛才應當是的確受到了神獸血的衝擊的,只是他一直是個高傲要強的,哪裡願意在糯米面前露出一絲軟弱來。哪怕是同樣受到了震動,卻也還是在糯米面前裝出了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來。
若不是他主動湊到糯米面前來。糯米可完全不可能發現他眼底的那絲陰霾的。
同樣還是得益於那無名丹藥迅速地壓製住了神獸血裡邊蘊含的霸道靈氣,因而那靈氣對魃豹的傷害,便也沒有那樣深遠。
等魃豹將嘴上的那絲血色都舔走了以後,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糯米總覺得魃豹身體外頭圍繞著的那一圈黑色的鬼氣,顏色好像突然變得更深了一樣,連帶著魃豹的修為也跟著變得更加深厚了似的。
“你這是……層次提升了麽?”
糯米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得來的便是魃豹搖頭晃腦的否認模樣。他雖然是搖頭晃腦的樣子,可面上的表情十分得意,不要說是糯米這樣十分了解魃豹的人了,哪怕似乎隨便就從外頭拉一個修士過來看看,都能看出來魃豹這家夥肯定是從中得到了什麽好處,面上的表情才會這樣的得意洋洋的。
“好呀,我還以為你是當真為了大家著想,想要幫著大家試一試這神獸血的呢。沒想到你其實是懷了要叫自己提升的心思。往後我給分這神獸血的時候,可要將你這一口扣除出來哦。”
糯米只要見到魃豹沒有受到傷害, 便已經很是松了口氣了的。雖然這樣笑著同魃豹開玩笑,可面上那笑容叫魃豹看到了,又哪裡會真當她在威脅。
一人一豹難得輕松地笑鬧了一番,糯米這才終於放下心來,將剩余的那些神獸血都處理了一遍。
有了這無名丹藥以後,果真是立馬就將那些瓷瓶裡邊的神獸血都變成了清湯白水一樣,完全不會再引起妖獸的爭搶來的。
為了試驗,夏秋冬他們甚至小心地拿了一瓶處理過的神獸血,站到了陣法外邊去,小心翼翼地藏到了樹叢後邊,看看這丹藥是不是當真起了作用。
這活計自然是分派到了夏秋冬的頭上。他一個人貼了張隱身的符紙,手上拿了瓶神獸血,緊張兮兮地在外頭的靈木後頭藏了半日,愣是沒有惹來任何一頭妖獸的垂青。甚至還有兩頭妖獸在撕鬥的時候從他身旁不願的地方滾了過去,卻還是沒有回頭瞧他一眼的。
他們這才信服了,又很是感歎了一番糯米的年少有為,按照原先說好的那樣,將大概一半的神獸血分到了糯米手裡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