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燦爛的臨溪鎮之行,於孫燦爛而言就是訂好了棉線的合同可以放開手腳大乾一場,對陳浩宇來說,雖然無法與外甥女相認,卻總算是確定了外甥女一切安好,也讓他能夠放下心中的掛念可以放手去做他的事了。
孫燦爛在臨溪鎮的段家飯館與穆護衛一起慢慢品嘗大廚師特點為他們準備的豐盛午餐,針對廚師特地為他們烹飪的豆製品,孫燦爛一一做了點評,再次指出了其中的一些不足。
在這個完全靠手藝吃飯的年代,沒有人能夠如孫燦爛這般暢所欲言,孫燦爛的不吝賜教讓掌櫃和廚師都深受感動。
廚師又特地為孫燦爛烹飪了一道段家飯館的特色菜肴以表謝意,沒想到廚師上來的這道菜卻差點讓孫燦爛飆下眼淚。
廚師燒好菜親自將菜端入包間,這是一盤紅燒鱖魚,在外行人眼裡也許這只是一道再普通不過的菜了,可是聞著魚香中隱隱傳出的羊肉香味,頓時前世那道有名的江淮名菜“魚咬羊”刹那間從孫燦爛的記憶的深處跳了出來。
孫燦爛已經快記不得這道老外公的拿手菜了,如今這道菜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一時間令她心神恍惚,腦海裡再次出現了前世親人的面容。
廚師原本是想燒道拿手菜向孫燦爛表示謝意,沒想到這菜上來了,孫燦爛的臉上卻突然出現了悲慟的神色,讓他和掌櫃的面面相覷,一時之間有些手足無措。
“山花小姐,山花小姐?你這是怎麽了?”穆護衛十分擔憂地看著突然變了臉色的孫燦爛連聲輕呼。
“啊……哦哦……呵呵,沒事沒事,看到這個菜,俺只是突然間想起了……俺娘……”回過神的孫燦爛知道自己失態了,從袖子裡拿出帕子輕輕印了印眼角,然後對著十分關切地看著她的幾個人澀澀一笑。
在場的幾個人除了廚師。穆護衛是最清楚孫燦爛的身世,而掌櫃的雖不清楚內幕,卻也知道孫燦爛是個可憐的孩子,想來這道菜讓她想起了自己的家人。
孫燦爛將鼻子靠近廚師剛剛上桌的魚深深地嗅了一口氣。臉上頓時有些陶醉的模樣兒:“如果俺沒猜錯的話,這魚肚子裡面應該塞了羊肉。”
“哎喲喲,山花小姐真是好嗅覺,這鼻子靈得嘛,可以比過豆腐坊裡的那隻黑狗了……”突然從包間外傳來了一聲嘲諷。
穆護衛眉頭頓時一皺,怎麽回事?楊延保怎地會出現在此地?
孫燦爛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這小魔王為何突然出現在這裡她可管不了,可是這話裡的意思明顯是嘲弄她,雖然孫燦爛對黑子始終懷有感恩之心,可當著外人的面將她與狗相提並論。總歸讓她感到有些難堪。
冷冷地將目光轉向包間門口,只見垂簾一掀,楊延保那飽含譏諷的臉就出現在大家面前,這小魔王先是對著孫燦爛得意地一笑,見孫燦爛的臉色不太好。臉上的笑容就更加歡暢了。
孫燦爛知道自己越在意這小魔王的言行,這小魔王就表現的越發開心,心道:哼,你想看俺笑話,還得看俺高興不高興配合呢!
重新將目光轉回桌上的菜,孫燦爛自顧自地拿起筷子,輕輕地劃開魚肚。一股更加濃鬱的羊肉香味傳了出來,果然魚肚子裡面塞滿了鮮嫩的羊肉。
夾了塊羊肉細細品嘗,嗯,還不錯!只是這地方少了前世的一些調味料,口感上絕對比不上老外公烹製的魚咬羊來得香酥鮮美。
孫燦爛淺嘗即止,放下手上的筷子。重新拿出帕子輕輕地印了印嘴角,根本不理會楊延保,表現的十分嫻靜淑女,然後轉向滿臉希冀的大廚師問道:“大師傅,你這道菜叫啥名?”
“這道菜叫魚鮮。外表看上去只是條魚,卻融合了魚和羊的美味,合起來就是一個鮮字。”掌櫃的替大廚師答道,他覺得今天這道菜上來說不定山花小姐又能給飯館帶來什麽新的驚喜。
“魚鮮?這名字雖說實至名歸,可是卻顯得過於平淡,少了些引人眼珠勾人食欲的氣勢……”孫燦爛回味著還留在唇齒之間的美味,再想想前世這道菜大俗的名字,不知將那名字說出來會是什麽樣的狀況,所以言辭間就了些閃爍和遲疑。
掌櫃的在這行裡幹了很久,整日與些三教九流之人打交道,自然最會察顏觀色,他心裡來就覺得這道菜的原名有些過於平淡,可是就是沒能想出更好的名字,所以這道菜雖然香酥味美,可真正點的人並不多,只有那些品嘗過的老客才能真正明白這道菜的美妙。
如今見孫燦爛欲言又止,心下暗忖一定要讓山花小姐重新起個名字,說不定這名字讓人看了真能馬上勾起興趣呢,於是連忙恭敬地接口道:“請山花小姐賜名。”
要是外面有人看到掌櫃的對個七八歲的女童如此恭敬,還用讓了“賜名”兩字,真能驚得掉了下巴。
掌櫃的對孫燦爛的恭敬,讓小魔王楊延保十分不爽,他進來以後掌櫃的只是讓小二送來了一杯熱茶,多添加了一雙筷子,這怎麽能不讓一直被人捧在半空中哄著長大的小魔王氣結?!
“黃毛丫頭一個,能起什麽名字出來,還賜名?不怕她閃了舌頭?”楊延保重重地將手上的茶盅放在桌上不屑地說道。
孫燦爛本不欲在人前讓這小魔王難堪,可這小魔王明顯沒有一點的自覺,如此看來還真得打打他囂張的氣焰才行,否則真以為人人都得圍著他打轉才行呢!
“嗯,楊公子說的沒錯,賜名這種事自然是由楊公子來,請……”孫燦爛臉上平靜如常,絲毫沒有對楊延保表現出不敬,甚至臉上的笑容也如春日的暖陽一般溫暖,對著楊延保做了個請的手勢,將為這道菜重新取名的任務交給了楊延保。
楊延保由於氣惱孫燦爛佔用了穆護衛還不讓他跟著來,盡管表面上是答應了穆護衛,卻在穆護衛走後半個時辰就偷偷地帶著書墨租了輛馬車來到了臨溪鎮。
楊家出自臨溪鎮,楊延保雖然在京城出身也在京城長大,可是每兩三年都會回臨溪鎮一次,因此對臨溪鎮還是比較熟悉,同時也斷定穆護衛他們正午時分一定會出現在段家飯館,故而在臨溪鎮大街上轉悠了個把時辰,算著時間來飯館堵穆護衛和孫燦爛。
小二對這個小魔王的脾氣清楚的很,楊延保不讓他通報,他哪裡敢,只能引著楊延保來到包間門口,恰好就聽到了孫燦爛的話。
段家飯館哪道特色菜是楊延保沒吃過的,自然十分清楚桌上那道菜是什麽,心想這丫頭還真是狗鼻子靈得很哪,於是嘲諷的話就衝口而出。
楊延保沒想到孫燦爛會反將他一軍,面上呆了呆,心裡不由將孫燦爛罵得個狗血噴頭,要是他能夠為這道菜取更好的名字,這菜名還能用到現在?
可是孫燦爛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就那麽看著她,那雙眼睛看著天真無邪含著笑意,卻讓楊延保感到了一絲揶揄,讓他大感不爽,於是把脖子一梗說道:“取就取,就你會取名嗎?這菜是魚和羊做成了,味道鮮美,那麽就直接叫魚羊鮮好了!”
孫燦爛原本在心裡就在猜測楊延保會取個什麽名,他取的名會不會就叫“魚羊鮮”,卻不料還真的被她猜中,於是楊延保話音剛落,孫燦爛就很不給面子地噗哧笑出了聲。
很快又好像覺得自己過於失態,連忙輕輕地咳了一聲,又用帕子印了印唇角,極力掩飾著自己的笑意。
要是在前世,孫燦爛一定早就笑噴了,甚至如果在豆腐坊,她也極有可能笑得不行,可是在這裡她好歹要給楊延保一點面子,更要維持自己淑女的形象。
好在楊延保那話一出口,掌櫃的也不由呵呵笑了起來,看著楊延保逗趣道:“楊四公子,你怎地還是堅持這名,上次楊老不是已經否決了你這個名了嘛,俺記得楊老還讓你回去好生再想想。 ”
掌櫃的話讓楊延保臉上頓時露出了愧色,一時之間連與孫燦爛拌嘴的心思興趣都沒了,一邊看著的穆護衛,不由地暗自搖頭。
這山花小姐還真是四公子的克星啊,四公子已經三番五次地在山花小姐面前失手,卻還是樂此不疲,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有自虐傾向呢。
“還是請山花小姐說說你心目中的菜名吧。”最後還是穆護衛開了口,將大家的主意力重新轉到孫燦爛的身上,他不能讓楊延保過於難堪。
看著大家將殷切的目光都投向自己,孫燦爛看著桌上的魚,靜默了半晌這才說出了前世那很有名的名字:“魚咬羊”!
“魚咬羊?難聽死了!”楊延保沒想到孫燦爛會給出如此土氣上不了台面的菜名,不由再次不屑地說道。
“山花小姐,這名可有什麽典故?”穆護衛是這些人裡最了解孫燦爛的人,他甚至知道孫燦爛極愛看些雜書,他就見過孫燦爛在看一本十分破舊的書,叫什麽“天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