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這裡等我一會兒。”安撫三人一聲，他跟著走到陽台，跳到眼蟲背部，也往地核空間飛去。雖說雙方現在已經化乾戈為玉帛，不再是敵我關系，但是不可否認，索婭死在座天使號炮口下，而且可以說屍骨無存，留下這麽一隻斷手，真的很可悲。

他不後悔有這樣的展，不過站在人道主義立場，覺得陪同凱茜將她妹妹的遺骸埋葬是一件既可以收買人心，又能讓自己心中那一絲小小不安湮滅的行為，同時又能讓她保持在自己視線內，以防范可能出現的變故。

浮空載具的度並不快，在距離地核空間不到5okm的地方被眼蟲追上，唐方與她並列而立，目光平視前方，卻沒有說任何話語。很多時候，要安慰別人其實不必出言，心靈雞湯永遠比不上默默陪伴。

他認為這樣會感動對方，是一個收買人心的機會，可是接下來生的事情並沒有像他想象那樣展。凱茜沒有打開正六棱柱，把她妹妹的遺憾放進去，然後立個墓碑，刻點生平事跡，又或生者寄語什麽的，她拿著索婭的斷手飛向迷霧深處。

唐方表情微怔，回過神來時，忽然看見原本沒入孵化器內部休養生息的6火龍攪散稀薄煙雲，出現在對面。它的2顆頭顱還沒有長全，只是演化出一個雛形，無數新生的肉芽在直徑達數十米的傷口處扭動、糾結，景象讓人頭皮麻。

接下來，他看見原本已經縮回腹腔的管道由下方伸出，被鱗甲包覆的硬皮一陣蠕動，原本用以cha入女艾特蘭人後背的軟管生長拉長，不過並未一分為二，變成y型結構，而是伸展至凱茜面前，蠕蟲樣的口器微微張開，露出鋒利的牙齒。

然後，她把那隻斷手插了進入，不溫柔，也談不上莊重，就像把木楔插入泥土。

唐方伸了伸手，想說些什麽，但終究沒有說什麽……或許對於艾蘭特人來說，把親人的遺骸當做食物吃掉，便是一種葬禮。

事實證明他想錯了，錯的很離譜。軟管末端的蠕蟲口器咬住索婭的斷臂，利齒深深扎入皮膚，原本凝固的血液再次湧出，同軟管分泌出的一種液體混合，就像突然膨脹的氣球，在軟管末端變成一個囊，繼而遇冷異化，本來淡藍色的外皮變得更加堅韌、通透，看起來就像一個3米高的巨繭。

“這是……”他眨眨眼，很是不解。雖然猜到些什麽，但並不確定。

凱茜望著核心位置泛起藍色光華的半透明繭說道:“這樣可以更快些。”

“你……你不會是說，她……她可以復活吧?”巨繭核心的藍色光華在緩慢跳動，就像人類體內的心臟那樣一收一縮，出噗通噗通的聲音。

她依然面無表情，眼裡的光芒卻不再鋒寒，略淡了些，像一泓水，有點涼。“我還活著，她便不會死。”她解釋道。

唐艦長終於知道孵化器為什麽解鎖腦蟲了。一如星際1腦蟲的設定，只要主宰還活著，它們便不會真正死亡，擁有復活的機會。回到女艾蘭特人身上，只要孵化器無礙，她們便可以死而重生。類似於電腦網絡的服務器-網絡設備-客戶端模式，孵化器是服務器，6火龍是網絡設備，凱茜與索婭是客戶端。客戶端就算損壞也無大礙，換台新設備，加載更新程序，自服務器同步一下數據資料，客戶端便可以重新運行。換句話說，孵化器、6火龍、索婭與凱茜原本便是一個整體，只是在統一中蘊含一些細微差異。

“果然是‘外星人’……”唐方歎口氣，心想進化是多麽奇妙的一件事啊。當初跟隨伊普西龍少女莉亞娜的腳步遊覽塞雷帕斯、阿什托蘭多大殿獲得的吊墜記錄的影像、再加上失落之地的建築功能與排布規則，

讓他生出伊普西龍人的社會結構大體與人類相同這樣的認知，進而先入為主地認定伊普西龍人的敵對種族艾蘭特人也是類似社會環境，不過現在看來，雙方不一樣，有很大差異，這源於不同的進化歷程。外星人始終是外星人，凱茜與索婭表現出人性化的一面只是因為男性艾蘭特人沒有盡到引導者的責任，她們對於世界的認知，更多地是透過人類的記憶與經驗，因此造成她們明知自己不是人類，但是在思維方式上卻趨向人類的結果。

這種認知結構有統一性，也有對立性，難得的是她們居然沒有出現人格分裂……這讓他不由自主想起一句話，“人和妖都是媽生的，不同的是人是人他媽生的，妖是妖他媽生的，當妖有了一顆仁慈的心，就不再是妖，是人yao。”

唐方看著6火龍收回巨繭，緩緩沉入迷霧，重新進入孵化器內部腔室，隨口問道，“需要多久她才能破繭而出?”

凱西說道:“大約需要3個月時間，可能會更長……”

她沒有說明具體原因，不過聰明如唐艦長自然能夠想到，對於如今生物機能受到極大程度壓抑的孵化器而言，難保不會延緩重構索婭身體所用時間。

離開地核空間往塔台行進途中，他問出心頭另一個疑惑，那些魚怪在這一套生物系統中扮演著何種角色。凱茜給出的回答是“食物”。

他對於這個答案表示震驚與不解，直至凱茜做出更加詳盡的解答。

是的，魚怪是孵化器的食物，它生產它們，它吞食它們，它指揮它們，它飼養它們。

就像阿巴瑟由6火龍身體獲得組織樣本，通過解析dna現吞噬體構造，進而斷定孵化器能夠以較為溫和的方式吸收能量物質，來作為身體生長育的養料。

在二姐妹幼年期，男性艾蘭特人因為很久才會回流浪行星一趟，所以利用遺跡特性，在地核空間儲存了極為豐富的能量物質，凱茜、索婭長大後，剩余的能量物質無法使得身體繼續育，只能用來維持日常消耗。

隨著她們對於狩獵興趣越來越大以排解吞食人類後漸漸滋生的孤獨感，受到獵人飼養鷹犬輔助狩獵這一現象啟，二人決定為自己找些幫手，於是那些剩余能量被孵化器轉化為生物質，通過結合一隻形似海洋魚類的史詩生物的dna片段，孕育出許多小型魚怪，並通過注入數量不等的精華物質與dna片段造就出長吻魚怪、利齒魚怪、橫骨魚怪等品種，不過由於主要基因來源於魚形史詩生物，這些魚怪看起來十分相似。

反過來，孵化器一方面孕育它們，一方面也吞食它們。就像植物在夜晚進行呼吸作用釋放二氧化碳，在白晝進行光合作用釋放氧氣。當地核空間缺乏能量物質的時候，孵化器會吞食大量魚怪，轉化為自身生命活動所需;當遺跡透過功能活動捕獲能量物質的時候，孵化器會繼續孕育魚怪，經過長時間的積澱，魚怪數量越來越多，漸漸變成一個龐大族群，後來又結合其他強大生物的基因，培育出6火龍這樣的代步工具對於凱茜與索婭來說，它便相當於人類用來短途飛行的武裝穿梭機。

聽完這番講述，他真的不知該用什麽樣的詞語來形容內心的震撼與複雜。如果說芙蕾雅是他的移動充電寶與電警棍，那麽魚怪集群便是孵化器的隨身便當，不僅可以拿來充饑，還能掄起來砸人。

他接著又想到一件事，一頭成熟期魚怪可以為他貢獻3oo水晶2oo瓦斯，橫骨魚怪那樣的完全體更多。豈不是說，孵化器可以源源不斷地為自己產出能夠轉化為系統資源的魚怪?只要有能量物質，孵化器就可以把它們轉換成系統瓦斯資源，雖然沒有直接提煉零素礦便捷，卻也是一種絕佳的資源收集方式。

凱茜對他熱衷狩獵魚怪一事感到不理解，但還是告訴他，只要能夠提供孵化器日常生命活動所需的能量物質，地核空間那些魚怪任他處置，不過大批量生產魚怪是不要想了。

孕育魚怪對能量物質的消耗很大，孵化器分泌生物質也需要不少時間，就好比人類種植樹木，砍伐樹木，有一個階梯狀的生長周期，地核空間之所以有那麽多魚怪，是孵化器數千年來積攢的能量生物化表現，在缺乏能量的情況下，短期內不可能形成集群規模。

而且最重要的是，現如今被體內病變拖累的孵化器各種生理指標大幅下降，機能遠不如從前，絕對不可能實現他堪稱異想天開的古怪心思。他現在最需要的不是想入非非，而是操心一下孵化器維持生命活動與抑製病變蔓延所需的能量物質怎麽辦，總不能坐吃山空，一旦魚怪消耗光，莫不成讓她們姐妹餓肚子?做他的手下可不是白做，“薪水”也是要的。

當然，這並不是說孵化器完全喪失孕育魚怪的能力，在能量物質足夠的條件下，以目前狀況可以進行長時間、小規模的生產任務。

對於這個結果，唐方很鬱悶，很不爽。本以為得了一個天大好處，不想搞到最後竟是一個大胃王、大包袱。關鍵是他又不敢清理掉孵化器體內所有II型吞噬體聚合物，放棄對凱茜、索婭二人的戰略優勢。

其實對於身負星際系統的唐艦長而言，製造能量物質並不是太大難題，但是孵化器可以快吸收的是相對溫和、穩定的能量物質，比如有機生物質、零素、零素同位素、電能等。

用異蟲單位來換取魚怪顯然不明智，它們體內不含零素，5o條小狗蘊含的生物質都不見得能孕育一條成熟期魚怪。零素與零素同位素自不必說，他腦子壞了才會把它們喂給孵化器。至於電能嘛，需要修建一座多大的聚變反應堆才能滿足體長過1ookm的大塊頭呢?

雖然決定放過魚怪集群，短時間內不用擔心這些，可是總得想個治本的法子不是?

溫和的，穩定的能量物質，還要滿足龐然大物的胃口，去哪裡找呢……嗯?這個東西看起來遠在天邊，實則近在眼前。他想到一個對象星靈的文明與修煉基礎， 凱達琳水晶。

不過針對孵化器那樣的體型，必須是巨大的凱達琳水晶才能維持長久消耗，起碼比母艦核心的水晶要大十數倍，又或者1o幾個母艦核心一起輸出能源。

毫無疑問這對他而言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不過現在困難不代表以後也困難，無論是艾爾星靈的水晶塔，還是奈拉齊姆的虛空水晶塔，想必都可以成為能量供體，來幫助孵化器進行生命活動前提是，它們能夠具象化，而不只是基地裡的功能建築。

邏輯姐不會向他解釋系統構造與隱藏要素，艾瑪沒有權限查閱相關資料，但是不代表他沒有自己的想法。通過系統芯核等級提升時出現的一幕、系統擴展虛空之遺戰役數據，以及給予他體驗新資料片的機會等等經歷，他猜測那個被許多環體束縛的白道徹底打開的一刻，或許就是系統建築具象化的一刻。換句話說，最有可能出現的情況是，系統芯核升到頂級，便可以激活建築具象化功能。

T能量石……還是T能量石……

唐林三人看著唐方與凱茜去而複返，回到8樓控制台，因看到二人情緒不高，以為是觸景生情，哀憐死者，於是都沒有說話，等待他們依靠自己的力量走出悲觀，振作精神，認真考慮接下來該怎麽辦。

女艾特蘭人落地後徑直走向控制台，4隻手掌在不同顏色的晶格注入微弱電流，水幕顯示器的圖像變幻數次，最終調整為隧道區間的引力力場結構圖。

作為這座遺跡的女主人，她們對引力核心的掌控能力自然遠非唐林、沃爾頓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