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玨聽得心中一跳:一個月就五兩?那一年就是、就是六十兩銀子;天啊,天啊,而且她吃得穿得還不用她的銀子,可以完完全全的存起來。 不過按著紫玨的經驗來說,這麽輕易就許出來的好處,肯定都是毛毛雨:在對方那裡根本不算好處;所以她心裡樂開了花,但是臉上卻還是猶豫不定,一副很想回家卻又有點不舍得每月五兩銀子的模樣。
老夫人也不著急,隻是對她數說著在池府的好日子;看得出來紫玨是吃了很多苦的,想要打動這樣的孩子她認為並不難。
“我、我想弟弟妹妹了。”紫玨掙扎了好一陣子,終於咬牙吐出話來;但是這個理由對於孩子來說,足可以和每月五兩銀子抗衡了;事實紫玨心裡卻大叫,快,快,快再說出好處來,多多的銀子,更多更多的銀子。
老夫人看著紫玨已經胸有成竹,已經摸到紫玨弱點的她知道如何能哄得紫玨回心轉意:“你是祖母的心頭肉啊,你走了祖母會傷心的――看,你的姐妹們都是五兩,但是祖母每個月再給你三兩,好不好?”
紫玨顯得更為掙扎:“我想我娘了……”每個月八兩,八兩!她差點忍不住就要歡呼了,但是她知道好處還可以更多的――她的經驗讓她硬生生的把所有的高興都壓在心底,不把利益最大化的話,她會睡不著覺的。
市井之中討生活的艱難早早教會了紫玨,就算明天有再大的好處那也是明天的事情,是未知的事情,因為好處還握在旁人的手中;隻有到了她手中的好處才是實實在在的好處,所以她每次都要把能得到的好處都弄到手中,絕對不會寄希望於明天。
明天?明天的事情隻有天知道。
紫玨隻是想給老夫人一點壓力,讓她知道自己的心沒有池家,還需要她給更多的好處才能打動她;卻沒有料到老夫人的神色一變,回頭飛快的看一眼夏氏馬上拉起紫玨來:“說什麽傻話呢,嗯,祖母還給你備了一個莊子哦;有田有水有山的,不只是煩了還可以去莊子裡散散心,每年你都可以有進項,那銀子每年少說也有百十兩呢,。”
對老夫人的反應心中生疑的紫玨,還是被驚的瞪大了眼睛――她這就成了地主了?不會吧,在她原來的小鎮上,地主也就有那麽兩個,哪個人見了不叫一聲員外?現在,她也有田了。
要知道,在這個年代,世人的眼中最好的傳家寶不是黃金之類的,而是土地!人們總是千方百計的存下錢財來買地,因為那就是根,那就是將來祖祖輩輩可以吃不窮、穿不窮的寶貝。
“真、真得?”紫玨的嘴角有可疑物體滑落:“莊子是不是有房子可以住?”那她娘和弟妹來就有地方住了,那可是她的莊子。
池老夫人移開眼睛就當沒有看到紫玨流下來的口水:“祖母怎麽會騙你呢。池府才是你的家,從些以後你隻有一個家,我們這些人都是你的親人,記下了嗎?如果你不記得這事兒,銀子、莊子什麽都沒有了。”
紫玨想也不想的點頭:“記下了,我記下了,池府就是我的家。”她把頭點得像搗蒜,但是因為剛剛老夫人的神色很古怪,她心中有點不安;再加上她對池家了解的還太少,不想讓人對她的“貪心”生出戒心來,所以她把手扭了兩扭:“祖母,我能不能吃肉,我是說現在就吃――剛剛她不讓我吃。”
她就是個孩子,所有的一切再喜歡也比不上肉更能吸引她。
“我吃了肉就不會再想從前那個、那個什麽了,
”紫玨沒有說出家那個字來:“祖母,我就是想吃肉,隻要天天能吃肉、吃魚、吃雞,趕我都不走的;如果不行的話……”她低下了頭:“我還是會想……” 老夫人笑了:“行,行;我們天天吃肉,吃魚,吃雞,每天你想吃什麽祖母就讓他們給你弄什麽,好不好?絕對讓你吃到飽,吃到不喜歡吃。”
紫玨馬上擔心的抬頭:“我不會不喜歡吃得,我就喜歡吃肉。”
三夫人和大夫人都笑起來:“我們會記得你這句話。”
送走了老夫人等人後,紫玨回來坐下發起呆來,因為她根本沒有探到池家的底限:一個莊子就這樣隨隨便便的丟了過來――她真得有那麽重要?
高興的勁頭一點點的消散了,危險的感覺在她的心中漸漸的生出來:這也是經驗。剛剛不過是被天下掉下來的餡餅砸得有些暈,但是現在她清醒了過來。
不會有平白的好處,這是文四用鞭子教給紫玨的道理;而好處越大就表示要讓你做得事情就越困難,好處大到一定程度就代表著危險,這是紫玨在市井中廝混時,被無數拳頭教會的道理。
紫玨知道池家是真得要留下她來,很誠心誠意的,但是要讓她做的事情絕對不會是好事兒;可是她連池家讓她做什麽都不知道。
飯菜再擺上來的時候,紫玨已經沒有要吃飯的興致了,可是為了取信池家的人,她還是狼吞虎咽了一番。
芸娘回來的時候,紫玨已經吃完莫愁和挽晴帶著小丫頭們把東西收拾了下去;芸娘走路一瘸一拐的,並且每走一步都呲牙咧嘴的,看起來被打得不輕。
看到紫玨她連忙擠出個笑容來,拍拍手就有兩個婆子進來,手裡捧著大大的朱漆木盤兒;芸娘過去掀起了紅色的蓋巾來,就看到一個木盤上是衣服,而另外一個上面則是幾個小盒子――打開是幾件首飾。
金銀的釵與簪子各兩支,再有幾朵珠花和堆紗花兒,還有兩對鐲兒及耳飾。
“這是老夫人讓奴婢帶給姑娘的。”芸娘又指了幾根銀簪子:“這是奴婢的心意。”
紫玨眨了眨眼睛:“都是給我的?!”她現在眼裡哪裡有芸娘,眼睛根本就粘到了那些東西上;對於芸娘被打的事情她是一個字沒有提,更沒有半點要安撫的意思。
事實上,她在心裡盤算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兒: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可是表面上她的眼睛已經開始冒星星,因為憑她的眼光粗略一計算,這些首飾就可以賣不少的銀子,在窮人的眼中那就是一大筆的橫財啊。
做為一個沒有見過幾錢銀子、終日吃不飽的野丫頭來說,她現在的表現應該很合乎情理吧?紫玨悄悄看一眼芸娘,發現她果然盯著自己呢,當下她馬上撲過去抓起了首飾來,一臉的見錢眼開。
放下首飾後,她乾脆抱起兩個木盤放到身邊的桌上,然後把東西一股腦全倒在衣襟裡,一手拎著衣角兜著那些東西,一手忍不住拿起一朵珠花來看。
現在紫玨對芸娘當然不同了,沒有忘了招呼好她,笑得那真是見牙不見眼:“大娘,你快坐快坐,對了,你有傷,那個誰,就是你給大娘拿點東西墊著,要軟的,越軟越好。”
不管芸娘和老夫人有什麽算計,至少她並不吃虧:還是來對了,池家的銀子太好賺,都不用她動腦子這銀子就自己往她手裡撞啊。
芸娘看看紫玨,想說讓丫頭們收起來就行,但看紫玨的樣子還是放棄了:“大姑娘,今天晚上您就好好的歇一歇,明天一早奴婢過來教大姑娘規矩;以後有什麽事情大姑娘隻管吩咐,奴婢必定盡心盡力的伺候大姑娘。”
紫玨哪裡有心思應對她,眼中隻有那些衣服和首飾,連連揮手就像在趕蒼蠅一樣:“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大娘你慢走啊。”最後一句誰都聽得出來言不由衷。
看著紫玨那財迷的樣子,芸娘心裡真是厭惡到極點了;錢財誰不愛,但是做為書香門第池家的大姑娘,怎麽也應該有個清高的樣子才對:果然就是個野丫頭,一點東西就迷了心竅;不過,人倒是很好控制。
不想再看紫玨的財迷心竅的樣,而且被打得很痛也想快點回去敷藥休息,沒有再多說起身告退離開了。在府中, 她如果親自去送什麽東西給人,都會得到打賞的,但是這一次很明顯是不用指望了;她也不敢再暗示紫玨什麽,很老實很本份的行禮離開。
莫愁看到紫玨也不知道開口送芸娘,隻能自己去送人;挽晴過來伺候紫玨:“姑娘,您現在是睡下還是……”
“睡,現在就睡。我睡哪裡――?”紫玨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來,迫不得及待要趕快到屋裡去點一點她的東西――在她的眼中,衣裙兜住的全是銀子。
也的確就是銀子。隻要送進當鋪就能換出不少的銀子來,想到當鋪的黑心,紫玨又想念蘇萬裡了;如果有他在,他們一起做個局,這些東西少說也能換回幾十兩銀子來,就可以讓娘和弟妹一起來京城了。
可惜,隻有她自己的話不可能做局的;而且她有直覺,池家的人不可能讓她出去做“買賣”,喏,那個芸娘不是說過什麽書香門第嘛。
挽晴要接過紫玨兜著的東西,卻被紫玨用眼睛瞪開了,就好像兜著的是她的命根子,誰要敢碰一下她就會同人拚命一樣。
錢,的確是紫玨的命根子:是她的,哪怕是半文錢你也不要想拿走,除非是紫玨死了;因為錢可以換來吃得、穿得,可以給她的娘抓藥、可以養活她的弟妹,現在還能讓她娘和弟妹一起來京城。
錢對紫玨來說極為重要,和她的性命幾乎是等同的。
“這是我的,這是我的,這也是我的,全部都是我的!”
丫頭們在外間聽了一夜的“這是我的”,弄得她們人人都沒有睡好,個個都頂著黑眼圈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