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剩叔,你再嘗嘗這野雞蛋怎樣,味道可好?”高香寒又從盛雞肉的盆裡夾了一個鹵好的鵪鶉蛋出來,這個朝代人吃雞蛋的花樣少,什麽熏蛋鹵蛋幾乎都吃不到,吃的最多的也就是荷包蛋,煮雞蛋,火堆裡面的烤野雞蛋。
尤其是這鄉下地方,金貴些的吃法就更是沒有了。
蛋在肉湯內有些滑溜,高香寒連夾了兩三次才夾出來,送到了李二剩的碗裡。
高香寒一臉期待的看著李二剩臉上的表情,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吃得慣這樣的蛋。
錢媽媽等人也停了手裡的動作,一瞬不瞬的盯著李二剩看。
李二剩小心翼翼拿木箸將鹵蛋夾成兩半,裡面的蛋黃已經有些黑褐色,看來入了味了。
夾了半塊,送入口中,細細品嘗……
“謔,這蛋……這蛋真是好吃,比俺們白水煮的可好吃多咯,俺看下酒一準也不錯。”李二剩滿面含笑,瞪著眼睛,嚼的津津有味。
臉上的表情看上去很滿足……
“爹,俺也想吃。”二妞兒拉了拉李二剩的衣袖,砸吧著小嘴,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瞅著盆裡的鹵蛋。
“妹妹吃,俺也要吃。”大妞也不甘示弱,爭著要吃鹵蛋。
她們兩個平常很少能吃的上雞蛋,鳥蛋,即便是有,她娘也是攢著換錢,或是送到姥姥家去。所以看見鹵蛋,她們也眼饞。
“給,哥給你們夾。”李暮生心疼妹妹,忙夾了兩個大的給大妞和二妞。
夾完鹵蛋,他又快速的瞅了一眼高香寒,那眼神,就跟做賊似的,弄的高香寒倒是不好意思起來。
熟絡了,桌上的氣氛也就歡快了起來,兩個小丫頭子爭著搶著的喝罐頭湯,嘻嘻笑笑的很是開心。高香寒、錢媽媽和雲雀三人,也和李家父子聊的熱絡,全然不知二剩媳婦已經偷偷摸摸的回了村子來。
原來那一日二剩媳婦慘兮兮的被李二剩拒在了門口處,幾番鬧騰,李二剩都不肯開門。她回不了家,隻好氣呼呼在河邊洗了臉,梳了頭,偷偷摸摸的溜回了娘家去。
她原以為在娘家住個三天兩日的,李二剩就會服軟,乖乖的上門賠禮,接她回家,誰知道這一等就是一個多月。
在娘家的這一個多月,她可是一點沒閑著過。每天要幫著娘家人乾活,什麽髒活累活都是她的,把她當老媽子的使喚。
她兩個嫂子和一個弟媳婦可不願意讓她白吃白喝,在家裡抓膘。
二剩媳婦的大嫂劉氏,平日裡和她這個小姑子就對不上眼,此番她如此狼狽的回家,自然稱了她大嫂子的心。私底下更是奚落她,說她活該,說她是被男人休了,沒人要的破爛貨。
二剩媳婦的娘又是寡居,幾個兒媳婦都不怕她,她聽到這些話雖然心裡不舒坦,可又不敢多言,只能眼看著二剩媳婦受氣。好不容易忍了這一個多月,今兒劉氏妯娌幾個又做了甩手掌櫃的,將五口袋棒子交給她一人剝,她們三人倒是打扮的狐狸精似的去趕集咯。
二剩媳婦自然氣不過,乾脆乘著晌午吃飯,就偷偷摸摸的溜了回來,看看家裡情況如何。
二剩媳婦躡手躡腳的進了村,一路上低著頭,也不與人搭話誰知道才一進村,就被村口張大嘴的女人吳寡婦給攔住了:“二剩嬸,你這是打哪兒來?這麽些天可都看不見你咯。”
這吳寡婦的男人張大嘴是個瓦工,兩年前去給鎮子上孫地主家乾活,結果失足從房頂上摔下來給摔癱在了炕上,熬了沒一年,人就給去了。
這吳寡婦叫吳蓮花,生的跟妖精兒似的,今年才剛二十,眉眼細挑,皮膚是這村裡媳婦堆裡的第一白,走路之時,更是扭著水蛇腰,生的很是風流。
當初她之所以嫁給張大嘴這樣的瓦工,也全是因為她後娘逼迫,看中了張大嘴出的十兩聘禮,不得已才嫁的。
如今張大嘴一死,她這樣的人,自然也就耐不住寂寞,頭年就傳過她和公公爬灰,還和她娘家的表哥亂搞。所以這村裡的女人基本都不待見她,見了她都躲著,生怕她勾引自家男人。
倒是這些臭男人,一個個趁著自己的女人去洗衣裳做飯,有機會都要過來撩撥撩撥這吳寡婦。這吳寡婦自然也很受用,時不時的調笑兩句,惹得男人說些葷話出來。
尤其是那些沒成親的,看見吳寡婦就跟看見葷腥的貓兒似的,撓心撓肺的。
二剩媳婦也是怕她勾引李二剩和李鐵柱,所以平日裡從不與她來往,避之不及……
此刻吳寡婦正依著門口的一棵大柳樹下嗑著瓜子,撩著眼皮子看著二剩媳婦。
“要你管,多事精,呸!”二剩媳婦心裡頭還憋著火,又見吳寡婦笑的妖媚,心裡頭更是窩火的緊。
“呀呀呀!你這人怎這樣呢!俺也是好心,俺是怕你回家看見不該看的,氣死過去。你倒是好,好心當作驢肝肺。不聽拉倒,有你臉綠的時候。”吳寡婦瞪著眼睛吐了一口瓜子皮,扭著腰轉身就要離開。
二剩媳婦一聽不對,什麽看見不該看的?心裡頭騰一下,覺得不對,忙變了臉色,叫住了吳寡婦:“啥叫不該看的?你這賤蹄子,給俺說清楚了。”
吳寡婦冷笑一聲,又轉過身來,努了努嘴道:“你知道你家男人幹啥去了?還有你家兒子幹啥去了?”
吳寡婦一陣故弄玄虛,弄的二剩媳婦摸不著頭腦,心慌的厲害。
“俺男人?俺男人當然是去鎮子上打短工了,他那死鬼樣還能去那裡?”二剩媳婦面對吳寡婦的故弄玄虛,心越發慌的厲害,臉色更是難看。
“呸!打短工?俺看二剩叔是去被窩裡打短工了吧!”吳寡婦冷哼一聲,笑的有些得意:“二剩嫂,俺告訴你,你家男人打你走了以後,就一直伺候著你們隔壁那位。還有你家鐵柱,也是每天往她家跑,今兒早上俺帶著俺家狗子去山裡頭撿柴火,還親眼見到他給人家送了隻大山雞過去呢!那山雞足有三四斤重呢!俺都沒見過那麽大的山雞咧。”
吳寡婦一陣添油加醋,說的有鼻子有眼,聽的二剩媳婦氣炸了肺,黑著臉跳腳拍著大腿罵道:“死娼婦,敢勾引老娘的男人,老娘剁了她這個小騷【逼】”
一面罵一面風風火火的往家裡跑,到了家門口,卻見大門緊閉著,踹門進去,屋裡竟一個人也沒有。這下越發助了二剩媳婦的火氣,這人都不在,肯定是去了那小騷貨家了。
二剩媳婦隻覺得天旋地轉,腦門裡直冒火,三步兩步就衝出了家門去……
這邊李二剩還正吃的香呢!卻聽門口一陣叫嚷聲。
“李二剩,你給老娘滾出來。老娘這才走了幾天,你就給老娘養小婦,你給老娘滾出來。”
一聽是自己媳婦的聲音,屋裡頓時靜了下來。李二剩臉色鐵青,將木箸啪一聲扔在了桌上,臉上的肌肉微微抽動著。
這婆娘,嘴裡啥話都敢說……
大妞和二妞也嚇的擱了湯杓,二妞撇著嘴低聲道:“爹,是俺娘。”
“李二剩,你和小騷婦做了啥好事了?你怎不給俺出來?俺告訴你,俺就是死,也不讓你和這騷貨有一天的好日子過。”二剩媳婦叉著腰,眼內冒火,胸口一高一低的起伏著,咬牙切齒的恨不能活剝了屋裡的人。
“二剩叔,是嬸子回來了吧!”高香寒聽著這些難聽話,還是忍了心裡的火,畢竟才保住了孩子,她不想再起事端:“要不,把嬸子叫進來,給她解釋一下。”
高香寒看著李二剩臉色不好,也不敢多說。
雲雀和錢媽媽也氣的撂了木箸,恨不能衝出去撕爛二剩媳婦的嘴。
“解釋啥?有啥好解釋的,俺和她成親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俺是啥樣的為人,她還能不知道?”李二剩有些心寒,成親這麽多年,他處處忍讓著她,到頭來,還落個偷養小婦的罵名。
“爹,俺去看看。”李鐵柱也坐不住了,聽著他娘嘴裡不乾不淨的,這心裡就堵得慌。
李鐵柱剛要起身出門,卻見他爹已經摔簾子出屋去了。
“臭婆娘,你說啥呢?誰養小婦了?抬頭三尺有神明,你別睜眼說瞎話,壞了俺的名聲,壞了這屋裡人的名聲。”李二剩說話有些氣顫,許是被氣的。
李鐵柱和雲雀也跟了出去,高香寒不動聲色,這個時候她絕對不能出去,出去了誤會就會更深。
她和錢媽媽在安慰大妞和二妞,這是人家的家事,她再不想摻和。即便是這其中說了她的難聽話,她也不想再爭鋒相對,為了孩子,她也要忍。
清者自清,事實總是不會被扭曲……
“哎喲喂……俺不活了,俺一頭碰死算了,活著也是多余的喲!”二剩媳婦在門口又瞎鬧騰起來,躺在地上來回的打滾,全然不顧自己男人和兒子的臉面。
有人鬧騰,自然少不了看熱鬧的人,尤其是吳寡婦,早叫了一幫子好事的媳婦婆娘站在了門口處守著。
這吳寡婦就想看高香寒的笑話,自打高香寒來後,這村裡的男人女人都說高香寒長的好,為人處世也好。同樣是寡婦,她怎就有男人送山雞,而她吳蓮花就沒人送?
她不甘……她才是這楓山村裡的一枝花兒,男人,就該圍著她吳蓮花打轉轉才對。
吳寡婦眼神毒辣,冷眼看著二剩媳婦出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