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氏被文四打得倒在地上,卻瞪著一雙眼睛盯著文四:“你不得好死,你一定不會好死;害人家的女兒,害自己的兒女,就算老天不收你,我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她根本不怕文四,或者在文四有了新歡失寵後她會怕文四,但是在她失去了孩子後她就不再怕文四。
因為文四奪走了她的所有!一無所有的她還有什麽可以怕的?看清楚了文四,在看到大虎和大丫後,她忽然就明白如果想要救她的孩子,唯一的希望就是紫玨。
雖然那點希望很小,小得只有一絲絲、一縷樓,若隱若現;她自己也知道從前待紫玨很惡劣,而紫玨不是一個以德報怨之人。
但是為了她的孩子,哪怕只有針尖大的希望她也會試一試。
文四再甩一記耳光,打得寧氏嘴角出血,可是寧氏卻撲過去抱住他完好的腿用力咬下去:“池家的大姑娘在文家受盡折磨,他文四怕被報復才想置大姑娘以死地。”
“大姑娘沒有去過翠玉樓,不管有多少人說,也只是文四買通的一夥人;他就是怕大姑娘會報仇,才這樣汙蔑大姑娘。”
她能做得真得不多,但是她努力做到最好,只有如此那一點點的希望也有可能會變大一些。
蘇萬裡過去伸了伸腳,瘸了腿的文四就站立不穩摔倒在地上,根本無法再去打人:“寧姨娘,你到這邊來坐;吃點茶和點心。”
就好像這大廳就是他蘇家一般,完全不理會池家人的臉色與目光。蘇萬裡就把寧氏護到了他和水清的身後。
水清咳了兩聲:“各執一詞,嗯,這位寧氏姨娘所言有幾分道理,文四也承認對大姑娘極為不好——要不。報官吧?”
他看一眼其余的人,說實話他心裡真得沒有底;算計一個文四很容易成功,但是誰知道這裡面的人裡有沒有有聰明的。
再說。風塵之所裡的人,他真得不認為他們知道什麽叫做天理。
文四卻大叫起來:“花姨,花姨,你來說;還有胖嬸,大烏龜,你們都認識小玉的吧?”
花姨的腰身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水蛇,卻還是改不了走路的樣子。看上去還真得讓人眼睛有點受不了;她未開口就先笑了起來:“當然,當然。”
她說著話看一眼紫玨:“這個小玉呢……”她的咯咯嬌笑,在紫玨聽來從來都如同雞叫一般;只要開始笑就不會再收得住,可是今天她的笑聲笑到一半忽然就收住了。
花姨的腰也不扭了,臉上的笑聲也沒有了。鄙夷的看一眼文四啐了一口過去:“老娘的心沒有你黑,我哪裡認識哪個大玉小玉的!”
“我們翠玉樓正正經經的生意地兒,你不要給老娘潑髒水。”她說完看也不看小玉,很正常的走向一旁,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忽然間向老太爺飛了個媚眼兒。
老太爺的眼角抽了抽,而老夫人的眼角就吊了起來,恨不得把花姨給吞下去。
“池哥哥,你不會是不認識老相好了吧?我就是你從前心肝寶貝叫得歡的花花啊。”花姨又飛了一個媚眼過去。而嘴裡吐出來的話更是讓老夫人的眼睛快要豎起來。
紫玨一口茶水就噴到了地上——花姨是老太爺的老相好?!
花姨的目光轉過來,惡狠狠的盯了一眼紫玨,就像從前紫玨在翠玉樓裡偷懶、或是做錯事的時候,那叫一個凌厲。
但是也就是凌厲些,因為目光不能殺人嘛。
紫玨連忙低下頭,卻不像從前一樣在心裡大罵花姨。第一次以認錯的態度乖乖低頭,不敢再有多余的舉止。
花姨真得那麽壞嗎?紫玨想了想,好像她一直給文四開得價錢很低,這也是文四沒有堅持賣掉她的原因之一:好像有一次說好價錢後,文四狠心要賣的時候,花姨又降了價錢。
可能從前的她沒有認真的看過身邊的人,這個花姨雖然嗓門很高、罵人的話那叫一個難聽,卻從來不曾打過她,也從來不許她在晚上的時候出現在前面。
只在後面,原因是她一個粗使丫頭不要去弄髒了她的好地方。
有一種好心是藏在謾罵的後面,直到今天紫玨才現,因而她的眼圈微微的紅了起來:那個小鎮,真得很好很好。
老太爺卻認真的看向花姨,然後眼睛猛得一縮頭轉開了,卻怎麽也不敢再去看花姨;就好像那不是一個老鴇,而是一隻老虎般。
文四不甘心的大叫:“老烏龜,你說話;你不說實話,老子回去就打斷你的烏龜腿。”
大烏龜嘿嘿笑著行禮:“可不敢不聽您的,爺說什麽大烏龜就做什麽——您說哪一個是那個小玉來著?小的膽兒小,剛剛沒有敢抬頭看,萬一指錯了人小的怕是要掉腦袋的。”
“都是尊貴的夫人啊,小的真得要小心些,小心些;文四爺,您倒是說句話啊。”他彎著腰,不管是走路還是立著都彎著腰,在紫玨的印像裡這個男人就沒有直起過腰來。
水清咳了兩聲:“那,你有什麽要說得,可認得什麽小玉?”
胖嬸的腳步就重多了,毫不在乎的看一眼屋裡的人,在紫玨身上沒有半點停留:“不認識。我只是跟著我們家老板娘到京城來見識見識,其它的事情你問我家老板娘吧。”
文四大叫起來,自袖子裡拿出一張紙來:“這可是你和我簽下的小玉做工的文書,上面還有地保的印。”
王地保聽到這裡上前伸手:“來,我瞧瞧。”
文四也不疑有他,還捉住王地保道:“你可要向池家的人說個清楚。”他手裡緊緊的抓著那包銀子不放,生怕池家的人再把銀子收回去。
王地保看了看文書:“咳,文四你這就不對了,印當然是我的——這不是你讓人向胖嬸提親後又退親,簽下得給胖嬸的賠償嘛。”
“五十兩銀子你給胖嬸沒有?”他把文四遞向水清:“公子請過問,這真得不是什麽做工的文書。”
水清接過來一看,還真就是地保所說的文書;看看胖嬸再看看文四,他咳了兩聲:“此事我不好過問,不過胖嬸如果要請訟師的話,在下可以相幫。”
胖嬸的大嘴咧開一笑:“行。”
文四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懷裡的文書怎麽就變了,而且他什麽時候向胖嬸提過親?!!他也是小鎮上有名有姓的人啊。
“這裡,每個月你都要給我的銀錢怎麽說?”文四又拿出一張紙來:“上面有你我的畫押,記得清清楚楚,是小玉每個月的工錢。”
水清咳了兩聲:“你所說的小玉只是做工?”
文四一愣然後大叫:“原來是做丫頭,後來當然是要做姑娘的。總之,她是在翠玉樓裡呆了好幾年,怎麽能算是清白的女孩家。”
胖嬸那裡卻害起羞來,用塊帕子遮了一半的臉啐文四:“死樣的,你怎麽連這個也拿出來胡說八道——你每個月都來陪我幾天,那不是老娘給你的過夜錢嘛。”
水清被嗆到了,咳了好幾聲轉過身去看了紫玨一眼;而蘇萬裡大笑指著文四卻又不說一個字,只是一味的狂笑。
紫玨也沒有想到胖嬸會有這樣的神來之筆,聽到這樣的話她也是一臉的驚愕,卻生出了滿滿的感激。
這些壞人,曾經在她心裡的壞人,就連扭過她耳朵的胖嬸,在世人眼中最看不起的一些人,卻待她如此之好!
可能是池家給的銀子不夠多,也可能是花姨和池老太爺有過節,但是不管怎麽說這些人在今天還是維護了她;就像從前她在翠玉樓裡的時候,他們維護她一樣。
去青樓的人有些奇怪的愛好,就有喜歡小女孩子的;她是知道這一點的,卻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麽她就沒有被人盯上。
只是因為長得瘦小嗎?
好人與壞人其實真得不是表面上來看得,今天紫玨是真得懂了。
王地保看一眼紫玨歎氣:“我就沒有見過小玉幾次,不過在我的坊間裡,如果有人賣女進那種地方,我肯定是會知道的。據我所知,小玉一直在文家。”
他搖搖頭看向文四:“做人要有點人性。”
文四已經快瘋了,他不明白這些人為什麽有銀子不要,為了一個小玉甘心說謊:小玉有什麽好處給他們?又什麽時候給他們的好處?
他能想到的原因就是這些,所以他更加的惱怒,更想把紫玨踩到腳底下,更想看到紫玨被池家趕出去。
“劉大嫂子,你來說,你來說,小玉可沒有少吃你們家的狗吧?她去翠玉樓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他看向最後一個人,這是最後的一根稻草。
劉大娘走到文四身邊:“你個挨千刀的,殺了我家的狗兒吃卻扣到一個小孩子的頭上!你瞧瞧她那個頭,能把我們家的大黑小黑弄死嗎?”
她說到這裡看向紫玨,眼圈已經紅了,顯然那三條狗她養得真有感情,還是真得在怪紫玨。
“小玉一直在你的家裡幫你乾活,你喪盡良心的事情還是少做吧,老天爺在看著呢。”劉大娘收回目光的時候還不忘白一眼小玉,她是個很記仇的人。
比如說狗兒被吃的那幾天,她可是天天對著文家大罵的,不吃飯不睡覺的時候就去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