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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靂薔薇》第12冊
第三十八回舐犢情深

 夏天翔趕到昆侖絕巔之下,只見這舊遊之地景色依然,僅僅多了兩根長大的山藤,自頂下垂,便於上攀而已。

 慢說夏天翔聰明絕頂,便是尋常人物,也可體會出眼前景物之內,隱蘊了莫大危機,無邊險惡!

 但父子天性,加上夏天翔又對鹿玉如、秦樂圃極為系,亟欲尋見“昆侖逸士”向飄然,打破一切疑團,故而甘冒百險,不顧一切,縱身挽住山藤,便即飛攀而上!

 絕頂之上,別無所見,隻有一位山民少婦,正在那小洞之前哺育嬰兒。

 夏天翔狂喜之下,身形微飄,自那山民少婦手內奪過嬰兒仔細一看,果然看出這嬰兒的貌相豔似自己,眉目之間並存有幾分鹿玉如的勃勃英氣。

 嬰兒既已入抱,夏天翔目光一轉,反倒起了滿腹疑雲!

 他暗忖“昆侖逸士”向飄然既然費盡苦心把嬰兒盜來,為何又毫不設防,使自己輕輕易易地奪回手內呢?疑方起,忽然聽得一陣獰笑聲,自那小洞之內,隱隱傳出。

 夏天翔上次與仲孫飛瓊在這昆侖絕頂被困甚久,對周圍一切情況,均頗熟悉,知道這小洞甚淺,一眼便可看到洞底,僅能聊避風雨而已,如今忽然傳出笑聲,足見“昆侖逸士”向飄然曾經苦心布置,將上下之間,加了通音設備!

 想雖如此想法,夏天翔依然走到崖邊,往下看去,只見來時所攀的山藤早斷,歸路茫茫,壁底並肩站著兩人,正是“昆侖逸士”向飄然及如今改叫“五毒飛屍”莫子京的“埋憂居土”!

 向飄然見夏天翔在崖上探頭,遂微笑說道:“夏老弟,你看見你兒子嗎?”

 這兩句話兒講的並不甚高,但卻極其清晰地由小洞中傳到夏天翔的耳內。

 夏天翔知道自己被困昆侖絕頂,定將應付無數險厄,故不必施展“千裡傳音”神功,平白浪費精力,遂也向那小洞說道:“多謝向朋友還子之德,但是夏天翔還要請教一下,鹿玉如及‘萬梅老農’秦樂圃而今安在?”

 向飄然怪笑道:“夏老弟,鹿玉如姑娘與秦樂圃尚未尋到此間,如今隻有你一人是我昆侖的貴客!”

 夏天翔因未從“昆侖逸士”向飄然的語氣之中聽出敵意,故而更覺詫然,繼續向小洞問道:“向朋友,你要我在這昆侖絕巔做客多久?”

 向飄然“嘿嘿”怪笑幾聲,陰森森地說道:“上次你在昆侖絕巔之上住了一十三日,這次的做客時間則由你自決,要長便長,要短便短!”

 夏天翔應聲說道:“我要立即脫身!”

 向飄然笑道:“你隻要答覆我一項問題,我便親自上去,接你下來!”

 夏天翔疑雲滿腹,不知對方有甚重要問題必須自己解答,遂再度問道:“什麽問題?你先說出,讓我考慮一下!”

 向飄然盡量使語音柔和,避免對夏天翔增加刺激,緩緩含笑說道:“我想向你請教一下‘乾天霹靂’的用法?”

 夏天翔聞言頗為震驚,急急問道:“我的‘乾天霹靂’怎會在你手內?”

 向飄然笑道:“‘毒佛’空空大師、‘矮腳駝龍’鮑一飛、‘七手夜叉’牛朗源,隨同‘五毒飛屍’莫子京兄同歸昆侖,現在任昆侖護法!”

 夏天翔哦了一聲說道:“這樣說起來,幾乎業已破碎支離、消聲隱跡的昆侖派,現在居然又複聲勢大振?”

 向飄然得意笑道:“你若再告訴我‘乾天霹靂’的用法,我便頗有與‘九首飛鵬’戚大招的震天派一爭雄長之意!”

 夏天翔冷哼一聲說道:“你想,我會把‘乾天霹靂’的用法告訴你嗎?”

 “五毒飛屍”莫子京默然已久,聽到此處,發話說道:“夏天翔,你若是聰明人物,便應該老實說出‘乾天霹靂’的用法,再者此物已經在我的手中,似乎犯不著以犧牲你們父子兩條性命的重大代價,來保守這一點秘密!”

 夏天翔一面輕拍嬰兒,一面狂笑道:“莫子京,你怎的把夏天翔當作如此容易蒙騙之人?

 我若說出‘乾天霹靂’的用法,不過使你們可以早下毒手而已!”

 莫子京也知道夏天翔不會相信自己,遂與向飄然略一商議,發話說道:“夏天翔,你盡管放心說出‘乾天霹靂’的用法,我們可以用發誓來保證你父子安然脫險!”

 夏天翔大笑道:“英雄俠士,一諾千金,你們這種萬惡賊子的誓言,卻等於放屁!”

 莫子京聞言大怒道:“夏天翔,你難道敬酒不吃,想吃罰酒?”

 夏天翔狂笑道:“這杯罰酒到底是甚滋味,我頗想嘗上一嘗,但隻怕你們無奈我何而已!”

 向飄然厲聲叱道:“夏天翔。你單人獨自,被困昆侖絕頂,難道我們還製你不倒嗎?”

 夏天翔又是一陣縱聲狂笑道:“向飄然,你那幾手三腳貓兒是我手下敗將,連‘五毒飛屍’莫子京的‘七巧僵屍手’,我也在埋憂谷內領教出不過如此,故而你們上峰必敗,不上峰又無奈我何!”

 “昆侖逸士”向飄然怒道:“我們要把你活活餓死!”

 夏天翔曬然笑道:“上次我與仲孫姑娘在此勾留一十三日,可曾餓死?最後還不是險些兒把你這‘昆侖逸士’困在昆侖絕巔,變成了昆侖餓鬼!”

 向飄然臉上微紅,莫子京卻接口獰笑道:“就算是你挨得起餓,也總會把嬰兒給餓死吧!”

 夏天翔目光一注那位正呆愣愣地坐在小洞之前的哺乳婦人,失笑說道:”你們這乾笨賊,簡直信口胡言,也不想想乳母既在峰頭,嬰兒怎會挨餓?”

 “五毒飛屍”莫子京獰笑連聲,單掌向峰腳山壁上的一處暗鈕,劈空擊去。

 夏天翔見狀,正猜不透莫子京此舉是何用意之際,突然小洞以內“格登”脆響,刀光奪目。

 夏天翔此時方悟出洞中不僅有通音設備,並還布置有機關,但惜已救援不及,隻聽一聲慘號起處,只見那位哺乳婦人業已連中七柄淬毒柳葉飛刀,屍橫就地。

 乳母一死,夏天翔不禁心中狂跳,熱血如沸,憤怒填膺地厲聲叫道:“向飄然與莫子京,你們如若真有本領,盡管對夏天翔父子施為,何必把這平白無辜的婦人害死!”

 “五毒飛屍”莫子京陰惻惻地得意怪笑道:“那婦人既死,嬰兒無乳可吃,最多三日必將餓死,現在我們且讓你好好考慮一夜,明日再來;望你能以你父子的性命為重,而不必保守那怎樣使用‘乾天霹靂’的小小秘密!”

 話完,果與“昆侖逸士”向飄然悄悄隱去。

 這兩名魔發頭一走,夏天翔頓時滿腹愁腸,不知該怎樣才好,懷中嬰兒哭聲大作,分明是腹饑索乳。

 夏天翔一面哄拍嬰兒,一面向靈猿小白愁眉說道:“小白,上次我與瓊姊被困此地,是由你與大黃輸送飲食,但如今多了一名非乳不得活命的嬰兒,卻應怎生處理?”

 靈猿小白抓耳搔腮地想了一會,結結巴巴說道:“我……我……有辦……法!”

 夏天翔聞言心中一喜道:“小白,你既有辦法,還不快去!”

 靈猿小白身形微閃,化成一條銀線,自昆侖絕巔另一面的衍崖絕壁之間,利用天生本能,手足並用地往下滑去。

 夏天翔獨處峰頭,懷抱愛子,暗自思忖向飄然、莫子京等利用嬰兒為餌,把自己誘困此間,究竟是何用意。

 想來想去,畢竟被他想出對方是要利用“乾天霹靂”的絕世威力,鏟除異己,稱霸武林。

 夏天翔猜透其中究竟以後,不禁一身冷汗,決定寧作任何犧牲,也不能以師門重寶助長群魔凶焰。

 嬰兒不住啼哭,靈猿小白又未回轉,夏天翔隻得以一粒靈丹,細細嚼碎,化成滿口津液,慢慢哺給嬰兒服下。

 這靈丹是當代神醫賽韓康精心煉製,其中並滲有一缽神僧所贈的千年芝汁,自然更具靈效,嬰兒服後,便即沉沉睡去。

 夏天翔見狀,心中微喜,但因靈丹無多,仍不禁焦急,正在愁腸百結之下,峰頭白影一閃,靈猿小白業已歸來,右爪中提著不少飲食之物,胸前掛著一隻皮袋!

 夏天翔打開一看,見袋中竟然貯滿乳汁,遂喜得笑逐顏開,拍著靈猿小白的肩頭問道:“小白,這是什麽乳汁?”

 靈猿小白以兩爪分伸左右頭頂示意,夏天翔方知袋中乃是鹿乳,不由想起鹿玉如便是在這昆侖峰腳的鹿窩之中被知非子抱回來撫養,誰知她如今所生之嬰兒,仍在昆侖絕頂倚仗鹿乳維生。

 既有鹿乳可取,靈猿小白又有天賦本能,可以上下絕壁,夏天翔略覺心安,準備在這昆侖絕巔與“昆侖逸士”向飄然、“五毒飛屍”莫子京等作長期對耗的打算。

 一夜過去,等到次日辰牌時分,向飄然、莫子京兩人,又在絕壁之下詢問夏天翔可肯將使用”乾天霹靂”之法相告。

 夏天翔冷笑答道:“你們不必多言,隻要能使這平白無辜身遭慘死的乳母複生,我就將‘乾天霹靂’的用法說出!”

 “五毒飛屍”莫子京真不信夏天翔能有如此倔強,遂厲聲叫道:“夏天翔,你若真不肯說出‘乾天霹靂’的用法,我便對嬰兒立下毒手!”

 夏天翔因知對方確已頗費心機。在這昆侖絕巔設有可以遙遙控制的厲害埋伏,萬一真個發動,自己雖不足懼,但倘若稍有疏虞,嬰兒卻難保全,遂鋼牙一咬,伸手將嬰兒高高舉起,對莫子京狂笑說道:“莫子京,你休要以為用這嬰兒的安危一事,便可威脅我夏天翔說出‘乾天霹靂,的用法,好讓你大逞凶焰,須知夏天翔是鐵錚錚的漢子,根本把這嬰兒看得無足輕重!”

 話完,竟把嬰兒向後高拋數丈,雙手叉腰,傲立絕巔,向“五毒飛屍”莫子京及“昆侖逸士”向飄然發出一陣豪邁無倫的縱聲狂笑!

 莫子京及向飄然均萬想不到夏天翔竟忍心拋去嬰兒,向飄然鋼牙一咬,恨聲說道:“這小鬼既然如此倔強,我便點燃地雷火線,使他粉身碎骨便了!”

 話音一了,便伸手向峰腳壁上的一個小小洞穴點去。

 莫子京慌忙拉住向飄然道:“向兄,你若將這小鬼炸死,還有誰能告訴我們‘乾天霹靂’的用法?若無這顆乾天至寶,又怎能在明年中秋大會之上,把前往太白峰頂赴會的舉世群雄一網打盡,惟我獨尊稱雄宇內?”

 向飄然搖頭歎道:“夏天翔連兒子都忍心拋掉,還有何法可以使他說出‘乾天霹靂’的用法?”

 莫子京詭笑說道:“向兄不要灰心,夏天翔是人,是人便必有性格上的弱點,我們若能尋出他的弱點所在,即可使他屈服!”

 向飄然覺得莫子京所言有理,而夏天翔人在昆侖絕巔。又無法逃遁,便暫時放手,未曾點燃所埋伏的地雷引線。

 雙魔一退,夏天翔獨立昆侖絕巔,心中又複無限淒涼。

 他倒並不知自己足下滿布地雷火線,可能在一刹那間變為一灰燼。隻是覺得自己、愛子及靈猿小白,漫無限期地被圍昆侖絕巔的這種悶寂的滋味太不好過。

 原來夏天翔於拋擲嬰兒之前,早命靈精小白持了“紅雲蛛絲網”在身後等待,嬰兒拋入網中,自然毫無損傷,卻暫時斷絕了“昆侖逸士”向飄然、“五毒飛屍”莫子京想利用嬰兒威脅自己說出“乾天霹靂”用法之。

 如今倚仗靈猿小白的天賦本能,可以悄悄上下絕壁,輸送飲食,擠取鹿乳,倒還可以撐持待機,但時日既久,萬一若被對方識破,向小白發動群攻,斷了供應,豈非生路立絕?

 晃眼數日,“五毒飛屍”莫子京尚未研究出夏天翔性格上的弱點,夏天翔終日愁思,也未想出什麽脫身辦法。

 但昆侖宮峰下,一騎如飛,從青風驥上跳落一雙絕世仙妹,正是仲孫飛瓊與“巫山仙子”

 花如雪!

 仲孫飛瓊命令青風驥就在峰下遊行,自己與花如雪施展輕功,援登高峰,到了昆侖宮外。

 這時“昆侖逸士”向飄然、“五毒飛屍”莫子京業已得報,莫子京得知仲孫飛瓊與夏天翔是一對愛侶,不由大喜說道:“也許夏天翔的弱點在此,我們隻要製住仲孫飛瓊,便可逼使他說出‘乾天霹靂’的秘密。”

 向飄然笑道:“既然如此,我們便先把她們接進昆侖宮內,再行相機處置便了!”

 莫子京怪笑道:“我親自去接她們,免得值日弟子在答對上有所失誤!”話完,便即自宮內走出,恰好與仲孫飛瓊及“巫山仙子”花如雪打了一個照面。

 “五毒飛屍”莫子京蟄居“寂滅之宮”多年,所見婦人女子之中,以鹿玉如姿色長相稱最,但眼前這兩位絕代仙妹,無論在風華容貌及任何方面,均又比鹿玉如高出一籌,怎不使他感覺疑詫,暗驚對方個個均似金童玉女一般,具有罕世姿質。

 莫子京因自己如今改著道裝,遂稽首當胸,含笑說道:“兩位女施主怎樣稱謂?寵降昆侖,為了何種事情?”

 “巫山仙子”花如雪何等眼力,一看便知面前這位向自己問訊的青袍道人武功極高,性情並陰毒特甚。

 花如雪心中戒意立深,微抱雙拳,含笑答道:“在下花如雪,這是我師妹仲孫飛瓊,尚未請教道長的尊名上姓?”

 “五毒飛屍”莫子京知道不必隱瞞,遂面含微笑,緩緩答道:“貧道莫子京,昔年有個難聽的外號,叫做‘五毒飛屍’!”

 仲孫飛瓊上下略一打量對方,揚眉問道;“莫道長是否還有一個美號,叫做‘埋憂居士’?”

 莫子京縱聲大笑,說道:“不錯,不錯,‘五毒飛屍’莫子京是我,‘埋憂居士’是我,如今的昆侖派掌門人也是我!”

 仲孫飛瓊訝然問道:“你是昆侖掌門?”

 莫子京笑道:“仲孫姑娘不要驚訝,昆侖派現有兩位掌門,另一位掌門人卻是你的江湖舊識!”

 仲孫飛瓊又複問道:“是不是‘昆侖逸士’向飄然?”

 莫子京點頭笑道:“仲孫姑娘聰明絕世,你猜得一點不錯!”

 花如雪在一旁問道:“莫掌門人,我還要請教一個問題!”

 莫子京一面肅客進宮,一面含笑說道:“花施主有話盡管請講!”

 花如雪含笑問道:“‘寂寞公主’鹿玉如所生的嬰兒是否被‘昆侖逸士’向掌門人帶來此地?”

 “五毒飛屍”莫子京毫不推托地一口應承,點頭說道:“花施主也猜得不錯,鹿玉如所生的嬰兒是被向掌門人帶回昆侖,代為撫養!”

 花如雪與仲孫飛瓊均意料不到,對方居然一口直承,不由對看一眼,隨同莫子京走入客廳,分別落座。

 仲孫飛瓊畢竟對夏天翔極為關心,道童剛剛獻上香茗,她便向“五毒飛屍”莫子京問道:“請問莫掌門人,嬰兒之父夏天翔曾否來過昆侖?”

 “五毒飛屍”莫子京仍然毫不隱瞞地點頭笑道:“夏施主如今便在昆侖絕巔之上!”

 仲孫飛瓊聽對方應承得過分爽快,倒不免暗吃一驚,顫聲問道:“他……”

 莫子京會意笑道:“仲孫姑娘放心,夏天翔施主安然無恙,隻是身在昆侖絕巔之上,暫時無法下來而已!”

 花如雪眉梢微挑,目光凝注“五毒飛屍”莫子京冷然問道:“莫掌門人,你們把夏天翔父子軟禁昆侖,究竟是何用意?”

 莫子京早就摸清這兩位絕代佳人均極難鬥,故雖看出“巫山仙子”花如雪頗有桃戰之意,卻不加理會,依舊異常和藹地微笑答道:“昆侖派對夏天翔父子決無絲毫惡意,僅想自夏施主口中得知一項秘密。夏施主隻要肯吐露,我便立上昆侖絕巔,恭恭敬敬地把他父子接下!”

 仲孫飛瓊搖頭說道:“你們的做法錯了,夏天翔隻可軟求,不可硬來,他是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大英雄、大丈夫!”

 “五毒飛屍”莫子京陰森森地笑了一笑說道:“仲孫姑娘說得對,我們業已用了不少手段,夏天翔仍未就范,但若到昆侖派目的難達,無法容忍之時,也隻好發動最毒一手,令他父子身化劫灰,使仲孫姑娘亦複傷心一世了!”

 仲孫飛瓊柳眉微揚,不服地說道:“我就不信你們能有什麽殺手,能令夏天翔父子身化劫灰!”

 莫子京陰陰一笑說道:“昆侖絕巔之上,共埋有十八處地雷火藥,引信接到峰下,我們只需取火一點,夏天翔父子便有鋼筋鐵骨,成了鋼鐵不壞之身,也必立遭慘死,化為灰燼!”

 仲孫飛瓊聽得心中一寒,雙眉緊蹙。

 “五毒飛屍”莫子京得意道:“兩位如若不信,我可以奉陪前往昆侖絕巔的峰腳之下,看上一看!”

 花如雪根據莫子京說話的神色,知道他不是虛言,遂蹙眉問道:“昆侖派要知道什麽秘密呢?”

 “五毒飛屍”莫子京笑道:“我們就是想要知道這‘乾天霹靂’的用法!”

 仲孫飛瓊何等聰明,眼珠微轉,又向莫子京問道:“莫非‘毒佛’空空和尚、‘矮腳駝龍’鮑一飛、‘七手夜叉’牛朗源等終南三煞也在昆侖?”

 莫子京點頭笑道:“他們三位被我聘為昆侖護法!”

 花如雪冷笑一聲,目光如電地凝注莫子京問道:“昆侖派大事擴充實力,並想得到‘乾天霹靂’的使用秘密,是否想仗這顆能夠震嶽摧山的乾天至寶的絕世威力,殲除異己,稱霸武林?”

 “五毒飛屍”莫子京軒眉狂笑道:“我們若不是要實現這種雄圖霸業,又何必費了那大力氣,用盡心機把夏天翔父子軟困在昆侖絕巔之上?”

 仲孫飛瓊搖頭說道:“你們要想自夏天翔口中得知這項秘密,根本絕不可能,除非海枯石爛,日從西起!”

 莫子京獰笑道:“我們真到完全絕望,不能如願之時,也隻有把夏天翔父子齊化劫灰,略為泄憤的了!”

 仲孫飛瓊聽得秀眉雙蹙,向花如雪看了一眼。

 花如雪平時機智絕倫,但如今卻拿不準究竟應與莫子京等放手一戰,抑或設法緩和這種危機極大的僵持局勢?

 莫子京看得出仲孫飛瓊及花如雪的躊躇神色,怪笑幾聲,緩緩說道:“此事已然到此地步,無法兩全,照兩位女施主的看法,夏天翔是應該說出‘乾天霹靂’的用法?還是應該用父子兩條性命以殉這項秘密?”

 仲孫飛瓊感覺莫子京的這項問題不易作答。

 花如雪秀眉微蹙,發話說道:“莫掌門人,你最好讓我看看當場情形,我再身為魯仲連,替你們雙方設法排解此事!”

 “五毒飛屍”莫子京見她們業已漸漸上鉤,遂伸手一指左面廂房,頗為得意地獰笑說道:“‘昆侖逸士’向飄然向掌門人,如今正與夏天翔互相談判,兩位女施主請到左廂房內,推開北面窗門,便可看得清楚!”

 花如雪是初到昆侖,不識地勢,仲孫飛瓊卻於昔日來過,但因過分為夏天翔的安危懸憂,竟忘了昆侖絕巔離此尚遠,決非推窗所能望見,以致不曾聽出莫子京話中的破綻!

 她們兩人剛剛走入左面廂房,“五毒飛屍”莫子京軒眉竊笑,悄悄抽身,並觸動門邊機括,轟然巨響,墜下一道厚重的鐵壁,將廂房出路封死。

 仲孫飛瓊怒叱一聲,還想尋見其他出路,花如雪卻冷笑搖手說道:“瓊妹不必找了,我們一時粗心,業已落入對方圈套,這間廂房四周,定然都是一些銅牆鐵壁,哪裡還有出路?”

 仲孫飛瓊四處一試,見果如花如雪所言,連那上糊素紙、看來顯系木質的窗欞,也都是用整塊鋼鐵鑄成,絕非任何掌力所能擊毀!

 花如雪面罩嚴霜,眉騰殺氣,遞給仲孫飛瓊兩粒靈丹,命她塞入鼻內,防范對方卑鄙無恥地施用迷香暗算。

 片刻之後,室中果然有點氳氤異味,花如雪冷笑揚眉叫道:“莫子京,你既身為一派掌門,舉措怎的如此無恥?也不想想這種卑鄙下流的迷香暗器,能奈何我姊妹嗎?”

 “五毒飛屍”莫子京被花如雪罵得滿臉通紅,在這間秘室以外的傳音孔中,向室內冷笑道:“花如雪,我所用的蕩魂香,可以連續發放,永不斷絕,你們挨得過一日,也挨不過兩日,挨得過兩日,也挨不過三日,隻要一絲入鼻,立時心魂皆蕩,遍體齊酥,我再選派兩名昆侖年輕弟子,享受享受你們的女兒清白!”

 這番話兒委實惡毒無比,不但仲孫飛瓊聽得心魂俱顫,連久走江湖、歷經凶險的“巫山仙子”花如雪,也柳眉緊鎖,滿面愁容,對目前這惡劣局勢束手無策。

 “五毒飛屍”莫子京聽室內寂然無聲,知道自己所用的攻心戰術業已生效,遂又獰笑道:“花如雪,仲孫飛瓊,你們若想保全清白,便須聽我的命令行事I”

 花如雪沉思甚久,覺得目前最有利的隻有一個“拖”字,能夠拖到一缽神僧率領異獸大黃趕來,或許還有脫身之望。

 主意打定,遂自發話向莫子京問道:“莫子京,你打算怎樣利用我們?”

 “五毒飛屍”莫子京獰笑道:“我要你們寫封信,說明身處險境,勸告夏天翔,趕緊將‘乾天霹靂’的使用秘密說出!”

 花如雪“咯咯”笑道:“莫子京,你這個辦法不行,因為夏天翔根本不認識我們的筆跡,僅憑一封信,他如何肯信我們被困之事屬實?”

 莫子京聞言不覺默然,花如雪又複笑道:“倘若你們願意以夏天翔、仲孫飛瓊、鹿玉如所生的嬰兒及我四人的安全換取‘乾天霹靂’的使用秘密,則我倒可以代你想個主意!”

 “五毒飛屍”莫子京怪笑道:“請講,請講,我與你們無怨無仇,本無相害之意,自然願意以你們四人的安全,換取足能使我稱霸武林的‘乾天霹靂’的秘密!”

 花如雪笑道:“我這辦法極妙,是留我在這秘室之中,作為人質,讓仲孫姑娘上那昆侖絕巔,力勸夏天翔把‘乾天霹靂’的使用方法說出!”

 “五毒飛屍”莫子京與藏在暗中的“昆侖逸土”向飄然略一計議,覺得花如雪這個辦法確可采納!

 向飄然並低聲獰笑說道:“莫兄可以答允對方,反正隻要夏天翔一將‘乾天霹靂’的使用秘密說出,我們便立即發動埋伏,把他們全化劫灰,永絕後患!”

 莫子京微一點頭,向秘室之中叫道:“花如雪,我同意你所提出的辦法,請仲孫飛瓊姑娘坐在室中茶幾左邊的紫檀椅上!”

 花如雪深知在夏天翔未曾吐露“乾天霹靂”的使用秘密以前,昆侖群凶絕不敢有所妄動,遂命仲孫飛瓊如言坐在茶幾左面的紫檀椅上,低聲囑道:“瓊妹,你去到昆侖絕巔,叫夏天翔盡量拖延,並命靈猿小白至昆侖峰腳,守候隨後趕來的一缽大師,告以此間情況,他才好設法營救!”

 語音方了,眼前一陣天旋地轉及“軋軋”機聲起處,仲孫飛瓊連同那隻紫檀坐椅便已失去蹤跡。

 原來“昆侖逸士”向飄然銳意擴展昆侖實力,爭霸武林,故而把這昆侖宮中布置了不少埋伏。

 仲孫飛瓊連同坐椅降入隧道之中,展眼間便到了昆侖宮後的一個石洞之內。

 “五毒飛屍”莫子京早在洞口相待,一面陪同仲孫飛瓊,一面怪笑道:“仲孫姑娘,你好好上峰勸說夏天翔,不必另打其他主意,因為你應該知道,隻要你有任何妄動,則峰頂的夏天翔及秘室中的花如雪,便將遭受何種慘酷打擊。”

 仲孫飛瓊冷然一笑,展眼間,便到了昆侖絕巔之下。

 “五毒飛屍”莫子京用手在峰腳石壁上略一推動,壁上頓時現出一個圓形石穴。

 仲孫飛瓊見狀問道:“莫掌門人,你莫非要我從這石穴之中直上絕頂?”

 莫子京點頭怪笑道:“這天生石穴,最近才被鑿通,並加了不少消息,仲孫姑娘盡管放心進入,我包管送你安然無恙地直上昆侖絕巔,去與夏天翔見面便了!”

 仲孫飛瓊聞言,毫不考慮地閃身進穴,莫子京也立將穴門閉死。穴中道路又窄又長,並形似螺旋,環繞而上。

 仲孫飛瓊在黑暗之中摸索前進,自然無法快走,約莫過了個把時辰,方覺有堅厚的石壁擋在面前,無路可進。

 “五毒飛屍”莫子京陰森獰厲的話音又複隱隱傳來,發話說道:“仲孫姑娘,我如今開啟石壁,放你出洞,但隻有一刹那間可以脫身,你務須把握機會,萬勿自誤!”語音方了,壁上果然現出一絲微光,逐漸擴大成為一條石隙。

 仲孫飛瓊知道時機稍縱即逝,急忙微閃嬌軀,自石隙之中,一鑽而出。身形方出,石穴立閉,果已到達昆侖絕巔之上。

 這時,夏天翔正哄拍嬰兒入睡,忽見仲孫飛瓊宛如天外飛來,不禁又驚又喜,詫然問道:“瓊姊。你……你怎會自壁中走出,即有這條秘路;我們豈不脫身有術了嗎?”

 仲孫飛瓊笑道:“我是被‘五毒飛屍’莫子京開啟機關送到此處,故而和你一樣,是來得去不得!”

 一面答話,一面自夏天翔手內抱過嬰兒。細看幾眼,心中一酸,淒然垂淚說道:“這孩子長得像鹿玉如,可憐他雖被父親尋到。母親卻又……”

 夏天翔接口說道:“他母親不知去往何處?等我們昆侖脫險之後,慢慢尋找,總會找到!”

 仲孫飛瓊知道夏天翔被困昆侖,心中定必極為焦灼,遂不忍再把鹿玉如的噩耗說出,目光一轉,訝然問道:“為何不見小白?它到哪裡去了?”

 夏天翔笑道:”小白委實太靈太好,此次姊姊若未曾命它和我同來,這嬰兒早已慘遭餓死!”

 仲孫飛瓊會意笑道:“小白莫非去為嬰兒覓食?”

 夏天翔點頭笑道:“他因鹿乳存量無多,剛下峰去,要想多弄一些!”

 仲孫飛瓊笑道:“翔弟被困甚久,大概吃了不少苦頭?”

 夏天翔苦笑道:“吃苦我倒不怕,怕的是終朝終夜啃嚼不盡的寂寞淒涼,如今姊姊一來,慢說脫身有望,便是地老天荒,長居於此,我也甘心的了!”

 仲孫飛瓊白了夏天翔一眼,佯嗔說道:“翔弟,你倒想得開心,你可知道我們所處身的這昆侖絕巔,共埋有一十八處地雷火藥?”

 夏天翔毫不驚奇,點頭說道:“這是意料中的事,但他們在未曾獲知‘乾天霹靂’的使用方法之前,決不敢驟下毒手,故而我認為雖然身在地雷火藥環繞之中,反倒安全無比!”

 仲孫飛瓊冷笑道:“我們雖然安全,難道就不顧到陷身昆侖宮的花如雪姊姊的安危清白了?”

 夏天翔失驚問道:“花如雪姊姊也來了嗎?”

 仲孫飛瓊遂將巧遇黃衣老人夏侯巽及花如雪、一缽神僧等事,告知夏天翔,僅僅隱瞞了鹿玉如跳落絕壑一節。

 夏天翔聽得跌足歎道:“這就糟了……”

 話方至此,“五毒飛屍”莫子京的“喈喈”怪笑之聲,又從峰腳傳來:“夏天翔,你若再不說出‘乾天霹靂’的使用秘密,我便發動秘室中的全部機關,製倒花如雪,將她移到這昆侖絕巔之下,命昆侖弟子輪流加以盡情凌辱!”

 夏天翔血脈僨張,咬碎鋼牙,但又無可奈何,隻得厲聲叫道:“莫子京,你再給我一段考慮時間!”

 莫子京知道自己業已抓住夏天翔的弱點,對方定將屈服,遂得意狂笑道:“夏天翔,我再給你一整天的考慮光陰,倘若明日午正,你仍不肯說出‘乾天霹靂’的使用秘密,便請在光天化日之下,欣賞花如雪被人輪流凌辱的精彩好戲!”

 話完,便即寂然無聲。

 夏天翔向仲孫飛瓊搖頭歎道:“瓊姊,為了花如雪姊姊身陷魔掌,有關‘乾天霹靂’的使用秘密,恐怕保不住了!”

 仲孫飛瓊蹙眉說道:“最好一缽神僧能夠適時趕到,否則也隻好把‘乾天霹靂’的使用方法告訴他們,將來再設法奪回就是!”

 夏天翔歎道:“那‘乾天霹靂’的威力太強,倘若對方用以造下滔天惡孽,豈非北溟門戶之羞?叫我怎樣向恩師在天之靈交代?”

 仲孫飛瓊笑道:“翔弟,你不會告訴他們一個假的使用方法?反正‘乾天霹靂’僅有一顆,他們要想仗以稱雄武林,就無法加以試驗!”

 夏天翔苦笑道:“瓊姊,我也想到如此作法,但又恐昆侖群凶得到這項假的使用秘密之後,竟信以為真,反會企圖斬草除根,對我們及花如雪姊姊立下毒手!”

 仲孫飛瓊憬然點頭說道:“翔弟,你這種顧慮,可能猜透了昆侖群凶的心意,看來我們隻有把希望寄在一缽神僧身上,坐以待救的了!”

 說到此處,峰頭白影一閃,靈猿小白業已弄了滿滿一袋新鮮鹿乳回轉。仲孫飛瓊一面以鹿乳哺喂嬰兒,一面囑咐靈猿小白趕緊下峰,等候一缽神僧,並命夏天翔燒木作書,告知此間的一切經過。

 事極湊巧,靈猿小白剛到昆侖山腳,便見有一條灰影及一條黃影從遠處星馳電掣而來。

 黃影正是異獸大黃,灰影則是一缽神僧趕到。

 靈猿小白一聲歡嘯,迎上前去,把夏天翔所作書信呈交一缽神僧過目。

 一缽神僧看完書信,不由深皺雙眉,暗忖昆侖群凶人多勢眾,自己則僅一人二獸之力,如何解救得了這迫在眉睫的極大危機?處境絕難,一缽神僧隻得暫屏百憂,低眉靜坐。

 他到底不愧是當世武林中的一大奇僧,坐了片刻光陰,竟從靜中生慧,想出了險中弄險、死裡求生的一條妙計。

 一缽神僧首先決定了一項原則,認為夏天翔所慮無差,昆侖群凶隻要得悉“乾天霹靂”

 的使用秘密以後,定會斬草除根,對夏天翔、仲孫飛瓊及花如雪等立下毒手!

 其次,一缽神僧肯定了以自己及靈猿小白、異獸大黃之力,最多隻能從群凶手中搶救花如雪,暫時絕對無法使夏天翔、仲孫飛瓊自昆侖絕巔安全脫身!

 在這種事難兩全而必須兩全之下,隻有設法行險。

 一缽神僧遂命靈猿小白、異獸大黃采來極多粗巨的山藤,自己親自動手,製作了一具堅韌無比的絕大藤兜。

 然後再弄來十根長約三丈的極好山藤,連同所製藤兜及一封書信,命小白、大黃繞走後方,送上昆侖絕巔。

 夏天翔與仲孫飛瓊拆信看後,深為佩服,遂將那十根山藤,每邊五根,緊系在藤兜之上。

 再於昆侖絕巔背面一丈以下的石隙古松之間,設法將十根山藤分別綁住。

 這樣一來,那具藤兜便凌空懸在昆侖絕巔背面的三丈以下,頭上是萬裡長空,足下則是千尋絕壑。

 原來一缽神僧是要夏天翔靜等明日午正最後限期將滿,昆侖群凶把花如雪弄到絕巔之下再加恫嚇之時,詐做屈服,告知對方不正確的“乾天霹靂”用法。

 昆侖群凶得悉以後,必對夏天翔、仲孫飛瓊及花如雪立下毒手。對花如雪下手,可由事先埋伏暗處的一缽神僧及小白、大黃加以搶救。

 對夏天翔、仲孫飛瓊下手,則因上下相距數十丈,隻有點燃峰頂所埋地雷火藥的一種必然手段。石下埋雷,不會太深,而自峰腳點燃引信,也必須相當時間以後才會爆炸。

 倘若估計無誤,昆侖絕巔霹靂巨震、山石紛飛之際,夏天翔、仲孫飛瓊及嬰兒等人,早已坐在距離絕巔三丈之下的堅韌藤兜以內。

 昆侖群凶認為夏天翔等絕無幸免,防范必松,然後便可再定第二步機謀,使他們安然脫險!

 夏天翔及仲孫飛瓊認為一缽神僧的這種安排確是無可如何之中的絕佳妙計。但掛好藤兜以後,夏天翔卻又想命靈猿小白及異獸大黃,把嬰兒先行帶往峰下。

 仲孫飛瓊驚訝問故,夏天翔慘然地說道:“地雷火藥在我們頭上爆發,一震之威,厲害無比,萬一山藤震斷,藤兜翻墜,我與瓊姊並肩盡命於千尋絕壑之中也就是了,何必還饒上這嬰兒的一條性命?”

 仲孫飛瓊搖頭說道:“翔弟這個主張不好,一來昆侖絕壁背面比正面尤為陡峭,小白、大黃雖是獸類天生異稟,掌有吸力,爪有暗鉤,但攜物上下,已頗不便,再帶上個嬰兒,萬一失足,豈非求安反險!”

 夏天翔憬然點頭,接口說道:“瓊姊慮得極是!”

 仲孫飛瓊又道:“二來即令小白、大黃將嬰兒平安帶下昆侖絕巔,也定必分神對其照顧,一缽神僧搶救花如雪之時,豈非又少助力?”

 夏天翔聽得連連點頭,遂命小白、大黃趕回一缽神僧身畔,覓地隱伏,準備搶救花如雪,自己則與懷抱嬰兒的仲孫飛瓊坐入藤兜一試,居然甚為穩固舒適。

 等到次日清晨,“五毒飛屍”莫子京的話音又自通音洞穴之中傳來,他怪笑著問道:“夏天翔,你考慮結果如何?肯不肯把‘乾天霹靂’的使用方法說出?”

 夏天翔冷笑一聲,答了“恕難奉告”四字。

 莫子京聞言以後,先是頗為憤怒地哼了一聲,隨後又複怪笑道:“夏天翔,你大概是不到黃河不死心。我如今便把花如雪弄到這昆侖絕巔之下,看你是否忍心讓她遭受如此凌辱?”

 說完,便自寂然無響。

 夏天翔知道雙方已到決斷階段,遂向仲孫飛瓊笑道:“瓊姊,你請抱緊嬰兒,先行坐入藤兜,我們要作準備了!”

 仲孫飛瓊也深知這昆侖絕巔情勢特殊,上豐下銳,宛若菌形,自頂端至藤兜,雖僅三丈有余,但懷抱嬰兒,卻也頗難落足,必須早作準備!

 遂向夏天翔點頭說道:“我早點進入藤兜確較穩妥,翔弟小心應付為要!”

 夏天翔等仲孫飛瓊坐穩以後,遂轉身走到昆侖絕巔正面,臨風傲立。

 居高臨下,自然看得清楚,夏天翔目光微掃,便瞥見這昆侖絕巔以下的一大堆嵯峨怪石之間,藏有一點灰影、一點黃影及一點小小白影。那點灰影並似乎向他揮手示意!

 夏天翔知道黃影白影定是大黃小白,灰影則系一缽神僧,遂也向下略為揮手,表示一切皆已準備就緒!

 片刻以後,“昆侖逸士”向飄然、“五毒飛屍”莫子京、“七手夜叉”牛朗源、“矮腳駝龍”鮑一飛等昆侖群凶及幾名昆侖弟子,均來到昆侖絕巔腳下,但卻未見“毒佛”空空和尚!

 “巫山仙子”花如雪則不知中了什麽暗算,昏臥在一張竹榻之上,被人連榻抬到。

 莫子京與向飄然雖稱凶狡無倫,但也絕想不到有人潛伏在側,故而竟把花如雪所臥那張竹榻,就放在嵯峨怪石堆前,距離一缽神僧及大黃、小白藏處僅約五六尺遠。

 莫子京見夏天翔傲立絕巔,往下注視,不禁狂笑連連,得意叫道:“夏天翔聽著,我如今先把花如雪的衣衫剝去,讓她全身,你若再不將‘乾天霹靂’的用法說出,我便立命門下弟子,對她恣意凌辱!”

 一缽神僧素來情性平和已極,但聽了“五毒飛屍”莫子京這番卑鄙無恥的惡毒言語以後,也不禁殺機頓生,嗔大動,暗想難怪昔年黑白兩道人物均對這“五毒飛屍”不能容忍,均欲將其置於死地。

 莫子京話完,微一揮手,便有兩名昆侖弟子向那昏臥竹榻、人事不知的“巫山仙子”花如雪身前走去。

 一缽神僧心中一急,怎肯容人把花如雪剝得全身?正欲不顧一切,衝出發難之際,夏天翔卻在昆侖絕巔之上,大喝一聲“且慢!”

 莫子京心中一喜,搖手止住昆侖弟子,發話問道:“夏天翔,原來你也有向人屈服之時,可是肯說出‘乾天霹靂’的使用秘密了嗎?”

 夏天翔道:“我若說出這項秘密,你們是否容許我們毫無所傷地安然脫險?”

 莫子京看了身旁的向飄然一眼,點頭譎笑道:”隻要你肯說出,我便保證你們的安全!”

 夏天翔為求逼真,故作不信說道:“你先立個誓兒,誓言要立得重點!”

 莫子京曬然一笑,裝出一副鄭重的神情,朗聲說道:“你說出‘乾天霹靂’的作用秘密之後,我若食言背信,不使你們安然脫險,便將死在禽獸爪牙之下!”

 一缽神僧聽他立了這樣的重誓,不由暗想昆侖群凶難道真肯放走夏天翔、仲孫飛瓊及花如雪等人?

 夏天翔見對方業已立誓,遂發話說道:“那顆‘乾天霹靂’之下是否有七根小小黑刺?”

 “矮腳駝龍”鮑一飛接口答道:“有,有,那七根小小黑刺是作北鬥七星的形狀排列!”

 夏天翔道:“你們在使用這顆‘乾天霹靂’之前,先以‘金剛指力’把天璿星位上的那根小刺拔掉,出手便生靈效。但此物摧山震嶽,威力太強,出手以後,必須向相反的方向盡速逃遁,否則難免連自己也遭劫數!”

 他這篇謊話編得極為逼真,把個凶狂刁惡無比的“五毒飛屍”莫子京聽得毫無起疑,發出一陣懾人心魂的厲聲狂笑。

 夏天翔高聲喝道:“莫子京,我已說出‘乾天霹靂’的使用秘密,你也該履行諾言,使我們安然脫險了吧?”

 莫子京又是一陣震天狂笑道:“夏天翔,你實在過分天真,難道你們還想再有絲毫生望是嗎?”

 夏天翔聞言,知道一缽神僧所料絲毫不差,遂咬緊鋼牙,厲聲叫道:‘真子京,你竟敢食言背信,不要忘記適才曾經對蒼天盟過重誓!”

 “五毒飛屍”莫子京獰笑道:“聵聵蒼天,哪裡管得了這些人間瑣事,所謂誓言,更隻是一個牙疼咒兒。夏天翔,你還是先看看花如雪被昆侖弟子輪番凌辱的精彩好戲,然後我再使你碎骨粉身,化作南柯一夢便了!”

 話完,伸手一指花如雪,向侍立左右的昆侖弟子喝道:“這樣一位絕世美人送給你們享受,還不快去把她的上下衣服替我剝得乾乾淨淨!”

 兩名昆侖弟子獰笑轉身,剛剛走到花如雪所臥的榻前,還未伸手之際,嵯峨怪石之後,突然飛出一條銀箭及一團金星,直向這兩名昆侖弟子射去。

 靈猿小白與異獸大黃俱是通靈神物,恨透了這幫窮凶極惡的奸徒,故而出手毫不留情,兩聲淒號起處,業已各把對方的兩隻眼珠挖在爪內。

 一缽神僧更是電飄而出,以迅疾無倫的手法,將一粒含有千年芝液的罕世靈丹,喂入花如雪口中。

 “五毒飛屍”莫子京與“昆侖逸士”向飄然萬想不到會有這等突變,在略為驚愕失色之後,立即采取了緊急措施。

 向飄然袍袖一揮,飛出七八根天荊毒刺,分向小白、大黃、一缽神僧及仍在榻上昏睡未醒的“巫山仙子”花如雪射去。

 莫子京則覷準山壁間的一塊突石,揚掌猛擊,立時火星微爆,一陣隱隱雷聲,直向昆侖絕巔之上升去。

 夏天翔知道對方已將峰頂所埋地雷火藥的引線點燃,不禁憤恨萬分地厲聲叫道:“莫子京,你如此狠辣無恥,必會應誓死在小白大黃的爪牙之下!”

 說完,趕緊轉身縱到昆侖絕巔背面,施展“遊龍術”,滑下峭壁,坐入藤兜,與仲孫飛瓊緊緊相偎,靜等承受即將在頭頂爆發震天霹靂的極端驚險的局面。

 “五毒飛屍”莫子京聽夏天翔說自己必將應誓死在小白、大黃的爪牙之下,不禁也心神微懾。因地雷火藥的引信已燃,峰頂上的夏天翔及仲孫飛瓊決難逃死,不必再加理會,遂回身向一缽神僧等人看去。

 這時,不僅一缽神僧及大黃、小白安好無恙,連“巫山仙子”花如雪也已醒來,在榻上緩緩坐起。

 原來一缽神僧深知小白大黃天生異稟,鐵骨銅筋,根本不畏尋常刀劍暗器,但“天荊毒刺”無堅不摧,卻仍不可使其絲毫沾及。故而“昆侖逸士”向飄然的袍袖才揮,一缽神僧的僧袍也展,發出了輕易不用的“須彌金鋼神功”。

 七八根天荊毒刺在這種佛門上乘絕學的猛拂之下,立即四散分飛,無蹤無影。

 而內含千年芝液的妙藥靈丹也生效用,驅除了“巫山仙子”花如雪所中的醉魂香,使她悠悠醒轉。

 花如雪剛自榻上坐起身形,瞥見―缽神僧及大黃、小白,尚未弄清經過之際,“昆侖逸士”向飄然便已獰笑道:“花如雪,你醒了也好,夏天翔看你的活把子未曾看成,且讓你看看他與仲孫飛瓊在昆侖絕巔之上碎骨粉身的慘死之狀!”

 話音剛了,花如雪嬌軀疾閃,電掠而前,右手一招“金雕翻爪”,擊向向飄然,左手一招“反拔絲弦”,以“鐵琵琶指力”,劃向莫子京,口中並沉聲喝道:“向飄然,莫子京,你們若敢損傷我仲孫飛瓊小妹及夏天翔父子的半根毫毛,我便活剝你們的兩張人皮,作為抵償!”

 花如雪口中發話,左右手分用掌力指力攻擊昆侖派的兩位掌門,但足下仍未稍閑,乘著縱身發撲之際用了一招“醉踢金風”,使人猝不及防地向站在莫子京右側的“七手夜叉”牛朗源凌空翻身發足,當胸踏去!

 “五毒飛屍”莫子京一式“僵屍拜佛”,閃過了花如雪凝足“鐵琵琶指力”、足可斷金剖石的“反撥絲弦”。

 “昆侖逸士”向飄然則凝聚自己在“寂滅之宮”內屏絕百慮精心苦練的“黑煞玄陰手”,硬接了花如雪的凌空一掌。

 這一掌硬接,雙方功力相當,並未明顯地分出上下。

 但“七手夜叉”牛朗源卻倒了大霉,他萬想不到花如雪竟會這等潑辣,在雙手分攻莫子京、向飄然之下,還會凌空翻身,對自己再踹上一腳。

 等到警覺有異,閃避已遲,硬被花如雪當胸踹個正著。

 這一踹之力,何止千鈞?牛朗源頓時胸骨盡碎、七竅噴血,跌翻出三四步外,屍橫就地。

 花如雪不及為武林中除去一名大害,也為她及一缽神僧減少了不少麻煩。

 因為“七手夜叉”牛朗源倘若不死,則在他一手七暗器而又件件皆淬奇毒的攻擊之下,一缽神僧與花如雪或許無妨,但靈猿小白及異獸大黃,卻可能難逃厄運。

 如今,牛朗源一死,“五毒飛屍”莫子京不禁有些兔死孤悲,物傷其類,厲聲吼道:“花如雪賤婢,你竟如此毒辣,我非把你剝得身無寸縷,聽任百人……”

 話方至此,昆侖絕巔之上十來聲霹靂響處,周圍均告地動山搖,大小不一的無數石塊,帶著驚魂攝魄的劃空怪嘯,漫天密降而落。

 這些山石,有的僅若人掌,有的卻重逾萬鈞,血肉之軀,如何當得?

 “五毒飛屍”莫子京與“昆侖逸士”向飄然也顧不得再向一缽神憎、花如雪等逞凶,趕緊率領門下,飛退出這片幾成死域的地區之外,回轉昆侖宮內。

 一缽神僧與花如雪因無處可避,遂索性招呼靈猿小白、異獸大黃,貼退昆侖絕巔峰腳。

 昆侖絕巔因是上豐下銳,而亂石為火藥所炸,又複往外飛射,致使峰腳貼壁之間,確實成了較為安全的所在。

 即或有幾塊順壁滾落的山石,也比較容易閃避,或是由一缽神僧及花如雪合手加以擋拒。

 但花如雪的玉頰之上卻布滿了縱橫淚漬。

 一缽神僧訝然問道:“雪妹,你怎麽樣了,我與你相交多年,從來未見你流過眼淚!”

 花如雪珠淚難禁地淒然說道:“我是為了瓊妹、翔弟……”

 話猶未了,一缽神僧便自“呵呵”大笑說道:“雪妹要為翔弟、瓊妹擔心,他們已有準備,大概可以安然無恙!”

 花如雪妙目之中淚光閃爍,瞪他一眼說道:“你倒說得風涼,他們又不是金鋼不壞之身,在這等震天霹靂之下,哪裡還有僥幸之理?”

 一缽神僧見她不信,遂把自己所作的安排向花如雪細說一遍。

 花如雪聽完,心中始覺略安,舉袖拭去頰上淚痕,對一缽神僧破涕為笑道:“照你這樣說法,我們如今應該采結長藤,接應瓊妹、翔弟脫險!”

 ―缽神僧搖頭笑道:“翔弟、瓊妹等安全無恙之事,暫時還不宜使昆侖群凶得知,我們先帶大黃、小白一探昆侖宮動靜,然後再設法接引翔弟、瓊妹下峰,方較妥當!”

 花如雪點頭笑道:“這場功勞是你所建,我便一切依你!”

 但兩人率領大黃、小白趕到昆侖宮中,卻不禁面面相覷,好生驚愕!

 原來“五毒飛屍”莫子京在返回昆侖宮途中,便與“昆侖逸士”向飄然分析,認為“七手夜叉”牛朗源已死,以向飄然、“矮腳腳龍”鮑一飛、自己,甚或加上正在煉毒的“毒佛”

 空空和尚,也無把握勝得了一缽神僧、“巫山仙子”花如雪,及異獸大黃、靈猿小白。

 既然情勢如此,何不乾脆放棄昆侖基地,舉派遷居比昆侖宮隱秘百倍的“寂滅之宮”,一面埋頭苦練各種惡毒功力,一面靜等明年八月中秋,悄悄掩往太白峰頂,施放“乾天霹靂”,把舉世武林好手一網打盡,自然便可雄視四晦,惟我獨尊!

 “昆侖逸士”向飄然也是極工心計的絕頂凶人,聞言略一思忖,便完全同意“五毒飛屍”

 莫子京的計議。

 故而一缽神僧、花如雪等下墜亂石停後。率領大黃、小白趕到昆侖宮中,只見滿宮火光,闐無人跡了。

 一缽神僧了一句“阿彌陀佛”說道:“昆侖群凶確有深謀,他們竟然放棄多年基業,舉派遠遁。”

 花如雪微笑說道:“走了最好,倒使我們可以毫無顧慮地接引瓊妹、翔弟下峰!”

 一缽神僧遂立命大黃、小白搜來無數山藤,結成一根百丈藤索,送上昆侖絕頂。峰下雖然險厄已過,但峰頂卻是一片愁雲慘霧。

 原來夏天翔進入藤兜不久,峰頭蕩魄驚魂的連珠霹靂,便自紛紛爆炸。

 尚幸昆侖絕頂上豐下銳,形勢特殊,夏天翔等藏身秘在,恰是凹處,故而那些群飛亂石,全隻怪嘯懾人地自身外飛過,未曾對他們構成傷害威脅!

 但十八響連珠霹靂之威,卻震得地動山搖,峰壁欲倒,使夏天翔、仲孫飛瓊所坐藤兜上的十根山藤,被震斷了七根之多!

 山藤斷得不勻,只剩一根山藤維系的那邊,遂自然而然地立即側轉!

 這邊坐的正是仲孫飛瓊,若非應變機警,功力又高,伸手拉住藤兜,勉強使全身懸空,幾乎連那懷中嬰兒一齊墜下千尋幽谷!

 夏天翔見狀之下,驚得自全身毛孔之中齊沁冷汗,趕緊設法與仲孫飛瓊又複返回爆炸已畢、面目全非的昆侖絕頂之上。

 仲孫飛瓊立足實地之後,歎了一口長氣,搖頭說道:“翔弟,這場驚險,簡直比六詔山飛魔壁之役還要強過百倍,我們真算死裡逃生,兩世為人了!”

 夏天翔雖極膽大,但想起適才仲孫飛瓊幾乎一墜千丈之事,也不禁驚魂猶顫,不寒而粟。

 仲孫飛瓊又複笑道:“這等石裂天開的劇烈震蕩以下,嬰兒居然毫無哭鬧,真是難得!”

 一面說話,一面自胸前衣內取出嬰兒,卻忽然發現嬰兒面色青白,氣息絕絕!

 仲孫飛瓊這一驚豈同小可,“哎呀”一聲,淚珠兒撲簌簌地垂腮而落!

 倒還是夏天翔比較鎮定,趕過仔細一看,向仲孫飛瓊含笑勸慰說道:“瓊姊不要憂急。

 嬰兒隻是受驚太過,以致昏厥,氣息並無全斷,瓊姊嚼碎丹藥,度氣喂他一粒,或許有救?”

 仲孫飛瓊依然淚落如珠,看了嬰兒幾眼,悲聲說道:“這樣可愛的一個孩兒。倘若不幸,真把我心痛死了!”

 話完,立取靈丹,細細嚼碎,化為一口芳香玉液,兩唇相接,慢慢度入嬰兒腹內。

 夏天翔心中雖也焦急非常,但為了安慰仲孫飛瓊,遂以一副豁達的神情微笑道:“瓊姊,人生窮通壽夭,皆系前定,這孩子活得下去固好,活不下去也無所謂,你不必為他擔憂!”

 仲孫飛瓊度藥之間,聽得嬰兒腹內微響,知道業已無妨,才破涕為笑,向夏天翔笑道:“恭喜翔弟,孩兒已然不礙事了!”

 夏天翔心中狂喜,面上也掩飾不住,微笑說道:“這孩子剛剛降生,便飽經憂患,將來也許還有點出息。”

 仲孫飛瓊點頭笑道:“真是萬幸,倘若這無母孤兒……”

 話方至此,夏天翔便即接口變色問道:“瓊姊,鹿玉如不過暫時難尋下落而已,你怎麽說……”

 仲孫飛瓊知道自己失言,忙又拍著嬰兒,接口知道:“他目前有父無母,自然可以算是無母孤兒!”

 夏天翔聞言笑道:“瓊姊說錯了,鹿玉如雖然不在跟前,但你還不等於就是這孩子的慈母一樣!”

 仲孫飛瓊耳根微熱,玉頰一紅,目光羞嗔地略瞥夏天翔,正待發話,小白、大黃業已帶著那根百丈長藤,援上昆侖絕頂。

 有藤在手,自然立即相繼垂落,脫離了這曾經兩度被困的昆侖絕頂。

 一缽神僧又複喂了嬰兒一粒中含千年芝汁的極好靈丹,使他面色轉為紅潤,沉沉入睡。

 仲孫飛瓊向花如雪歉然笑道:“雪姊,這次為了翔弟父子。差點使你也難免身遭大劫。

 如今你與一缽大師意欲何往?”

 花如雪笑道:“我們要回轉朝雲宮略作準備,靜待明年八月中秋,參與太白峰頂之會。”

 夏天翔嘴唇一動,欲言又止。

 一缽神僧笑道:“夏老弟想說什麽?”

 夏天翔囁嚅說道:“我想……我想……”

 花如雪咦了一聲,失笑說道:“翔弟平素豪氣絕倫,如今怎的這等吞吞吐吐?”

 夏天翔指著仲孫飛瓊懷中所抱的嬰兒,苦笑說道:“我與瓊姊奔走江湖,帶著這孩子頗多不便……”

 花如雪聞言笑道:“翔弟,你莫非要我們替你養孩子嗎?”

 夏天翔臉上一紅,賠笑說道:“我想請雪姊及一缽大師把這孩子收為弟子,加以撫育造就,等我尋著他母親鹿玉如後……”

 仲孫飛瓊因目賭鹿玉如危崖失足,故而聽得心中一慘,搖手止住夏天翔,佯裝笑容說道:“翔弟,你說錯了,何不索性讓這孩子把我雪姊及一缽大師認為義母義父,他們撫育造就起來,定然更加親切和賣力!”

 花如雪失笑說道:“瓊妹的花樣真多!”

 一缽神僧卻合掌低眉,了三聲“阿彌陀佛”,伸手自仲孫飛瓊懷中把嬰兒抱過。

 夏天翔見一缽神僧肯抱嬰兒,便知事成定局,不禁大喜過望,趕緊恭身稱謝,與一缽神僧及“巫山仙子”花如雪互道珍重而別。

 第三十九回意外奇遇

 下了昆侖,尋著青風驥,夏天翔與仲孫飛瓊一騎雙乘,馳未數丈,便又複感慨無窮地長歎道:“青風驥雖有絕世腳程,但天涯之大,海角之廣,我們又到哪裡才能找著鹿玉如?告訴她孩子業已脫險之事呢?”

 仲孫飛瓊心中一陣悲淒,決意仍把這件足以引起他極度傷心的噩耗暫時隱瞞,遂倚偎在夏天翔懷中含笑說道:“翔弟不必憂慮,人間奇事,皆有因緣,緣至則聚,緣盡則散!我們既然無處相尋,隻有隨緣巧遇,或許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到時撞個正著,也未可知!”

 夏天翔因有仲孫飛瓊這樣一個天仙化人般香馥馥的嬌軀偎在懷中,自也愁思略滅,展顏笑道:“瓊姊雖然說得不錯,但縱是隨緣亂撞,也須定個目標才好?”

 仲孫飛瓊忽然想起黃衣老人夏侯巽所托之事,遂向夏天翔說道:“翔弟,我們目前反正無事,便去踐那黃衣老人夏侯巽之約好嗎?”

 夏天翔失笑說道:“這位性情極為怪異的老前輩,把他那寶貝徒兒禁閉在什麽所在?”

 仲孫飛瓊笑道:“夏侯老人說是禁閉在大巴山中的一座幽僻古洞之內!”

 夏天翔心中一動,忙向仲孫飛瓊問道:“瓊姊,你把那大巴山古洞的周圍形勢說來給我聽聽!”

 仲孫飛瓊遂根據黃衣老人夏侯巽所說,向夏天翔轉告一遍。

 夏天翔聽得劍眉連軒,“嘖嘖”稱奇不已!

 仲孫飛瓊絕頂聰明,見狀含笑問道:“翔弟為何這等驚奇?難道夏侯老人禁閉他徒兒的大巴古洞,就是你與鹿玉如定情之地,及第三薔薇使者徐香圃老前輩成道示寂之所嗎?”

 夏天翔點頭說道:“瓊姊所說周圍形式都像,縱然不同是一個洞,也必相距不遠!”

 仲孫飛瓊自懷中取出那三根作為暗器之用的“天禽五色羽毛”遞與夏天翔,微笑說道:“翔弟,夏侯老人還你這三根‘天禽五色羽毛’,並聲明取消五年後的泰山之約。”

 夏天翔接過“天禽五色羽毛”,微歎一聲說道:“這位老人家怪得頗為可愛,但不知他八莫之行的吉凶如何?能否使‘八莫妖王’軒轅烈及‘金花聖母’夫婦稍受挫折,略斂鋒芒?”

 仲孫飛瓊搖頭說道:“夏侯老人孤身涉險,獨闖龍潭虎穴,絕難佔得有利局面!”

 夏天翔劍眉微軒,接口說道:“瓊姊所料雖然有理,但我們在高黎貢山曾經目賭夏侯老人的絕藝神功,委實精深得出人意料,難於企及!‘八莫妖王’軒轅烈、‘金花聖母’夫婦,縱仗地利人和,也未必準能勝得了這位怪僻無倫的武林前輩!”

 仲孫飛瓊向夏天翔微笑道:“翔弟會錯意了,我不是說夏侯老人在武功方面敗於‘八莫妖王’軒轅烈夫婦,而是顧慮他單身涉險,勢力太孤,性情又過分剛傲,難免在較量功力獲勝以後,中人算計,略受小挫,可能會憤激得以身殉名而已!”

 夏天翔憬然說道:“瓊姊這種顧慮極為可能,但時日相隔頗久,不及馳援,我們隻有遙為夏侯老人祝福的了!”

 兩人一路談笑,自不寂寞,青風驥又具絕世腳程,故而未消多日,便已趕到大巴山內。

 仲孫飛瓊因黃衣老人夏侯巽曾把那古洞的周圍形勢向自己描繪得十分精細,遂在按圖索驥之下,不太煩難地便尋到地頭。

 這座古洞,是在一條幽谷之中的高峰腳下,洞外滿布密樹藤蘿,若非細心撥開藤蔓觀察,根本看不出絲毫跡象!

 仲孫飛瓊命小白大黃與青風驥在洞外隨意遊行,自己與夏天翔進入古洞,並含笑問道:“翔弟,這座古洞是不是就是你與鹿玉如定情,及‘薔薇使者’的成道之處?”

 夏天翔搖頭說道:“不是,不是,我昔日居留的那座古洞,似是在這高峰背面。”

 一面說話,一面前行,但經過兩三重轉折以後,忽有石壁擋路,洞勢已盡。

 仲孫飛瓊因洞中毫無人跡,不禁苦笑道:“夏侯老人這個玩笑開得真不算小,使我們千裡迢迢地趕到大巴山,尋得這幽僻古洞,但洞中卻不見他那寶貝徒兒的蹤跡。”

 夏天翔抬頭目注仲孫飛瓊,含笑說道:“我想夏侯老人說得不錯,他那位得意傳人,定然在這石壁的後面!”

 仲孫飛瓊秀眉一揚,驚奇問道:“翔弟怎會如此判斷?”

 夏天翔搖手笑道:“瓊姊不要著急,可能我會開這石壁。”

 仲孫飛瓊越發驚奇地說道:“翔弟,你怎麽會開這石壁?莫非……”

 夏天翔點頭笑道:“我始終認為這座古洞與我昔日曾居留之洞相通,想照‘薔薇使者’當時所傳的開壁之法一試!”

 夏天翔含笑說著,走向石壁之前,依照昔日“薔薇使者”所傳的開壁方法,略一推動,果然一陣“隆隆”石響以後,壁上便即出現門戶。

 仲孫飛瓊閃身進入,含笑叫道:“翔弟來看,這石壁之後,並未藏人,仍是一座深遽山洞而已!”

 夏天翔走過一看,苦笑道:“我想夏侯老人不會虛言,我們且向前走走再說。”

 仲孫飛瓊點頭舉步,經過四五重轉折,前面忽有微光,似乎已將走出另一洞口。

 夏天翔、仲孫飛瓊見狀,不禁更為訝然,趕緊出洞一看,洞外竟是一座並不太大的奇形山谷!

 這山谷共隻七八丈方圓,四周壁立,無法上下,谷底則滿布高低不一的嵯峨怪石。

 對面壁下,與這邊山壁的同樣部位之處,還有一個洞穴。

 夏天翔手指對面洞穴說道:“那座洞穴之內,定與我們所經相同,也有一層石壁阻路,並可能就是‘薔薇使者’的成道之所了!”

 仲孫飛瓊含笑點頭,目光四外一掃,忽然指著一塊嵯峨巨石,向夏天翔說道:“翔弟,你看見這石壁上極深的掌印沒有?夏侯老人所說不錯,確實有人在此鍛煉功力!”

 夏天翔目光微注,舉步向前,正待仔細察看,驀然自那些嵯峨怪石之間,閃出一條矯捷婀娜的人影,揚掌發力,向著夏天翔腰背要害凌空怒劈。

 仲孫飛瓊生恐夏天翔趨避不及,一面高呼:“有人暗算,翔弟速往右方閃躲!”一面玉掌微揚,發出冰心神尼所傳羅浮絕學“般禪掌力”,從橫側裡迎截對方來勢。

 夏天翔如今精進太多,功力何等靈妙,在仲孫飛瓊發話相告之前,便已警覺,身形微閃,轉出六尺。

 他這一閃開,仲孫飛瓊所發的“般禪掌力”,便與對方掌風恰好接個正著。照說應把對方一舉擊退,誰知事出意外,兩股內家神功所化的氣流隔空互接之下,仲孫飛瓊雖佔上風,對方卻僅微退一步。

 夏天翔與仲孫飛瓊目光注處,不禁大吃一驚,面面相覷,疑雲滿腹。原來這位自石後轉出,向夏天翔猛施辣手的黑衣女郎,竟是在夔門絕頂失足遇難的霍秀芸姑娘。

 仲孫飛瓊微一尋思,向夏天翔恍然說道:“翔弟,我明白了,你這位芸妹在夔門絕頂失蹤跌落,巧被黃衣老人夏侯巽路遇所救,並因愛她的資質,遂帶來此地,傳以絕藝,準備五年之後作你的對手!但不知她今日見到你為何突加襲擊?”

 話音剛了,霍秀芸便目注夏天翔、仲孫飛瓊說道:“你們怎樣來的?趕快出去,我師傅不許任何人進這秘谷之內!”

 夏天翔劍眉微蹙叫道:“芸妹……”

 兩字才出,霍秀芸便似驀然一驚,微退半步,看著夏天翔,神情頗為迷惑地發話問道:“你在叫誰?這‘芸妹’兩字,我怎麽聽來極熟?”

 夏天翔聞言恍然知道霍秀芸是受驚過度,以致失去記憶,遂又複含笑說道:“芸妹,你是霍秀芸,我是夏天翔,她是送給你‘柳葉綿絲劍’的仲孫飛瓊,你如今可都想起來了嗎?”

 霍秀芸目光茫然,惘惘說道:“霍秀芸、夏天翔、柳葉綿絲劍、仲孫飛瓊,這些名字,確實好熟,但我已經記不清了。”

 夏天翔緩步向前,含笑說道:“芸妹,你再想一想,便可以想出來了!”

 霍秀芸纖手一揚,尖聲叫道:“我想不出來,你再往前走,我就打你!”

 夏天翔想趁此激起霍秀芸的回憶,依然口呼芸妹,含笑向前,誰知霍秀芸果然揚掌發出一招“洪崖拍浪”,照準夏天翔猛擊而至。

 夏天翔足下微旋,身形一轉,極其輕巧地避開來勢,口中仍含笑叫道:“芸妹,你記不記得我們一同在大別山取寶,峨嵋金頂賞月,以及祁連山絳雪洞中探險等等有趣之事?”

 霍秀芸目光茫然地揚眉叫道:“我記不得,我隻記得我師傅說過,誰接近我,我就打誰!”

 語音方了。三招詭異絕倫。極具威力的招術便即回環攻出,灑下冪天掌影,把夏天翔的身形罩在掌影之下。

 夏天翔認不出這三招的來歷,斷定必系黃衣老人夏侯巽秘傳絕學,哪敢輕易招惹?遂在身形尚未被冪天掌影罩住之際,施展“薔薇飛”,真像一枚薔薇花瓣般的隨風颶出一丈三四。

 仲孫飛瓊已有前車之鑒,心中警惕極深,站在一旁,凝神注視霍秀芸的每一動作,防備她萬一也有什麽意外舉措。

 轉眼之間,夏天翔已在竭力閃避,驚險絕倫之下,被霍秀芸連攻九掌。

 霍秀芸所用的招術招招詭辣無比,威力極強,夏天翔因隻能挨打,不能還手,弄得局促異常,便向仲孫飛瓊苦笑叫道:“瓊姊,芸妹失去記憶,不太講理。我該怎麽辦呢?”

 仲孫飛瓊蹙眉深思片刻,答覆夏天翔的話兒。竟與當初“巫山仙子”花如雪在高黎貢山指示她的意義相同,說道:“翔弟,她既暫時不可理喻,便先設法把她點倒再說!”

 夏天翔也覺除此以外,別無他途,遂在閃避之中,趁隙隨招,想把霍秀芸輕輕點倒,再行設法使她恢復記憶。

 誰知黃衣老人夏侯巽天性太以好勝,為了急於造就霍秀芸,不僅以本身神功替她打通奇經八脈,並把生平絕學掃數相傳,故而霍秀芸如今除了功力火候方面尚不及夏天翔之外,招數身法方面,業已未遑多讓。

 夏天翔幾度進攻,均未得手,甚至施展出“薔薇三式”中威力極強的“文君濯錦”,及神妙無匹的“度世三招”,亦被霍秀芸以一種從未見的罕世步法閃過,心中未免好不驚奇,暗忖難道自己要想製服霍秀芸,還非用恩師臨終秘傳的“乾天指力”不可?

 仲孫飛瓊旁觀者清,知道夏天翔雖佔上風,但再打一兩百招,亦未必能把霍秀芸製服。

 遂想一試自己所思之計,便向夏天翔含笑叫道:“翔弟住手,我來問她幾句!”

 夏天翔因碰上辣手,無法制勝,下辣手又有愧於心,正在進退兩難之際,聞言自然立即停手,跳出圈外了。

 仲孫飛瓊含笑向前,剛剛走了兩步,霍秀芸便又揚眉叫道:“你不許再走過來,否則我也要打你!”

 仲孫飛瓊立即止步含笑問道:“霍姑娘,我們與你有仇嗎?”

 霍秀芸搖了搖頭以作答覆。

 仲孫飛瓊又複笑道:“我們既然無甚仇恨,你為什麽要打我們?”

 霍秀芸柳眉雙揚,向仲孫飛瓊說道:“這是我師傅說的,他說誰想對我接近,我就打誰!”

 仲孫飛瓊聽出有隙可乘,遂神色平和地微笑道:“你這樣聽你師傅的話嗎?”

 霍秀芸點頭說道:“當然,我不聽我師傅的話,難道竟要聽你的話不成?”

 仲孫飛瓊點頭微笑說道:“對了,你應該聽我的話!因為我是你師傅派來的,你自然應該聽我的話!”

 霍秀芸剔眉怒道:“胡說,你全是一片鬼話,我師傅怎會派你來此?”

 仲孫飛瓊看出她暗凝功力,似乎又要動手。遂趕緊搖手笑道:“霍姑娘,你怎麽這樣笨法?我們若不是你師傅派來,怎會找得到如此秘密的所在?”

 霍秀芸聞言一愕,覺得仲孫飛瓊所說有理,遂柳眉微蹙問道:“你們既是我師傅派來,總應該知道我師傅的姓名模樣!”

 夏天翔在一旁插口說道:“你師傅是黃衣老人夏侯巽!”

 仲孫飛瓊又把黃衣老人的容貌身材詳細說出,霍秀芸這才深信不疑,微笑道:“我師傅怎的自己不來,卻派你們前來作甚?”

 仲孫飛瓊指著夏天翔笑道:“你師傅與夏天翔業已交成朋友,不作對頭,特地叫我們來把你放出,使你恢復自由,取消五年後的泰山之約!”

 霍秀芸恍然大悟,目注夏天翔,點頭說道:“對了,對了,我師傅就是與他訂過五年後的泰山之約,怪不得我聽了‘夏天翔’三字,便覺好熟!”

 仲孫飛瓊繼續笑道:“這是第一件事。你師傅還交待了第二件事,便是要我們陪你去見一位當代的神醫!”

 霍秀芸問道:“去見當代神醫作甚?”

 仲孫飛瓊笑道:“夏侯老人說你曾經受了一次極大驚險,致對以往之事記憶模糊,也許那位當代神醫會有辦法替你治愈這種怪病。”

 霍秀芸笑道:“這事確實怪極,我對以前種種情事,記憶頗為模糊,就是你們方才叫我‘霍秀芸’一事來說,我便又似覺得不錯,又似覺得不是!”

 仲孫飛瓊緩步向前,拉著霍秀芸的手兒,微笑道:“這種怪病並不要緊,你跟我們去見了那位當代神醫,也許就會藥到病除。”

 霍秀芸如今居然乖順異常,一面與仲孫飛瓊攜手同行,一面笑著問道:“那位當代神醫叫作什麽名字?住在何處?”

 仲孫飛瓊含笑道:“他叫‘商山隱叟’賽韓康,住在商山天心坪上。”

 夏天翔聞言,不禁深佩仲孫飛瓊確比自己細心,這把霍秀芸帶往商山天心坪之舉,極可能使她在當代神醫“商山隱叟”賽韓康的歧黃妙技之下,逐漸恢復因受驚而致失去的往昔記憶。

 霍秀芸略微收拾行裝,夏天翔也向“薔薇使者”成道之處遙拜通誠以後,便自離開大巴山,往商山天心坪進發。

 仲孫飛瓊一行三人,不便乘騎,遂命小白、大黃及青風驥等先往商山相候。

 “商山隱叟”賽韓摩本是青風驥的舊主,商山天心坪又屬輕車熟路,聞言之下,立即奮鬣長嘶,與小白、大黃一齊電疾馳去。

 仲孫飛瓊跟望霍秀芸與夏天翔並肩同行,頗為親熱的神情,心中不由舒暢好多。

 暗想自從與鹿玉如在高黎貢山交手,使她墜入千尋絕壑以後,心頭始終存在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為我而死之感,對於夏天翔難免內咎難安,深懷歉意。

 如今總算誤打誤撞地,替他尋得了另一位紅妝知己,略微補恨情天,將來告以噩耗之時,比較容易啟齒。

 霍秀芸雖然盡忘前事,但卻與夏天翔、仲孫飛瓊新交,尤其對於夏天翔仿佛確有前緣般的,顯得特別親熱。

 一路飛馳之下,趕到商山,但一登天心坪,卻只看到“商山隱叟”賽韓康一人,未見仲孫聖的蹤跡。

 仲孫飛瓊心中微跳,柳眉雙蹙,向賽韓康急急問道:“賽老前輩,我爹爹到哪裡去了?”

 賽韓康笑道:“仲孫大俠約莫走了十日,據說要到五嶽絕嶺,輪回會鬥強敵!”

 仲孫飛瓊訝然說道:“我爹爹一向仲和,甚少樹敵,近年潛心向道,更複不履紅塵,怎會突然要到五嶽絕嶺鬥甚強敵?”

 賽韓康搖頭苦笑道:“我也不知詳情,隻仿佛聽得仲孫大俠說過,這場禍事系由仲孫姑娘惹出,是他生平最為重大及最後一次魔劫!”

 仲孫飛瓊越聽越覺奇怪,向夏天翔蹙眉叫道:“翔弟,你看這是從哪裡說起?我們好好的行道江湖,怎會替我爹爹惹出了什麽重大魔劫?”

 夏天翔眉頭一皺,向賽韓康發話問道:“賽老前輩,仲孫老伯行前,可曾留下什麽話兒矚咐瓊姊?”

 賽韓康笑道:“仲孫大俠認為仲孫姑娘既闖大禍。可能會來尋他,故而命我轉告仲孫姑娘與夏老弟暫時不必相尋,等到明年八月初旬,去往終南死谷之中觀看這場禍變的結果便了!”

 仲孫飛瓊急得頓足說道:“完全錯了,我不曾闖下什麽大禍,此來也不是找我爹爹,是找賽老前輩施展岐黃妙術的呢!”

 賽韓康哦了一聲問道:“仲孫姑娘找我替誰看病?”

 仲孫飛瓊指著霍秀芸說道:“霍姑娘上次與‘三手魯班’尉遲前輩在夔山絕頂遇險,雖然巧遇高人相救。但因失驚過度,竟把先前各事一齊遺忘得乾乾淨淨,甚至連本身的姓名來歷,亦自茫然不曉!”

 賽韓康聞言,目注霍秀芸,只見霍秀芸也在帶著滿臉嬌憨微笑,以一種茫然的目光凝視自己。

 診完脈象以後,賽韓康長眉一蹙,凝思不語。

 夏天翔見狀,惶然說道:“賽老前輩,霍姑娘這種失去記憶的怪症,不好治嗎?”

 賽韓康搖頭說道:“治並不難,惟無法於短期見效,給她服些鎮靜驅邪、清心寧神的藥物之類,自會漸漸複原,但時間至少卻要在三年以上!”

 仲孫飛瓊“哎呀”一聲說道:“三年的時間未免太長,明年八月中秋,我們還要集合所有人力去往終南山太白峰頭,與震天群邪及‘八莫妖王’軒轅烈等一決勝負呢!”

 賽韓康點頭笑道:“我也覺得倘若不用非常手段,確實收效太遲!”

 仲孫飛瓊驚喜交集,又向賽韓康問道:“賽老前輩,你還有什麽非常手段嗎?”

 賽韓康笑而不答,隻向霍秀芸看了一眼。

 仲孫飛瓊冰雪聰明,見狀便即會意,向夏天翔微笑說道:“翔弟,這天心坪頭景色絕佳,你怎的不帶你芸妹眺覽眺覽?”

 夏天翔知道賽韓康要與仲孫飛瓊秘密計議,遂點頭含笑,偕同霍秀芸走出茅屋,去往天心坪頭。眺覽景色,仲孫飛瓊見夏天翔與霍秀芸業已離開,便自微笑說道:“賽老前輩,你想用什麽非常手段?怎的如此神秘?”

 賽韓康微笑說道:“仲孫姑娘,你知不知道一般嬰兒受了驚嚇以後,父母應該采取何種措施?”

 仲孫飛瓊笑道:“民間一般風俗,是要叫魂,據說把嬰兒帶到他受驚之處,呼名相叫,便可安寧!”

 賽韓康手撚長須,點頭笑道:“我適才所說的非常手段,便是想替霍秀芸叫一叫魂!我打算一面先給霍秀芸服食效能溫和的寧神清心的藥物,一面把她帶到昔日失足墜崖的夔山絕頂,甚至再將當時所經之事重行扮演一回,使霍秀芸舊事重溫,必定可啟發她不少回憶!然後乘機再投以猛烈藥物,大概她這失忘怪症也就差不多可以痊愈的了!”

 仲孫飛瓊聽得佩服萬分,大加讚歎。

 賽韓康道:“你們且在天心坪盤桓數日,等我把霍秀芸所需的藥物準備齊全,便一同動身前往夔山絕頂便了!”

 仲孫飛瓊含笑點頭,並向夏天翔悄悄告知賽韓康的錦囊妙計。

 晃眼三日,賽韓康已把所需藥物備齊,並每日均使霍秀芸服食寧神清心之藥。

 仲孫飛瓊囑咐異獸大黃與青風驥留在天心坪,隻把靈猿小白帶走。

 霍秀芸如今雖未恢復以往記憶,但已與仲孫飛瓊頗為親熱,一面向仲孫飛瓊嫣然笑道:“仲孫姊姊,我已吃了不少這位當代神醫賽老前輩所賜的藥物,怎的還想不起以前的一切事兒呢?”

 仲孫飛瓊含笑安慰說道:“芸妹別急,你的病狀太深,我們如今便是去替你找一樣絕世靈藥,定會把你徹底治好!”

 霍秀芸又複含笑問道:“仲孫姊姊,你知不知道我師傅夏侯老人今在何處?”

 忡孫飛瓊不願告知霍秀芸黃衣老人夏侯巽前往域外拚鬥“八莫妖王”軒轅烈之事,遂微笑答道:“你師傅往訪他一位多年老友敘舊,命我們替你將病治好以後,等到明年八月中秋,前去終南山太白峰頭與他相見!”

 霍秀芸笑道:“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仲孫飛瓊眼珠微轉,柔聲答道:“我們先往三峽采找一樣靈藥,替你治病,然後到峨嵋金頂觀賞觀賞峨嵋夜月,及佛光神燈之勝好嗎?”

 夏天翔知道仲孫飛瓊是在旁敲側擊地設法慢慢激發霍秀芸的回憶,遂也接口笑道:“長江三峽,景色萬千,尤其夔門之險,更足使人驚心蕩魄,歎為觀止,至於峨嵋金頂,則……”

 話猶未了,霍秀芸便即搖手止住夏天翔,秀眉雙蹙,茫然說道:“翔哥哥,你說的這些地方,我怎麽好像都去過了呢?”

 夏天翔心中一喜,含笑說道:“芸妹,你好好地想上一想,究竟去過沒有?”

 霍秀芸聞言,遂陷入一種惘然深思之內。

 仲孫飛瓊故意落後幾步,讓霍秀芸與夏天翔並肩同行,並向“商山隱叟”賽韓康低聲問道:“賽老前輩依你看來,用這些旁敲側擊之法,經常刺激霍秀芸,是否可以幫助她慢慢恢復記憶?”

 賽韓康想了一想,搖頭笑道:“她所受刺激太重,用這種尋常手段隻怕收效甚微,無法達到預期效果!”

 果然霍秀芸深思好久以後,仍向夏天翔搖頭苦笑道:“翔哥哥,我怎麽樣想也想不出來,隻仿佛覺得‘夔門’兩個宇兒極為可怕,而‘峨嵋金頂’四字,又複極為可愛!”

 夏天翔接口問道:“芸妹既覺得夔門可怕,是否不敢去嗎?”

 霍秀芸柳眉一剔,搖頭說道:“為什麽我不敢去?我偏要去看看這個所在,怎會使我聽在耳內便有些毛骨悚然,全身發抖!”

 夏天翔聽她這樣說法,不禁心中微喜,知道“商山隱叟”賽韓康所定的策略可能生效,霍秀芸如今聽得“夔門”二字便有些膽戰心驚,等到身臨其境,舊戲重排之際,必會使她再度大受刺激,而恢復原來的神智。

 一路無事,直到夔門,賽韓康根據昔日“三手魯班”尉遲巧所說的情景,命仲孫飛瓊扮作“寂寞女郎”,並由夏天翔手執“紅雲珠絲網”在崖邊埋伏!

 等他們安排妥當,賽韓康遂帶領霍秀芸於夜色深沉之中,登上夔門絕頂。

 霍秀芸一面行走,一面環顧四周,向賽韓康苦笑叫道:“賽老前輩,這地方我確實好像來過!”

 賽韓康笑道:“霍姑娘,你記不記得有位武林怪俠,名叫‘三手魯班’尉遲巧?”

 霍秀芸目光一閃,點頭叫道:“對了對了,我就是跟隨‘三手魯班’尉遲巧來過這夔山絕頂!”

 賽韓康心中暗喜,繼續問道:“霍姑娘,你說得對,穿黑衣的‘寂寞女郎’,不是在那裡嗎?”

 霍秀芸注目看去,果見一個黑衣綽約的蒙面女郎,自石後緩步走出。’當時情景,再現眼前,霍秀芸不由自主地立向仲孫飛瓊所扮“寂寞女郎”雨驟風狂般攻出三掌。

 夏天翔暗中看得含笑點頭,因為霍秀芸所攻的三掌,不是黃衣老人夏侯巽傳授的怪異招式,而是用的峨嵋手法。

 這種動作,不啻說明霍秀芸心中業已開始激發回憶。

 仲孫飛瓊嬌軀疾閃,一連避開了霍秀芸的十來招猛烈進攻。

 霍秀芸一面動手,一面忽似想起其事,尖聲叫道:“賽老前輩,我的‘柳葉綿絲劍’呢?”

 賽韓康想不到霍秀芸會有如此一向?致被當時問住,不知應該如何作答?

 霍秀芸見無人答話,遂又哦了一聲,自語說道:“對了,我的‘柳葉綿絲劍’是從這裡失手墜落,我要去拾它回來!”

 語音方了,身形忽飄,竟向百丈懸崖之外凌空縱去。

 仲孫飛瓊不料她忽然有此一舉,欲待阻止,業已不及!

 幸虧夏天翔早就手持“紅雲蛛絲網”相待,脫手飛出一片紅雲,把霍秀芸的身形凌空網住。

 “商山隱叟”賽韓康跟蹤趕到,二指微伸,立把霍秀芸點了暈穴。

 然後再服以靈丹,替她拍開暈穴,改在她甜睡穴上一陣按摩,使她沉沉睡去,藥力得能周身散達。

 夏天翔知道只等霍秀芸睡得香香穩穩的,一覺醒來,大功便成,不禁面含微笑,籲出了一口長氣!

 仲孫飛瓊卻向“商山隱叟”賽韓康表示佩服,微笑說道:“賽老前輩。古來名醫不過講究‘望聞問切’四字,你卻更精於心理治療,霍秀芸小妹才到這夔山絕頂,便恢復了不少記憶呢!”

 賽韓康微笑說道:“這個法兒,不過是我在無可奈何之中試一為之的非常手段,究竟成效如何?還要等霍姑娘一覺醒來,看她神智恢復到何種程度,才可知曉!”

 夏天翔蹙眉說道:“方才霍秀芸提到‘柳葉綿絲劍’不禁又使我迷惑起來,因為此劍既於夔山絕頂失落,怎會又由一位黑衣女郎帶到終南山谷,留在‘終南三煞’手內?”

 仲孫飛瓊失笑說道:“翔弟對此有甚迷惑?芸妹當時在這夔山絕頂是人劍分墜,人被夏侯老人救走,傳以武林絕藝,劍則也許墜落江中,也許插進峰壁?被另一黑衣女子取得,遂輾轉落入‘終南三煞’之手!”

 夏天翔聽得點頭笑道:“瓊姊這種猜測頗為合理!”

 仲孫飛瓊蹙眉說道:“你提到終南三煞,不由使我想起爹爹,他老人家不知遇上什麽強敵?竟約定在五嶽絕頂互較神功,最後才到終南死谷一拚生死!”

 夏天翔接口道:“這事確實奇怪,當世中除了‘八莫妖王’軒轅烈、‘金花聖母’夫婦及‘白骨羽士’、‘白骨仙子’等白骨雙魔以外,還有誰敢與仲孫老伯互相頡頏,能在五嶽絕頂暨終南死谷之中,連番苦鬥?”

 仲孫飛瓊點頭苦笑道;“更怪的是這次所遇的強敵,據說還是因我闖禍引來!”

 夏天翔笑道:“我們目前反正身無急事,等芸妹恢復以後,索性結伴漫遊五嶽,隻要找到仲孫老伯,不就什麽都明白了嗎?”

 仲孫飛瓊點頭笑道:“我確實有點放心不下,能夠尋得著我爹爹,助他老人家一臂之力最好!”

 夏天翔向賽韓康含笑問道:“賽老前輩如何?是否也與我們一同邀遊五嶽?”

 賽韓康笑道:“我閑暇無事,奉陪夏老弟等同作壯遊也好!”

 夏天翔又向仲孫飛瓊問道:“瓊姊,我們既遊五嶽,到處攀登,馬行不便,可不可以就讓青風驥及大黃留在商山天心坪上?”

 仲孫飛瓊含笑點頭,因瞥見霍秀芸睡得好不香甜,遂脫下自己所著的風衣替她披在身上。

 賽韓康看得暗中點頭,向仲孫飛瓊微笑說道:“仲孫姑娘,我們既要邀遊五嶽,似乎也得預先定個途程,不能盲目亂跑!”

 仲孫飛瓊想了一想笑道:“賽老前輩,我們這樣好嗎?等此間事了,先遊西嶽華山,再複北嶽恆山、東嶽泰山、中嶽嵩山的依序邀遊,最後同登南嶽……”

 夏天翔聽得搖手失笑說道:“瓊姊往昔各種安排,均極妥善,但今日這等說法,卻大錯特錯!”

 仲孫飛瓊訝然問道:“我錯在何處?”

 夏天翔笑道:“因為一來仲孫老伯約定我們於明年八月初旬在終南死谷相見,二來接著便是中秋佳節的太白盛會,我們自然應該先南嶽衡山開始,把西嶽華山作為最後一站,才不致多跑冤枉路呢!”

 仲孫飛瓊聽得咦了一聲,目注夏天翔問道:“翔弟今日怎的特別細心起來,說得頭頭是道?”

 夏天翔得意笑道:“這就叫人逢……”

 語音未了,倏然停頓,因為他覺這句人逢喜事精神爽,略有語病,可能會使仲孫飛瓊聽得心中不高興。

 其實仲孫飛瓊何等聰明,早就聽出夏天翔的語意,忽然幽幽一歎說道:“翔弟,你不要過分高興,雖然目前芸妹有望恢復神智,是一種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局面,但天有不測風雲,也許此處月圓花好,別處卻月缺花殘,能令人終身遺憾呢!”

 夏天翔見仲孫飛瓊語意幽傷衰淒,說話之間,目中並淚光盈盈,迥非昔日安詳的神態,不禁詫然問道:“瓊姊,你怎的忽然傷心起來?是我有甚話兒說錯了嗎?”

 仲孫飛瓊搖頭不答,目中淚珠簌簌而落。

 賽韓康因不知鹿玉如在高黎貢山墜崖之事,見狀也自驚詫問道:“仲孫姑娘,你怎的忽然如此感觸頓生了呢?”

 仲孫飛瓊暗想,醜媳婦遲早須見公婆,便把此事早點告知夏天翔也好。

 主意既定,遂舉袖拭淚,向夏天翔苦笑道:“翔弟,請鎮定一點,我要告訴你一件極壞的消息!”

 夏天翔心中一震,感覺出此事決非輕,遂如言先行略靜心神,蹙眉問道:“瓊姊請講,是什麽極壞的消息?”

 仲孫飛瓊悲聲說道:“鹿玉如已經死了,並還等於是死在我的手下!”

 夏天翔一聽仲孫飛瓊語氣嚴重,便猜出可能是鹿玉如有什麽噩耗?如今果然證實,雖頗傷心,並不甚感到意外,但對於“等於是死在我的手下”一語,卻大覺惶然,目注仲孫飛瓊,竭力使語氣平靜,緩緩問道:“生死壽夭,數皆前定,就以此次昆侖歷險而言,我與瓊姊還不是兩世為人?故而這樁噩耗雖然頗令人傷感,尚不致使我不能控制情緒,瓊姊盡管把鹿玉如的遇難經過告訴我聽便了!”

 仲孫飛瓊見夏天翔尚能鎮定,遂把高黎貢山的那段經過,對他詳細敘述一遍。

 夏天翔靜靜聽完,愁懷更減,向仲孫飛瓊微笑說道:“瓊姊,照你所說,鹿玉如並不一定已經遇難了。那山壑怎比夔門高險?芸妹不也大難末死嗎?”

 仲孫飛瓊說道:“那幽壑縱然不比夔峽深險,但也總在伯仲之間!”

 夏天翔指著熟睡正酣的霍秀芸說道:“芸妹當時不僅在這夔山絕頂失足,並還先受重傷,情勢遠比鹿玉如自墜崖更為凶險,如今芸妹尚且安然無恙,鹿玉如難道就不會有一線生機嗎?”

 仲孫飛瓊雖覺夏天翔一廂情願,哪裡會有第二位黃衣老人夏侯巽等在高黎貢山幽谷之內拯救鹿玉如出險?但為了安慰夏天翔起見,也隻好順著他的口風,點頭說道:“翔弟說得也對,倘若以芸妹為例,則鹿玉如不僅生機未絕,或許尚有奇遇。”

 夏天翔忽然語音哽咽說道:“但願鹿玉如能如我們所料,否則那無母孤兒就太可憐了!”

 仲孫飛瓊知道夏天翔是極富感情之人,適才那等豁達的神態,只因鹿玉如危崖失足與自己有關,才勉強抑壓情懷,故作寬態。

 如今真情難禁,一雙英雄虎目之內業已淚光潛然,遂心頭微惆地緩步上前,拉著夏天翔的手兒,溫言慰道:“翔弟不要難過,鹿玉如能有生機最好,否則我必把那嬰兒視為己出!”

 這時,“商山隱叟”賽韓康因見夏天翔與仲孫飛瓊密語溫存,互相慰藉,遂異常知趣地避向一邊,行功打坐。

 夏天翔經仲孫飛瓊這樣一加慰藉,目中淚珠反倒奪眶而出,悲聲說道:“瓊姊,我知道我緣遇太好,一個人似乎不應該有三位風華絕代的知己紅妝……”

 仲孫飛瓊不等夏天翔話兒,便以羅袖替他拭去頰上淚痕,含笑說道:“翔弟不要說了,你的心思我都曉得!”

 夏天翔問道:“瓊姊曉得什麽?”

 仲孫飛瓊笑道:“我曉得你對我最好,對芸妹也頗為憐愛,但大巴山因緣巧合,偏偏又先與鹿玉如有了肌膚之親,以致弄成無一能舍!”

 夏天翔聽得紅著一張俊臉說道:“瓊姊,你簡直如同見我肺腑一般……”

 仲孫飛瓊接口低笑道:“好在無論是我,或是霍秀芸,甚至鹿玉如,均非世俗妒婦,姊妹三人共事一夫,原無所憾,劉樊歲月,葛鮑因緣,也算武林間的一段佳話,不過讓你太便宜了!”

 這幾句話兒,聽得夏天翔情思難禁,伸手輕輕一拉,竟想軟玉溫香抱滿懷,彼此親熱親熱。

 仲孫飛瓊推他一把,低聲嗔道:“翔弟,莫要輕浮,我們雖對賽老前輩不必避忌,但也不可在老人家之前過於放肆的呢!”

 夏天翔耳根一熱,瞥眼偷看“商山隱叟”賽韓康,只見這位當代神醫仿佛業已神遊太虛,入了內家妙境了。

 一夜光陰,便在夏天翔與仲孫飛瓊靈犀互通,輕憐蜜愛之下悄悄度過。等到日高雲散,陽光滿山,賽韓康含笑起身,霍秀芸也從酣然一夢之中突然醒轉。

 她這一覺醒來,見夏天翔、仲孫飛瓊、“商山隱叟”賽韓康及靈猿小白等全在身旁,不由驀然覺悟,恢復記憶,把如夢前塵,一齊想起。

 仲孫飛瓊一見霍秀芸的神情,便知她已複原如初,遂把她攬入懷中,一面撫慰,一面敘述設法使她恢復記憶的一切經過:霍秀芸想起自己危崖撒手、萬死一生的種種驚險,不禁猶有余悸,像頭柔順小貓般的蜷伏在仲孫飛瓊懷中,顫栗不已。

 彼此說完經過,霍秀芸閃動著一雙淚光浮動的大眼,向仲孫飛瓊、夏天翔、賽韓康說道:“仲孫姊姊,翔哥哥,及賽老前輩,我掌門師姊在震天大會之上從‘三手魯班’尉遲老前輩口中得知我在夔山絕頂失足墜崖以後,心中定然悲痛異常,我如今幸告無恙,是否應該先返峨嵋?才好使她老人家放心釋!”

 仲孫飛瓊笑道:“峨嵋掌門玄玄仙佬與芸妹雖是師姊妹名分,但傳藝撫育,實則無殊師徒,你既告萬死一生,安然複舊,自應立赴峨嵋,以慰盼望,惟自震天群邪暗襲峨嵋、火焚坤靈道院以後,玄玄仙姥與其余‘峨嵋三秀’不知遷居何處?芸妹縱然回山,也無法相尋,不如且隨我們漫遊五嶽,等到明年八月中秋,終南絕頂太白峰的大會之時,必可相見!”

 霍秀芸聽仲孫飛瓊這樣說法,遂向夏天翔問道:“翔哥哥,仲孫姊姊要帶我漫遊五嶽,你願意嗎?”

 夏天翔尚未及答,仲孫飛瓊便即笑道:“你翔哥哥為你危崖失足之事,不知流了多少眼淚,如今劫後重逢,你便讓他離開你,他也舍不得呢!”

 霍秀芸嗯了一聲,目注仲孫飛瓊,含笑說道:“仲孫姊姊,你說得不對,據我所知,翔哥哥對你、我暨我姊姊三人之中,是最喜歡你呢!”

 仲孫飛瓊想不到霍秀芸竟天真無邪地對自己來了一次反擊,遂嬌靨微紅,移轉話題說道:“芸妹,我告訴你一樁喜訊!”

 霍秀芸睜著兩隻大跟問道:“什麽喜訊?”

 仲孫飛瓊笑道:“翔哥哥已經身為人父,他有了一個兒子!”

 霍秀芸聞言,高興得撫掌笑道:“這真是天大喜訊,仲孫姊姊,你何時替他生了一個兒子?怎不帶在身邊給我看看?”

 仲孫飛瓊耳根一熱,玉頰通紅,嗔聲說道:“芸妹不要信口胡說,你翔哥哥的兒子是你姊姊鹿玉如替他生的!”

 霍秀芸天真未泯,失笑說道:“仲孫姊姊不要著急,不論是誰生的,總算我翔哥哥有了兒子!”

 說到此處,轉頭向夏天翔含笑問道:“翔哥哥,我姊姊呢?”

 夏天翔劍屑一蹙,囁嚅難答。

 賽韓康不願使霍秀芸新複神智之余,又受重大刺激,遂接口含笑道:“你姊姊鹿玉如姑娘此時大概也在遨遊五嶽。”

 霍秀芸笑道:“那好極了,我們快去找她,我正想和我姊姊一同前往高黎貢山凝翠谷,去看我爹爹及兩位母親呢!”

 仲孫飛瓊也自順著霍秀芸的口風說道:“芸妹此時覺得精神如何?倘若無甚不適,我們便南下三湘,先遊南嶽衡山的七十二峰之勝!”

 霍秀芸微笑說道:“我本來無甚病痛,隻是記憶初複,想起當時奇險,有些驚惘而已!”

 仲孫飛瓊聞言遂向靈猿小白含笑說道:“小白,大黃雖然野性稍馴,但把它單獨留在商山天心坪,我仍是有些放心不下!你不必隨我們邀遊五嶽,且回商山,好好看管大黃及青風驥!”

 靈猿小白垂手肅立,用人言答道:“我知道了!”

 霍秀芸驚奇得跳起身形,向仲孫飛瓊說道:“仲孫姊姊,小白會說人話了嗎?”

 仲孫飛瓊點頭一笑,繼續對靈猿小白說道:”你們在天心坪那好所在,正好自己做些功夫,等到明年八月中秋前夕,趕到終南山太白峰左近與我相見便了!”

 靈猿小白連連點頭,向仲孫飛瓊及賽韓康、夏天翔、霍秀芸合掌一拜,身形晃處,便自宛如星丸跳擲,銀箭離弦般,馳下夔山絕頂。

 霍秀芸讚歎說道:“仲孫姊姊,像小白這樣的絕世靈猿,真虧你怎樣調教得出?”

 仲孫飛瓊笑道:“我雖然略有伏獸之能,但小白本身的條件委實太好,大黃威猛有余,靈慧方面就比小白差得多了。”

 夏天翔笑道:“芸妹不要羨慕,等我們參與終南大會,盡殲群魔,江湖事了,偕隱山林之時,讓小白從它的子孫之內,挑兩隻靈慧的出來,也給你調教調教!”

 眾人一番談笑,相偕下得夔山,撲往三湘而去。

 到了南嶽衡山,仲孫飛瓊遙指雲煙飄渺的無數山峰,蹙眉說道:“賽老前輩,你只知道我爹爹與仇家約定在五嶽絕頂較藝,如今雖到南嶽,卻到哪裡去找尋他們的蹤跡?”

 賽韓康拈須微笑說道:“南嶽衡山雖有七十二峰,但七十二之中,仍以祝融、紫獸、雲密、石廩、天柱等五峰為尊。仲孫大俠與仇家既作絕頂之會,我們就往這五座峰頭之上尋找便了!”

 仲孫飛瓊點頭同意,四人遂依照“商山隱叟”賽韓康所說,攀登這五峰絕頂,尋找仲孫聖的蹤跡。

 尋到紫獸峰的峰巔之上,果然發現異狀。

 首先入目是兩株巨松的所有松針完全落盡,宛如在松下丈許周圍鋪了一層碧綠柔軟的地毯。

 其次便是兩條小小蜥蝸活生生地嵌入石壁一寸來深,無法轉動,四隻眼睛卻仍然目光閃閃。

 第三件怪事則是一株參天古樹離地約莫三丈有余的兩片巨大樹葉之上,各現出一個鏤空的“仇”字!

 賽韓康指出這三件怪事,向仲孫飛瓊微笑說道:“仲孫姑娘,我們來遲一步,你爹爹仲孫大俠業已在此與仇家交過手了!”

 夏天翔頗為驚訝地接口說道:“據我看來,仲孫老伯所遇的敵手,不但均是絕頂人物,並還不止一位!”

 仲孫飛瓊點頭說道:“這震落全樹松針,使松樹依然未曾枯死,把兩隻蜥蜴生生嵌入石壁一寸來深,暨在三丈以上,運用絕世指力凌空鏤葉等三件怪事。功力表現各有不同,顯系有三位武林奇客與我爹爹在此較功,並均是一樣秋色平分,無甚上下!”

 賽韓康也自詫然說道:”我們推想當世武林的超絕人物之中,除了‘白骨雙魔’及‘八莫妖王’軒轅烈、‘金花聖母”夫婦等人以外,幾乎再無人能作仲孫大俠的對手,如今怎的一發現就是三位之多?莫非深山大澤又生龍蛇,還有什麽多年隱跡的厲害魔頭突然出世!”

 夏天翔歎息一聲說道:“這也難說,在我與瓊姊未曾發現黃衣老人夏侯巽、“三絕真人”

 及‘天羽大師’唐一夢之前,誰能想得到竟有那等武功超凡入聖的絕代奇人隱居在高黎貢山中洪荒未辟的前古森林之內?”

 仲孫飛瓊秀眉深蹙說道:“縱有這等絕代奇人,但我未去招惹,為何我爹爹要說是我替他老人家惹出的這場大禍?”

 賽韓康含笑說道:“仲孫姑娘,你對此不必過分推敲,我們還有當前急務!”

 仲孫飛瓊問道:“什麽急務?”

 賽韓康指著深嵌石內、眼球猶在轉動的兩隻蜥蜴及滿地松針,向仲孫飛瓊微笑說道:“仲孫姑娘請看,蜥蜴未死,松針未黃,顯然仲孫大俠與作他對手之人離此時日不久,我們何不兼程急趕中嶽嵩山,也許能夠超前趕到,豈不可以略助仲孫大俠一臂之力,並知道對手之人究是誰了?”

 仲孫飛瓊聞言連連點頭,一面招呼夏天翔、霍秀芸等,趕赴中嶽嵩山,一面向賽韓康問道:“賽老前輩,我爹爹倘若離開南嶽衡山的紫獸峰後,不是徑奔中嶽嵩山,則我們這趟奔波……”

 話猶未了,夏天翔接口說道:“瓊姊放心,我們這趟奔波,不會白跑,因為根據仲孫老伯約你於八月初旬在終南死谷見面的話兒推斷起來,除非他老人家與對手在中途分出勝負,否則必是南嶽、中嶽、東嶽、北嶽,最後才回到西嶽,循序順路地比鬥過去!”

 第四十回反禍為福

 仲孫飛瓊心急馳援老父,旦夕不懈,拚命飛馳,於極短時日之內,便橫越湖北,趕到了河南境內的嵩山腳下。

 夏天翔目光微瞥嵩山高聳入雲的三座極高尖峰,向“商山隱叟”賽韓康含笑說道:“賽老前輩,又要聽你的了,我們已到嵩山,卻應怎樣找尋仲孫老伯的蹤跡?”

 賽韓康指著那三座尖峰笑道:“這三座尖峰便是嵩山主峰。東名太室,西名少室,中名峻極,我們先往峻極峰上看看好嗎?”

 仲孫飛瓊含笑點頭,四人遂各展輕功,攀登嵩山中峰絕頂。

 但四人所見,隻是人去跡留的雪泥鴻爪而已,不過,這次痕跡之中,更有驚人發現。

 峰頂根本無甚平坦地面,卻在高低上下的起伏斜坡之間,浮插著一百零八枝粗如筆杆的佛前供香。

 賽韓康指著這些佛前供香,搖頭微笑道:“武功一道,委實無盡無窮,能上羅治束香樁之人,已可算是上乘身手,但如今這一百零八枝佛前供香,並非植於平地,而是在斜坡浮插……”

 夏天翔接口笑道:“不但是在斜坡浮插,香與香之間的步眼遠近亦自不同,有的相距三四尺外,有的卻又僅距八寸,高低上下,更複參差,要在其上拆招過手,真不知要多高功力才能勝任?”

 他們這邊議論風生。仲孫飛瓊與霍秀芸則走到這香陣盡頭,對地上愕然凝目。

 仲孫飛瓊招手說道:“翔弟與賽老前輩快來,此處有出乎你們意料之事!”

 夏天翔劍眉微軒,飄身縱過,只見在香陣盡頭的石地之上,現出一隻左腳的纖小足印!

 仲孫飛瓊指著這纖小足印,向夏天翔揚眉問道:“翔弟,你對這隻足印有什麽看法?”

 由此纖小足印之議,最後得出了仲孫大俠的三位對手,可能是“風塵狂客”厲清狂、“絳雪仙人”凌妙妙、“九天魔女”董雙雙。

 這時霍秀芸卻又迷惑起來,妙目凝光地望著大家問道:“我爹爹及兩位母親要和仲孫姊姊的爹爹打架作甚?”

 仲孫飛瓊見狀,向夏天翔長歎說道:“翔弟不必令芸妹心疑氣苦,你把高黎貢山絕壑邊緣的那場經過告訴她吧!”

 夏天翔聞言,遂把鹿玉如失子成瘋,投身絕壑的那場經過,向霍秀芸細說一遍。

 霍秀芸靜靜聽完,柳眉連挑,浮起了滿臉微笑。

 夏天翔訝然問道:“芸妹,我們先前不願告訴你姊姊鹿玉如投身絕壑之事,是怕你聽了傷心,怎的你竟頗為高興?”

 霍秀芸含笑答道:“不但我高興,你們也都應該高興才是!我有兩個假設,第一個假設是倘若仲孫老伯的對手,不是我爹爹及我兩位母親……”

 仲孫飛瓊搖頭接口說道:“芸妹,我如今認為我爹爹的對手百分之百便是厲、凌、董三位前輩!”

 霍秀芸笑道:“是我爹爹母親更好,因為倘若真是我爹爹等為了我姊姊之事向仲孫老伯尋仇,則我姊姊便根本未曾死去!”

 仲孫飛瓊聽霍秀芸推測鹿玉如並未喪生絕谷,便與賽韓康相顧失笑道:“賽老前輩,我們真是糊塗,怎的竟未想到這點?”

 霍秀芸繼續笑道:“我姊姊隻要不死,則翔哥哥既在,嬰兒又複無恙,有什麽誤會解釋不開?但等彼此見著爹爹以後,一天雲霧便可立告開朗的了!”

 仲孫飛瓊苦笑道:“芸妹說得雖然不錯,但幾位老人家腳程絕世,又複走在前面,我們追趕不上,無法解釋,豈非仍要使我爹爹與你爹爹等人從五嶽絕頂―直鬥到終南死谷!萬一其中稍有差錯……”

 霍秀芸聽得也自秀眉深蹙,但夏天翔卻在一旁接口微笑道:“瓊姊與芸妹別急,這個問題容易解決!”

 仲孫飛瓊聰明絕頂,一點就透,聞言略一尋思,便即恍然說道:“翔弟是否想放棄追蹤岱頂?由此直趕北嶽恆山!”

 夏天翔含笑點頭,轉身對“商山臆叟”賽韓康問道:“賽老前輩認為這種策略如何?”

 賽韓康笑道:“根據南嶽衡山與這中嶽嵩山的兩段路程,確可斷定仲孫大俠等幾位絕代奇人,離此以後,必然直奔岱頂!我們倘若不繞山東,徑去北嶽,應該是可以搶在前面的了!”

 夏天翔見眾人均以自己所說為然,不禁眉飛色舞,一面與賽韓康、仲孫飛瓊、霍秀芸等趕往北嶽恆山,一面得意笑道:“賽老前輩與瓊姊、芸妹,關於鹿玉如幽壑墜身,僥幸未死,並將厲老前輩等人引出之故,我也有一推想!”

 仲孫飛瓊向霍秀芸及賽韓康微笑道:“翔弟對於推理業已推出癮來,如今又要發表高論,我們且靜聽究竟!”

 夏天翔笑道:“根據瓊姊所說,一缽神僧進入高黎貢山凝翠谷的莫愁石室之中,發現‘風塵狂客’厲清狂、‘絳雪仙人’凌妙妙、‘九天魔女’董雙雙等三位前輩業已不在該處。”

 仲孫飛瓊點頭道:“厲老前輩等人因不願再受塵擾,故而另覓更為隱僻之處幽居悟道。”

 夏天翔俊目之中神光一閃,說道:“瓊姊所說的更為隱僻之處,定然就是鹿玉如墜身的絕壑之下。”

 仲孫飛瓊點頭說道:“由目前發現的種種已知跡象判斷,翔弟所推想之話,可能接近事實。”

 仲孫聖的對手既是厲清狂、凌妙妙、董雙雙等夫婦,則鹿玉如顯然未曾身罹慘禍,故而夏天翔、仲孫飛瓊、霍秀芸三人心中頗感一寬,笑容滿面地直奔北嶽恆山,準備等候仲孫聖、厲清狂諸人來到,當面解釋誤會,則一天雲霧盡散,父女夫妻,便可一同團聚。

 但抵達恆山以後,眾人又深感躇躊,不知應在何處等候為是,萬一互相錯過,再想追蹤,卻只剩西嶽華山與終南死谷兩地的了。

 賽韓康畢竟老成持重,沉思片刻,選擇了四座最高的峰頭,向夏天翔、仲孫飛瓊、霍秀芸等笑道:“這四座峰頭高逾群山,仲孫大俠等必會選擇其中之一作為比鬥神功之處,我們為了面面俱到,不能稍加疏忽,乾脆各據一峰,苦苦等待便了!”

 夏天翔等均覺這種主張甚為穩妥,遂準備了不少乾糧食水,及彼此用作招呼的衝天火炮之類,約定誰先發現仲孫聖等,誰就發放衝天火炮,召集其余諸人,向那高峰迅速集合。

 夏天翔等至第七日,正自又覺枯寂無聊,又不敢離開之際,突然聽得有人施展輕功,攀登峰頂。

 一聽來人上峰的聲息,便知是武功已到爐火純青境界的絕頂人物。但武功程度雖對,人數卻與所料不同,上峰之人,隻有兩個。

 夏天翔因在這峰頭等候已久,盡量設法舒適,故而是在一株粗幾合抱的古樹的濃密枝葉之間,搭了一隻可避風雨的鳥巢似的大窩,作為藏身之用。

 如今居高臨下,目光微注,看清來人以後,不禁驚愕得大出意外。

 原來峰頂來人,哪裡是什麽意料中的仲孫聖及厲清狂夫婦等,竟是震天護法、白骨雙魔中的“白骨仙子”及“白骨羽士”!

 疑思未了,“白骨羽士”已在目光微掃四外以後,向“白骨仙子”含笑問道:“是不是這座峰頭?”

 “白骨仙子”點頭笑道:“正是,正是,大約最多不過半個時辰,仲孫聖等便將到達!”

 “仲孫聖等”一語中的“等”字,聽得夏天翔暗自一驚,心想莫非仲孫老伯不是單獨行動,竟還約有幫手?

 “白骨羽士”哈哈笑道:“這次機緣不可錯過,我們先行尋覓隱僻之處藏身,來個坐山觀虎鬥,等雙方鬥得筋疲力竭之際,再復出面!”

 夏天翔聞言之下方始恍然,原來仲孫聖另有對手,這“白骨雙魔”不過是適逢其會,想在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情況中討些便宜而已。

 想到此處,夏天翔不禁微覺憂心,因為“白骨雙魔”亦要覓地隱身,萬一他們也選定這株合抱古樹,自己的蹤跡豈非便將敗露?

 果然“白骨仙子”手指夏天翔藏身的絕大鳥巢,向“白骨羽士”笑道:“這樹上有個絕大鳥巢,正是極好的藏身之處!”

 “白骨羽士”傾耳一聽,臉上微現驚容說道:“仲孫聖等來得好快,他們已到峰腰了呢!”

 “白骨仙子”笑道:“他們既來,我們要趕緊藏身才好!”

 “白骨羽士”一面與“白骨仙子”走向夏天翔藏身的古樹,一面指著鳥巢說道:“我們隻能藏在樹後,不能藏在鳥巢之上!”

 “白骨仙子”笑道:“你可是嫌那鳥巢太以引人注目!”

 “白骨羽士”點頭說道:“這鳥巢不僅引人注目,巢中並可能藏有猛惡鳥類,萬一將其驚動,豈不反使我們暴露行跡?”

 夏天翔在“白骨雙魔”走向古樹,並選擇鳥巢藏身之際,心中本已緊張得“騰騰”亂跳,但聽了“白骨羽士”的這幾句話兒以後,卻又心神一定,暗忖世間事往往奇妙無比,自己築巢藏身,本犯大忌,誰知就因這種缺乏江湖經驗的錯誤舉措,反而佔了便宜,不至與“白骨雙魔”撞在一起。

 “白骨仙子”、“白骨羽士”二人藏人樹後不久,這恆山絕峰頂上又複飄登了四條人影!

 這次來人果然正是“天外情魔”仲孫聖、“風塵狂客”厲清狂、“絳雪仙人”凌妙妙、“九天魔女”董雙雙等四位絕代高手!

 但鹿玉如卻出人意料地不在其內!

 “風塵狂客”厲清狂目光一注仲孫聖,冷然發話說道:“經過南嶽恆山、中嶽嵩山、東嶽泰山等三處交手,仲孫兄神功精到,小勝半招,今日若不能徹底分出勝負,厲清狂不願再下這恆山絕頂的了!”

 仲孫聖和顏悅色地含笑說道:“我們五嶽絕頂之會,尚余西嶽華山,最後還有終南死谷一戰,厲兄何必定要在這恆山絕頂分出勝負?”

 厲清狂冷冷笑道:“五嶽之中,以北嶽恆山最稱高峻,我們能到此處,並骨黃泉,並不遜於終南死谷!”

 仲孫聖笑道:“我們的武功火候本在伯仲之間,厲兄賢夫婦等又不肯恃眾聯攻,勝負隻怕不容易分呢!”

 厲清狂搖頭說道:“不然,不然,這次我要施展生平殺手絕學與你拚命了搏,仲孫兄你請仔細了!”

 仲孫聖見厲清狂似動真怒,微退半步,含笑說道:“我在奉陪厲兄夫婦之前,仍必須先代夏天翔及我女兒解釋幾句!”

 ”絳雪仙人”凌妙妙眉頭一蹙,冷然說道:“你那些話兒我們已經聽得厭了!”

 仲孫聖笑道:“賢夫婦們如不容我解釋,我就不奉陪了!”

 厲清狂無可奈何地點頭說道:“仲孫兄有何話兒趕快說完,我要請你指教指教我新近練成的‘鳳舞龍飛三十六式’!”

 仲孫聖神色一正。目光炯炯地略掃厲清狂、凌妙妙、董雙雙三人,朗聲發話說道:“我以生平微名擔保夏天翔決不會負義薄情,我女兒仲孫飛瓊也決不會把鹿玉如姑娘逼得墜身絕壑!”

 夏天翔見仲孫聖與厲清狂夫婦即將翻臉動手,不由焦急異常,因為“白骨雙魔”藏在樹下,使自己不便發放衝天火炮。

 這時,“九天魔女”董雙雙聽完仲孫聖所說之語以後,冷笑幾聲說道:“照仲孫兄如此說法,難道竟是鹿玉如空中樓閣地信口造謠生事不成?”

 仲孫聖賠笑說道:“鹿玉如姑娘怎會信口造謠?但她或因愛子被竊,所受刺激過重,神智之間……”

 “絳雪仙人”凌妙妙冷然叱道:“無論仲孫兄怎樣巧辯,夏天翔對我女兒始亂終棄的罪名,總逃不掉吧?”

 仲孫聖低聲下氣地賠笑說道:“夏天翔至性至情……”

 ―語未了。“風塵狂客”厲清狂便已厲聲冷笑,揚眉叫道:“他對你女兒至情至性,但對我女兒卻負心薄幸!”

 夏天翔聽到此處,知道這場誤會在“風塵狂客”厲清狂夫婦心中種毒太深,絕非僅憑仲孫聖的口舌之力可以解釋,遂不顧一切地先向空中放起衝天火炮,召集仲孫飛瓊、霍秀芸、賽韓康等趕來,然後縱身撲進場中,並高聲叫道:“厲老前輩,此事完全是一樁誤會,請聽夏天翔加以解釋……。”

 話猶未了,“風塵狂客”厲清狂、“絳雪仙人”凌妙妙、“九天魔女”董雙雙等三隻大袖齊揮,拂出一片強烈得從未罕睹、威勢真能摧嶽移山的罡風勁氣,直向夏天翔迎頭卷去!

 夏天翔因古樹之後,伏有“白骨雙魔”那等絕世高手,生恐他們會對自己發動突擊,故而縱聲之際,把全副精神防范“白骨雙魔”,卻未想到厲清狂夫婦竟對自己恨到這等程度,不由分說,便立下辣手。

 等到罡風勁氣業已凌空卷到,夏天翔才有警覺,但變生倉促,慢說沒法閃避,竟連硬加擋拒都來不及,夏天翔劍眉蹙處。隻好凝聚師門“乾天神功”,以八成功力化為無形氣網懸向身前,略阻來勢,另以兩成功力護住心頭,防備心脈被人震斷!

 “北溟神婆”皇甫翠的“乾天神功”雖是武林絕學,夏天翔近來進境更是一日千裡,但火候程度畢竟尚有距離,哪裡禁得住厲清狂、凌妙妙、董雙雙等三位絕代奇人的聯手猛烈攻擊?

 罡風勁氣一到,“乾天神功”所化的無形氣網立被震散,夏天翔隻覺心頭狂跳,喉眼奇甜,身軀向後倒飛,撞斷了好些樹枝,方自跌落地面。

 仲孫聖跺足一歎,趕緊飄身縱過,夏天翔仍複強忍傷痛,顫聲叫道:“仲……仲孫老伯,‘白骨雙魔’如今正藏……藏在這古樹之後!”

 語音方了,內傷已發,一大口鮮血噴處,仲孫聖長衫之上沾滿了桃花朵朵。

 仲孫聖長眉緊蹙,運指如風,連點了夏天翔七處大穴,並向那株古樹以後,揚聲叫道:“‘白骨羽士’與‘白骨仙子’,你們既然也在恆山,怎不請出一見?難道是想靜觀鷸蚌相爭,坐獲漁人之利嗎?”

 這幾句話兒說得極為高明,不僅叫破了“白骨羽士”及“白骨仙子”的心思,並暗向“風塵狂客”厲清狂等人提出警告。

 “白骨羽士”與”白骨仙子”真想不到古樹鳥巢之內藏的不是猛惡巨鳥,而是一身情孽的夏天翔,如今仲孫聖既已指名招呼,怎好再隱藏,遂低低怪笑幾聲,從樹後緩步走出。

 仲孫聖一面喂給夏天翔兩顆絕世靈丹,一面向厲清狂等含笑叫道:“厲兄快來,我替賢夫婦引見兩位名滿八荒的絕代奇人,這就是白骨三魔中的‘白骨羽士’及‘白骨仙子’!”

 “風塵狂客”厲清狂、“絳雪仙人”凌妙妙、“九天魔女”董雙雙等久知“白骨羽士”、“白骨仙子”之名,聞言之下,亦自微驚,遂相偕走過,由厲清狂在一陣縱聲狂笑之後。向“白骨雙魔”發話說道:“兩位是偶遊北嶽,風萍相聚?還是如仲孫兄之言,想作漁人,欲把厲清狂等當作鷸蚌,收諸網內?”

 “白骨羽士”知道對於仲孫聖、厲清狂這等人物不必虛言,遂應聲答道:“我們是在偶然機緣之下,得知厲大俠夫婦要在這恆山絕頂與仲孫大俠一較神功,才特地趕來,企圖瞻仰瞻仰!”

 “風塵狂客”厲清狂冷笑道:“何必瞻仰?二位如有雅興,我夫婦暫且停止與仲孫兄之約,先行領教高明,亦無不可!”

 “白骨羽士”何等狡猾,暗忖對方共有四位絕世高手,自己隻有兩人,不僅在人數方面眾寡懸殊,並可使對方因聯合對外而減少了自相較量、削弱實力的機會,未免一舉兩失,太不合算。

 得失之間,略一盤算,“白骨羽士”便已洞悉利害,向“風塵狂客”厲清狂微笑說道:“厲大俠夫婦曾與峨嵋、武當、點蒼、羅浮、雪山、少林等派及仲孫大俠聯名,派遣夏天翔老弟去往終南太白峰頂,向‘軒轅法王’、‘金花聖母’夫婦及震天派投遞戰書,約定雙方於八月中秋同在太白峰頂一會,如今難道驀然改計,要提前賜教不成?”

 “風塵狂客”厲清狂愕然問道:“你真看到過這封書信嗎?”

 “白骨羽士”聞言,也自詫然說道:“厲大俠夫婦在柬上留名,怎會不知此事?幸虧當時投書之人夏天翔老弟在此,隻要將他喚醒一問,便知究竟,否則倒像貧道無中生有,妄自杜撰的了!”

 厲清狂知道“白骨羽士”既然這等說法,事必不假,遂眉頭微蹙說道:“既然有此事,我夫婦自應等到八月中秋,再在太白峰頭領教!如今……”

 “白骨羽士”識相已極,忙接口笑道:“賢夫婦想必不欲我等攪擾你們與仲孫大俠之間的切磋雅興。貧道與‘白骨仙子’告辭就是!”

 語音方落,人影雙飄,這“白骨羽士”業已施展出極上乘的輕功身法,宛如絕世飛仙般飄下恆山絕頂。

 “絳雪仙人”凌妙妙等“白骨雙魔”走後,指著尚在昏迷中的夏天翔,向仲孫聖冷然說道:“仲孫聖,你還要替他辯護作甚?這娃兒假冒我們的名義,妄自惹禍生非……”

 話猶未了,四位絕代奇客一齊愕然凝神,聽得又複有人趕上恆山絕頂。片刻之間,身形便現,竟是離得這座山峰最近的霍秀芸,在見了夏天翔所發信號以後,首先疾馳趕到此地。

 仲孫聖忽見霍秀芸無恙趕來,不禁大喜問道:“霍姑娘,你在夔門絕頂失足墜崖以後,居然安好無恙,真是可喜可賀!”

 “九天魔女”董雙雙尚不知霍秀芸危崖失足、萬死一生之事,聞言之下,失驚叫道:“芸兒,你怎麽樣?”

 霍秀芸正待撲向父母懷中,細述離情,但目光微掃,瞥見夏天翔面色蒼白,嘴角邊血跡殷然,暈倒在地,仲孫聖的衣衫之上又沾了不少朵朵桃花,不禁“啊呀”一聲,頓足叫道:“這場誤會,鬧得太大,爹爹和兩位母親把我翔哥哥打成什麽樣了?”

 ”風塵狂客”與凌妙妙、董雙雙夫婦聽得霍秀芸這等說法,知道事有蹊蹺,不禁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仲孫聖微笑道:“霍姑娘既知此事內情,趕快向你爹娘解釋清楚,你翔哥哥的傷勢雖重,但已服我靈丹,性命總還不至有礙!”

 話完,霍秀芸遂把自己遇難,及夏天翔、仲孫飛瓊歷經奇險追救嬰兒的一切經過,向厲清狂、凌妙妙、董雙雙夫婦詳細敘述。

 厲清狂、凌妙妙、董雙雙等三人聽愛女霍秀芸說完經過,正自深覺愧然之際,仲孫飛瓊與“商山隱叟”賽韓康也已雙雙趕到。仲孫聖行將此間發生各事,告知仲孫飛瓊,然後便與賽韓康一同為夏天翔的傷勢加以診斷。

 仲孫飛瓊聞得鹿玉如無恙,不禁心內一寬,緩步走過,向厲清狂、凌妙妙、董雙雙等含笑施禮的說道:“伯父伯母,請恕侄女高黎貢山對鹿玉如小妹的莽撞之罪!幸喜吉人天相,玉妹無恙,否則縱把侄女碎屍萬段,亦難彌罪的了!”

 “風塵狂客”厲清狂搖頭一歎,愧然說道:“誰會想得到此事竟有如此曲折?厲清狂等自愧魯莽……”

 仲孫聖在一旁聽得含笑叫道:“厲兄不要這等說法,我們是多年道義之交,誰也不會對這種小事有所介意!”

 “絳雪仙人”凌妙妙性情最暴,起初她因認為夏天翔對鹿玉如始亂終棄,的確憤恨異常,亟欲殺之為快,但如今誤會冰釋以後,卻又立即起了疼愛女婿之心,向“商山隱叟”賽韓康急急問道:“賽兄,夏天翔的傷勢如何?”

 賽韓康為夏天翔診完脈息,起立笑道:“厲大俠賢伉儷聯手一擊之威,豈同小可!常人早已五髒盡裂、魂赴九幽,夏天翔老弟雖因功力深厚,天生異稟,可以幸脫此劫,但對於八月中秋在終南山太白峰頂會鬥群魔之事,卻恐頗有影響!”

 “風塵狂客”厲清狂雙眉緊蹙,向賽韓康說道:“賽兄請快展回春妙手,先把夏天翔治好再說,至於他因內傷影響真力,不便於終南山太白峰頂拚鬥群魔之事,有我夫婦與仲孫兄在此,總有辦法補救!”

 賽韓康聞言,遂喂了夏天翔兩粒丹藥,並在胸前背後略微按摩,使他沉沉入睡,然後向仲孫飛瓊笑道:“仲孫姑娘,可惜一缽神僧的千年九葉紫芝業已用完,否則夏天翔老弟的傷勢不僅毫無妨礙,並還複元極速!”

 “絳雪仙人”凌妙妙見夏天翔經過一番推拿,服藥入睡以後,臉上顏色已由蒼白漸轉紅潤,遂向仲孫聖等人含笑說道:“千年九葉紫芝之類罕世聖藥,雖然培元固本極具靈效,但對於武功進境,仍不如用內家神功為之易筋洗髓,脫胎換骨。可惜……”

 賽韓康接口笑道:“凌女俠可惜什麽?莫非你在高黎貢山閉關潛修之下,已有能為夏老弟脫胎換骨的‘小轉力’?”

 凌妙妙點頭說道:“‘小轉力’我夫婦均會,但五行方位之上,需有五位極具有絕頂內功之人主持其事,目前除我夫婦與仲孫兄外,還缺一位人選,否則七七四十九日‘小轉法’一完,夏天翔最少要比如今更增三成功力!”

 仲孫飛瓊聞言,向仲孫聖問道:“爹爹,凌老前輩所說的‘小轉法’真有如此靈效嗎?”

 仲孫聖點頭笑道:“‘小轉法’確可使人脫胎換骨,易筋洗髓,堪加三至四成功力!

 但施法之時。必須先用金針閉穴手段控制夏天翔全身經脈穴道,這種手段極難,倘若稍一不慎,便可使夏天翔轉福為禍,終身殘廢!”

 仲孫飛瓊指著賽韓康微笑說道:“爹爹,此點不足為慮,賽韓康老前輩是當代神醫,金針閉穴手段,正是他的得意傑作!”

 賽韓康向“絳雪仙人”凌妙妙及仲孫聖點頭笑道:“凌女俠與仲孫大俠盡管為夏天翔老弟施展‘小轉法’易筋洗髓,脫胎換骨。關於用金針閉穴手段控制夏老弟全身經脈穴道之事,由我負責便了!”

 “絳雪仙人”凌妙妙蹙眉笑道:“多謝賽兄美意,但主持小轉輪五行方位,還缺一人……”

 賽韓康“哈哈”一笑,接口說道:“凌女俠不必擔憂,人選現成,仲孫姑娘近來功力精進,足當此任。”

 “絳雪仙人”凌妙妙仍不全信,向仲孫飛瓊伸出右掌,含笑示意。

 仲孫飛瓊會心微笑,也自伸出右掌,與“絳雪仙人”凌妙妙掌心相貼。

 約莫兩盞熱茶的時分過後,“絳雪仙人”凌妙妙緩緩收回手掌。滿面笑容地向“風塵狂客”厲清狂說道:“夏天翔的造化真大,仲孫飛瓊侄女的功力也夠了!”

 仲孫飛瓊含笑問道:“伯父伯母打算在何處為翔弟施展‘小轉法’?”

 “風塵狂客”厲清狂略一沉吟答道:“擇地不如撞地,我們就在這北嶽恆山選一石洞,為他易筋洗髓、脫胎換骨便了!”

 仲孫飛瓊含笑搖頭說道:“此處不好!”

 厲清狂微笑問道:“賢侄女有甚理想所在?”

 仲孫飛瓊目光一掃眾人,嫣然笑道:“我認為應該去往巫山朝雲宮中施為,一來由一缽神僧與我師姊花如雪聯手主持小轉輪五行方位,比我穩妥多多,二來厲伯父與伯母等,也可抱抱外孫,一享含飴之樂趣!”

 “絳雪仙人”凌妙妙笑道:“仲孫姑娘想得著實周到,我們便決定去往巫山朝雲宮,為夏天翔施展‘小轉法’便了!”

 仲孫飛瓊含笑問道:“伯母,我鹿玉如小妹何在?”

 “絳雪仙人”凌妙妙說道:“她墜崖斷足,雖經我夫婦全力治療,尚須在那幽壑之內靜臥百日!”

 仲孫聖向厲清狂笑道:“厲兄,你有件應該做的事兒,迄今未做!”

 厲清狂愕然問道:“什麽事兒?”

 仲孫聖笑道:“就是鹿玉如、霍秀芸兩位姑娘改姓歸宗的大事!”

 厲清狂哦了一聲,失笑說道:“此事不必舉行什麽儀式,隻叫她姊妹從此改稱厲玉如及厲秀芸便了,到終南山太白峰大會之時,我夫婦再向峨嵋掌門玄玄仙姥,面謝撫育芸兒之德!”

 計議既定。這一乾武林豪俠,遂離開北嶽恆山,直奔巫山朝雲宮,為夏天翔舉行“小轉法”。

 一缽神僧與“巫山仙子”花如雪,正在朝雲宮中靜參妙道。與調教夏天翔之子,忽見仲孫聖等一齊到來,得知鹿玉如、霍秀芸二女雙雙無恙,不由也高興得出於望外。

 “小轉法”的五行方位,除了仲孫聖、厲清狂、凌妙妙、董雙雙等四位老輩人物,每人主持一方以外,所剩一方,由一缽神僧及”巫山仙子”花如雪聯手主持,賽韓康則為夏天翔施展金針閉穴手段!

 仲孫飛瓊靈機一動,向“風塵狂客”厲清狂含笑問道:“厲伯父,隨‘小轉法’,脫胎換骨、易筋洗髓者,是否每次隻限―人?”

 “風塵狂客”厲清狂應聲答道:“並非隻限一人,不過主其事者,稍費心力而已!賢侄女如若……”

 仲孫飛瓊笑道:“我內功微有根基,不比翔弟身受重傷,非此不可,但何不趁著厲伯父、厲伯母、我爹爹及當代神醫賽老前輩會合一處的絕世機緣,把厲玉如小妹所生的孩兒也一並成全一下呢!”

 “絳雪仙人”凌妙妙抱著外孫,正自越看越愛,聞言點頭笑道:“仲孫賢侄女說得不錯,我們施行‘小轉法’之時,連這嬰兒也一並成全便了!”

 計議既定,把諸事準備妥當以後,便既如計施為,地是靈山幽境,人是絕代奇俠,經過七七四十九日,夏天翔果然不僅重傷全愈,在真氣內力方面,更比先前增進了三成左右。

 嬰兒則更是出落得骨格清奇,精神飽滿。由他外祖父“風塵狂客”厲清狂,命名玉麟!

 如今,擺在眾位武林奇俠眼前的重要事兒隻有一件,就是終南山太白峰頂的那場大會。

 但因如今距離八月中秋會期尚有相當時日,仲孫飛瓊遂建議眾人先去高黎貢山,把嬰兒還給厲玉如,並說明一切經過,使她在心頭上消失厲淒,恢復溫暖。

 眾人聞言,無不同意,遂連一缽神僧、“巫山仙子”花如雪也齊下巫山,行往高黎貢山幽谷。

 夏天翔一面趕程,一面向仲孫聖含笑說道:“仲孫老伯,近些時來,武林中怎的一波不起,特殊平靜呢?”

 仲孫聖笑道:“這種現象,表示正邪雙方的各派人物,均在全力準備,也表示八月十五的終南大會,定然激烈得石破天驚,神嚎鬼泣!”

 夏天翔點頭說道:“終南大會的激烈情況,可以想見,我只希望黃衣老人夏侯老前輩的八莫之行,能夠大殺‘八莫妖王’軒轅烈、‘金花聖母’的威風,才不致使太白峰頂之上,群魔聲勢太盛!”

 仲孫飛瓊笑道:“翔弟擔心什麽?厲伯父及二位伯母一出,敵我之間的形勢,不又拉平了嗎?”

 夏天翔雖知雙方形勢拉平,但對於仲孫聖、厲清狂能否勝得過“八莫妖王”軒轅烈、“金花聖母”一事,胸中仍無十分把握。

 但心中雖然頗擔心,表面卻不便言明,隻好移轉話頭說道:“‘八莫妖王’軒轅烈豢有不少怪獸凶禽,怪獸有小白、大黃抵擋,凶禽方面,卻讓對方獨擅勝場,‘雪山冰奴’冷大哥答應送我一隻大鵬金翅鳥,也不知弄到手了沒有?”

 厲秀芸聽得悠然神往,拉著夏天翔的手兒笑道:“翔哥哥,倘若真有一隻大鵬金翅鳥,並通靈聽話的話,我們不是可以比翼飛翔,上下青冥了嗎?”

 仲孫飛瓊笑道:“翔弟與芸妹的這種願望,多半可以在八月中秋的終南會上實現,因為‘雪山冰奴’冷白石是不輕易然諾之人,既已有此允諾,定必辦到!”

 夏天翔苦笑說道:“除了這件事兒以外,還有一事使我頗為擔心憂慮!”

 仲孫飛瓊微一尋思,未明其意,遂向夏天翔問道:“翔弟擔心的是什麽事兒”?

 夏天翔道:“我師傅所遺的北溟至寶‘乾天霹靂’尚在向飄然、莫子京等奸刁無比的絕世凶人手內!”

 仲孫飛瓊微笑道:“翔弟,你在昆侖絕頂告莫子京,隻要把‘乾天霹靂’之上的那根天璿星位上的小小黑刺拔去,出手便生靈效之語,定然不會是真,則對方雖有這種乾天至寶,卻不知用法,豈不仍如廢物一般,有何可慮?”

 夏天翔搖頭苦笑,劍眉深蹙說道:“瓊姊有所不知,我如今頗為後悔,當時在昆侖絕巔,怎的一時糊塗,說錯了話兒!”

 仲孫飛瓊吃驚問道:“難道你所說之話,竟是真正的‘乾天霹靂’的用法?”

 夏天翔目光深含憂慮,緩緩答道:“真正的‘乾天霹靂’用法,是拔去天樞星位上的黑刺,向高空擲起五丈以上,自己及時躲避,等‘乾天霹靂’降落到距地面一丈左右之時,便即震嶽搖山,自動爆裂!”

 仲孫飛瓊笑道:“既然翔弟當時所說,並非真語……”

 夏天翔皺眉說道:“我所說別非真語,卻存有私心!”

 仲孫聖在一旁聽到此處,含笑問道:“賢侄存有什麽私心?”

 夏天翔臉上一紅,囁嚅說道:“我因恨極‘五毒飛屍’莫子京、‘昆侖逸士’向飄然等,想使他們齊遭惡報,遂告知要用‘乾天霹靂’之前,必須把天璿星位上的黑刺拔去!”

 仲孫聖有點聽出夏天翔的浯意,繼續含笑問道:“莫非拔去天璿星位上的黑刺以後‘乾天霹靂’會起什麽變化?”

 夏天翔道:“隻要拔去那根天璿星位的黑刺。‘乾天霹靂’便會立即爆炸!”

 仲孫飛瓊哦了一聲說道:“這樣的結果,不過使莫子京或是向飄然身遭慘死,骨化飛灰,並廢去一顆乾天至寶而已,也不值得為它過分憂慮!”

 仲孫聖也覺得事態嚴重,向夏天翔問道:“夏賢侄,‘乾天霹靂’雖是你師傅獨門至寶,震懾江湖之物,但可能你還未曾見識過它的真正厲害!”

 夏天翔搖頭答道:“晚輩真還未曾見過這‘乾天霹靂’的真正威力!”

 仲孫聖笑道:“昔日北溟海面。毒龍為患,翻舟噬人,其禍甚烈,你師父遂用‘乾天霹靂’屠龍,僅發一顆,便把四條毒龍全數震死,威力之大,可以想見,故而倘若真容‘五毒飛屍’莫子京或‘昆侖逸士’向飄然攜帶此物上了太白峰頂,則整個武林豪雄,恐怕要全遭劫數。”

 “風塵狂客”厲清狂聽得皺眉說道:“這樣說來,我們找無找法,防不勝防,則隻有設法在八月中秋當日嚴密守護太白峰,不讓那群昆侖凶人混上峰頂!”

 “絳雪仙人”凌妙妙曬然說道:“你這算是什麽主意?偌大一座太白峰,要多少人手才能守護周密?何況昆侖凶人倘蓄意肇事,定然早就潛伏隱處,怎會臨時前往?”

 “風塵狂客”厲清狂被凌妙妙駁得眉頭一蹙,緩緩問道:“依你之見,又便如何?”

 “絳雪仙人”凌妙妙笑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掉,如今想來想去,無非不切實際地白費心機,我主張隻要心存警惕便夠了,且等到時再複相機處理!”

 仲孫聖、厲清狂、夏天翔雖然覺得不應臨渴掘井,但誰也想不出末雨綢繆之策,隻好默默無言,心頭上擔著一片沉重,直奔高黎貢山而去。

 到了高黎貢山幽壑,向厲玉如說明一切經過,自然誤會冰消,姊妹、父母、兒女、夫婦之間,洋溢著一團喜氣。

 厲清狂因厲玉如業已產子,不能不正名分,遂與仲孫聖商議,以仲孫飛瓊、厲玉如、厲秀芸等三女,不分嫡庶,同歸夏天翔,俟八月中秋掃蕩群魔之後,便在終南絕頂太白峰頭,當著舉世英豪,完成嘉禮。

 仲孫飛瓊等三女,早已默契,又是巾幗奇英,聞訊並不十分羞澀,倒是夏天翔心中雖然喜得“騰騰”亂跳,臉上卻顯出一種訕訕的神色。

 厲玉如腿傷未愈,但有當代神醫“商山隱叟”賽韓康在此,針藥兼施之下,也就霍然而愈。

 展眼間已近八月中秋,仲孫聖與厲清狂不禁略微躊躇,因為終南大會凶險異常,不宜帶嬰兒同去,卻應留下誰來,加以照拂?

 一缽神僧目光微掃眾人,了一聲“阿彌陀佛”說道:“出家人不涉凶殺也好,嬰兒由我撫育照顧便了!”

 仲孫聖見一缽神憎自願承擔,遂勸“巫山仙子”花如雪也不必前去終南,留此協助。

 花如雪笑道:“我如今名心早淡,倘若換了先前,恩師縱有此令,也非偷偷溜上太白峰頂,參加這場熱鬧不可!”

 賽韓康本來也想留下,但仲孫聖因他精於醫道,深恐在大會之上有人受傷,需他施展回春妙手,遂強拉賽韓摩一同參與終南大會。

 一於武林奇俠們,於八月十二便抵達終南,靜待中秋正日,去往太白峰頭參與大會。

 夏天翔趁著這段時間,便與仲孫飛瓊前去拜訪“終南醉客”焦三逸所居古洞之內的武當掌教弘法真人。

 弘法真人如今已把“紫陽神功”及“大還真力”潛心苦參得極有成就,準備在中秋大會之上重振聲威,中興武當一派。

 夏天翔首先交還那柄代表教權的小小金劍,並告知業已代為傳諭,命武當弟子到時齊至太白蜂之下。

 弘法真人見夏天翔滿面道氣、雙目神光益湛,不禁慰然笑道:“夏老弟與仲孫姑娘,真是當代武林中的祥麟威鳳,尤其夏老弟別來更高,倘貧道老眼不花,老弟可能先遭奇禍,後享奇福,如今成就,已足與‘白骨雙魔’頡頏了呢!”

 仲孫飛瓊在一旁點頭笑道:“真人猜得不錯,翔弟確曾身受重傷,經我爹爹與厲清狂、凌妙妙、董雙雙等三位前輩,為他施展‘小轉法’,易筋洗髓,脫胎換骨,卒告反禍為福,比未傷之前的功力增加了三四成呢!”

 弘法真人聞言,驚喜交集問道:“厲大俠與凌、董兩位女俠也重履紅塵了嗎?”

 仲孫飛瓊微笑說道:“豈但重履紅塵, 並業已與我爹爹齊到終南,參與太白峰頭的中秋大會!”

 “終南醉客”焦三逸笑道:“仲孫大俠等幾位絕頂高人焦三逸心儀已久,他們大駕何在,仲孫姑娘可否帶我去拜見拜見?”

 仲孫飛瓊笑道:“我爹爹等,正在尋找棲身之所……”

 焦三逸不等仲孫飛瓊話完,便即接口笑道:“倘若仲孫大俠等人不嫌我這蝸居狹隘……”

 夏天翔也在一旁接口說道:“仲孫老前輩等正有此意,特命夏天翔與我瓊姊為之先容!”

 焦三逸縱聲狂笑道:“這等絕世嘉客,若有光降,真乃蓬蓽生輝,哪裡還談得到什麽‘行容’二字,我這洞中別無好處,隻有自製佳釀,尚堪款客!”

 仲孫飛瓊笑道:“焦老人家既然這等好客,我便去請家父等人前來叨憂的了!”

 “終南醉客”焦三逸及武當掌教弘法真人怎肯失禮,遂與夏天翔、仲孫飛瓊一同前往謁請仲孫聖、厲清狂等,把他們接回古洞,款以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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