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玨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一滴一滴的落在繡鞋上,卻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那些年在小鎮上,她一直認為只有她自己,直到有了蘇萬裡。
但是到現在她才知道,其實她一直就是小鎮上的一分子,其實她一直在得到幫助:她和蘇萬裡騙人的錢財,自打開始到後來鎮上的人真得無人知道嗎?
她和蘇萬裡被人追打的時候,可有哪個鄉鄰出賣過她的藏身之處?她一直在得到幫助,只是從來沒有去想過,從來沒有感覺的到。
大家的日子都過得艱難,可能無法分出一口糧食來給她和娘親,可是他們卻用自己可以做到的微薄力量在幫助她。
就連劉大娘,一個寡婦帶著兩個兒子她容易嗎?平常的也沒有少給她白眼,但是卻從來沒有對追過來的人指出紫玨的藏身之處,就連她的狗兒被吃掉的、最為痛心的時候也是一樣。
那個小鎮其實就是她的家,有著太多的回記和太多的鄉親。
水清輕輕的咳了一聲,看向老太爺和老夫人:“問完了,請老太爺定奪。”他說完就退後一步不再多嘴。
老太爺的臉黑得如同鍋底灰,盯著自己的老妻沒有說一個字;因為現在他還能說什麽,再說紫玨是翠玉樓的姑娘,那傳出去何止會落個不慈之名。
老夫人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眼下這個樣子,瑞娘是個妥當的人,她安排的好的事情是不會出錯;但是。這一次卻出了錯。
她能看出眼前的古怪之處來,比如小鎮上來得的人不管何種身份,都是認識的紫玨的,並且還很熟悉;但。這又有如何?
大事就是要有憑有據,不然事情鬧將開來,不能以理服人再驚動了官府。他們誰丟得起那個臉啊。
紫玨抬頭看向老太爺:“您和老夫人還有什麽話要問?”
她認為自己這次要栽在池家人的手上,卻沒有想到峰回路轉,事情出乎她的意料;如今她當然不想就這樣放過老太爺和老夫人。
以及,那個背後在算計她的人;這次,定要把那個人揪出來才成。
老太爺看向文四:“你還有什麽話可以說?”現在只能寄希望予文四了,如果他能說得頭頭是道,此事也不是不可為的。
文四還沒有開口。花姨就笑眯眯的甩了甩帕子:“老太爺,您這是不相信我的話嘍?那這樣吧,我請您到我們翠玉樓去坐坐如何,裡裡外外、上上下下幾十口人你都可以問一問。”
“正好,你也可以故地重遊一番。好好聚一聚。”她說著話把帕子丟了過去,帕子正好落在老太爺的腿上:“還記得這塊帕子吧?這可是你當年送我的東西呢。”
她媚眼如絲的看著老太爺,笑得就好像是一潭春水真是一個碧波蕩漾:“你知道我是個念舊情的人,所以就把這塊帕子帶了來。”
紫玨眼尖,看到那帕子中間有一道縫合的痕跡,那針腳真是不敢恭維:帕子是破掉的?
老太爺的臉漲得紅起來,可是卻偏生不敢看花姨,而且帕子落到他腿上後他還明顯被嚇到。
老夫人哪裡還能忍得下:“你少在我們府裡興風作浪,這裡是池家不是翠玉樓。”
花姨看過去依然是滿面的春風:“哦。是嗎?不過不要緊,因為老太爺當年說過要把池家祖宅交給我,弄成鎮上最大最好的——”
她沒有說下去嘻嘻的笑起來,然後左右打量一番大廳:“這裡真得不錯,京裡的房子貴啊,把這府邸交給我。肯定能成為京中的數一數二的銷金窩。”
老夫人一口心頭血差點噴出來,池府如果當真變成一家青樓,池家的臉面還會有嗎?這個花姨真得讓她忍無可忍:“叉出去!”
花姨卻動也不動的看著老太爺:“你聽到了,你的池夫人要讓人把奴家叉出去呢。”
老太爺終於開口了,只不過他看著的人是老夫人叫進來的婆子們:“滾出去!”他說著話還把一隻茶盞丟了過去,狠狠的砸在地上。
老夫人不敢相信的站起來:“你、你……”
花姨淡淡的道:“人老珠黃啊,你還你什麽你?男人是個什麽東西,回頭還是讓姐姐我教教你吧。”
老夫人大怒:“你真以為有他相護你就無事,姐姐?你好大的口氣,我可是堂堂的誥命……”
“我好怕哦。”花姨拍了拍胸口:“老太爺,誥命夫人真威風呢,嚇死奴家了。”
老太爺額頭的青筋跳起來:“你給我閉嘴。”他喝得是老夫人:“滾回你的房裡去。”
老夫人想不到老太爺會對一個青樓女子如此的言聽計從,府裡的姨娘們就算是得寵,老太爺也會記得她是正室妻房。
現在算什麽,啊?她氣得忍無可忍,想也不想甩手就給了老太爺一記耳光:“你為老不尊,讓誰閉嘴?!”
老太爺也沒有想到老夫人會動手,猛得一愣後反手就打了老夫人一記耳光;然後一個字也不說,轉身就向門外走去。
紫玨拍手大聲道:“好,打得好!”
老夫人那裡豈能容他走人,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服,然後張手就抓了過去:“你在外面眠花宿柳還對了不成,弄了青樓女子回來還要打我,我……”
老太爺推開她依然往外走,而紫玨大聲叫好:“打,打回去,男人可不能不要臉面啊。”
可是老太爺看也不看了紫玨,眼瞅著就要離開大廳,卻聽到花姨幽幽的聲音:“你真得要走,想清楚了?”
老太爺的腳步硬生生的停在了原地,而老夫人撲過去正好狠狠的一記耳光再次甩在他的臉上:“你還真得聽話啊。”
老夫人是真得怒極,她打她罵老太爺都不在乎就是要走,可是人家輕輕一句話就把人留了下來,這算什麽。
老太爺終於一記耳光把老夫人打倒在余氏身邊:“看好她,不然你就回娘家,反正老三兒子多的很。”
余氏又驚又怒卻又不敢多說什麽,先去扶老夫人卻被老夫人一記耳光打到一旁去;現在誰攔老夫人誰就是老夫人的仇人啊。
余氏其實也是好心,不想老夫人和老太爺再打下去,不只是丟池家的臉面,不也是丟老夫人的臉面嘛;再說,真動手老夫人哪裡是老太爺的對手。
可是老夫人卻紅了眼睛,開始追著余氏打起來;不知道她是氣急失了理智,還是也知道自己不是老太爺的對手,胡亂打人下手隻為出口氣。
余氏被打不過先是抵抗後是還手,便和老夫人打成一團;老夫人被余氏的還手激得更怒:“我們池家要休了你,休了你!”
紫玨看得眼睛都快直了,蘇萬裡就感覺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這都是哪跟哪啊,池家的人今天晚上倒底想做什麽?”
水清摸了摸頭,然後認真的想了想,又看到老夫人和余氏打作一團後非常認真的答蘇萬裡:“我也不知道。”
很有幾分呆子的模樣。
老太爺看著花姨:“你想做什麽?”
花姨伸個懶腰又靠到椅子上:“不想做什麽,只是和你敘兩句舊,哪裡想到你的夫人如此激動呢?嗯,她好像完全不記得我了呢,還真得貴人多忘事啊。”
老太爺的臉色鐵青:“已經沒有什麽事了,你可以走了。”
花姨抬頭:“多像二十多年前啊,那個晚上我傷心的問你——真得要讓我走,你答我——已經沒有什麽事了,你離開對大家都好。”
“閉嘴。”老太爺長吸一口氣轉身:“你們可以走了。”他想打紫玨等人離開。
花姨淡淡的道:“你真得是逼我啊,唉,那我就真得不得不說了。”
老太爺猛得轉身,卻忘了自己老胳膊老腿,一下子閃到了腰疼得扶住桌子卻還是不忘:“你、你……”
花姨挑起眉頭來:“你還記得我當初的話嘛,雖然不能算是誓言,可是我這人向來說話算數的。”
老太爺疼得臉上的汗水都淌了下來,哪裡還顧得上答花姨。
紫玨摸了摸下巴:“老太爺,你記不記得啊?”
老太爺真想給紫玨一記耳光, 可是他現在直不起腰來,當然也只能想想而已。
老夫人忽然想起了什麽來,指著花姨怒道:“是你?!你還敢來敢說?”
“我為什麽不敢來不敢說?”花姨看著她:“記不記得我當年的話,除非你們請我進你們池家,不然我絕不會踏進你們池家一步。”
她甩了甩手帕:“而這次就是你們請我來得,我為什麽不敢來?當初我在那句話還有一句話,不知道你聽清楚了沒有。”
“嗯,我在心裡說得,八成你們聽不清楚,今兒就說給你們聽吧——如果我再進池家就是收帳的時候,欠了我的就要還給我。”
“今天,是時候了。”
紫玨真得很想問一句:池老太爺欠了你什麽啊。
花姨忽然瞪了一眼紫玨,就好像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麽一樣,警告她不要忘了自己是不認識她這個花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