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錦秀看出商士功的擔心,卻不能將心裡的想法完全說出來,她便隻選了部分來說:“爹,女兒最近正準備置辦一些田莊,種植蔬果以備‘一品鮮’之需。烏山村不過百余戶人,正好可以安排在田莊上。”
同樣的問題蘭琪已經問過,商錦秀也是這麽回答的。
商士功聞言心裡一松,下一刻卻又蹙起眉頭。烏山村的村民日子過得雖然很慘,但他們手中到底還有幾分田產,若是將他們安排在田莊上,他們自己沒有了田產,自然就成了佃農。也不知道,這些人會不會願意。
可惜那些村民都已經離開,也不好問他們的意見。
商士功擔心,雖說商錦秀是一番好意,可若是對方不肯領情,這一番好意反要讓人生怨了。可他雖然是一方知府,就算有心幫烏山村的人,卻也不能平白給他們田產,否則,其他百姓又當如何想?
人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他就算有心幫助烏山村的人,也不可做得太過。所以,這事需得好生琢磨。但他同時也覺得,商錦秀這個辦法是極好的了,商錦秀給手底下人的待遇都非常好,烏山村的人若是願意,到她的田莊上做個佃農,假以時日下來,未嘗就賺不到一份家業。
如今擔心的,就看烏山村的人怎麽選了。
商士功想著這件事,也就沒再問別的,蘭琪同樣沒多問。她是知道自己這個徒弟心善的,更何況這種小事實在進不了她的心裡,也就沒多理會。
眼看著烏山村的人已經離開,蘭琪又拉著商錦秀進了練功房,讓她好生磨練武藝。商錦秀沒拒絕,她知道這是蘭琪的一番苦心。蘭琪見她一直無法修出內力,心裡擔心她沒有個自保的本事,隻好將自己知道的厲害武技都掏了出來,日日逼著她練習。
光是練習還不夠。蘭琪為了磨練商錦秀的戰鬥技巧和臨場應變的本事,又總是拉著商錦秀對練。她不用內力,商錦秀自然更不可能使用異能,如此一來。商錦秀的那點戰鬥技巧跟蘭琪實在無法比擬,幾乎次次處在下風,被蘭琪壓著打。
雖然蘭琪一直佔著上風,但她從未下過重手,每次出手的力道都是保持在將商錦秀打疼,卻又不會讓她受傷的情況。如此一來,既讓商錦秀長教訓,又不至於傷了她根本。
商錦秀也是明白這一點,所以即便開始一直被蘭琪壓著打,卻從未使用異能下狠手。反而在蘭琪的配合下不斷磨練自己的戰鬥技巧。
一段時日下來,即便不用異能,她也能輕松對付五個壯漢了。
蘭琪眼看此法有效果,自然不願意再像以往那般放任蘭琪,反而對她更嚴厲了幾分。出手也比之前更快了。
她平日雖然也會抽出時間教導商錦雲,但只是點撥幾句,或者當商錦雲學會了一套劍術後再教她另一套劍術,完全比不上對商錦秀的用心。
商錦雲倒是沒有絲毫怨言,她此時年紀還小,心思也單純,想不到太多東西。並不覺得蘭琪厚此薄彼,反倒是對商錦秀生出了幾分同情和憐惜,覺得這個姐姐著實太過可憐。
無法修出內力也就罷了,如今還要日日被蘭琪壓著打,這也太慘了點。
起初她還以為蘭琪是不滿商錦秀無法修出內力,讓蘭琪惱羞成怒。故意用這樣的手段折磨她。那時候她雖然尊敬蘭琪,卻也對她生出了不滿。
商錦秀畢竟是她姐姐,雖然之前出了青兒的事,但她對商錦秀卻也是一番赤誠之心,只是年紀尚幼心思也單純。這才受了青兒蒙蔽,做出錯事來。後來她明白其中關鍵,對於一直陪伴自己的青兒便厭惡起來。
這一厭惡,她整個人也清醒了很多。前不久,青兒居然托人給她送了封信進來。信不長,先說了一番對她的思念之情,不過接著就說到想念房裡那些用慣的東西,少了這些在家裡很不習慣,想讓她幫忙把東西送過去。
商錦雲本身也不是傻子,被蘭琪和李淑華訓過後腦子更是清醒了幾分。她哪裡看不出來青兒前面幾句話都是敷衍,重點是想讓她幫忙送東西。
只是,青兒的衣服首飾等物全都裝在箱子裡送到李家了,她此時想要的卻是房裡的家具和擺件。這些東西都是商家置辦的,又不是送給青兒了,憑什麽給她送過去?
可聽著青兒心裡的語氣,分明就是把這些東西都當成了自己的所有物,商家不肯給她倒是錯了。
商錦雲想明白這些,心裡就氣得氣血翻滾,她雖然年紀小,心思純善,性格卻繼承了李淑華的剛硬潑辣,只是平日裡一直被精心呵護,這才沒表露出來。
這次她卻被氣得不輕,心裡對於青兒僅剩的一絲情義也徹底斷絕了。之後,她再回想自己曾經在青兒慫恿下做的事情,便是又愧疚又後悔。
說起來,青兒在商家待遇那麽好,吃穿用度幾乎比照著她來,其實也有她求情的原因在裡面。若不是她將青兒當做姐妹,有什麽好東西都忍不住跟青兒分享,她姐姐和母親又何必給青兒那麽大的臉面?
可惜她的這番好意,最終卻養大了青兒的胃口,讓青兒認不清自己的身份,反而越發囂張,甚至敢和她姐姐動手了!
商錦雲懊悔不已,對於商錦秀和李淑華更是愧疚。愧疚之後,她對二人也比以往更加親近了,比起從前的依賴,更多了幾分維護之意。
於是發現蘭琪壓著商錦秀打後,她心裡對蘭琪就生出了不滿,親自跑去找李淑華告狀了。李淑華卻沒有生氣,反而又是欣慰,又是對蘭琪感激不已。
她比商錦雲年長,自然清楚蘭琪的一番苦心。但她同時也欣慰,出了青兒的事情後,商錦雲不僅沒有跟商錦秀離心,反而對這個姐姐更親近也更維護了。
這當然是好事。
父母最樂於見到的,便是兒女能夠互相扶持,感情和睦。
李淑華便跟商錦雲細心解釋了蘭琪的用意,商錦雲這才明白蘭琪的苦心,對於自己的想法便羞愧不已。然後,她便更敬重蘭琪,也更憐惜商錦秀這個姐姐了。
便是從此,商錦雲心裡有了一個信念——好好練武,保護姐姐!
她此時的想法或許幼稚天真了些,卻也是拳拳真情,因為這份信念,她練武比以往更加刻苦了些,每天不把自己折騰得筋疲力盡不肯罷休。
商錦秀卻不知道,因為她無法修出內力,不僅讓蘭琪對她心憂不已,更是讓小小年紀的商錦雲激發了鬥志。
說起來,商錦雲的資質不過中等,不算好也不算壞,所以一開始蘭琪才不願收她。可因為這份信念和鬥志,她於武道之上卻是創出一番成就,比起那些天資遠在她之上的人都要走得更遠。
這些都是後事,此時的商錦雲並不知曉,她也不會知道,她眼中需要保護的姐姐,卻是個只需要動動手指就能輕易取人性命的可怕高手!
練功房裡,商錦雲正不斷地練習剛剛學到的劍術。她穿著一身白色勁裝,右手緊握著一柄木劍,不斷地刺出。她練習的都是最簡單的招式,十分單調。若是以前,她練不了數十下就要覺得無聊而偷懶,如今,她雖然也覺得太過無聊,卻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
很快,她身上就起了一層薄汗,漸漸的,汗珠越來越多,凝成小溪從皮膚上滑過。沒多久,她身上的勁裝就汗濕了,黏膩在皮膚上,非常不舒服。
她皺了皺眉,動作卻不停,隻咬牙繼續做著簡單而枯燥的動作。
而她隔壁的練功房中,商錦秀和蘭琪正在切磋。說是切磋,實際上商錦秀依舊處於下風,只是比起前些日子一直被蘭琪壓著打的狀態已然好了很多。
蘭琪面色冷然,眼底卻有著笑意,對於商錦秀這段日子以來的進步非常滿意。同時她卻有些懊惱,覺得以前對商錦秀太過放縱了。她對商錦秀感情甚篤,將商錦秀當做親妹妹看待,自然不忍心對商錦秀太過嚴苛,也不忍商錦秀受苦。
不過自從景棠出現,商錦秀‘差點’身死後,她的想法就改變了。她雖然仍舊不忍心讓商錦秀受苦,卻依舊硬著心腸跟商錦秀切磋,壓著她打。
只是打過之後,蘭琪卻總要親自查驗商錦秀的傷勢,每每看見商錦秀雪白皮膚上青紫的傷痕,蘭琪就忍不住心痛不已。這些傷雖然只是皮肉傷,她卻還是覺得刺目不已。
她便忍不住想,曾經她父母嚴厲教導她甚至揍她的時候,是否也是這樣的想法?可惜她明白得太晚,當初她因為景棠而離家出走,卻從未想過她的父母會是怎樣的心情!
這個想法一生出來,便在蘭琪心裡扎根發芽。她有心想回家看望父母,只是想到景棠和司徒嵐音,又將這想法深深壓製下來。
她實在不願意看見那個女人。
一直跟蘭琪切磋的商錦秀眉頭微微皺起來,她看著蘭琪,心裡卻有些不安,蘭琪這是怎麽了?難道是想到了景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