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大夫人萬福蹲的很低,如她這樣有封誥在身的人,根本不必對池老太爺如此行禮的,但是她還是做了。
她的話說得很誠懇,非常的誠懇,誠懇到讓池老太爺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好。
池老太爺瞪向紫玨大吼:“好什……”他沒有說完,就聽紫玨拉長聲音道:“大的殺氣,來人啊,救命啊。”
紫玨這一句“好——,大的殺氣”,讓池老太爺的半句話咽了回去,可是也把他老人家憋的不輕。
尤其是紫玨還要喊救命,是嫌不亂是不是?本來丫頭婆子們就嚇得不輕,被紫玨一嗓門喊出來後,屋裡已經沒有池家的丫頭婆子了。
夏二夫人那裡已經收拳,兩個箭步就到了長劍跟前,隻用一隻手就把劍拔了出來,過去把劍尖點在韓氏的胸前:“我數三個數,你醒不過來的話,我就手起劍落替天行道。”
紫玨聽到這裡很想說一句,您要殺人就動手吧,和替天行道不沾邊兒好不好?不過夏二夫人同時在她心中也成長為神一樣的人,如果不是在池府的話,她肯定會跑過去拜師。
唉,這才是女子啊,做這樣的女子一輩子都不後悔啊。
不服?那你問問自己的脖子硬不硬?哈哈,痛快。紫玨的眼裡都要冒星星了,看得水清歎了幾口氣,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忍不住又歎了幾口氣。
韓氏那裡大哭起來:“倒底想要怎麽樣,暈也不讓,醒著也不行,當年的事兒也不是我一個人的錯啊……”
“老太爺,你救救我,看在孩子的份兒上你救救我。”她是真得被夏二夫人嚇到了。
夏大夫人很不好意思:“韓氏是不是?真不好意思。你多擔待。”在此時此地她還是讓人多擔待,聽得紫玨五體投地,太絕了。
紫玨歎氣:“就是,多擔待吧;要不,你也起來和夏二夫人比劃兩下子?我去給你找雞毛撣子或是掃帚。”
她是純心給韓氏添堵。
韓氏聽到紫玨的話哭得更響了。不要說她沒有什麽力氣。就算是有力氣用雞毛撣子和人家的長劍比劃?那叫比劃嘛,那根本就是讓她去送死。
“我怎麽命這麽苦啊。到哪裡都被人欺負;你們都是貴人啊,卻要為難我一個小婦人。”韓氏能做得也就是哭訴了,還要小心夏二夫人的劍不會刺到她的臉上。
夏大夫人看著韓氏:“你很委屈我知道。可是我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能幫你呢?我們夏府也無人能攔得住弟妹的。”
那意思就是你認命吧。誰讓你招惹我們夏府呢。
韓氏以為一個池大姑娘就很難得一見,卻想不到夏府的兩位夫人更讓她開眼界:“救命,救命啊。”
池老太爺乾咳兩聲:“你看這樣鬧將下去,與你我兩府的和氣、臉面都不好看……”
夏大夫人深有同感:“老太爺說的是啊。嗯。也不是沒有辦法,當初弟妹嫁到我們夏家的時候。弟妹的父親曾說過,只要弟妹有什麽胡鬧都可以找他過來評理。”
池老太爺瞪大眼睛看著夏大夫人,完全不相信她的說辭。
夏大夫人很認真的道:“二弟在成親一年後想要納妾,被二弟妹拿著寶劍追得滿府亂追,最終我們老太爺只能去請親家公……”
她說到這裡不說了,看一眼夏二夫人笑了笑。
夏二夫人回頭:“我爹來了,問清楚後把我相公的腿打折一條,把我相公的書房一把火燒掉了;然後,我相公到現在也沒有納妾。”
池老太爺指著夏二夫人:“那、那是真事兒?”他也聽說過,可隻當是笑話來聽,卻沒有想到這個天天掛著寶劍的婦人,真得會做出那種事情來。
“皇上——”他不相信,不要以為他會被嚇住。
夏大夫人歎氣:“您不知道弟妹的父親是哪一位吧?賊蠻圍城之時,弟妹的父親殺了一個兩進兩出,不但護住了皇九子,還殺了對方的大將;海夷之禍也是弟妹的父親消去……”
她一樁一樁數出去,那些戰功是數不可數,最後她抬起頭看向池老太爺:“親家公無爵,品階也不高只有三品而已,升升降降的這品階還真得很難說。。”
“沒準兒明兒就是四品,五品也是經常會有的;可是皇上和先帝都曾賜過免死金牌給親家公的,您知道是哪一位了吧?”
夏大夫人說到這裡又輕施一禮:“所以,我請老太爺您多擔待啊。”
池老太爺看著二夫人:“我、我怎麽不知道?”
“子方是知道的。”夏大夫人看著老太爺:“貴府上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紫玨聽到這裡看著夏二夫人心裡真得很羨慕,有個疼愛自己的父親多好啊,可惜的是她沒有;但是,她可以讓娘親有個彪悍的女兒、讓弟妹有個彪悍的姐姐!
娘家,真得很重要;因此,她要把大虎和大丫養成夏二夫人這樣的人:嗯,讓大虎去做官,讓大丫嫁個好人家——她,以後也就可以威風了。
紫玨在這一刻,忽然對將來有了打算;從前,她從來不去想,因為想了只會讓自己心煩意亂。
現在,她感覺將來的日子好不好,要看她現在怎麽做;為了將來的好日子,她要好好的打算,且要快點把娘親和弟妹接回來。
池老太爺轉過臉去,他真得不知道兒子還瞞著自己多少事情:夏府的事情,他知道的真得太少太少了。
也是他的心思並不在這上面,不然在京城這麽久他怎麽也不可能不知道夏二夫人的父親誰。
他不問的話,誰會在他面前說夏二夫人父親的壞話?誰又知道他不知道呢?但是這樣拐著彎的親戚又遠了些,他又是個不管事的,自然有什麽事情也不會托到他面前。
到今天他才知道夏二夫人的父親是怎樣惹不起的人物。
夏大夫人還是那句:“老太爺,您多擔待。”
這句話落到老太爺的耳中,真得是要多刺耳就有多刺耳;可是他能不擔待嗎?
韓氏見無人可救她,不得已的大哭起來:“我不進池府了,我要回去,求夫人你放過賤婢吧。”
她就算再想要富貴也要有命享受才可以,所以此時她真的不得不放棄了。
夏二夫人聽到此話收起劍來:“你早說啊,早說不就什麽事情也沒有了?啊,對了,你還有兒子嘛,子方那裡要有子送終的,你……”
“那不是池子方的兒子,不是他的。”韓氏不等夏二夫人開口,就把什麽都招了:“我錯了,我知道錯了,只求夫人您高抬貴手饒我一條賤命。”
紫玨眨著眼睛在琢磨,為什麽夏二夫人也是拳頭,不,是用劍,反正就是那個意思,就可以讓人服服帖帖的,她卻不行呢?
池老太爺的臉放了下來:“你們夏府是什麽意思?”
夏大夫人那裡卻淡淡的道:“您多擔待。如果您真得動怒,可以請趙老將軍過來和您說說話。”
池老太爺一口氣險些沒有提上來,他一個書生遇到那麽一個不講理的將軍,而且還是一個敢打丞相的粗人,他就是有理也說不清啊。
紫玨倒是想見見那位趙將軍:“是啊,請來說一說,這算什麽事兒呢,是不是老太爺?”
老太爺真想給紫玨兩下子:“哪裡有你說話的地方?!”斥完紫玨他沉下臉來:“孩子當然是子方的,我們都是查證的;你們如此嚇她,她當然會胡說。”
夏二夫人看也不看池老太爺,隻管對著韓氏道:“你聽到了,現在你想走怕是不容易呢;依我看你不如留在池府。”
“嗯,留下也有不同的留法嘛,比如留在池府的祖墳裡——你看怎麽樣?”用劍拍了拍韓氏的臉,她笑眯眯的和韓氏商量。
韓氏連連搖頭:“不,不,我這就走,馬上就離開;可是孩子還在……”見到夏二夫人的目光一變,她馬上連滾帶爬的向外逃:“我這就走,在門外等著孩子。”
夏二夫人這才站起來坐回去:“嗯,我想這下子池老太爺對我們小姑沒有什麽不滿了吧?”
池老太爺氣得臉紫漲:“我、我要找你們老太爺說話, 你們夏家欺人太甚。”
夏二夫人卻回了他一句:“都說過了,我們是小輩嘛,您凡事多擔待。”她說完伸個懶腰:“走吧,我們明兒再來看小姑。”
她拍了拍劍:“我們小姑有半點不好……”她沒有再說下去,和夏大夫人站起身來行禮告辭。
夏大夫人偏還在走的時候又說了一遍:“多擔待,真是不好意思,給老太爺添麻煩了;明兒,還要請您多擔待些,很不好意思的是,可能我們妯娌要接連好些日子來打擾貴府。”
紫玨上前一步:“您不用客氣,天天來就行;嗯,如果天太晚了住下也是一樣的,都是姻親不用那麽客氣,說起來就是一家人嘛。”
大夫人拍了拍紫玨的手:“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老太爺吹胡子瞪眼,可是當著夏府人的面兒又不能真得作,只能把一肚皮的火氣全憋到了肚子裡。
憋得他那個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