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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靂薔薇》第11冊
第三十五回百毒美人

 夏天翔未到巫山朝雲宮前,心中大半以鹿玉如、霍秀芸及“萬梅老農”秦樂圃的安危為,但自到朝雲宮,苦候仲孫飛瓊不至以後,卻滿心中都是對於仲孫姊姊的相思情愁。

 如今又代仲孫飛瓊與“身毒雙怪”、“東瀛三矮”訂下約會,就在四月初一,自然益發苦仲孫飛瓊,神思惆悵。

 夏天翔心神惘然地飛馳了不知多久以後,忽被幾滴冷露驚醒過來,發現滿天星月,時已二更有余,距離也超過了太白峰的東南百裡。

 自己在太白峰頂曾有“今夜三更於東南百裡候教”之語,不管對方有無人來,也應如言略候,不能貽笑群邪,留下話柄。

 夏天翔想到此事,立即駐足回身,趕回約莫距離太白峰東南百裡之處。到了地頭,夜色恰好三更,當地右面是片高峻峭壁,左面是片茂密森林,中間有塊不太大也不太小的較為平坦的石地,倒正是一個約會打鬥的良好所在。

 夏天翔暗想自己自服千年芝液,並在朝雲宮朝夕苦練以後,各種功力顯然大增,但卻無機緣一試,最好群邪之內能有人來,才不致空等掃興,並可以借以測量自己的幾樁絕學到底精進到什麽地步。

 猶未了,峭壁頂端厲嘯忽起。

 兩條人影也如殞電飛星般的在峭壁間幾個起落,便自卓立在夏天翔身前的七八尺外。

 夏天翔目光微注,見來人一個是曾在大雪山玄冰原廣寒洞府之前,挨了自己一記“乾天指”的“虯須神龍”龍在淵。一位是年約二十四五歲,美豔異常,但眉目之間滿含蕩意的彩衣女子。

 夏天翔劍眉微蹙,冷笑一聲說道:“想不到竟是龍朋友趕來,‘身毒雙怪’以及‘東瀛三矮’中的人物為何不到?”

 龍在淵道:“‘身毒雙怪’及‘東瀛三矮’等人業已與你訂下了四月初一的六詔山飛魔壁之約,此時何必再來?龍在淵則因在大雪山玄冰原曾受夏朋友一指之賜……”

 夏天翔不等對方說完,便即哦了一聲說道:“原來龍朋友此來是存心找場!”

 龍在淵道:“找場倒談不上,隻是龍在淵有件兵刃,想在夏朋友台前領教!”

 夏天翔含笑點頭答道:“好說,好說,夏天翔一定奉陪,但這位姑娘素昧平生,龍朋友還未替我引見引見。”

 “虯須神龍”龍在淵濃眉一挑,滿面得意神色,指著那位頗為美豔的彩衣女子,狂笑道:“這位班碧玉姑娘是‘軒轅法王’、‘金花聖母’座下最紅的人物,外號人稱‘百毒美人奴’,法王所養的一切珍奇禽獸、罕世蟲蛇,均由班姑娘飼養調教!”

 夏天翔何等聰明,一聽便知道這位號稱“百毒美人奴”的班碧玉姑娘,定然是極為扎手的難纏人物。

 遂微一抱拳,含笑問道:“班姑娘與夏天翔素昧平生,遠道趕來,莫非也要賜教?”

 夏天翔那副宛如玉樹臨風般的英挺風姿,委實令任何女子均為之心折愛好,“百毒美人奴”班碧玉也不例外,媚笑幾聲,嫣然答道:“我因事羈延,趕到太白峰頭,夏朋友業已離去,隻聽得‘軒轅法王’向一班賀客大讚你的根骨膽識,才引起興趣,追隨‘虯須神龍’龍二哥同來瞻仰瞻仰!

 夏天翔聞言失笑說道:“夏天翔膽識平庸,根骨拙劣,班姑娘誤聽軒轅前輩的謬讚之言,跑了冤枉路了。”

 班碧玉妙目流波,搖頭笑道:“我這趟來回兩百裡的路兒,跑得一點都不冤枉,‘軒轅法王’法眼無差,你果然是位膽識超群、根骨靈秀、武林罕見的美男子,俏英雄!”

 夏天翔被捧得有點禁受不住,訝然問道:“班姑娘怎能一見便知夏天翔膽識超群,根骨靈秀?”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又拋過一瞥美媚的眼風,“咯咯”笑道:”憑你這副長相,誰都看得出你根骨靈秀,是武林中罕世難見的上上之材,至於讚你膽識超群方面,則是因為你聽了我‘百毒美人奴’班碧玉之名,仍然這樣不慌不懼,談笑自若。”

 夏天翔聞言訝然笑說道:“你長得風神豔絕,是極好的美人胎子,有何可怕?至於外號‘百毒美人奴’中的‘百毒’二字,雖然略微難聽,似也不會令人一聞便懼啊!”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嬌聲笑道:“這是你對我們南荒人物陌生之故,須知朱波、身毒以及康藏滇桂這一帶的武林豪雄,一聞‘百毒美人奴’五字,無不心驚膽戰,他們有兩句話兒編得頗為有趣,叫做‘寧遇美人蟒,莫見美人奴’!”

 夏天翔哦了一聲,說道:“美人蟒是蟒中之妖,絕世罕見,厲害無比,你居然比美人蟒更能使南荒豪雄懾懼,厲害之處,卻在哪裡?”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銀牙微咬下唇,目注夏天翔,嫣然笑道:“我的厲害之處,委實不大忍心向你談,但若有機緣,也許可以讓你略嘗滋味!”

 夏天翔哪裡知道這位“百毒美人奴”不僅一身武藝奇詭絕倫,已入化境,更精內視采補,凡屬曾與她肌膚相親之人,無不欲仙欲死,盡泄元陽,化作風流冤鬼,竟然含笑說道:“班姑娘,他們怕你厲害,我卻不怕,何必另等機緣,你如今便讓我嘗嘗滋味好了。”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目光微瞥龍在淵,玉頰微紅,搖頭笑道:“你想嘗嘗我的滋味,必須秘密進行,不能有外人在場,如今當著我龍二哥,怎麽可以?何況今天也不太湊巧……”

 夏天翔直到如今方聽出了幾分端倪,俊臉上不由一陣發燒,知道雙方會錯了意,正待軒眉發話之際,“虯須神龍”龍在淵已微含不悅神色,向“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叫道:“班姑娘何必再與對方多話,法王夫婦等日出之後便將回轉八莫,時間已然不多,你若不肯下手,我要先下手了。”

 原來“龍氏三凶”俱是色中餓鬼,對“百毒美人奴”久已垂涎,但班碧玉天生豔質,雖性情淫蕩,卻也不肯對他兄弟輕假辭色,誰知如今初見夏天翔之下,竟然脈脈傳情起來,怎不使龍在淵妒火仇火一齊焚燒起來,發出了微含醋意的催促之語。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何等精靈,一聽便知龍在淵的心意,眼珠微轉,含笑說道:“龍二哥,我早就說過,我此來隻為瞻仰瞻仰夏朋友的風采,何況今日身體不適,意興闌珊,委實懶得動作,你既想報仇,便請單獨下手便了。”

 “虯須神龍”龍在淵見班碧玉不肯幫助自己動手,顯然已對夏天翔有情,不禁越發妒恨,冷哼一聲,軒眉說道:“想不到殺人不眨眼的‘百毒美人奴’,今日也會大發慈悲……”

 話猶未了,“百毒美人奴”的一雙妙目業已炯炯生威,射出冷電似的精光,凝注在龍在淵的臉上。

 龍在淵深知“百毒美人奴”班碧玉極得“八莫妖王”軒轅烈及“金花聖母”寵愛,性情高傲無比,翻臉不肯認人,武功又非自己能敵,不禁被她看得心中一悚,趕緊改口含笑說道:“班姑娘既然身體不適,便在旁為我助威,看看熱鬧也好,反正我料對方逃不出我這根‘七煞追魂杖’下!’話完,伸手腰間,撤出一節黝黑短棍,但經“虯須神龍”龍在淵雙手微分,一陣“錚錚”

 脆響起處,卻變成了長約四尺五六的一根鐵杖。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業已先行目光微注夏天翔,然後向龍在淵“咯咯”嬌笑道:“龍二哥,你這才說得對了,憑你‘七煞追魂杖’中所藏的七種厲害暗器,哪一種也能使對方難於防范,見血封喉,何況又向聖母求借了一朵‘奪命金花”作為最後煞手,確已穩操必勝之券,哪裡還會用得著我呢?”

 “虯須神龍”龍在淵聽班碧玉竟借這番話兒,把自己“七煞追魂杖”中的奧妙,及身有“金花聖母”的“奪命金花”之事,完全向夏天翔泄漏,不由氣得周身微顫,一雙豹眼中厲芒閃爍,怒聲說道:“班姑娘,不是龍在淵誇句海口,夏天翔縱然由你這幾句話兒得悉內情,他也逃不出我‘七煞追魂杖’下,聖母的那朵‘奪命金花’,可能根本用它不著!”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喲了一聲,秀眉微挑,目注龍在淵,以一種奇異神情緩緩說道:“龍二哥,想不到我隨意幾句話兒,竟使你以為我吃裡扒外起來……”

 “虯須神龍”龍在淵因深知班碧玉的功力厲害,性情又複喜怒無常,生怕她就此翻臉相向,隻得趕緊接口賠笑說道:“班姑娘不要誤會,龍在淵哪會對你疑心,我隻是……”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不等龍在淵話畢,便即把臉往下一沉,做:“你方才重視你的‘七煞追魂杖’,藐視聖母的‘奪命金花’,已經犯了對聖母不敬之罪,我如今代表聖母,向你追回那朵你認為用它不著的金花!”

 龍在淵不禁忍無可忍,揚眉問道:“班姑娘,你憑什麽代表聖母向我追回此物?”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見龍在淵向自己沉聲責問,臉上反倒嚴霜盡退,笑靨微開,應聲說道:“龍二哥問得對,我叫“百毒美人奴”,既是奴婢身份,又怎麽能夠代表領袖群倫的‘金花聖母’,向你發號施令的呢?”

 一面發話,一面笑吟吟地伸手入懷,不知摸索何物。

 班碧玉不一會便自懷中取出一面上鐫雙龍的小巧金牌,先向夏天翔微送秋波,然後目注”

 虯須神龍”龍在淵,笑吟吟地問道:“龍二哥,你認不認得我手中這面小小的金牌?”

 “虯須神龍”龍在淵大吃一驚,恭身答道:“這是‘軒轅法王’與‘金花聖母’的最高信物,雙龍敕令!”

 班碧玉這才又把臉色―沉,冷然叱道:“狂妄自傲,不敬聖母,先繳‘奪命金花’!”

 “虯須神龍”龍在淵聞言濃眉微蹙,但又不敢違拗,取出一朵大如碗口的奇形金花,向“百毒美人奴”恭恭敬敬遞去。

 班碧玉接過“奪命金花”,揣入懷內,又向龍在淵沉聲叱道:“對方既與‘東瀛三矮’、‘身毒雙怪’訂定四月初一的六詔山飛魔壁之約,則有何仇恨,盡可到時一並了結,如今不必多事,龍在淵速回太白峰伺候法王聖母夫婦,返駕八莫!”

 “虯須神龍”龍在淵鋼牙暗挫,怒視神態悠然、倚樹而立的夏天翔幾眼,收回“七煞追魂杖”,向班碧玉抱拳施禮,微一恭身,便自臉帶余忿,往西北來路,電疾馳去。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目送尤在淵遠去之後,蓮步姍姍地走到夏天翔身前,嫣然笑道:“小兄弟,我今天這個忙兒,對你幫得不算小吧?”

 夏天翔劍眉一挑,傲然笑道:“你以為我會懼怕龍在淵,或是他那根‘七煞追魂杖’嗎?”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瞟了夏天翔一眼,微笑說道:“小兄弟,我從你的超凡神采上,就可看出你功力不群,定然鬥得過龍在淵,或許也不怕他極為歹毒的‘七煞追魂杖’,但你卻不能不怕被我設法收回的‘奪命金花’……”

 夏天翔揚眉問道:“那朵小小金花又有什麽厲害?”

 班碧玉微笑道:“我不敢泄露這‘奪命金花’的厲害之處,但你分明是位聰明絕頂的人物,可以試從‘金花聖母’不僅以此成名,並仗以震懾‘身毒雙怪’、‘東瀛三矮’及‘西域四天尊’之上推測,就能知道它的威力無邊,‘奪命’二字,決非虛語!”

 夏天翔聞言,也知曉那朵看來並不驚人的“奪命金花”,定然出奇厲害,威力絕倫!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又笑道:“小兄弟,你既知道‘奪命金花’厲害,更應知道我設法自‘虯須神龍’龍在淵手中收回此物之舉,是否對你關心,幫的忙兒,不算小吧?”

 夏天翔雖已看出班碧玉極為厲害,但因她對自己神色友善,暗想在“八莫妖王”、“金花聖母”這等大敵身邊留一略有交情之人,他日或有大用,遂就著對方稱呼自己小兄弟的口氣,微笑說道:“多謝碧姊幫忙,但天快亮了,你要隨同‘軒轅法王’、‘金花聖母’夫婦返回八莫,似乎不應再在此處耽延,我們江湖有緣,再行相見吧!”

 這一聲“碧姊”,果然魔力無邊,叫得這位“百毒美人奴”班碧玉益發媚眼如絲,情思如火。

 但她略一仰望天光以後,不禁廢然歎道:“天已不早,我真要走了,今夜我一來身體不適,二來又須侍奉法王夫婦返駕八莫,隻得就此告別,小兄弟好自珍重,我們這未了之緣,留到四月初一的六詔山飛魔壁下再行暢敘便了!”

 話音了處,向夏天翔媚笑揮手,未見如何作勢,便彩衣一飄,騰身四丈,半空中雙足互踹,借勁再升,一連幾式“海鶴鑽雲”,即告登上絕壁,倏然而逝。

 夏天翔正待轉身之間,驀然覺得有股沉雄絕倫的破空拳風,自身後電疾襲到。

 夏天翔如今何等功力,拳風才一入耳,便即一式“旋轉乾坤”,閃開數尺,並以目光掃視身後,看是何人偷襲自己。

 身後一片林木,黑黝黝的悄無人聲,但那股破空拳風卻太以強烈,把夏天翔身前的一塊巨石擊得四散分飛,碎成無數小塊。

 夏天翔這一驚豈同小可,因為看出這股拳風的來歷,正是武當絕藝“百步神拳”。

 夏天翔因自己與武當素無仇恨,怎會突受襲擊,遂驚疑萬分地閃動身形,向那處黑黝黝的林中撲去。

 身形剛到林口,一縷勁氣,又自凌空襲到,但這次不是拳風,卻是指力。夏天翔因不願硬接,一式“巧踩七星”,輕輕錯步閃身,避出三尺之外。

 “奪”的一聲,一珠合抱的臣樹突然劇烈晃動。落下無數樹葉,樹乾上並現出一個被指力點陷的深達寸許的小洞。

 夏天翔根據所知,又看出這種指力竟是少林派的不傳之秘“一指撣”,但從指力的厲害程度看來,來人決不是少林派掌教方丈以下的尋常人物。

 夏天翔候了片刻,正欲發問,林中忽又有一片掌風急襲而出。夏天翔身形略偏,背後石壁上立即現出一隻清晰纖美的掌印。

 太奇!太奇!太令人不可思議,這是羅浮派鎮派絕學“般禪掌”,而且掌力高明得不在羅浮掌門冰心神尼之下。

 武當、少林、羅浮三派絕頂好手,各以本派不傳秘學向夏天翔加以襲擊,著實令人過分驚異。

 但夏天翔目光微注石壁上的纖美掌印,卻從過分驚異之中,鑽出來一個恍然大悟,高興得滿面笑容地立即一轉身叫道:“仲孫姊姊,小別以來,你把武當百步神拳、少林一指禪及羅浮般禪掌確已練到相當火候,但不知峨媚天玄劍譜與雪山九轉天寒神功如何,至於老伯秘授心傳的太乙天玄神功,更是精妙絕倫了吧?”

 林中一陣寂靜以後,果然緩緩走出了夏天翔朝思暮想的那位天人顏色、絕代風華的仲孫飛瓊。她右手牽著靈猿小白,左側跟著異獸大黃,但卻未見那匹罕世龍駒青風驥。

 夏天翔見所料不差,喜心翻倒,一面縱身撲向仲孫飛瓊,一面高叫道:“姊姊……”

 “姊姊”二字方出,夏天翔不禁微感惶惑地倏然住口,因為仲孫飛瓊不似往日般笑靨生春,竟是一副滿面嚴霜的不悅神色。

 夏天翔不清楚仲孫飛瓊為何如此神情,方自驚疑交迷之間,仲孫飛瓊業已冷冷看他一眼,曬然說道:“姊姊,姊姊,你真叫得好聽,你已經有了兩位妹妹,一位姊姊,難道還不夠嗎?”

 夏天翔這才知道仲孫飛瓊早就隱身林中,是因自己適才對“百毒美人奴”班碧玉稱呼“碧姊”之事有所不滿。

 遂哦了一聲,失笑說道:“姊姊不要怪我,我是忽動靈機,想在‘八莫妖王’軒轅烈及‘金花聖母’身旁保留一名可以暗通訊息之人,才與那‘百毒美人奴’班碧玉虛與委蛇……”

 仲孫飛瓊原是故意逗弄夏天翔,也自失笑接口說道:“去年二月十六,到今年正月十五,整整十一個月小別,翔弟居然變得滑頭起來,會預先在‘八莫妖王’夫婦身旁下上一著閑棋,倒頗出我意料之外。”

 夏天翔見仲孫姊姊臉上的冰霜一散,心中忐忑方消,笑道:“姊姊這段時間在何處修道,老伯可好?”

 仲孫飛瓊笑道:“翔弟大概猜想不到,我與爹爹就在商山天心坪,與賽韓康老前輩一同修道。”

 夏天翔因未見青風驥,不禁訝然問道:“姊姊,你的青風驥呢?”

 仲孫飛瓊點頭笑道:“花如雪姊姊要到處漫遊,尋找一缽神僧,我把青風驥借給她了。”

 夏天翔含笑問道:“姊姊怎麽知道我在此地?”

 仲孫飛瓊笑道:“我趕到太白峰前,聽說你已走,並曾發豪語要在東南百裡外候敵,遂隨後趕來此處。”

 夏天翔笑道:“姊姊來得正好,不然我真不知道對那四月初一的六詔山飛魔壁之約應如何處理?”

 仲孫飛瓊問道:“翔弟,‘冰魄神妃’茅玉清所寫那封戰書,不是與‘八莫妖王’軒轅烈等約定明年八月中秋於終南絕頂太白峰頭一會,怎的又有什麽四月初一的六詔山飛魔壁之約?”

 夏天翔指著小白笑道:“這場約會,全是為了小白。”

 靈猿小白在一旁說道:“怎麽為我?”

 夏天翔聞言一驚,但立即想起靈猿小白在震天大會之上因禍得福,化去橫骨,能發人言之事,遂向仲孫飛瓊含笑問道:“姊姊,小白隨你及老伯潛修,大概除了在本領上定有進步以外,連一般人言,也必說得嫻熟了吧?”

 仲孫飛瓊點頭笑道:“不太複雜的話兒,它都會說!”

 說到此處,語音略頓,又向夏天翔問道:“翔弟既稱為了小白定約,是不是關於那件‘護穴龍鱗軟甲’之事?”

 夏天翔笑道:“‘八莫妖王’軒轅烈倒還光明,在我說出‘護穴龍鱗軟甲’是小白之物後,本想立將軟甲還我,但被‘東瀛三矮’中名叫豬本英機的發話攔阻,定要姊姊與小白親自取回,我才和他們定下了四月初一的六詔山飛魔壁之約!”

 仲孫飛瓊含笑問道:“你知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物與會?”

 夏天翔道:“對方在主要人物方面,大概隻是‘身毒雙怪’與‘東瀛三矮’,‘八莫妖王’軒轅烈、‘金花聖母’業已聲明不來參與,震天派的‘白骨雙魔’可能也不會去多事……”

 仲孫飛瓊搖頭笑道:“翔弟,你怎的遺忘了一位厲害人物?”

 夏天翔愕然問道:“姊姊所說的厲害人物是誰?”

 仲孫飛瓊看他一眼,含笑說道:“就是你新認的碧姊姊班碧玉呀!”

 夏天翔被仲孫飛瓊調侃得臉上一紅,點頭說道:“我倒把她忘了,班碧玉一定會來,因為‘八莫妖王’軒轅烈曾說要派遣幾隻異獸與會,以見識見識大黃、小白的厲害。”

 仲孫飛瓊聞言,笑向大黃說道;“你寂寞已久,如今有了打架的機會,總該高興了吧?”

 大黃咧開巨口,“嘻嘻”笑了一笑,仍在仲孫飛瓊身畔恭恭敬敬地垂爪肅立。

 夏天翔深知異獸大黃與靈猿小白不同,生性凶猛無比,如今它居然頗為溫順,不禁訝然說道:“姊姊的本領真高,商山天心坪不到一年的潛修之下,連大黃也修變了氣質呢!”

 仲孫飛瓊笑說道:“翔弟不要捧我,我雖能伏獸,但我如此神通,怎能令大黃在這短短期間變化氣質?它隻是作了一次小偷而已!”

 大黃聞言,立即低頭,好似頗有羞愧之色。

 夏天翔越發驚奇,加以追問,仲孫飛瓊笑道:“賽韓康老前輩為我爹爹成道所需特煉的一爐靈丹,被大黃足足偷吃了半爐,因藥力太強,承受不了,幾乎當時血管盡爆而死。虧得小白發現大黃闖下大禍,躺在藥爐旁邊,滿地亂滾地苦苦掙命,遂到丹房之內飛報我爹爹及賽韓康老前輩知曉,才費盡苦心,替它診治,誰知病好以後,不僅真力激增,本領更大,竟連天生凶惡之性也減輕多了!”

 夏天翔本就知道異獸大黃生具神力,聞言之下,頗為高興地笑道:“大黃本就厲害,如今神力再加,定能使得軒轅烈所豢的惡獸吃足苦頭,幫助小白奪回那件‘護穴龍鱗軟甲’!”

 仲孫飛瓊笑道:“六詔山飛魔壁之約,我們要不要另約幫手,抑或就是我們兩人帶著大黃、小白赴約?”

 夏天翔微一沉吟說道:“若論人數,自然是敵眾我寡,但四月初一之期並不在遠,適當幫手恐怕不易找尋……”

 仲孫飛瓊接口笑道:“翔弟不必煩憂,我們且往西南一帶隨意遊行,能遇上適當幫手赴約,也無不可!”

 夏天翔笑道:“姊姊說得對,我近來亦有寸進,姊姊更是一日千裡,再加上小白、大黃也未見得不足與那些‘身毒雙怪’、‘東瀛三矮’等域外凶邪一搏。”

 仲孫飛瓊回手懷中,取出雪山、武當、峨嵋、羅浮四派掌門及少林護法淨覺禪師所書的九轉天寒神功、百步神拳、天玄劍譜、般禪掌、一指禪等五種絕學秘訣交與夏天翔,含笑說道:“翔弟,我對這五種武林絕學參研已熟悉,這是幾位前輩所賜的秘訣,如今該交給你了。”

 夏天翔接過秘訣謹慎藏好,向仲孫飛瓊笑道:“姊姊,我們在去六詔山飛魔壁赴約之前,最好走趟怒山問天峰及終南死谷。”

 仲孫飛瓊笑道:“去怒山問天峰之故,我已聽花如雪姊姊說過。知道你是要拯救‘萬梅老農’秦樂圃及你那位‘寂寞公主’。但不知要去終南死谷作甚?”

 夏天翔苦笑說道:“我把師門重寶‘乾天霹靂’遺失在終南死谷之內了。”

 說完,遂將自己與秦樂圃在終南死谷中巧遇“毒佛”空空和尚,“矮腳駝龍”鮑一飛、“七手夜又”等終南三煞,失去“乾天霹靂”之事,對仲孫飛瓊細說一遍。

 仲孫飛瓊聽完經過,搖頭笑道:“據我所料,‘終南三煞’得到那枚足以威懾武林的‘乾天霹靂’之後,定已遷居,不過終南死谷離此不遠,不妨前去一探。”

 夏天翔聞言。遂與仲孫飛瓊帶著靈猿小白、異獸大黃,再探終南死谷,結果除了成堆白骨之外,哪裡還有“終南三煞”的絲毫蹤跡?夏天翔悵然之下,隻得與仲孫飛瓊相偕南行,準備由陝經川,進入滇境。

 誰知尚未走出終南山脈,便遇上從來罕見的傾盆大雨。

 仲孫飛瓊選了一座比較潔淨的山洞避雨,但大雨居然連日不停,好不容易等到雨住以後,山洪又發,仍是無法行走。

 夏天翔悶得無聊,走到洞口,指著那奔騰怒卷、一瀉千裡的湍急山洪,向仲孫飛瓊笑道:“姊姊,我初入終南死谷。遇見一缽神僧以後,也曾看到山洪暴發,那種場面,比現在還大,山洪未至之前,先有萬獸奔騰,小白、大黃也雙雙騎在那匹青風驥上。”

 仲孫飛瓊對夏天翔所說之話仿佛未聞,目光卻凝注在對澗高峰的峰腰之處。笑道:“我看見對澗峰腰那株大樹右側的山洞之中,仿佛有人影晃動。”

 夏天翔失笑說道:“這有什麽希罕,也許是與我們同樣的避雨之人?”

 仲孫飛瓊搖頭說道:“那人影閃動,身法極快,分明身負上乘武功,我有點懷疑會不會是‘終南三煞’遷來此處?”

 夏天翔就是想找“終南三煞”,聞言劍眉一挑,含笑說道:“管他是不是‘終南三煞’,且等山洪略退以後,我們過去看看!”

 山洪來得雖猛,但退得也快,約莫個把時辰過後,雲開天霽,麗日當空,樹潤草鮮,山容欲活。

 夏天翔比較心急,首先飛身過澗,向那峰腰山洞撲去。

 剮到洞口,便見洞外豎著一方青石,石上鐫有“內蘊奇險,切勿擅入”八字。

 區區八個字兒,哪裡嚇得住膽大包天的夏天翔,依然暗暗凝足“乾天氣功”。緩步入洞。

 這山洞不僅甚深,並有轉折,夏天翔前行丈許以後,便見洞勢轉折處,有方數千斤重的巨石阻路,若想通過,隻有施展“縮骨神功”,自巨石上端一條高不逾尺的石隙之中慢慢鑽過。

 洞多透明石孔,故雖鑽入,仍有光亮,使夏天翔看見那方阻路巨石之上,又複鐫有“大膽遊客,務須止步”八字。

 這時仲孫飛瓊與靈猿小白、異獸大黃亦已隨後趕到,夏天翔指著石上字跡,微笑說道:“瓊姊看得不錯,根據這石上字跡判斷,洞中顯有人居,我且縱上大石,看看石後是何光景?”

 仲孫飛瓊秀眉微蹙,正待說話,夏天翔業已飄身縱上大石。

 在他尚未看清石後一片墨黑之中是何景象之際,一陣強烈的掌風,便自照著夏天翔狂卷而至。

 夏天翔感覺這陣掌風功力極高,又因未知對方身份,遂不願硬接,飄身落地。身形剛剛飄落,洞頂鍾乳被掌風震得紛紛碎折,灑下一片石雨。

 仲孫飛瓊輕揮翠袖,拂散石雨,笑著說道:“洞內是哪位武林朋友?我們遊山好奇,毫無惡意,何必向人遽使辣手?常言道得好:風月無今古,林泉孰主賓。閣下難道要強充主人,霸佔這終南古洞嗎?”

 洞中人聽完仲孫飛瓊的話後,沉默片刻,忽然發出一陣蒼亮的歌喉,縱聲唱道:“勸君一盞君莫辭,勸君兩盞君莫疑,勸君三盞君始知,面上今日才纜日,心中醉時勝醒時!……”隨著歌聲,更有一陣濃鬱芳香無比的美酒之味,自洞內傳出。

 夏天翔也頗愛酒,如今被那陣奇異的酒香勾得饞涎欲滴,向洞內大聲笑道:“你這位作主人的,空自高唱勸君一盞,勸君兩盞,勸君三盞,卻怎的吝嗇得不舍以點滴奉客?”

 話音方了,石縫上鑽出一顆虯須猥結、亂發如蓬的人頭,閃著一對精光炯炯的豹眼,向夏天翔、仲孫飛瓊略加注視,怪笑道:“你們真想喝我的酒嗎?”

 夏天翔笑道:“萬事不如杯在手,主人何必惜金貂!”

 披發怪人笑道:“妙,妙,你們兩人不是江湖俗士,請到洞外巨石稍待,我略整杯盤即出奉客。”

 夏天翔含笑點頭,一面與仲孫飛瓊緩步走向洞外,一面頗為高興地說道:“瓊姊,想不到在這等荒山野地之中,還有罕世美酒可以享受。”

 仲孫飛瓊笑道:“主人目光雖厲,但正而不邪,大概是位酒中隱俠。”

 夏天翔笑道:“管他是俠是魔,我們且先吃喝一頓再說,倘若是俠,喝完便傾心結友,倘若是魔,喝完便拔劍誅邪!”

 話音剛了,背後響起一陣狂笑之聲,洞中那位披發怪人說道:“這位老弟雖說得好,但我既不是俠,也不是魔,你們叫我‘終南醉客’焦三逸便了!”

 隨著笑聲,人影一閃,那位“終南醉客”焦三逸身穿一件黑布長衫,左手托著一隻巨盤,盤中是些熏獐鹿甫及酒杯之屬,右手則托著一壇美酒,走出洞外。

 仲孫飛瓊因對方業已自行通名,遂也為夏天翔及自己報了名姓,並看出焦三逸年歲至少已在六十以外。理應自居後輩,遂一面坐在那巨石之上,一面含笑說道:“焦老前輩何必自謙,你分明是位身負絕藝的江湖隱俠!”

 “終南醉客”焦三逸搖頭笑道:“俠會救人,魔會害人,我焦三逸則既不救人,也不害人,不涉武林意氣,不沾江湖血腥,只在這終南山中釀製幾壇美酒,日處醉鄉,與煙霞泉石等無機之物為伍,故而我既不是魔,也不是俠!”

 夏天翔聞言笑道:“宋人黃庭堅說得好:斷送一生惟有,破除萬事無過。遠山微影蘸橫波,不飲旁人笑我!焦老前輩如此愛酒,所製必系絕世佳釀……”

 焦三逸見夏天翔目注酒壇,業已饞涎欲滴,遂傾了一杯遞過,含笑說道:“夏老弟,你且嘗嘗我這自釀之酒的風味如何?”

 夏天翔見酒色淡綠,極為悅目,入口一嘗,更是香留齒頰,涼透心脾,風味之佳,竟屬自己生平僅見,不禁失聲說道:“焦老前輩,這酒味之佳,堪稱絕世,不知叫甚名兒?”

 “終南醉客”焦三逸手指石洞,得意笑道:“這洞中有道靈泉,雖然尚非‘靈石仙乳萬載空青’之類,但其質之佳,已遠超俗世所稱的一般泉水,故而以之釀酒,風味殊絕!至於酒名一事,因我慌懶成性,並未命定,就煩夏老弟或仲孫姑娘代我一想也好!”

 夏天翔笑道:“為酒題名之事,非我仲孫姊姊不可,因為她是仙才,我是庸才,必須仙才題名,方能為這美酒生色!”

 焦三逸聞言,遂向仲孫飛瓊笑道:“夏老弟如此推重,便請仲孫姑娘一費清神!”

 仲孫飛瓊舉杯微飲,略一品嘗,含笑說道:“這酒真好,涼如玉液,美若瓊酥,何必另起它名,就叫‘玉液瓊酥’,不也頗為恰當嗎?”

 焦三逸附掌大笑讚道:“妙,妙,妙!‘玉液瓊酥’四字,竟比我的酒味還美!”

 話完,高興已極地幹了一杯,並抓了一塊鹿脯,入口大嚼。

 夏天翔向仲孫飛瓊笑道:“瓊姊,空山新雨,景色空靈,再加上主人豪邁,酒美肴香……”

 仲孫飛瓊看出“終南醉客”焦三逸在洞外立石,不歡迎遊人進內之事,定然另有隱情,聞言靈機一動,接口笑道:“翔弟說得不錯,但我們飲酒之間,若能行上幾條酒令,豈不更添趣味?”

 夏天翔尚未答言,焦三逸已自點頭笑道:“仲孫姑娘請作令官,焦三逸雖然久疏此道,倒也願意湊湊熱鬧!”

 仲孫飛瓊笑道:“我們由一人發問,一人作答,問有何物,無何物,要何物,不要何物,答者須以古詩成句為令,兼須押韻,不成及不切者,罰依金谷酒數!”

 焦三逸笑道:“這種酒令倒頗風雅有趣I我先請教仲孫姑娘,有何物?”

 仲孫飛瓊指著焦三逸含笑答道:“嫻雅風流一座傾!”

 “終南醉客”焦三逸失笑說道:“嫻雅風流’四字,我承受不起,應是仲孫姑娘自道,我再請教無何物?”

 仲孫飛瓊笑道:“夜深前殿按歌聲!”

 焦三逸點頭笑道:“這江湖之遠及山林之內,自然無法聞得廟堂之聲,仲孫姑娘請往下行令,你要何物?”

 仲孫飛瓊舉杯笑道:“萬事不如酒在手!”

 焦三逸大笑說道:“眼前事物,貼切之至,更合於焦三逸生平,我賀仲孫姑娘一杯!”

 話完,飲了一杯,又複問道:“仲孫姑娘,你不要何物?”

 仲孫飛瓊擎杯微笑,看著天際浮雲,緩緩答道:“何須身後千載名?”

 焦三逸歎道:“太白所語,豁達已極,仲孫姑娘借來作結,真是再好不過,夏老弟該你接令,有何物呢?”

 夏天翔含笑說道:“細草春香小洞幽!”

 仲孫飛瓊點頭笑道:“翔弟起得不錯,既合時令,又是目前景色!無何物?”

 夏天翔向北方雲霧之外伸手一指,說道:“長安不見使人愁!”

 焦三逸笑道:“在終南望長安,也是即景之思。夏老弟,你要何物?”

 夏天翔起身把焦三逸的杯中傾滿,含笑答道:“勸君更盡一杯酒!”

 焦三逸“哈哈”大笑道:“妙極,妙極,我就盡一杯,夏老弟不要何物?”

 夏天翔應聲答道:“昨日少年今白頭!”

 焦三逸笑道:“仲孫姑娘與夏老弟錦心繡口,嫻熟詞章,把這酒令行得貼切已極,我則荒疏太久,恐怕收不了令呢!”

 夏天翔道:“焦老前輩不必過謙,有何物?”

 焦三逸笑道:“一身無累似虛丹!”

 仲孫飛瓊讚道:“超然象外,起得高渾無比,我賀老前輩一杯,無何物?”

 焦三逸應聲答道:“安得元龍百尺樓?”

 夏天翔也自讚道:“一起一承,豪邁絕頂,我再請教老前輩要何物?”

 焦三逸一捋虯須,朗聲笑道:“直掛雲帆濟滄海!”

 夏天翔由衷讚道:“氣勢一貫,始終不衰,行令如此,委實難得!老前輩請收令,你不要何物?”

 焦三逸放眼四外,舉杯笑道:“五更風雨四山秋。焦三逸對於此道久疏,僥幸免罰,我們且同進一杯!”

 仲孫飛瓊因想借行令勸酒,使“終南醉客”焦三逸酒興酣後,自吐胸中塊壘,遂飲了一杯,含笑說道:“焦老前輩,此令既收,我們是否另行一令?”

 “終南醉客”焦三逸點頭笑道:“今日難得與仲孫姑娘及夏老弟相遇,彼此性情又頗相投,必須盡醉方休,好在這‘玉液瓊酥’我洞中藏得甚多,仲孫姑娘盡管發令便了!”

 仲孫飛瓊笑道:“如今我們各說一句古詩,須故意讀錯其中一字,並再用另一句古詩證之,不工者罰一杯,不成者罰雙杯!”

 夏天翔拍手笑道:“這個酒令更為有趣,瓊姊既是令官,仍應該由你起令,以身作則!”

 仲孫飛瓊含笑吟道:“菜花依舊笑春風!”

 夏天翔訝然道:“‘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這是崔護名句,瓊姊把桃花改成菜花,不知有何根據?”

 仲孫飛瓊笑道:“我是根據唐人劉禹錫‘桃花淨盡菜花開’之句而改!”

 夏天翔歎道:“百畝庭中半是苔,桃花淨盡菜花開。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這是劉禹錫再過玄都觀詩,姊姊雖然改得好,但卻叫我有點觸緒傷懷!”

 仲孫飛瓊問道:“劉禹錫這首再過玄都觀詩與你有何關系,怎會因而傷感?”

 夏天翔劍眉微鎖,長歎一聲說道:“我由玄都觀聯想到三元觀,不禁為了武當浩劫,發生武當掌教歸何處之歎!”

 “終南醉客”焦三逸聞言,環眼一睜,臉上現出了異樣神情,但旋即乎息。似乎欲言又止!

 仲孫飛瓊笑道:“武當掌教弘法真人老前輩,目前雖然不知下落,但邪不勝正,吉人自有天相,翔弟不必憂懷,趕快接令!”

 夏天翔應聲說道:“請看欲盡花經眼!”

 焦三逸笑道:“這是杜工部的曲江對酒詩,‘且看欲盡花經眼,莫厭傷多酒入唇!’夏老弟把且字改成請字,卻是為了什麽?”

 夏天翔笑道:“因為我想起了杜工部的另一句詩‘詩句哀時且未還’。且既未還,隻好讓個請字暫時代表的了!”

 仲孫飛瓊失笑道:“算你僥幸,請焦老前輩接令!”

 焦三逸笑道:“少小離家老二回!”

 夏天翔笑道:”有趣,有趣,老大到哪裡去了?”

 焦三逸答道:“因為‘老大嫁作商人婦’,故而少小離家老二回了!”

 仲孫飛瓊舉杯笑道:“焦老前輩說得工切風趣,我這作令官的應該賀你一杯!”

 焦三逸飲了一杯,含笑說道:“這種換字酒令頗有趣味,范圍也不太窄,我們似乎還可繼續一圈,如今請仲孫姑娘接令!”

 仲孫飛瓊笑道:“冷露無聲濕菊花!”

 焦三逸道:“原句好像是‘冷露無聲濕桂花’,仲孫姑娘把桂花改為菊花,是不是根據‘人間桂花落’?”

 仲孫飛瓊點頭笑道:“桂花落後,隻有菊花,我遂改成‘冷露無聲濕菊花’,才不至於節令不合!”

 焦三逸讚道:“仲孫姑娘改得好。該夏老弟了!”

 夏天翔接口說道:“白鶴樓中吹玉笛!”

 焦三逸問道:“黃鶴怎會變成白鶴?”

 夏天翔笑道:“因為黃鶴一去不複返!”

 仲孫飛瓊伸手斟了一杯“玉液瓊酥”,向夏天翔笑道:“翔弟,我要罰你一杯!”

 夏天翔不服問道:“瓊姊,我何處說錯,你要罰我?”

 仲孫飛瓊笑遭:“雖然黃鶴一去不複返,但你改為白鶴樓中吹玉苗,卻不甚工,因為青鶴、灰鶴何嘗不可用得?”

 夏天翔無言可辨,隻得認罪傾杯,但喝完以後,忽又目注仲孫飛瓊笑道:“瓊姊,我已認罰,但我也要罰你一杯!”

 仲孫飛瓊聽得訝然問道:“你要罰我作甚?”

 夏天翔笑道:“瓊姊罰我行令不工,我罰瓊姊掌令不公!”

 仲孫飛瓊咦了一聲問道:“我不公平之處何在”

 夏天翔看了焦三逸一眼,含笑說道:“照姊姊這等說法,焦老前輩適才的‘少小回家老二回’,豈不也有語病?老三、老四照樣可以!”

 仲孫飛瓊被夏天翔問住,嫣然一笑,正待發話,“終南醉客”焦三逸業已舉杯說道:“仲孫姑娘罰得也對,夏老弟辯得也對,我奉陪一杯,並以根據‘紅燕自歸花自開’,把‘舊時王謝堂前花’作為終令!”

 仲孫飛瓊心細如發。適才在夏天翔懷武當掌教弘法真人之時,便看出“終南醉客”焦三逸神情曾有激動,如今趁機長歎道:“‘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劉禹錫此詩雖系烏衣巷感舊之作,但今日武林魑魅猖狂,正派人物反倒凋零不少,恰與此詩情景相合。就拿武當遭劫一事來說,要想中興三元觀,懲治惡徒,便屬艱難透頂。”

 說到此處,故意把語音一頓,轉面目注焦三逸問道:“焦老前輩嘯傲山林,日處醉鄉,恐怕還不知道震天派掌門人‘九首飛鵬’戚大招倚仗‘白骨羽士’為助,於震天大會之後,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率眾暗襲武當,血洗三元觀,一塵子與弘光道長當場戰死,武當掌教弘法真人也身受重傷,為門下拚命救出,不知所終……”

 “終南醉客”焦三逸聽至此處,接口說道:“我雖多年未出終南,但對於這樁武林大事倒也有所耳聞,夏老弟與仲孫姑娘一再提及弘法真人,莫非與武當派有何關系?”

 夏天翔微笑說道:“我瓊姊的爹爹是名滿乾坤的仲孫大俠,家師則系北溟皇甫神婆,與武當一派並無深厚淵源,但震天大會之上彼此同仇敵愾,蒙弘法真人老前輩見愛,傳以武當秘學‘百步神拳’……”

 “終南醉客”焦三逸失聲問道:“弘法真人肯把‘百步神拳’傳授給武當派以外之人?”

 夏天翔含笑一看仲孫飛瓊,仲孫飛瓊遂暗凝“百步神拳”功力,向六七尺外崖壁上一塊突石揚拳一擊。

 拳風過處,不僅碎石紛飛,連那崖壁都似為之內陷少許。

 夏天翔“哈哈”笑道:“焦老前輩請看,我仲孫姊姊所練的是不是武當絕藝?”

 “終南醉客”焦三逸驚喜並進,目注仲孫飛瓊笑道:“仲孫姑娘,你能把武當‘百步神拳’練到這等地步,委實令焦三逸佩服萬分!來來來,我敬你一杯!”

 說完,一取酒壇,卻見壇中已空,遂失笑說道:“夏老弟與仲孫姑娘請少待,等我把這‘玉液瓊酥’再去取一壇來,彼此方足盡興!”

 夏天翔見“終南醉客”焦三逸進洞以後,向仲孫飛瓊笑道:“瓊姊,我看這位焦老前輩好似與武當派關系頗深,每當我們提到弘法真人之時,神情輒有激動。”

 仲孫飛瓊點頭笑道:“翔弟說得不錯,我與你有同樣的看法,所以才想借著行令,多多罰他幾杯,使其酒興酣後。容易把真情泄露。誰知這位老前輩居然腹笥甚博,毫末被我難倒!”

 夏天翔失笑說道:“瓊姊未曾難倒這位終南醉客,倒差點把我難倒,適才所行酒令頗為風雅有趣,以後不妨……”

 話猶未了,“終南醉客”焦三逸已自洞中走出,這回卻攜來一隻巨壇,並添了一份杯筷及風雞臘肉之類。

 夏天翔笑道:“佳釀難得,原想再叨擾焦老前輩幾杯,但杯筷已有三份,何須……”

 焦三逸不等夏天翔話完,便即笑道:“我想增加一位陪客,並為夏老弟及仲孫姑娘引見一位我的多年老友!”

 仲孫飛瓊哦了一聲笑道:“原來焦老前輩前非獨居,洞中尚有道侶,常言道:物以類聚。

 能與焦老前輩氣味交投者,定然也是絕代奇客,趕快請出相見同飲!”

 焦三逸聞言,轉身向洞內含笑叫道:“老友怎的還不請出?仲孫姑娘與夏老弟均非外人,他們對你關懷頗甚呢!”

 仲孫飛瓊與夏天翔聽出焦三逸的語意,方自暗吃一驚,洞中人影微閃,業已走出一位全真道長。

 這位道長身著青袍,貌相清臒,但眉宇間深籠憂鬱之色,正是三元觀遭劫以後不知下落的武當掌教弘法真人!

 第三十六回寂滅生變

 仲孫飛瓊早已看出“終南醉客”焦三逸神色有異,卻想不到弘法真人就在洞內,遂與夏天翔雙雙起立拜倒。

 弘法真人側身避禮,伸手相攔,慘然一笑說道:“仲孫姑娘與夏老弟,令尊令師可好?

 震天大會一別以後,我雖知武林重劫無法避免,卻未料到“九首飛鵬”戚大招如此狠毒……”

 仲孫飛瓊見弘法真人說話時神情頗為激動,遂含笑安慰道:“家父托庇安泰,北溟皇甫神婆則業已道成,至於武當遭劫一事,至遲明年八月中秋,必有公道!老前輩大概還不知道除了武當派首攖凶鋒以外,峨嵋及雪山兩派,亦遭震天群邪襲擊。”

 弘法真人歎道:“我自天柱峰突圍以後,除了密令殘余門下弟子,各自潛蹤匿跡,勤練武功,待命重整武當派,再建三元觀外,便在此苦修‘紫陽神功大還真力’,根本寸步未離終南,怎會知曉外事?但願峨嵋、雪山兩派遭劫的情形,不如武當嚴重才好!”

 夏天翔笑道:“峨嵋派事先知機,玄玄仙姥率領門下掃數離開,‘白骨仙子’等魔頭趕到之際,隻不過放火燒掉一座寂然無人的坤靈道院。”

 弘法真人聞言,臉上現出安慰的神色說道:“這樣還好,雪山派呢?”

 夏天翔答道:“‘九首飛鵬’戚大招進攻雪山派的聲勢浩大,除了他自己與‘白骨羽士’率領震天群邪之外,井有‘西域四天尊’中的‘七寶天尊多手佛’元通和尚及‘八莫妖王’軒轅烈手下的‘龍氏三凶’為助……”

 弘法真人聽到此處,不禁“哎呀”一聲說道:“這種情形之下,強弱異勢,眾寡懸殊,隻怕雪山派的損失比我武當更重!”

 夏天翔見弘法真人對雪山派關懷之隋溢於言表,遂含笑先飲了一杯“玉液瓊酥”,略微潤喉,然後把玄冰原惡戰的一切經過,向弘法真人詳細敘述。

 弘法真人靜靜聽完,這才明白其中經過,遂斟了一杯“玉液瓊酥”遞向夏天翔,含笑說道:“夏老弟,玄冰原一戰,不僅保全了雪山派令譽及人物安危,更令震天群邪大殺銳氣。

 而太白峰頂投書約會之舉,更可使正派群俠從容準備。委實功德無量,我且敬你一杯!”

 夏天翔恭身稱謝,飲完美酒以後,含笑說道:“今日能在此處巧遇老前輩,真是再好不過。如今距離明年的八月中秋會期還早,老前輩大可埋首潛修,到時一舉殲仇,重振武當盛譽!”

 弘法真人苦笑說道:“夏老弟與仲孫姑娘不是外人,不瞞你們說,我在武當脫險之後,業已把向不輕傳的各種絕技,全部分傳門下弟子,命他們各精一功,苦心研練,非到自認必可雪恥復仇之時,決不出世!”

 說到此處,語音略頓,目光凝注夏天翔,繼續又道:“夏老弟,我適才聽我老友焦三逸兄相告,你仲孫姊姊已把我所傳武當‘百步神拳’練到了相當火候,不知你的進度怎樣?”

 夏天翔臉上一紅,愧然笑道:“我因侍奉我師傅成道,與我仲孫姊姊分別迄今,剛剛重逢,故對各位前輩見愛相傳的五種神功,均尚未曾練習!”

 弘法真人聞言笑道:“老弟既然尚未練過‘百步神拳’,便不必練了,我另外傳你一種武當秘學。”

 夏天翔大喜稱謝,揚眉問道:“老前輩要傳我什麽秘學,是不是武當劍術?”

 弘法真人搖頭笑道:“老夫並非用劍,我傳你劍術作甚?何況武當劍術雖然尚稱精妙。

 但若以之對付絕頂強敵,仍不合用。”

 仲孫飛瓊旁觀者清,嫣然一笑道:“翔弟造化不小,弘法真人老前輩大概要把他在這終南古洞苦心參研、準備複興武當的‘大還真力’傳授給你。”

 弘法真人點頭說道:“仲孫姑娘猜得不錯,我適才聽完夏老弟的敘述,默計他如今已會‘薔薇三式’、‘度世三招’、‘乾天一指’、‘天禽七巧秘籍’等等,此次又在巫山朝雲宮服食了一葉千年芝液,所以確實已足與絕頂高手頡頏,惟一可慮之處即在耐戰方面,故而我想傳你‘大還真訣’,學會以後,朝夕莫懈,參研到明年八月中秋,定有相當成就!”

 夏天翔喜出望外。連連稱謝,當下便由弘法真人傳以“大還真妙訣”。

 “終南醉客”焦三逸於他們敘述之際,只在一旁飲酒靜聽,如今見弘法真人傳完夏天翔口訣,遂“哈哈”笑道:“真人,你朝夕苦參之下,‘紫陽神功’及‘大還真力’已成就極高,如今是打算隨同夏老弟、仲孫姑娘去往六詔山飛魔壁看看熱鬧,還是仍在此處與我廝守,靜待明年中秋大會?”

 弘法真人想了一想,向“終南醉客”焦三逸笑道:“我暫時尚不宜露面,反正多作準備,有益無害,還是留在這終南古洞,喝喝你的‘玉液瓊酥’酒吧!”

 夏天翔笑道:“老前輩暫時隱匿行蹤也好,以便在明年中秋會上突然現身,一擊成功,大寒賊膽。”

 弘法真人笑道:“我想奉托夏老弟兩件事兒。第一件事兒是奉托夏老弟與‘九首飛鵬’戚大招狹路相逢之時,不要殺死戚大招,留他活到明歲中秋,好讓我為師兄弘光道長及一塵子報仇雪恨!”

 仲孫飛瓊問道:“弘光道長與一塵道長全是被戚大招所害嗎?”

 弘法真人神色慘然地點頭說道:“震天群邪突如其來,業已闖上天柱峰,我們才得到警訊,知道大劫臨頭,為了保存武當派元氣,我遂在倉促之間下了決心,遣散一乾門下弟子,且命他們各自隱匿,待機復仇,隻留下了一塵子、弘光師兄弟與我三人在三元觀中衛道禦敵。”

 仲孫飛瓊讚道:“老前輩這種措置高瞻遠矚,極為賢明!”

 弘法真人歎息道:“少時震天群邪一到,眾寡太以懸珠,我被‘白骨羽士’纏住,無法,眼看他們慘遭劫數,一塵子中了戚大招的‘九幽磷火’,身化劫灰,弘光師兄則在與鐵冠道人惡鬥之時,也被戚大招以‘天荊毒刺’暗算隕命。”

 夏天翔聽得鋼牙一挫,恨恨說道:“‘九首飛鵬’戚大招心狠手辣,所作所為,神人共憤,眼前雖然由他僥幸,但明年中秋會上,必然天理昭彰,將以一身血肉償還孽債,這第一件事兒,夏天翔遵命,老前輩還有什麽吩咐?”

 弘法真人自懷中取出一柄長才三寸的金色小劍遞與夏天翔,含笑說道:“第二件事兒是希望夏老弟今後遊俠江湖之際,把這柄金色小劍掛在衣襟上的顯明易見之處。”

 夏天翔接過金色小劍,見製作極精,劍柄並有別針,便當時別好,懸在胸前,向弘法真人含笑問道:“請問老前輩,這柄金色小劍有何妙處?”

 弘法真人笑道:“這柄金色小劍既不能斬金切玉,又不能衛道降魔,但卻是件傳宗信物,佩劍之人便是武當掌教身份!”

 夏天翔呀了一聲,滿面通紅說道:“這樣說來,夏天翔怎敢佩戴此劍?”說完便欲伸手把這柄金色小劍取下。

 弘法真人搖手止住夏天翔,並含笑說道:“老弟不要取下,我就是因為暫時不便露面,才想奉托老弟作我的代表,在行俠江湖,遇上武當門下之時,傳告一樁命令!”

 夏天翔問道:“傳告什麽命令?他們見了這柄金色小劍,雖然知道我是老前輩所差,但我卻又怎樣認得出他們是武當門下?”

 弘法真人笑道:“老弟問得細心,凡屬武當門下,見了此劍,必均恭身肅立,口稱‘通靈玄朗,道妙弘明’,故而老弟隻要遇見對劍有此動作之人,即命其於明年八月中秋的正午時分,至終南太白峰腳候命,並疾速轉告同門人物!”

 夏天翔聞言,這才敢於應承,並把“通靈玄朗,道妙弘明”八字,牢牢記住。

 “終南醉客”焦三逸“哈哈”笑道:“夏老弟這個差使不錯,可以過一過武當掌教之癮。”

 四人談笑一番,又複略微飲談,夏天翔與仲孫飛瓊遂起身告辭,弘法真人及焦三逸也未堅留,彼此互道珍重而別。

 夏天翔一面前行,一面把玩著襟上所佩的金色小劍,向仲孫飛瓊含笑說道:“瓊姊,我們此次來古洞探險,不但嘗了‘終南醉客’焦三逸所釀的‘玉液瓊酥’,並還巧遇弘法真人……”

 仲孫飛瓊不等夏天翔話完,便看他一眼,接口說道:“翔弟,這種巧遇無足為奇,倒是弘法真人所傳的‘大還真力’極關重要,務期朝夕精研,絲毫懈怠不得!”

 夏天翔點頭說道:“這種‘大還真力’委實神妙,練成之後,若遇與強敵硬拚,雙方均已精疲力竭之際,隻要有三招緩手便可調氣還生極強真力,我和‘白骨羽士’三掌之約尚有一掌未曾履行,中秋會上,倒不妨把這剩下一掌改為百掌,活活將那白骨老魔累死!”

 仲孫飛瓊笑道:”翔弟不要一廂情願,在‘白骨羽士’手下,想得三招緩手,談何容易?”

 夏天翔得意笑道:“不難,不難,我把‘大慈大悲’、‘救苦救難’、‘普渡眾生’等度世三招及‘文君濯錦’、‘薔薇飛’配合施為,何愁得不了僅僅三招的緩手讞氣之機?”

 仲孫飛瓊聽他這樣說法,也就含笑不浯,兩人帶著靈猿小白、異獸大黃,同向雲南趕去。

 夏天翔因系鹿玉如下落及秦樂圃安危,意欲再探“寂滅之宮”,加上距離四月初一的時日還早,遂在到了雲南以後,不赴六詔,先往滇西怒山行去。

 到達問天峰下,仲孫飛瓊聽夏天翔說過上次經歷,略一尋思,含笑說道:“翔弟,你說‘萬梅老農’秦老前輩就是在這問天峰頂秘密失蹤的嗎?”

 夏天翔點頭說道:“這問天峰頂上委實宛如鬼域,神秘難測,瓊姊怎樣打算?我們是先上問天峰,還是先進埋憂谷?”

 仲孫飛瓊說道:“我從你所說經過之內加以判斷,認為那‘埋憂居士’必是‘寂滅之宮’中極為重要的人物,我們還是先進埋憂谷去,會會這位‘埋憂居士’。”

 夏天翔一面率領仲孫飛瓊走往埋憂谷口,一面說道:“瓊姊大概猜得不錯,僅從‘埋憂居士’那身絕似‘僵屍五毒爪’的奇異狠辣功力之上,便可斷定他決非尋常身份。”

 仲孫飛瓊笑道:“‘僵屍五毒爪’是昔年‘五毒飛屍’莫子京的成名絕茲,莫非這‘埋憂居士’就是莫子京的化身?”

 夏天翔搖頭說道:“‘埋憂居士’的言語之間,似乎還瞧不起‘五毒飛屍’莫子京,他自稱所練功力叫‘七巧僵屍手’。”

 仲孫飛瓊咦了一聲說道:“‘七巧僵屍手’之名,曾聽我爹爹說過,但究竟是何來歷,卻一時想不起。”

 這時已近埋憂谷,忽見有位年約四十來歲的青袍道士自谷中緩步走出。

 夏天翔含笑叫道:“這位道長可曾在這埋憂谷中見過一位‘埋憂居士’?”

 青袍道人方一點頭。欲待答應,忽然瞥見夏天翔胸前所佩的金色小劍,不禁面色微變,趕緊肅立恭身說道:“通靈玄朗,道妙弘明!”

 夏天翔也覺微出意外,含笑問道:“道長是武當門下嗎?請教法號怎樣稱呼?”

 青袍道人恭身答道:“弟子了凡,尊駕有武當掌教金劍在身,弟子不敢當如此稱謂!”

 夏天翔笑道:“了凡道長不必這等謙禮,我隻是受了貴派掌教弘法真人之托佩帶此劍,代他向武當門下傳達一項命令。弘法真人要我轉告武當門下各自刻苦潛修,務於明年八月中秋的正午時分,齊集終南山太白峰腳下,聽候命令,殲敵雪仇,恢復武當盛譽。並望你盡量設法轉達這項命令。”

 了凡恭身稽首答道:“弟子恭遵法旨!”

 夏天翔性情豪邁。不慣拘泥,實在被這了凡道人的恭謹態度弄得有些難過,遂伸手取下胸前所佩的金色小劍,笑道:“我代表武當掌教傳令已畢,如今是以武林同源身份與道長答話,請道長莫拘謹。”

 了凡道人見夏天翔取下金劍,又複這等說法,遂稽首當胸,含笑問道:“貧道尚未請教小施主與這位姑娘怎樣稱謂?”

 夏天翔笑道:“我叫夏天翔,是北溟門下,這是我仲孫飛瓊姊姊,她是名滿乾坤的仲孫大俠的愛女!”

 了凡道人哦了一聲笑道:“原來是在震天大會之上嶄露頭角、威震群魔的夏小俠與仲孫姑娘,貧道多有失敬!適才夏小俠問貧道可曾見過‘埋憂居士’,難道兩位竟與這怪人相識嗎?”

 夏天翔說道:“我數月以前在這埋憂谷內,與那‘埋憂居士’見過一面。”

 了凡道人笑道:“夏小俠這次卻嫌略遲,因為‘寂滅宮’已封,任何人均尋不出入宮路徑,連埋憂谷的‘埋憂居士’也告離去,不知所往。”

 夏天翔大為詫異問道:“道長知不知道‘寂滅之宮’為何封閉?”

 了凡道人笑道:“此事說來話長,夏小俠與仲孫姑娘請至石上落座,聽我慢慢敘述。”

 夏天翔、仲孫飛瓊如言落座,了凡道人笑道:“震天派群邪襲擊武當之時,我便在這滇西一帶行道,得聞噩耗以後,頗覺悲憤,難以自遣,意懶心灰,恰好遇上一位‘寂寞道土’,勸我投入‘寂滅之宮’,消除煩惱。”

 仲孫飛瓊笑道:“道長當時正為武當之事傷心,大概聽勸之後,便來到這埋憂谷內?”

 了凡道人點頭說道:“仲孫姑娘猜得不錯,我聽了‘寂寞道士’的勸說以後,便來到這埋憂谷內,求見‘埋憂居士’!豈知‘埋憂居士’聽完我所敘述由於武當遭劫而意懶心灰、欲歸寂滅的原因以後,認為尚不合格,要我慎思半載,如仍意不變,再來見他。”

 夏天翔笑道:”原來道長和我一樣,也是第二次到這埋憂谷內。”

 了凡道人說道:“我十日前便來此處,但那‘埋憂居士’卻對我說是‘寂滅之宮’因發生變故,業已封宮,暫時不再收容甘於寂滅之士。”

 仲孫飛瓊含笑問道:“道長知不知道‘寂滅之宮’內發生了什麽變故?”

 了凡道人點頭答道:“我曾經問過‘埋憂居士’,他說變故是發生在‘寂滅之宮’的‘寂寞公主’身上。說那位‘寂寞公主’進宮之時便身懷六甲,竟在‘寂滅之宮’內不甘寂寞地生了一個兒子。”

 這幾句話兒聽得夏天翔俊臉飛紅,目瞪口呆,心頭上不知是甜?是酸?是羞?是喜?

 仲孫飛瓊也是初而失驚,繼而高興,向夏天翔嫣然笑道:“翔弟,恭喜,恭喜!”

 這兩聲“恭喜”,聽得夏天翔一張俊臉紅上加紅,耳根發熱,而了凡道人卻更覺莫名其妙。

 仲孫飛瓊見了凡道人滿面驚愕的神情,遂含笑加以解釋說道:“道長有所不知,那位‘寂寞公主’便是我翔弟的夫人,他有了親生骨血,怎能不道喜呢?”

 了凡道人愈聽愈糊塗,因為據自己所聞及眼前所見,夏天翔與仲孫飛瓊彼此傾心愛好,分明是天造地設的一雙俠侶,怎的“寂滅之宮”的“寂寞公主”又會是他夫人,並有了親生骨肉?

 夏天翔心中驚喜交集,臉上卻啼笑皆非,不知如何是好。

 仲孫飛瓊見他窘得可憐,不忍再加取笑,遵向了凡道人間道:“道長,其中是否還有文章?單單‘寂寞公主’產子一事,似也不至於便把‘寂滅之宮’封閉!”

 了凡道人點頭說道:“其中確實大有文章,在‘寂寞公主’產後滿月之時,她所生之子忽然失蹤不見。”

 夏天翔聽得心頭狂震,“哎呀”一聲,急急問道:“道長請說,那……那孩子怎會不見?”

 了凡道人搖頭說道:“不見緣因,誰也不知,但‘寂滅之宮’內又複同時失蹤了一位‘寂寞老農’及一位‘寂寞掌門’!”

 夏天翔咦了一聲,向仲孫飛瓊蹙眉說道:“瓊姊,‘寂寞老農’定然就是‘萬梅老農’秦老前輩,但所謂‘寂寞掌門’卻又是哪個?”

 仲孫飛瓊笑道:“翔弟不要心急,我們先問清經過,再加研究。”話完,遂向了凡道人問道:“那位‘寂寞公主’難道對愛子失蹤之事竟無絲毫動作?”

 了凡道人說道:“怎會毫無動作,‘寂寞公主’隨在‘寂寞老農’及‘寂寞掌門’之後,也自失蹤不見。”

 仲孫飛瓊說道:“她定然是去追尋愛子的下落。”

 了凡道人繼續說道:“‘寂滅之宮’發生此種巨大變故,遂告封宮,並發動全宮力量,海角天涯搜尋‘寂寞老農’、‘寂寞掌門’及‘寂寞公主’的下落,在未把他們三人找回‘寂滅之宮’以前,暫時不再收容來此投奔的甘於寂寞之士。”

 夏天翔聽到此處,劍眉雙剔,向仲孫飛瓊叫道:“瓊姊,我對這樁變故有個假想看法!”

 仲孫飛瓊笑道:“翔弟請講,我恭聽高論!”

 夏天翔道:“我認為‘寂寞公主’之子是被‘寂寞掌門’盜走,‘寂寞老農’則可能偶然發現這項陰謀,跟蹤追去,企圖營救。”

 仲孫飛瓊點頭說道:“翔弟這種假想看法可能近於事實,但我還可以替你補充一點。我認為這位‘寂寞掌門’可能是自封為昆侖派掌門人的‘昆侖逸士’向飄然。”

 夏天翔默然片刻,點頭說道:“瓊姊猜得有理,當世武林八大門派之中,隻有向飄然曾自封昆侖掌門,並為眾所棄,感覺寂寞。但倘若是他,我真不知道他是怎樣能夠離開昆侖絕頂?”

 仲孫飛瓊笑道:“向飄然長居昆侖,地勢極熟悉,也許他有法脫逃,或是為他心腹之人所救,均說不定。如今‘寂滅之宮’已封,又出了這等變故,我們究應先赴六詔山飛魔壁之約,還是先追尋‘寂寞公主’等人的下落?”

 夏天翔萬想不到自己在大巴古洞為異花所醉的一場荒唐,竟使鹿玉如懷孕產子,心中自然對她分外懸。但微一打算之下,仍覺應該先赴六詔山飛魔壁之約,遂向仲孫飛瓊說道:“追尋鹿玉如等之事雖然重要,但海角天涯,茫無定向,一時也無法找到,不如還是先赴六詔山之約再作道理。”

 仲孫飛瓊不僅藝業絕頂,貌若天人,連心胸性情也均高超無比,故而聽得鹿玉如產子之訊,毫不妒嫉,反而頗為高興,向夏天翔笑道:“翔弟放心,並暫把此事放開,因六詔之會,對方實力不弱,我們最近進境雖高,仍須全神應付。等會了以後,再複漫遊天下,專心搜尋那位‘寂寞公主’與親生骨肉便了。”

 了凡道人聽說他們與人訂有六詔之約,對方實力甚強,遂含笑說道:“夏小俠及仲孫姑娘既與人訂約,貧道願效微力,為二位助威掠陣!”

 夏天翔搖頭笑道:“多謝道長美意,但對方是有名的域外凶邪‘身毒雙怪’、‘東瀛三矮’以及‘八莫妖王’軒轅烈的手下人物,狠毒難纏已極,去得人多,反而礙手,道長還是趕緊設法把我相告的弘法真人密令轉知所有武當門下為要!”

 了凡道人聽夏天翔這等說法,遂也不再勉強,向二人稽首為別,飄然而去。

 夏天翔一面與仲孫飛瓊帶領靈猿小白、異獸大黃離卻埋憂谷口,趕往六詔,一面說道:“可惜如今無法找到花如雪姊姊及一缽神僧,不然豈不是兩位極好的幫手?”

 仲孫飛瓊笑道:“不僅是極好幫手,倘若有了被花如雪姊姊借去的那匹青風驥,找起鹿玉如來,更是一日千裡,方便得多!”

 夏天翔聞言,想起“雪山冰奴”冷白石在大雪山玄冰原對自己所許的諾言,遂向仲孫飛瓊笑道:“瓊姊,你還記不記得我們曾有馴服一隻靈鳥,乘以禦風臨空、上下青冥的心願嗎?”

 仲孫飛瓊失笑說道:“此事不過是我們的一時癡語,那麽大的鳥兒,慢說馴服,就是見也不易見到。”

 夏天翔笑道:“我倒忘了告訴瓊姊,我們不久以後可能實現這樁願望,因為冷大哥答應送給我們一隻業已馴服的大鵬鳥。”

 說完,略述這樁經過,仲孫飛瓊聽得也自極為高興。

 一路談笑,夏天翔憂思漸淡,與仲孫飛瓊、小白、大黃一同趕到了六詔山內。

 前面是條幽探的山谷,飛魔壁便在這山谷盡頭。小白、大黃才進谷口,便自雙雙卻步低嘯,全身毛發一齊豎起。

 仲孫飛瓊深通獸性,見狀便知谷內藏有極厲害的怪獸奇禽。或是罕見的毒蛇毒蟲之屬。

 遂與夏天翔也暫時止步,輕撫靈猿小白的頭頂,含笑問道:“小白,你為什麽這副樣兒?是不是發現谷內藏有厲害怪物?”

 靈猿小白雖然喉間橫骨已化,能作人言,但仍難表達複雜事物,故向仲孫飛瓊表示感覺這山谷之中仿佛藏有特殊危險而已。

 夏天翔雙眉一軒,傲笑道:“越有危機越好,否則平平淡淡的,有甚趣味?憑我們目前的功力……”

 話猶未了,仲孫飛瓊便自嗔道:“翔弟,大敵當前,你怎的這等自傲自滿?常言道得好:‘強中更有強中手,能人背後有能人’……”

 話到半截,即告倏然收口,目光凝注左前方峰壁之上,滿面失驚之色。

 夏天翔也隨著仲孫飛瓊的目光看去,不由也是一驚,只見有條一丈四五、滿身倒鱗的血紅長尾,正在峰壁上迅速移動,刹那間便消失在轉角之處,令人根本辨不出是蛇是獸。

 夏天翔駭然之下,略一側顧,見小白倒還神態自如,大黃的一身金毛卻又根根倒豎。

 仲孫飛瓊目送那條血紅長尾隱沒以後,向夏天翔微笑說道:“翔弟,這條血紅長尾不知是蛇是獸?尾巴如此長大,身軀之巨,更複可想而知,倘是“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帶來的‘八莫妖王’軒轅烈所養的毒物,則我們這場約會確實不易應付!”

 夏天翔靈機一動,指著小白笑道:“瓊姊,剛才它們看到那條血紅長尾時,大黃豎毛發威,小白卻神態自若,可能小白認得此物,並製得住它!”

 靈猿小白站在一旁,用人語接口說道:“對!對!我認得它,也不怕它!”

 仲孫飛瓊聞言,含笑問道:“小白,你既然認得它,快告訴我這是什麽東西?”

 小白抓耳撓腮了好大一會,想是無法用人語表達,結果仍以獸語向仲孫飛瓊叫了一陣。

 仲孫飛瓊向夏天翔笑道:“小白說是一種會噴毒水的大壁虎,貌相雖凶,其實沒有什麽大了不得!”

 夏天翔笑道:“我在終南山太白峰頂投書之際,‘八莫妖王’軒轅烈曾說要派遣幾樣怪物參與六詔之會,試試小白和大黃究竟有多厲害,照他這等說法,谷內可能怪異還尚多,不僅僅是有一條尾巴奇長,能噴毒水的大壁虎呢!”

 仲孫飛瓊笑道:“翔弟猜得大概不錯,但既來之,則安之,對方縱有再多怪物,我們也不能退縮,隻有鎮定心神,相機應付!”

 夏天翔目光微瞥小白、大黃,向仲孫飛瓊含笑說道:“瓊姊,你平時總是嚴禁小白、大黃出手傷人,如今身入險境,大敵當前,應該把這禁令取消,才能讓它們放開手腳,給對方嘗嘗厲害!”

 仲孫飛瓊聞言,含笑手向小白、大黃說道:“既是翔弟講情,今日我便特開禁例,準許你們隨意出手。”

 靈猿小白無甚表示,但異獸大黃卻在聽完仲孫飛瓊的話後,高興得蹦了幾蹦,口中連聲低嘯。

 就在此時,忽然一陣勁急風聲,自身後掠空而至。

 靈猿小白與異獸大黃,雙雙蹲身作勢,欲待向空撲起,卻被仲孫飛瓊低聲叱止,命它們靜以待變。

 果然這陣勁風掠過仲孫飛瓊等頭頂之時,便看出是隻形如貓鷹的絕大怪鳥,怪鳥背上坐著那位“百毒美人奴”班碧玉。

 班碧玉一面跨鳥前飛,一面螓首微偏,用“千裡傳音”神功向夏天翔含笑叫道:“小兄弟,你倒真是信人,‘東瀛三矮’中的金刀津二郎與豬本英機及赫尼甘魯都在前面等你!

 形似貓鷹的絕大怪鳥飛行極速,故而“百毒美人奴”班碧玉最後一句“都在前面等你”

 的語音傳到夏天翔耳中之時,連人帶鳥早已消失在谷徑轉折之處。

 仲孫飛瓊向夏天翔笑道:“翔弟聽到沒有。‘東瀛三矮’與‘身毒雙怪’大概是看不大起我們,五人之中僅僅到了三位。”

 夏天翔劍眉雙挑,應聲說道:“我們找的本是赫尼甘魯及金刀津二郎,隻要他們兩人在場便好!”

 仲孫飛瓊笑道:“域外凶邪多半險譎無德,不守信義,我們不要以為他們是狂傲自大,有人缺場,而要提防那不出面的一怪一矮藏在暗中加以算計。”

 夏天翔點頭說道:“瓊姊說得對,就以金刀津二郎及赫尼甘魯在震天大會上搶走‘護穴龍鱗軟甲’的無恥行為而論,他們根本不曉得什麽叫做江湖道義。”

 說話之間,約過兩重轉折,已到谷底。

 壁前站著四人,正是“東瀛三矮”中的金刀津二郎、豬本英機,“身毒雙怪”中的赫尼甘魯,以及適才乘怪鳥飛過的“百毒美人奴”。

 但小白所說的那會噴毒水、具有長尾的大壁虎與那形若貓鷹的絕大怪鳥,卻未見蹤跡。

 赫尼甘魯見夏天翔、仲孫飛瓊帶領小白、大黃在前面止步以後,便自凶睛一瞪,“嘰哩咕嚕”說了幾句身毒之語。

 夏天翔無法聽懂,“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卻含笑說道:“小兄弟,他問你們是否僅有兩人兩獸前來赴約?”

 夏天翔知道“百毒美人奴”極為難鬥,手下又能驅役凶猛惡毒的禽獸蛇蟲,遂暫時不願把她得罪,微笑答道:“碧姊,請你轉告這黑炭團及那兩個矮鬼,要打發他們這三塊廢料,夏天翔一人便已足夠,連我仲孫姊姊可能都不必出手!”

 那“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喲了一聲,媚笑道:“小兄弟好大口氣,須知金刀津二郎、豬本英機的東瀛刀法威猛絕世,赫尼甘魯的“黑眚落魂手’歹毒無倫,不是好惹的呢!”

 夏天翔劍眉傲揚,傲然笑道:“碧姊盡管轉告,我不怕他!”

 班碧玉說道:“你叫我碧姊,不怕你仲孫飛瓊姊姊要吃醋嗎?”說完,目光微瞥仲孫飛瓊,也不禁對她的天人顏色暗暗心折。

 仲孫飛瓊知道夏天翔始終想對“百毒美人奴”加以利用,遂微笑道:“不妨,不妨,他的姊姊妹妹本就不少,再加一位也好!班姑娘請問問金刀津二郎及赫尼甘魯,他們把我小白的那件‘護穴龍鱗軟甲’帶來沒有?”

 班碧玉目注仲孫飛瓊笑道:“仲孫姑娘,金刀津二郎說是‘護穴龍鱗軟甲’就在飛魔壁上,但必須與他三人過手,三陣中勝了兩陣,才能去!”

 仲孫飛瓊點頭說道:“既來赴約,自應動手,但不知班姑娘是否也一並賜教?”

 班碧玉笑道:“我是否出手,且等你們之間的過節交代完了再說,但‘軒轅法王’有令,要派兩隻蟲蛇向你這兩隻靈獸討教討教!”

 仲孫飛瓊笑道:”我這兩隻蠢物最愛惹事,聽說有架可打,簡直高興已極,但不知我們是先行鬥人還是先行鬥獸?”

 班碧玉笑道:“今日之會,以人為主,自然先行鬥人,再複鬥獸!仲孫姑娘與夏小弟誰先出場?”

 夏天翔走前兩步,含笑說道:“我早就說過,僅我一人,便足以打發他們這三塊廢料!

 碧姊請轉告一聲,兵刃、掌法、內力、玄功,任挑任選,夏天翔無不奉陪!”

 夏天翔越是這等傲骨豪情,班碧玉便越是對他愛慕不已,妙目微揚,轉身把話轉告給“身毒一怪”及“東瀛二矮”。

 金刀津二郎聞言,自腰間抽出一柄刀身頗窄、刀柄特長,刀尖微彎的雪亮倭刀,雙手一抱,巍然卓立。

 夏天翔起初確頗傲敵,但一見對方立出門戶,卻不禁微吃一驚!

 金刀津二郎雙手持刀,斜舉胸前,刀尖微微翹向左上方,目注夏天翔,以生硬的漢語問道:“你怎的還不敢出兵刃?”

 夏天翔微微一笑,把“天羽大師”唐一夢所贈的那根“天禽五色羽毛”取在手內。

 金刀津二郎、豬本英機、赫尼甘魯,甚至“百毒美人奴”,均因不是身居異域,便是生長邊荒,誰也不知這根“天禽五色羽毛”的來歷,一齊認為夏天翔持鳥羽以迎倭刀,未免自視過高,欺人太甚。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深知“東瀛三矮”手下太黑,又對夏天翔業已生情,秀眉微蹙,發話說道:“小兄弟,你不可過於驕傲,須知東瀛刀法不僅迥異中原,狠毒凌厲無比,所用倭刀更足洞石穿金,吹毛折鐵!你怎的隻用一根鳥羽……”

 夏天翔不等班碧玉話完,便自劍眉雙軒,接口笑道:“碧姊不要擔心,連震天派掌門人‘九首飛鵬’戚大招那根重達百五十斤,威鎮八荒的九鵬展翼鋼拐都斷在我這‘天禽五色羽毛’之下,何況這來自東瀛的矮鬼?”

 話方至此,一聲暴叱,挾著一片冷電似的刀光,業已當頭劈下。原來金刀津二郎略通漢語,性情又極暴烈,聽出夏天翔藐視自己,遂憤不可遏地揮刀攻出。

 夏天翔早知倭人陰毒凶惡,故而雖向“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傲然發話,其實早對金刀津二郎暗暗留神防范。

 胸有成竹之下,自然不慌不忙,對這當頂疾落的刀光,儼如末見,也不還手進招,直等再有數寸,刀鋒即將臨頭的千鈞一發之際,方施展師門絕學“天龍轉”身法,足下微旋,飄出七尺。

 金刀津二郎刀法身法堪稱絕快,第一刀剛剛劈空,第二刀便又發出,是就勢進步塌身探臂,刀鋒橫掃夏天翔的腰脅。

 夏天翔猛提真氣,一式“潛龍出壑”,身形好端端的平起八尺,讓那一片刀光自足底掠過。

 金刀津二郎是東瀛武土之中的翹楚人物,功力委實不凡,他在翻刀橫掃夏天翔腰脅之前,便料定對方必然拔高避式,遂施展東瀛獨有的逆斬刀法,在刀鋒恰恰掠過夏天翔足底之時,猛一反腕,刀背向下刀鋒向上,斜往全身懸空並已將下墜的夏天翔劃去。這一刀翻得著實出人意料,眼看夏天翔身勢用老,無可變式,左腰要害已將櫻及刀鋒,班碧玉不禁頓足一歎。

 哪知歎聲方出,刀光已空,夏天翔於驚險萬狀之中,施展“薔薇三式”中的脫難絕學“薔薇飛”,神奇無匹、靈妙無儔地飛出一丈一二,手持“天禽五色羽毛”,含笑傲立。

 金刀津二郎滿面驚容,盯了夏天翔兩眼,口中並“嘰哩咕嚕”的說了幾句。

 夏天翔向“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問道:“碧姊,這金刀津二郎嘰嘰咕咕的,說些什麽?”

 碧玉笑道:“他問你怎的只會挨打,不會還手?”

 夏天翔聞言,軒眉狂笑道:“碧姊,請告訴他,就說中原劍客遇上了東瀛武士,不得不禮讓三招。”

 班碧玉如言轉告金刀津二郎,金刀津二郎以手內金刀指著夏天翔,口中又複咕嚕幾句。

 班碧玉聽完,向夏天翔含笑說道:“小兄弟,金刀津二郎請我叫你當心,再交手時,他要施展他威震東瀛。能夠在盞茶時分以內連發七十二刀的‘旋風快斬’!”

 夏天翔俊目閃光,微笑說道:“這‘旋風快斬’的名兒倒頗好聽,但不知究是他快,還是我快?”

 語音方落,身形業已拔起四丈來高,手中“天禽五色羽毛”凝足真力,抖出漫天五色飛星,照準金刀津二郎電旋罩落。

 這招手法是“天羽大師”唐一夢所傳“天禽七巧秘籍”中的絕學之一,名為“銀漢飛星”,變化萬方,威力極大。

 金刀津二郎自然也頗懾於夏天翔這招“銀漢飛星”的威勢,但因對方手中兵刃隻是一根五色鳥羽,自己所用的倭刀則精鋼百煉,無堅不摧,遂軒眉厲吼,施展“旋風快斬”刀法,舞起一片寒芒如電的急旋刀光,往上迎去。

 當日震天大會之上,金刀津二郎與赫尼甘魯奪了“護穴龍鱗軟甲”之後,便即匆匆逃走,未及等到大會收場。否則他必因曾見“九首飛鵬”戚大招的九鵬展翼鋼拐斷於夏天翔“天禽五色羽毛”下,而不敢采取如此硬打硬接的倔強態度。

 漫天五色飛星一落。匝地冷電寒光一起,所發生的,便是互相接觸以後的一片清越龍吟。

 以鳥羽硬接倭刀,竟能發出龍吟之聲,已使金刀津二郎大出意外,驚訝無比,何況兵刃互觸之下,感覺對方真力奇強,自己雙手持刀,仍舊有些虎口發酸,幾乎把握不住。

 金刀津二郎驚訝萬分,不敢再複逞強,急忙刀光再閃,護住身形,向左側方退出一丈以外。

 夏天翔“銀漢飛星”之式一收,根本未曾追擊,隻是笑吟吟的手橫“天禽五色羽毛”,恍如玉樹臨風般傲然卓立。

 金刀津二郎見對方未曾跟蹤追擊,遂目光注向手中倭刀,略加察看,誰知不看還好,這一看之下,幾乎使金刀津二郎驚魂欲碎,放聲痛哭。

 原來適才一陣清越龍吟之下,夏天翔手中的“天禽五色羽毛”片羽未傷,金刀津二郎那柄精光如電、無堅不摧的極好倭刀,卻在刀鋒之上現出了處米粒大小的缺口。

 倭人愛刀,逾加性命,多半均有刀存人存、刀亡人亡之誓,故而金刀津二郎羞慚痛惜之下,怒吼一聲,拔出腰間另一柄小小金刀,滿面淒厲的神色。

 夏天翔以為對方在這柄小小金刀之上有甚施展,遂含笑說道:“你用長刀都不是我的敵手,換用短刀,豈非更……”

 話猶未了,“百毒美人奴”班碧玉便自接口說道:“小兄弟,他取出這柄小小金刀之意,不是和你動手,是要殉刀盡命,切腹自殺。”語音剛了,金刀津二郎便即淒然怒吼一聲,持刀向自己的腹部戳去。

 仲孫飛瓊聽得班碧玉的話後,早有準備,默凝少林絕學“一指禪功”,右手食指疾伸,一縷奇勁罡風,便自隔空遙向金刀津二郎用以切腹自殺的金刀撞去,並含笑發話道:“武林人物過手切磋,勝負本是常事,尊駕何必如此?”指風過處,脆響當空,金刀津二郎的那柄金刀,竟被少林禪功,一撞而折!

 人之自盡,多半一時急憤所致,時機過後,勇氣即無,故而金刀津二郎並末繼續采取其他手段,隻是怒視夏天翔及仲孫飛瓊,口中喃喃咒罵。

 夏天翔笑向“百毒美人奴”班碧玉說道:“碧姊,仲孫姊姊救他一條性命,他還在說些什麽?”

 班碧玉笑道:“他說你們雖然放得過他,異日相逢,他卻決放你們不過!”

 夏天翔大笑道:“我們本著上天好生之德,對於任何惡人均必略留生機,使其可以頓悟前非,回頭向善,不忍立即行誅!他若怙惡不悛,下次相逢,便不會再在我手下有所僥幸的了!”

 說到此處,俊目雙張,神光四射地疑注豬本英機及赫尼甘魯,朗聲笑道:“金刀津二郎我已會過,三陣中第一陣僥幸承讓,你們哪位再複賜教?”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把話轉達以後,豬本英機人最凶狡,看出夏天翔所用的“天禽五色羽毛”極為厲害,便慫恿赫尼甘魯先行出陣。

 赫尼甘魯自恃練有絕毒功力,遂傲然點頭,緩步出陣,向夏天翔說了幾句無法聽懂的身毒鉤磷之語。

 班碧玉含笑轉達道:“小兄弟,他不和你比較兵刃,要和你互相換掌。”

 夏天翔哂然一笑,收起“天禽五色羽毛”說道:“我早就說過無論兵刃掌法,內力氣功,件件均可奉陪!”

 正在此時,靈猿小白忽然略扯仲孫飛瓊的衣襟,低聲連叫。

 仲孫飛瓊笑道:“翔弟,小白想報震天大會之上的一掌之仇,你讓不讓它一陣?”

 夏天翔搖頭笑道:“我們和對方言好,先行鬥人,再複鬥獸,小白何必心急,還是由我摸摸這班域外凶邪的底細為妥!”

 仲孫飛瓊由於小白在震天大會之上曾受重傷,深知赫尼甘魯練有絕毒功力,遂向夏天翔笑道:“翔弟既要出陣,不可過於托大,須記得小白受傷之事。”

 夏天翔點頭微笑,緩步當場,對赫尼甘魯說道:“你昔日在震天大會之上,曾打了我仲孫姊姊所豢的靈猿一掌,今天我要替它報仇!”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把話轉達,赫尼甘魯濃眉挑處,迅不及防地便向夏天翔當胸虛按一掌。

 夏天翔因想試試這乾域外凶邪到底有多少伎倆,遂聲色不動,既不發掌抵拒,也不閃身趨避,隻默凝師門“乾天真氣”,在身前布起一面無形氣網。

 哪知氣網才布,便覺有一股奇強熱力壓到胸前,夏天翔不禁大吃一驚,趕緊縮胸吸氣,一式“風送楊花”,輕飄飄地飛退出六七尺外。

 仲孫飛瓊見夏天翔一開始便幾乎大意失算,不由秀眉微蹙。

 赫尼甘魯則頗為得意地怪吼一聲,跟蹤追撲,左右手互換連發,一連攻出五六招挾有奇熱勁風的劈空掌力。

 夏天翔被他攻得心頭火起,索性倚仗絕世輕功,接連閃躲,但在閃躲之間,卻借機凝聚了十二成“乾天指力”,準備給這身毒凶人,吃點大苦。

 果然夏天翔以一式“弱柳隨風”閃避開赫尼甘魯第六次攻擊,足尖點地即回,一招“天台指路”,把十二成“乾天指力”凝聚為一線勁風,由右手指尖發出。這“乾天指力”是一縷稍異尋常的勁急罡風,赫尼甘魯自然不會放在心中,遂施展自己生平得意、專門隔空傷人、蘊有奇毒的“黑眚落魂手”迎著來勢,雙掌齊推,想把夏天翔傷在掌下。

 “黑眚落魂手”所化的奇熱氣流與“乾天指”所化的勁急罡風互一接觸之下,強弱優劣立分,夏天翔面含冷笑,巍立不動,赫尼甘魯則退了兩步,慘哼一聲,右掌立垂,滿面獰厲神色。

 原來他的“黑眚落魂手”難敵“乾天指”,一經接觸,不僅奇熱氣流立被擊散,連赫尼甘魯的右掌掌骨也被擊碎。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探知金刀津二郎、豬本英機等均不及赫尼甘魯,如今赫尼甘魯居然在夏天翔手下廢了一隻右掌,自己不再出手,似乎無法歸向“八莫妖王”軒轅烈、“金花聖母”夫婦交代。想到此處,班碧玉不禁秀眉雙挑,搖手止住正欲負傷再拚的赫尼甘魯,口中發出一陣曼聲長吟。

 夏天翔俊目閃光,微注“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含笑問道:“碧姊,你也打算出手?”

 班碧玉秀眉微蹙,苦笑道:“我奉‘軒轅法王’、‘金花聖母’之命,率領兩隻蟲蛇前來,若不出手,怎樣回去交代?”

 夏天翔朗笑點頭說道:“碧姊出手也好,不然我委實打得太不過癮!”

 班碧玉搖頭笑道:“我不和你動手,除了所帶的蟲蛇要與兩隻靈猿略較長短以外,我本人卻想向仲孫姑娘請教請教!”

 仲孫飛瓊從氣宇神情之上,早就看出這“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具有奇絕功力,聞言點頭笑道:“班姑娘倘若有興,我倒極願奉陪!”

 班碧玉笑道:“我想向仲孫姑娘請教請教內力玄功,但我要等所攜的蟲蛇與你兩隻靈猿略微撲鬥以後,再複動手!”

 說完,又是一聲長吟,猶如鳳鳴般的清越悅耳已極。隨著這聲長吟,自飛魔壁頂,凌空飛降了一紅一藍兩隻罕見怪物。

 紅色怪物,便是靈猿小白所說的那隻具有血紅長尾的奇大壁虎,藍色怪物,也是一隻猿形怪獸,但比大黃似乎還要高上一頭,全身毛呈暗藍,行走之間,宛若海波起伏,看去獰惡無比。

 這兩隻怪物飛降到谷底以後,便自雙雙伏在“百毒美人奴”班碧玉足旁,極為馴服。

 班碧玉向仲孫飛瓊笑道:“仲孫姑娘,我本來還帶有幾條蛇兒,但你所豢的靈猿隻有兩隻,遂不欲以多勝少,隻命這毒涎血蜴及藍星狒出陣便了!”

 仲孫飛瓊笑道:“班姑娘是打算命它們來場混戰,還是一隻一隻上陣?”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笑道:”還是一隻隻的比鬥來得有趣,我們各自選獸出場,這就開始!”

 說完,向那隻藍星狒微一揮手,藍星狒便垂著兩條長臂,走出陣來。

 仲孫飛瓊因靈猿小白知道克制那只看來難鬥異常的毒涎血蜴之法,遂命大黃出陣,與這隻藍星狒對敵。

 大黃奉命,一躍而出,滿身金毛,根根猥立,與那隻藍星狒相距六七尺遠,發威對峙。

 兩隻異獸似是深知對方不太好惹,故而相持甚久,均未貿然先行發動攻擊。

 班碧玉見狀,不禁向仲孫飛瓊失笑道:“仲孫姑娘,它們這樣對耗下去,不知要耗到幾時,我們各自發令催戰好嗎?”

 仲孫飛瓊點頭一笑,遂由“百毒美人奴”班碧玉發出一聲長吟,仲孫飛瓊發出一聲低嘯。

 藍星狒及大黃,聽得主人發令催戰,不再顧及本身安危,雙雙厲聲狂吼,猛撲而出。

 它們的搏鬥身法,幾乎比武林中一流高手還要迅疾,刹那之間便已身形難辨,化作一團電閃金光及一片飄忽藍影。

 夏天翔看出那隻藍星狒厲害異常,不禁頗代異獸大黃擔憂,向靈猿小白低聲問道:“小白,你比較聰明,應該知道大黃是否打得過那隻藍星狒?”

 靈猿小白對於這種比較複雜的問題,無法用人言答覆,遂先向夏天翔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

 夏天翔不問還好,這一問之下,反倒問得更加迷惑起來,向仲孫飛瓊失笑說道:“瓊姊,小白這種既點頭又搖頭的答覆,究竟是什麽意思?”

 仲孫飛瓊含笑與小白彼此用獸語對答一番以後,向夏天翔笑道:“翔弟,小白是說這種藍星狒是人猿藍熊的雜種,天生神力,猛惡無比。大黃本來打不過對方,但因在商山天心坪偷吃了靈丹,功力大增以後,也就不怕他了。”

 說到此處,大黃及藍星狒等兩隻異獸因搏鬥甚久,勝負難分,不禁激動天生猛烈之性,竟改變了那種倚仗身法你來我往、攻擊閃避的輕巧打法,而換成雙方緊緊抱住,亂咬亂抓亂打亂撕的拚命打法。這樣一來,原來的電閃金光及飄忽藍影,便變成一團金藍互雜的彩球,滿地翻翻滾滾。

 漸漸的,山石之間血跡殷然,滿空中也是東幾根藍毛,西幾根金毛的飄飄亂舞。

 仲孫飛瓊心疼愛獸,秀眉深蹙,向“百毒美人奴”班碧玉說道:“班姑娘,照我看來,它們恐怕要兩敗俱傷,不到最後生死關頭,無法分出勝負!”

 班碧玉銀牙一咬,獰笑道:“總有一隻先死,後死的一方,自然算是得到勝利!”

 仲孫飛瓊搖頭說道:“我們何必要爭取這種血淋淋的勝利?各自傳令休戰,作為平分秋色如何?”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因己方連敗,太以難堪!遂在目光一轉之後,斷然答道:“除非仲孫姑娘承認落敗,我寧可犧牲這隻藍星狒,也不傳休戰之令!”

 仲孫飛瓊見滿地血跡,兩隻異獸也均發出精疲力竭的急喘之聲,隻好雙眉一蹙,點頭說道:“主人好勝,靈獸何辜?班姑娘既然這等說法,便算我承認落敗,你我趕緊傳令休戰!”

 班碧玉見仲孫飛瓊因疼愛大黃,不忍令其舍死力拚,甘心認敗,遂發出一聲長吟,召喚那隻藍星狒回歸本陣。

 仲孫飛瓊自然更是發嘯召回大黃,但兩隻異獸因鬥得凶性大發,竟未服從命令。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及仲孫飛瓊見狀,連聲怒叱,藍星狒與大黃才勉強分開,帶著滿身血跡,一面仍自發威獰視對方,一面一步步地退向主人身旁。

 仲孫飛瓊好生憐惜,趕緊取出兩粒靈丹,喂給大黃服下,並以自用香巾,為它拂試傷處,敷藥止血。

 夏天翔看在眼內,不住點頭,暗想無怪仲孫飛瓊能夠役使百獸,僅憑這等仁慈心脈,就足使略通靈性之物對她敬服。

 這時大黃一面由仲孫飛瓊替它敷裹傷處,一面口中仍在微作咆哮之聲。

 夏天翔笑道:“瓊姊,大黃是不是怪你不應把它召回,使它未能克敵致勝?”

 仲孫飛瓊低聲笑道:“那隻藍星狒業已活不太長,我何必還讓大黃與它無謂拚命?”

 夏天翔聞言,方在暗想對方那隻藍星狒為何活不太長之故?仲孫飛瓊又以“蟻語傳聲”

 向他說道:“大黃爪有暗鉤,鉤蘊劇毒,見血一周之後便會發作,並無藥可救!”

 夏天翔聽了仲孫飛瓊的話後,不禁也以“蟻語傳聲”笑道:“‘八莫妖王’軒轅烈上次在玄冰原損失了一隻碩大的青雕,如今又要損失一隻藍星狒,得訊之後,定然氣得半死。但不知這老魔頭究竟豢養了多少怪物?”

 仲孫飛瓊微微一笑,尚未答言,對陣的“百毒美人奴”班碧玉業已發話說道:“仲孫姑娘,你若已替那隻黃猴子治好傷勢,我們該開始第二陣了!”

 仲孫飛瓊抬眼看去,只見班碧玉根本未曾理會那隻藍星狒,任憑它蹲在一旁喘息,遂不禁蹙眉問道:“班姑娘,你怎麽也不替你那隻藍星狒收拾收拾?”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兩道秀美中深含煞氣的柳眉微微一挑,目注仲孫飛瓊,“格格”

 笑道:“仲孫姑娘,你不要把班碧玉當作毫無知識的化外野人,我認得你這隻黃猴子,是極為難得的通靈異種五爪黃猩,爪有暗鉤,內蘊奇毒,若使對方見血以後,一周時便告不治,我這藍星狒全身是傷,它還活得了嗎?”

 仲孫飛瓊聞言,不禁玉頰微紅,但心中卻也暗暗佩服這班碧玉既通曉多種語言,對於獸類知識亦複如此淵博,確實稱得上是位武林奇女。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目中閃射出一種奇異的光芒,深深看了夏天翔及仲孫飛瓊兩眼,又複笑道:“好在‘軒轅法王’及‘金花聖母’坐下共豢有四禽四獸及四大蛇蟲,死上幾隻也無所謂!”話完,反手微揮,一片疾風勁氣過後,那頭藍星狒慘哼一聲,竟告斃命。

 班碧玉擊斃藍星拂後,向身邊另一隻怪物毒涎血蜴,把手一揮,那毒涎血蜴便緩緩向前爬了幾步。

 靈猿小白則不待仲孫飛瓊發令,便自化成一條銀線,縱到毒涎血蜴身前三尺之處,蹲在地上。

 第三十七回人爭獸搏

 毒涎血蜴身長五尺,尾長近丈,絕似一隻全身長了鱗甲的極大的紅色壁虎,神態凶毒無比,令人心悸。

 靈猿小白卻又瘦又小,絕不起眼,尤其與毒涎血蜴距僅三尺,兩相比較之下,夏天翔不禁好生擔心,向仲孫飛瓊問道:“瓊姊,小白真有把握鬥得過這條看來極凶的毒涎血蜴嗎?”

 語音剛了,靈猿小白忽然回頭向仲孫飛瓊叫了幾聲。

 仲孫飛瓊向夏天翔笑道:“翔弟不要替它擔心,小白說不僅準保得勝,還要我與班姑娘多加一些賭注!”

 這幾句話兒,說得頗高,“百毒美人奴”聽在耳中,怎甘示弱,遂淡笑幾聲,向仲孫飛瓊說道:“仲孫姑娘,你若認為真有把握,我們加些賭注,倒也有趣!”

 仲孫飛瓊笑道:“班姑娘,你想加些什麽賭注?”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媚笑流波,看了夏天翔一眼說道:“倘若毒涎血蜴得勝,你讓夏天翔與我單獨相處三日!”

 夏天翔聽得俊臉一紅,正要發話斥責,仲孫飛瓊卻已點頭說道:“使得,使得,但萬一是我這靈猿小白獲勝,班姑娘打算付出什麽代價?”

 班碧玉眼珠連轉,想了一想,微笑說道:“倘若毒涎血蜴落敗,我不僅立率禽獸蟲蛇走去,不管此間之事,並答應異日必幫夏天翔一次大忙!”

 仲孫飛瓊點頭笑道:“我同意這種賭注……”

 話方至此,靈猿小白又複回頭叫了幾聲。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讚道:“這隻白猴子確實靈慧,它在說些什麽?”

 仲孫飛瓊笑道:“它要我與你約好,倘若毒涎血蜴不敢上前,退回本陣,也應該作為敗論。”

 班碧玉聞言,失笑說道:“我這隻毒涎血蜴的口中毒涎,噴人立死,那條長尾更是鞭石立碎,怎會懼怕你這隻小小的猴子?我答應如此判定,雙方若有一方怯逃後退,立作敗論!”

 仲孫飛瓊聽完話後,向靈猿小白含笑叫道:“小白聽見沒有,你若能使那隻毒涎血蜴膽怯後退,便算得到勝利!”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口中也自連連長吟,命令那隻毒涎血蜴務須盡展所能,對靈猿小白全力攻擊。

 毒涎血蜴聽得主人號令以後,血紅長尾左右連搖,刮起大片石粉,隨風四散,並蓄氣發勁,兩片闊腮越來越鼓,仿佛即將把那中人立死的口中毒涎,覷準靈猿小白,怒噴而出。

 夏天翔看出這隻毒涎血蜴分明是極毒極凶的罕見怪物,正為靈猿小白懸憂頗甚之際,小白突然以一種奇異的聲音,“嗚嗚嗚”的哭了三聲,然後發出一陣難聽透頂的“傑傑”大笑。

 說也奇怪,那隻毒涎血蜴本在蓄威待發,但靈猿小白的哭聲一起,便使它委頓在地,全身顫抖,仿佛極為恐懼。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看得詫異萬分,正欲發令催促毒涎血蜴發威攻敵,靈猿小自的“嗚嗚”哭聲,業已轉為“喈喈”大笑。

 這種極為難聽的“喈喈”笑聲一起,毒涎血蜴更是亡魂皆冒,掉轉頭來,便自逃到班碧玉足旁,全身皮鱗,一齊急顫。

 夏天翔莫名其妙,驚訝萬分,向仲孫飛瓊詫然問道:“瓊姊……”

 二字才出,仲孫飛瓊便自白他一眼說道:“翔弟不要多問,少時再說!”

 “百毒美人奴”班碧玉自視絕高,狂傲透頂,除了“八莫妖王”軒轅烈、“金花聖母”

 二人以外,向不把任何武林好手看在眼裡。如今遭遇這等奇異挫折,不禁窘得玉頰通紅,緊咬銀牙,既羞且怒,揚手一掌,又複把隻毒涎血蜴活生生的震死在地。

 仲孫飛瓊見她如此心狠手辣,方自呀了一聲,班碧玉長吟起處,那隻形若貓鷹的碩大怪鳥便在飛魔壁頂出現,向谷下垂空疾降。

 夏天翔以為班碧玉要倚仗這隻怪鳥挽回顏面,遂暗自凝聚“乾天指力”,準備加以迎頭痛擊。

 哪知怪鳥猶在半空,班碧玉衣袖一揮,人便平升五丈,縱向鳥背。

 仲孫飛瓊雖然覺得班碧玉手下太辣,卻也頗欽佩她能遵守信約,說走就走,遂向空中含笑叫道:“班姑娘不要介意,勝負本是常事,何況靈猿小白所以得勝之故,隻不過是知道怎樣克制那隻毒涎血蜴而已!”

 班碧玉聞言,命鳥飛回,在空中笑道:“我對‘勝負’二字倒不太計較,但對於仲孫姑娘卻有一項忠告!”

 仲孫飛瓊笑道:“班姑娘有話請講!”

 班碧玉指著夏天翔笑道:“你這位翔弟委實過於英俊,使我情不自禁對他起了愛慕之情!”

 夏天翔聽得耳根發熱,俊臉通紅,仲孫飛瓊卻毫不在意地含笑說道:“班姑娘既然喜歡他,大可加以爭取!”

 班碧玉一面命那隻形若貓鷹的碩大怪鳥在低空盤旋,一面搖頭笑道:“我在南荒一帶頗以姿色自負,但今日與你見面以後,卻又自歎弗如,故而隻要有你在夏天翔身旁,我便決不下手,否則……”“否則”二字以下的話兒,“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卻縮口不說,代之以一陣隱含神秘意味的“咯咯”嬌笑。

 嬌笑聲中,一拍鳥背,那隻形似貓鷹的碩大怪鳥,立即衝天而起,飛入雲層之內。

 夏天翔目注“百毒美人奴”的去處,蹙眉凝視。

 仲孫飛瓊笑道:“翔弟想些什麽,美人已乘貓鷹去,此地空留怪物屍!”

 夏天翔臉上微紅,失笑說道:“這位‘百毒美人奴’如此心狠手辣,誰會想她?與她交友,萬一略有不稱意時,被她把人也當作藍星狒及毒涎血蜴一般的收拾起來,那還了得?”

 仲孫飛瓊歎道:”翔弟不要對她過於貶抑,此女雖然手下甚毒,目有淫光,但通曉那多異域語言,善降禽獸蛇蟲,又複身懷上乘武學,確也是位不可多得的絕代奇材,翔弟若能利用她對你的傾慕之心,加以感化。使其棄邪歸正,倒是一樁莫大功德!”

 夏天翔忽然想起一事,跳將起來叫道:“瓊姊,我們只顧在此討論‘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卻忘了注意‘東瀛三矮’及‘身毒雙怪’,他們逃到哪裡去了?”

 仲孫飛瓊閃目一看,這飛魔壁下除了自己與夏天翔以外,果然別無人蹤。

 她正在四處打量,夏天翔卻手指飛魔壁上,含笑說道:“瓊姊,這乾覿顏無恥的域外凶邪雖已悄悄逃走,但那件‘護穴龍鱗’所織的軟甲,倒還在飛魔壁上。”

 仲孫飛瓊抬頭見“護穴龍鱗”所織的軟甲果然仍在飛魔壁上,遂向靈猿小白微笑說道:“小白,大黃新受重傷,你在此陪它,由我們上壁取回軟甲便了!”

 說完又向夏天翔笑道:“翔弟,放製‘護穴龍鱗軟甲’的那塊突石離地約莫十三四丈,我們近來各有進境,不如以此一試彼此功力?”

 夏天翔笑道:“瓊姊是要與我比賽誰先取得那件‘護穴龍鱗軟甲’嗎?”

 仲孫飛瓊笑道:“不必說是比賽,我們借此練練輕功也好!”

 夏天翔點頭笑道:“既然如此,我們便請小白發個號令,一同縱身!”

 靈猿小白頗會湊趣,聞言之下,便即發出一聲怪嘯。

 嘯聲剛出,仲孫飛瓊與夏天翔便自化成一青一玄兩縷輕煙,平飄而起,向飛魔壁上搶去。

 他們兩人資質相若,功力相若,嚴格比較起來,雖數仲孫飛瓊稍高半籌,但在這十三四丈的飛魔壁間卻難分出上下。

 故而他們既是同時縱身,自是同時搶到放置“護穴龍鱗軟甲”的突出大石左近。

 但就在兩人身形均距離突石約莫尚有五尺之際,石上的“護穴龍鱗軟甲”竟自動上升,向飛魔壁頂飛去。

 夏天翔看見“護穴龍鱗軟甲”之上還綁有一根細細的山藤,不由頓悟對方早有安排,無恥已極,遂怒聲叱道:“壁上潛伏的是哪個無恥鼠輩?”

 飛魔壁頂一陣縱聲狂笑,現出五個人來。

 三個矮身奇服之人,正是“東瀛三矮”。

 其他兩個黑膚怪漢,則是“身毒雙怪”。

 仲孫飛瓊見這五名域外凶邪全在飛魔壁頂現身,知道中人算計,算境危殆,遂趕緊向夏天翔叫道:“翔弟小心,他們居高臨下……”話方至此,“東瀛三矮”同聲獰笑,每人灑下兩把黑色細砂,合成一片隱挾奇異腥味的玄雲密幕,向夏天翔及仲孫飛瓊迎頭蓋下。

 夏天翔剛想取用“紅雲珠絲網”護身,耳邊一陣驚天動地的隆隆巨響,“身毒雙怪”又在飛魔壁頂推下事先布置的無數鬥大山石。

 這種情勢,險惡無倫,眼看夏天翔、仲孫飛瓊及小白大黃等兩人兩獸均將同遭浩劫!情勢既然險惡,便讓它暫時延擱。

 原來仲孫飛瓊所料不差,那在“寂滅之宮”內盜走鹿玉如所生嬰兒的“寂寞掌門”,果然便是“昆侖逸土”向飄然!

 向飄然當日雖被夏天翔及仲孫飛瓊困在昆侖絕巔,並向昆侖宮中投擲長函,說明他的惡毒作為,但這封長函恰巧是被向飄然的心腹拾得,趕上絕巔,把他救下。

 遇救以後,加上機緣湊巧,遂進入“寂滅之宮”,苦心研練兩種惡毒功力。

 “寂滅之宮”內,人人垂著一副深厚面紗,除了那位控制全宮、別有居心的“埋憂居士”

 之外,大都心如枯木死灰,彼此不大交談,甚至誰也不知誰的姓名來歷。

 但向飄然是有心人,時日略久之後,向飄然竟認出鹿玉如來,並探知她腹中所懷的嬰兒,便是夏天翔的骨血。遂在鹿玉如滿月以後,伺機盜走嬰兒,誰知向飄然下手盜嬰之時,鹿玉如雖然暫時不在眼前:卻被稱為“寂寞老農”的“萬梅老農”秦樂圃撞破。

 當日在問天峰頂,秦樂圃不是無故失蹤,而是好奇心切,半被誘半自動地投入“埋憂居士”依著天然形勢、再加巧妙修築、極難發現的隱秘暗洞之內。

 既入“寂滅之宮”,秦樂圃反倒安心下來,準備代替夏天翔向如今身為“寂寞公主”的鹿玉如一訴相思之苦。

 這日秦樂圃見“埋憂居土”因埋憂谷內又有人來,正從寂滅之宮的地道進谷,遂匆匆趕往鹿玉如所居之處,意欲借機與她一傾肺腑。

 誰知未曾遇見鹿玉如,卻撞見了“寂寞掌門”抱著鹿玉如所生的嬰兒倉促遁走。

 秦樂圃也不知道“寂寞掌門”究竟是誰?但既見鹿玉如的嬰兒被劫,自然隨後疾追而去。

 追出百裡以外,兩人惡鬥一場,向飄然挨了幾記“般禪掌力”,秦樂圃也被向飄然用新練成的“黑煞玄陰手”打中一掌,左小腿上又中了三根“天戮神針”。

 “天戳神針”太以厲害,使他不得不以毒蛇齧手、壯士斷腕的決心,自行把左褪齊膝斷去,眼看著“昆侖逸土”向飄然抱嬰兒,狂笑遁走。

 鹿玉如自進“寂滅之宮”,本已身如枯木,心若死灰,但生產嬰兒之後,卻又使她漸漸恢復了生存之趣。

 如今突然發現愛子被劫,簡直宛如萬丈高崖失足一般,驚怒得神智全昏,厲嘯一聲,也自追出“寂滅之宮”。

 但她不知愛子是誰所劫,無處追蹤,隻得形如瘋狂地到處奔馳,並在遇見別人抱有嬰兒之時,便抱過手中看上一看。

 向飄然回到昆侖,立刻宣稱雲遊歸來,並派遣一班弟子四出修積外功,隻把心腹之人留在昆侖宮內。

 所劫的嬰兒,則雇了一名乳母撫養,並把乳母嬰兒一齊送上昆侖絕巔,設下幾樁厲害埋伏。

 正值此時,追兵也到。

 第一批追兵,便是知道他本來面目的“埋憂居士”以及三名“寂滅之宮”的超絕好手。

 彼此在昆侖之宮見面以後,“昆侖逸士”向飄然便即“呵呵”大笑道:“‘埋憂居士’,你知道我的本來面目,我也知道你的真實來歷,你便是惡跡多端、為黑白兩道均不能容的‘五毒飛屍’莫子京!”

 莫子京冷笑一聲,尚未答話,向飄然又複指著與他同來的三名蒙面好手說道:“慢說是你,便連他們三位的姓名來歷,我也知曉!”

 “五毒飛屍”意似不信地目注向飄然問道:“你說說看!”

 向飄然笑道:“他們是你昔年至交,‘毒佛’空空和尚、‘矮腳駝龍’鮑一飛及‘七手夜叉’牛朗源!”

 “五毒飛屍”莫子京等聞言,不禁大吃一驚,暗想這位“昆侖逸士”向飄然果富心機,居然把自己的底細摸得清清楚楚!

 他們正在驚奇,向飄然又自笑道:“我不但深知你們的來歷,連你們利用‘寂災之宮’之名,招聚舉世懷有傷心恨事的武林好手,漸漸使其變為羽翼,再作雄圖的心意,也已知曉!”

 “五毒飛屍”莫子京冷然說道:“你倒真有心機,但請先答覆我一句話兒,就是為何要把‘寂寞公主’鹿玉如所生的嬰兒盜走?”

 “昆侖逸士”向飄然雙目一張,凶光四射,咬牙說道:“我要報仇!”

 莫子京訝然問道:“你與鹿玉如有何仇恨?”

 向飄然搖頭答道:“我與鹿玉如無仇,但和夏天翔卻結怨甚重,你可能尚不知道,鹿玉如所生的嬰兒,便是夏天翔的骨肉!”

 莫子京等均自搖頭,向飄然因心中另有打算,遂毫不隱諱地把自己謀奪昆侖掌門名位的一段經過詳述一遍。

 “毒佛”空空和尚聽完,怪笑道:“這樣說來,我們還是敵愾同仇,均與夏天翔結怨不滿!”

 話完,也將終南死谷的經過說出,並失笑空自取得足以威震武林的“乾天霹靂”,卻忘了詢問用法。竟成了一顆無用廢物。

 “昆侖逸士”向飄然聽得高興已極,大笑說道:“你們來到昆侖,我便起了彼此合作之心,如今越聽越覺非要合作不可了!”

 “五毒飛屍”莫子京軒眉問道:“你不妨講得詳細一點!”

 向飄然手指高矗雲中的昆侖絕巔,異常得意、眉飛色舞地說道:“夏天翔之子被我藏在這昆侖絕頂作釣餌,並設下厲害埋伏,隻要放出風聲,夏天翔不久定會尋來,我們要挾他說出‘乾天霹靂’的用法,再把他父子一同殺死,然後乘著明年八月中秋,海內外武林高手齊聚終南絕頂太白峰頭之際,暗地施放‘乾天霹靂’,來個一網打盡,則你我豈非便可傲視江湖、獨霸寰宇了嗎?”

 莫子京瞿然動色,點頭說道:“你這種打算確實有點道理!”

 “昆侖逸士”向飄然繼續笑道:“諸兄若肯精誠合作,則不必再回‘寂滅之宮’啃嚼寂寞,就在這昆侖留居,一面研練神功,一面等夏天翔自來送死!”

 “五毒飛屍”莫子京想了一想,點頭說道:“我倒同意向兄這等說法,但彼此留居昆侖,在各方都得……”

 向飄然不等莫子京話完,便自接口大笑說道:“向飄然哪敢慢待諸兄,我與莫兄不分正副,同掌昆侖門戶,其余三位,則聘為昆侖護法!”

 “五毒飛屍”莫子京等對於“昆侖逸士”向飄然這樣安排均無甚異議,遂即留居昆侖,彼此研練惡毒功力,並由向飄然派遣心腹門人,在江湖間尋覓夏天翔,誘他前來昆侖尋子。

 昆侖之事交代完畢,故事又複回到在六詔山飛魔壁下,遭遇奇險的夏天翔、仲孫飛瓊及靈猿小白、異獸大黃等兩人兩獸身上。

 原來“東瀛三矮”所發的毒砂化成一片玄霧密幕罩向當頭之際,夏天翔便打算以“紅雲蛛絲風”來防護。

 仲孫飛瓊比較細心,知道“紅雲蛛絲網”的威力雖然極為神妙,但卻非用以防禦這等無孔不入的毒砂之屬。

 何況一片玄雲密霧擋住視線,看不見“東瀛三矮”、“身毒雙怪”的動作,也許對方在灑落毒砂以後,繼續還有其他毒手。

 故而仲孫飛瓊一面製止夏天翔取用“紅雲蛛絲網”,一面拉著他施展“橫渡天河”的絕頂輕功,半空中吸氣平飄,藏到置放“護穴龍鱗軟甲”的那塊突石之下。

 二人剛把身軀貼向突石以下的峭壁之上,頭頂一片隆隆巨響,已有無數鬥大巨石凌空飛墜。

 夏天翔見狀好不驚心,暗想若非仲孫姊姊應變機警,此時必然萬石當頭,從空翻跌,縱不身為肉醬,也將骨斷筋折。

 仲孫飛瓊則在暗喚僥幸之下,心懸愛獸大黃、小白的安危,閃眼往下看去。目光到處,不由一驚,因為飛魔壁底全是震耳欲聾的滾滾亂石,哪裡還看得見大黃小白的絲毫蹤影?

 仲孫飛瓊以為變起倉促,愛獸不及走避,大黃、小白業已雙雙慘遭劫數,不由心內一酸,淚珠簌簌落地。

 夏天翔因身軀略斜,所見角度不同,遂輕輕一拉仲孫飛瓊,用“蟻語傳聲”向她說道:“瓊姊不要傷心,小白、大黃未曾遇難,它們也像我們一般,藏在右斜下方一塊突石以下!”

 仲孫飛瓊照夏天翔所說方向,偏頭看去,果然瞥見一團白影及一點黃色皮毛,知道愛獸無恙,不禁破涕為喜。

 這時壁頂石雨已停,“東瀛三矮”與“身毒雙怪”以為惡計得售,又個個相與縱聲狂笑!

 夏天翔真氣一提,與仲孫飛瓊飄落飛魔壁下,抬頭叱道:“你們這乾化外凶邪,雖然腆顏無恥,暗箭傷人,但冥冥中天道無虧……”話猶未了,壁頂群凶業已大感意外,呼嘯一聲,散得無蹤無影。

 靈猿小白、異獸大黃也安然無恙,雙雙自壁上飛落。

 仲孫飛瓊問起小白、大黃怎能及時躲避?方知“東瀛三矮”、“身毒雙怪”在壁頂現身狂笑之際,小白、大黃便恐主人受傷,雙雙縱身赴援,飛魔壁上又有無數突石砸下,才在千鈞一發的危險關頭,得能及時藏入石後。

 這場驚險過後,夏天翔一面與仲孫飛瓊攜手緩步出谷,一面問道:“瓊姊,有件事兒,我要向你請教請教!”

 仲孫飛瓊看他一眼,失笑說道:“翔弟怎的這般客氣起來?用了‘請教’二字。”

 夏天翔笑道:“小白與‘百毒美人奴’班碧玉那隻毒涎血蜴互相對峙之時,為何隻哭了三聲、怪笑一陣,便把那看來極惡極毒的毒涎血蜴嚇得膽戰心寒地逃回本陣,不敢對敵?”

 仲孫飛瓊笑道:“小白昔年在蠻荒之地,見過一隻比這更大的毒涎血蜴,活生生地被哭笑金猿抓死,不敢絲毫抵抗,今天遂故意學那哭笑金猿的聲音,來上一陣怪笑,三聲大哭,果然竟把對方嚇得骨軟筋酥,掉頭便跑!”

 夏天翔聞言歎道:“天生一物,必有一克,造化之巧,委實奧妙無比,這班域外凶邪的克星,卻不知是誰?今日眼看到手的‘護穴龍鱗軟甲’又複失去,令我好不憤恨!”

 仲孫飛瓊含笑說道:“凶邪之輩的克星便是天理正義,一件‘護穴龍鱗軟甲’的得失不算什麽大事,翔弟不必系懷,我們如今應該全神貫注地設法搜索鹿玉如及她所生之子的去向,趕緊加以援救才好!”

 夏天翔聽仲孫飛瓊提到往事,不禁又覺羞慚,又複憂急,劍眉深蹙說道:“瓊姊既然猜測那盜走鹿玉如所生嬰兒的‘寂寞掌門’便是‘昆侖逸士’向飄然,則我們不妨便上昆侖走走!”

 仲孫飛瓊笑道:“我這種判斷不過僅從‘寂寞掌門’的‘掌門’二字之上胡亂猜測而已,昆侖路途甚遠,倘若白跑一趟,反而耽誤了其他方面!”

 夏天翔也覺仲孫飛瓊說得不錯,不禁扼腕歎道:“可惜瓊姊已把青風驥借給花如雪姊姊乘坐,眼前若有此駒,則跑趟昆侖,碰碰運氣,也不會耽誤什麽事了!。”

 仲孫飛瓊見夏天翔頗為著急,遂想了一想,含笑說道:“翔弟,依我看來,我們隻有分頭尋找,才能比較容易獲得結果。”

 夏天翔皺眉同道:“瓊姊打算怎樣分法?”

 仲孫飛瓊笑道:“我料定那‘寂寞掌門’劫走鹿玉如所生的嬰兒之後,定不攜往東南人煙稠密之區,足跡必在雲、貴、康、藏、川、隴、青、新等地!”

 夏天翔點頭說道:“瓊姊猜得不錯,但就這八個地區,若要詳細搜索,已經夠使我們頭昏眼花的了!”

 仲孫飛瓊眉頭微蹙說道:“不僅鹿玉如與你有了夫妻之實,她所生的嬰兒更是你的骨血,既已失蹤,但非找不可,既地區太大,尋找費時,隻有分頭進行,才能事半功倍,我打算由你搜查雲、貴、康、藏,由我搜查川、隴、青、新。”

 夏天翔問道:“為什麽這樣分法?”

 仲孫飛瓊笑道:“因為雲、貴、康、藏的路近一點!”

 夏天翔搖頭苦笑說道:“追源朔始而論,這是我所闖的禍事,自然應該由我去搜遠路!”

 仲孫飛瓊聽他自承闖禍,不禁有點忍俊不禁,想了一想,含笑點頭道:“翔弟,你既然想搜遠路,便由你搜查川、隴、青、新四地便了!”

 縱或古之聖賢,有時亦難免微有私心,仲孫飛瓊如今便是想起雲貴兩地距離八莫甚近,夏天翔倘若在此密事搜查,不僅容易涉險,並可能與“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單獨相處,生出其他事端,故而才答應讓他搜查路程較遠的川、隴、青、新等地!

 夏天翔見仲孫飛瓊讚同自己所說之後,遂又複問道:“瓊姊,我們既然分頭搜索,總該約定一個互相見面的時間地點!”

 仲孫飛瓊笑道:“如今是四月初一,我們定於今年八月中秋,在峨嵋金頂相見便了!”

 夏天翔黯然說道:“這樣一來,我與瓊姊又要分別一百余日之久!””

 仲孫飛瓊看他幾眼,目光中蘊含無限深情,嫣然笑道:“翔弟,男女之情,貴真貴淡,切忌過濃過癡,百余日的小別,算得了什麽?何況你也有伴侶,不會過分寂寞!”

 夏天翔咦了一聲道:“姊姊和我分道而行,哪裡還有伴侶?”

 仲孫飛瓊笑道:“我命小白作你的伴侶,我帶大黃,你帶小白,因為小白比較乖些,並多少會說幾句人話!”

 夏天翔也頗喜受靈猿小白,兩人遂就此分袂。

 仲孫飛瓊在六詔山中與夏天翔、靈猿小白分別以後,心中也自微覺悵惘,攜著異獸大黃,信步西行。

 她西行之故,是想走趟高黎貢山凝翠谷,看看“風塵狂客”厲清狂、“絳雪仙人”凌妙妙、“九天魔女”董雙雙等三位武林前輩,已否被一缽神僧勸出莫愁石室,以及一缽神僧為何一去不返,但尚未走到高黎貢山,在無量山中即遇上岔事。

 仲孫飛瓊正行至無量山的一條幽谷之中,突然發覺“百毒美人奴”班碧玉六詔山飛魔壁下所乘的那隻形若貓鷹的絕大怪鳥,突於當空出現,宛如隕電飛星般急急下撲!

 仲孫飛瓊秀眉微皺,凝聚羅浮派鎮派絕學“般禪掌力”,準備給這凶禽來一個當頭痛擊。

 但到距離頭頂丈許之時,仲孫飛瓊便看出鳥目無光,鳥頭已垂,不像是自行飛降的模樣。遂暫時不發“般禪掌力”,拉著異獸大黃閃出丈許。

 果然不出所料,這隻形如貓鷹的絕大怪鳥,”咕咚”一聲,摔在山石之間,毛羽凌亂,四散分飛,顯系在空中便已死去。

 仲孫飛瓊暗想這等凶禽厲害無比,靈活異常,究竟是碰到什麽對頭,才會突然遇難?疑思之下,抬頭往上空一看,卻見還有一條丈來長的白布,飄飄而落,布上仿佛寫有字跡。

 仲孫飛瓊等布落下,展開一看,只見布上寫著十個大字是:“軒轅無敵手,夏侯在何方”

 見字之後,仲孫飛瓊想起夏天翔所告與“八莫妖王”軒轅烈在太白峰頂交談的情節,才知這隻形若貓鷹的絕大怪鳥,是被派往各處找尋夏侯巽與軒轅妖王相會。

 如今此鳥忽然死去,必系絕世高人所為,難道夏侯巽就住在這無量山內?猶未了,突見一位黃衣老人,疾如星馳電掣一般,神速無倫地在衍崖峭壁之間飛降谷底。

 仲孫飛瓊目光略注,但知來人果是夏侯巽,遂趕緊囑咐大黃不要亂動,千萬不可觸怒此老。

 夏侯巽降到谷底,看見仲孫飛瓊,不由一愕。

 仲孫飛瓊含笑施禮叫道:“夏侯老前輩一向可好?”

 夏侯巽指著地下死鳥,向仲孫飛瓊問道:“仲孫姑娘,這隻鳥兒是你豢養的嗎?”

 仲孫飛瓊搖頭道:“我未豢養此鳥,但卻知道養鳥之人的姓名來歷。”

 夏候巽大喜說道:“快說,快說!”

 但話完似覺失態,又複微笑說道:“你告訴我養鳥之人是誰?我給你一點好處!”

 仲孫飛瓊笑道:“老前輩要打聽此人來歷,晚輩自應奉告,些許小事,好處卻不敢領!”

 夏侯巽搖手說道:“仲孫姑娘不必客氣,請先說出這養鳥之人到底是誰?”

 仲孫飛瓊微笑說道:“他叫‘八莫妖王’軒轅烈!”

 夏侯巽點頭記住,繼續問道:“這‘八莫妖王’軒轅烈的功力如何?”

 仲孫飛瓊應聲答道:“他被域外群邪奉為魁首,連震天派中的‘白骨羽士’、‘白骨仙子’等人也均欽服,武功之高,可稱絕世無雙!”

 夏侯巽雙眼一翻,詫然問道:“絕世無雙,難道這‘八莫妖王’軒轅烈的一身武學竟能在我之上?”

 仲孫飛瓊知道夏天翔到處想尋找這位黃衣老人夏侯巽,以便激他出來克制‘八莫妖王’軒轅烈,如今既被自己無心巧遇,千萬不可放過這等絕世良機,遂故意略作沉吟,看了看夏侯巽兩眼,緩緩說道:“老前輩的功力雖已爐火純青,登峰造極,但比起‘八莫妖王’軒轅烈來,恐怕還……”

 夏侯巽氣極叫道:“仲孫姑娘不要說了,我去搏殺‘八莫妖王’軒轅烈給你看看!”

 說完,微一提氣,便自平升五丈,縱向飛壁。

 仲孫飛瓊暗暗好笑,高聲叫道:“夏侯老前輩慢走,你知道‘八莫妖王’軒轅烈住在何處嗎?”

 夏侯巽耳根一熱,又複降落谷底,失笑道:“我不但忘了詢問‘八莫妖王’軒轅烈的居住所在,並也忘了適才答應給你的好處!”

 仲孫飛瓊恭身施禮,含笑說道:“晚輩有句異常率直的無禮之言,尚請老前輩不要見怪才好!”

 夏侯巽笑道:“仲孫姑娘但說不妨。”

 仲孫飛瓊正色說道:“武林人物交手,倘若功力相當,則心靜氣平者勝,心浮氣躁者敗!

 ‘八莫妖王’軒轅烈武功絕世,一代霸才,老前輩與之相遇,務請釋躁靜矜,萬勿輕敵!”

 夏侯巽這次不但耳根發熱,並且臉上發紅,愧然點頭說道:“多謝仲孫姑娘的金玉良言,我想托你一件事兒!”

 仲孫飛瓊笑道:“老前輩請講,仲孫飛瓊無不遵命!”

 夏侯巽笑道:“上次我們在高黎貢山分別以後,我終於極為湊巧地找到一名資質絕好的年輕少女,傳以絕藝。”

 仲孫飛瓊笑道:“老前輩得獲傳人,恭喜,恭喜!”

 夏侯巽微笑說道:“我因生性過於好勝,傳了她上乘心法之後,便把她禁製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古洞之內,使其毫無外擾,一意潛修!”

 仲孫飛瓊抬頭四矚,含笑問道:“這座古洞卻在何處?”

 夏侯巽笑道:“這洞不在無量山,是在大巴山內!”

 仲孫飛瓊咦了一聲問道:“大巴山離此不近,老前輩所收愛徒既與世隔絕,她的飲食問題卻如何解決?”

 夏侯巽點頭笑道:“仲孫姑娘問得不錯,我想奉托你的就是此事!”

 仲孫飛瓊嫣然笑道:“老前輩是要我為令徒送飲食嗎?”

 夏侯巽點頭說道:“洞中有泉,可以飲用,但食糧卻最多隻能維持到今年年底,故而請仲孫姑娘務於今年年底之前,到那古洞之內,把我徒兒放出!”

 仲孫飛瓊聽出夏侯巽話意,愕然問道:“老前輩你自己……”

 夏侯巽淒然一笑,接口說道:“‘八莫妖王’軒轅烈自詡無敵,我也奔馳數十年,找不到一名對手,這次互相較量,必然各出全力,極可能並骨南荒,同歸大化,自然應把身後未了之事奉托一下!”

 仲孫飛瓊雖見夏侯巽神情悲淒,卻也無法安慰,隻好恭身答道:“晚輩遵命,老前輩盡管放心。”

 夏侯巽伸手在崖壁間把大巴古洞的形勢,向仲孫飛瓊描繪一遍,然後苦笑道:“仲孫姑娘,我那徒兒姓甚名誰,連我也不知道!”

 仲孫飛瓊心想哪有師傅不知徒兒姓名之理,不由向夏侯巽看了幾眼。

 夏侯巽笑道:“仲孫姑娘不要疑詫,我這徒兒因曾遭遇絕世奇險,受驚過度,雖然被我救活,卻把以前各事完全忘卻,不知自己姓名,不知師門來歷!”

 仲孫飛瓊恍然笑道:“老前輩命我把令徒放出,難道不要她潛修了嗎?”

 夏侯巽長歎一聲說道:“當初我因苦尋‘天羽大師’唐一夢數十年不得,好容易找到之時,卻又所願成虛,故而才與夏天翔老弟訂下了五年後的泰山之約,如今既有‘八莫妖王’軒轅烈作為對手,何必再把這爭奇鬥勝之心,寄托在下一代的身上?”

 仲孫飛瓊笑道:“這樣說來,老前輩是取消了五年後的泰山之約?”

 夏侯巽點頭笑道:“煩請仲孫姑娘轉告夏天翔老弟,把高黎貢山的那場約會取消了吧!”

 話完,伸手入懷,取出昔日在高黎貢山收去的三根“天禽五色短羽”,遞與仲孫飛瓊,微笑說道:“這三根‘天禽五色短羽’也請仲孫姑娘奉還夏天翔老弟,並請二位今後對我那徒兒多加照應!”

 仲孫飛瓊聽這黃衣老人夏侯巽滿口都是身後之語,頗為不祥,遂接過“天禽短羽”,含笑說道:“老前輩不必這等說法,我等仰仗老前輩教迪扶植之處還多得很呢!”

 夏侯巽搖頭一笑,目注仲孫飛瓊問道:“仲孫姑娘,請你告訴我,‘八莫妖王’軒轅烈住在何處?”

 仲孫飛瓊笑道:“軒轅烈住在八莫萬盤山的接天宮內,此人不僅本身武學絕世,其妻‘金花聖母’亦頗不弱,更豢有不少怪蛇毒蟲、奇禽猛獸,老前輩單獨前去,確實應該特別小心!”

 夏侯巽笑道:“多謝仲孫姑娘關懷,我送你一樣談不上酬報的小小玩意兒!”

 語音了後,遞過一粒色呈暗綠、看來不甚起眼的龍眼大小的珠兒。

 仲孫飛瓊知道以夏侯巽這等身份,既然出手,決非常物,遂恭身稱謝收下。

 夏侯巽笑道:“此珠的用途我不深曉,但知決非尋常,仲孫姑娘若遇精於鑒賞之人,不妨請教!”

 仲孫飛瓊含笑點頭,夏侯巽便即再度施展絕世輕功,飛身踏壁,隱入白雲而去。

 仲孫飛瓊目送這位蓋代奇人的身影,心頭倒也感慨萬千,暗想夏侯巽此去若能除掉“八莫妖王”軒轅烈夫婦,則明年八月中秋的終南大會,定能盡誅群邪,使茫茫武林清平個二三十年!

 但若連這位武林奇客也不敵軒轅妖王夫婦,斷送在接天宮內,則定然來日大難,行見武林中正氣消沉,群魔亂舞!

 仲孫飛瓊心中感慨無窮地帶著異獸大黃繼續西行,注意搜查那“寂寞掌門”、“寂寞老農”及“寂寞公主”的蹤跡。

 一直搜查到了高黎貢山,仍未有絲毫可疑情事發生。

 仲孫飛瓊行到山深之處,想起這座高黎貢山對於自己,關系頗為密切。正在獨立斜陽,低徊往事,驀然間,異獸大黃在身後發出一聲歡嘯。

 跟著便從極遠極遠之處,傳來一聲馬嘶。馬嘶之聲太以熟悉,仲孫飛瓊入耳更知正是自己那匹青風驥所發。

 但細辨馬行方向,似乎斜往西南,井非直奔自己,仲孫飛瓊遂提足真氣,施展內家“傳音及遠”神功道:“花如雪姊姊,小妹飛瓊在此!”

 片刻以後,青風驥便自折回,老遠便可看出馬上坐的正是“巫山仙子”花如雪!

 仲孫飛瓊迎上前去,含笑問道:“雪姊找到一缽神僧了嗎?”

 花如雪搖頭笑道:“我借了你這匹青風驥,倚仗它的絕世腳程,幾乎尋遍西南,也未發現他的絲毫蹤影!”

 仲孫飛瓊聽說花如雪未曾尋見一缽神僧,不由頗為驚訝,又複問道:“雪姊適才縱馬奔向西南,卻是為了何事?”

 花如雪笑道:“我是追尋一名可疑人物!是一位面垂黑紗的黑衣少女,她每遇山民的初生嬰兒,都要搶將過去看上一看。我聞訊以後,覺得此女極為神秘,遂勾起興趣,追蹤至此。”

 仲孫飛瓊“哎呀”一聲,急急說道:“我懷疑這到處搶人嬰兒觀看的黑衣少女,便是替夏天翔生了一個兒子的‘寂寞公主’鹿玉如!”

 這回輪到花如雪驚奇起來,哦了一聲問道:“鹿玉如既替夏天翔生了一個兒子,怎不在‘寂寞之宮’內育嬰,卻這樣形似瘋狂地到處亂跑作甚?”

 仲孫飛瓊應聲答道:“因為她所生的嬰兒被人搶去了!”

 花如雪聽得越發驚奇,正待發問,仲孫飛瓊已將別來一切經過,向她詳細敘述了一遍。

 仲孫飛瓊說完,花如雪點頭笑道:“照瓊妹如此說法,這黑衣女子十有,準是鹿玉如了!”

 仲孫飛瓊說道:“既然是她,我們應該趕快把她尋著,加以保護,不能再讓她這等飄零寂寞!”

 話方至此,遠遠聽得一聲悲號,宛如巫猿哀啼、孤舟嫠婦哭泣般的淒側無比!

 仲孫飛瓊失驚說道:“這悲號之人,大概便是鹿玉如了!”

 說完,正待即行撲往悲號傳來的方向,花如雪卻伸手把她拉住,含笑說道:“瓊妹別急,發聲悲號之人就在這高峰背後,我們倘若疾行,難免略有聲息,反會把她掠走,不如悄悄掩去比較妥當!”

 仲孫飛瓊深覺花如雪所言有理,遂吩咐大黃與青風驥在此等候,自己則施展輕功,隨同花如雪,躡足潛蹤地往那峰後趕去。

 峰後是山壑,壑中雲蓊霧鬱,仿佛深不可測。

 壑邊果有一個身材窈窕的黑衣女子,呆然獨立。

 這女子背對花如雪、仲孫飛瓊,無法看清面貌,但可看出確實帶有一副黑色面紗,完全是“寂寞之宮”的人物打扮。

 仲孫飛瓊心中怦然微跳,飄身閃出,縱落在耶黑衣女子身後六七尺處!

 黑衣女子似有所覺,霍然轉身,目光自面紗之後森森射出,在花如雪、仲孫飛瓊身上來回一掃。

 仲孫飛瓊知道對方所受刺激太重,可能業已神智不清,遂特意放低聲音,笑靨微開地靄然問道:“姑娘可是鹿玉如?”

 黑衣女子聞言一愕,又向花如雪、仲孫飛瓊打量幾眼,方自點頭說道:“你們是誰?怎麽知道我叫鹿玉如?我兒子呢?”

 這話之中,反問三句,問到最後“我兒子呢”一語時,語音幽哽,神情越發淒絕。

 仲孫飛瓊心中惻然生憐,含笑答道:“我叫仲孫飛瓊,這位是我師姊……”

 話猶未了,鹿玉如突然目注仲孫飛瓊,發出一陣淒聲慘笑。

 這笑聲極為悲淒,但又滿含憤毒的意味,聽得仲孫飛瓊有點不寒而栗。

 花如雪蹙眉問道:“鹿姑娘為何這等發笑?”

 鹿玉如手指仲孫飛瓊,咬牙說道:“你美得宛如瑤台玉女,月殿嫦娥,怪不得我丈夫不要我了!”

 這幾句話兒,聽得仲孫飛瓊滿面飛紅,簡直哭笑不得。

 花如雪也隻有連連苦笑,想不出應該怎樣解釋。

 就在這奇窘無比之中,鹿玉如突又厲聲叫道:“搶我丈夫的是你,搶我兒子的定也是你!”

 隨著話音,衣袖一揚,三枚天荊毒刺,疾如電掣地照準仲孫飛瓊的面門射去。

 仲孫飛瓊想不到自己一團好意,竟招來了這大麻煩。隻得一面施展“七星幻步”身法,向右微旋,閃開三枚天荊毒刺,一面對花如雪高聲叫道:“雪姊,你看我該怎麽辦呢?”

 花如雪略一沉吟,尚未及答,鹿玉如又複厲聲喝道:“你該怎樣?你該活活被我抓死?”

 人隨聲起,十指箕張,凶猛無倫地縱起半空,照準仲孫飛瓊疾抓而去。

 仲孫飛瓊見鹿玉如好好一位紅妝俠女,因受刺激過重,幾已變成一個凶惡女魔,不由又覺憐惜,又覺尷尬地吸氣飄身,再度避開來勢。

 鹿玉如十指雖然抓空,但毫不停留地立即跟蹤撲來,奇招迭發,招招挾著凌厲勁風,硬把仲孫飛瓊圈入漫天掌影之內。

 仲孫飛瓊既不便還擊,又難於解釋,隻得倚仗絕世身法,在鹿玉如掌風指影之間,奇險萬分地飄來閃去。

 花如雪看出鹿玉如武功不弱,仲孫飛瓊近來進境雖高,但隻守不攻,自也異常驚險,遂眉頭深蹙,揚言問道:“瓊妹還手,先把她打敗再說!”

 仲孫飛瓊聞言,也知隻有如此,遂在閃過一招凌厲攻勢以後,探身發掌,一式“渴驥奔泉”,向鹿玉如胸前拍去。

 哪知鹿玉如神智已昏,寧甘拚死,竟對仲孫飛瓊這招“渴驥奔泉”毫不理會,反而乘著她探身發招,距離甚近之際,一式昆侖重手“神龍翻爪”,右掌急翻,帶著呼呼勁響,狂推而出。

 仲孫飛瓊大出意料,立蹈危機,幾乎無法自保。

 無可奈何之下,隻得施展新近才蒙爹爹傳授、火候尚未十分精純的“太乙天玄神功”,衣袖微翻,輕輕一拂。

 這“太乙天玄神功”豈同小可?仲孫飛瓊雖然尚欠幾分火候,但已非鹿玉如所能禁受,硬被袖風拂得“嚶嚀”一聲,踉蹌數步,險些兒裁下那鬱鬱雲蓊的百丈深壑。

 仲孫飛瓊心中一陣歉然,趕緊收手,含笑說道:“鹿姑娘,不要誤會,你聽我解釋……”

 話猶未了,竟自行蹙眉住口,說不下去!

 原來鹿玉如踉蹌幾步之間,臉上面罩已落,只見她銀牙緊咬,滿面怨毒神情,一雙妙目之內,更是充滿了熊熊仇火,分明對自己憤恨透頂,哪裡還是用言語可以解釋?

 仲孫飛瓊的語音中斷,鹿玉如的語音卻發,惡狠狠地獰視仲孫飛瓊說道:“仲孫飛瓊,我丈夫被你搶走,兒子被你偷走,打又打你不過,卻要怎樣才能報仇泄恨?”

 仲孫飛瓊―向辨才無礙,擅於言詞,但如今卻漲紅雙頰,不知對鹿玉如這種問話究竟如何作答。

 鹿玉如目光如電,在仲孫飛瓊及花如雪身上來回一掃,陰森森地厲聲狂笑道:“我做人無法報仇,變成厲鬼或許倒能如願!”

 說罷招發,右手一招“金鵑剔羽”,攻向仲孫飛瓊,左手也以一招“手揮五弦”,照準花如雪的腰脅之間力劃而出!

 仲孫飛瓊與花如雪均聽出鹿玉如已有厭世之,準備力加防護,但卻未曾想到她會出手攻敵!

 鹿玉如這一手使得仲孫飛瓊與花如雪均誤認她是意圖拚命力戰,自然不肯硬接,雙雙退出七八尺以外!

 誰知鹿玉如此舉完全以進為退,兩招才發,便立即極為淒厲地仰天悲號一聲,向後倒縱丈余,墜入百丈絕壑!

 仲孫飛瓊驚叫一聲,趕緊不顧一切地縱身飛撲,伸手往鹿玉如腰間抓去。

 這一抓,雖是抓個正著,但惜已稍遲,隻聽“哧啦”一聲裂帛脆響,仲孫飛瓊手中僅僅抓著半幅玄衣,鹿玉如的身形卻如隕電飛星,直向壑下墜落。

 鹿玉如衣裂墜壑,仲孫飛瓊亦難幸免,因為她也全身凌空,再把力量用虛,怎會不追步後塵,一同失足?

 尚幸花如雪來得及時,一式“雲飄運岫”,掠過當空,拉著仲孫飛瓊一隻手兒,攜帶她橫越四丈有余,到達對壑落足。

 仲孫飛瓊根本未曾覺得自己是在萬分驚險之中撿回了一條性命,目注壑下雲霧,哪裡還見得著鹿玉如的半點身形,不由猛一頓足,把山石頓得四分五裂,淚珠兒撲簌簌地垂腮而落。

 花如雪也長歎一聲。手撫仲孫飛瓊的如雲秀發,安慰道:“瓊妹不要難過,事已至此,便是大羅金仙也無回天之力的了!”

 仲孫飛瓊淚落如雨,抽噎說道:“雪……姊,鹿玉如太以……可……憐,子入魔掌,己又遭難,叫我怎……怎樣向翔弟交待?”

 花如雪搖頭歎道:“此事非人力所能挽救,夏天翔定會對你諒解,我且下壑一看,是否還能有萬一之望,救回鹿玉如的一條性命?”

 話罷便自雙掌附壁,施展“遊龍術”,向雲霧之中緩緩降去。

 仲孫飛瓊抱著無限希望,在壑上凝目觀看。

 約莫過了頓飯光陰,花如雪自雲霧之中出現,上得絕壑,向仲孫飛瓊搖頭苦笑。

 仲孫飛瓊又是一陣傷心,淒然淒淚,悲聲問道:“雪姊,可曾見到鹿玉如遺屍”?

 花如雪歎道:“我下了二十余丈,便已發現無路通行,隻得折回,未曾看見鹿玉如的屍身何在。”

 仲孫飛瓊頓足嗚咽道:“我們好容易才找到鹿玉如,誰知竟把她逼得跳下深墼,連屍骨都無法尋找!”

 花如雪蹙眉說道:“事情既到這般地步,我們隻有趕緊去找夏天翔,幫助他救回鹿玉如所生之子,也好使她在九泉之下,略有安慰!”

 仲孫飛瓊點頭說道:“雪姊所說雖是急務,但我想在趕往昆侖之前,先去一趟凝翠谷莫愁石室!”

 花如雪問道:“瓊妹是要去尋厲清狂老前輩等人嗎?”

 仲孫飛瓊微一點頭,花如雪又複說道:“凝翠谷莫愁石室我已去過,洞口密封,無法得入,不僅厲老前輩等人蹤跡毫無,連去尋找他們的一缽神僧也不知到哪裡去了。”

 仲孫飛瓊苦笑道:“我雖知厲老前輩等人難以尋找,但鹿玉如是他女兒,我們總該在他所居附近留話,告知鹿玉如遭難的原因及墜身的地點!”

 花如雪點頭一歎道:“這倒應該,好在凝翠谷離此不遠,轉道右側高峰便到,去走一道,也不至於延誤了赴援昆侖之事!”

 商議既定,兩人遂帶著異獸大黃、青風驥,向凝翠谷內走去。誰知走到莫愁石室的那片峭壁之下,卻使“巫山仙子”花如雪與仲孫飛瓊大吃一驚,頗感錯愕。

 原來峭壁之上本來光滑滑的令人無法尋覓莫愁石室的門戶所在,如今卻突然現出了一個深遽的洞穴。

 花如雪以為是“風塵狂客”厲清狂、“絳雪仙人”凌妙妙、“九天魔女”董雙雙等有意出洞,並深知這三位前輩均具絕世功力,回天手段,不由心頭狂喜地縱登峭壁,在洞口恭身稟道:“弟子花如雪、仲孫飛瓊,有急事求見‘風塵狂客’、“絳雪仙人’及‘九天魔女’等三位前輩!”

 語音方了,洞中傳出一陣“哈哈”大笑!

 花如雪一聽笑聲,頓時含嗔叫道:“我到處找你不著,原來你始終藏在此處。”

 仲孫飛瓊聽出花如雪語意,方自略感驚奇地咦了一聲,洞口人影微飄,果然現出那位風神俊逸的一缽神僧!

 一缽神僧目注花如雪微笑說道:“你找我作甚,我在這莫愁石室之內,好處多得很呢!”

 仲孫飛瓊苦笑說道:“雪姊莫與一缽大師拌嘴,我們還是求見厲清狂等三位老前輩要緊!”

 一缽神僧聞言笑道:“仲孫姑娘,你來遲了,厲老前輩等人,早就不住在這莫愁石室之內!”

 花如雪訝然問道:“厲老前輩等人既然早就不住此處,你卻在莫愁石室之中耽延這久作甚?”

 一缽神僧見花如雪神情如此惶急,也自詫道:“你平日頗為從容,如今怎的這等急躁,莫非外間又出了什麽大事?”

 花如雪皺眉答道:“事情大得不可收拾,你先把你的遭遇說出,我再講給你聽!”

 一缽神僧聽花如雪這般說法,知道事不在小,遂把自己的遭遇簡扼說出。

 原來一缽神僧趕到莫愁石室之外,連用“佛家心語”,均未得壁內有絲毫回聲,不由心中起疑,認為“風塵狂客”等人,或許業已仙遊成道?

 他既有此疑。遂在壁上細心察看,竟看出端倪,以“須彌金剛掌力”,震開了莫愁石室的門戶。

 但一缽神僧進得莫愁石室,方知厲清狂等並未仙遊,因自知再有兩三年光陰功行始滿,不願再受兒女之情牽擾,業已遷往更為隱僻之處,並將三人合參、數十年心血結晶的“諸天九九兜羅手法”鐫在室內石壁之上,留贈將來尋來的鹿玉如、霍秀芸兩位愛女及愛婿夏天翔等。

 一缽神僧見這三位武林老前輩業已遷居,本想立返巫山,但忽又發現莫愁石室的石壁石質想因日久生變,逐漸剝落,致使“諸天兜羅”的九九八十一式之中,已有三式模糊不清。

 他深恐這種集合三位奇俠心血結晶的武林絕學受損絕傳,遂隻好暫作勾留,把“諸天兜羅”手法一式一式的,描摹在所著的僧袍之上。

 武林中人誰不好學?一缽神僧一面描摹,一面自然也就照樣練習,並於參悟之中,把那業已毀損模糊的三式補繪而出。

 今日剛好大功告成,遂開了門戶,準備返回巫山,恰遇見花如雪、仲孫飛瓊趕到。

 一缽神僧說明經過,花如雪也把鹿玉如在“寂滅之宮”內產子,嬰兒被竊,急怒成瘋,終於自墜百丈深壑,屍骨無蹤之事,向他細說一遍。

 一缽神僧聽得不住合掌當胸,低了一聲“阿彌陀佛”!

 花如雪苦笑說道:“你不要佛,眼前之事,不能靜等阿彌陀佛顯靈,總得想個什麽辦法才好!”

 一缽神僧又了一聲“阿彌陀佛”道:“根據‘寂寞掌門’四字研判,嬰兒定在昆侖,夏天翔也必先撲此處,我們趕緊馳援,方是第一要務!”

 花如雪點頭說道:“馳援固然要緊,但也得有個打算,這樣如何?我與瓊妹一馬雙騎。

 同乘青風驥,疾赴昆侖,你帶著大黃隨後趕到!”

 一缽神僧看了大黃一眼,微笑說道:“我記得大黃性躁異常,它與我同行,能聽話嗎?”

 仲孫飛瓊既因鹿玉如遭難之事愧疚不已,又複心懸夏天翔安危,委實急於趕赴昆侖,遂向一缽神僧說道:“大師放心,大黃氣質已有變化,較前溫順多多,決不敢有違大師所命!”

 說到此處,對花如雪問道:“雪姊,安排既定,我們是否立即趕路!”

 花如雪是兒女情場中的過來人,深知仲孫飛瓊關懷夏天翔,心情焦急,遂含笑點頭,兩人雙雙縱上青風驥,縱轡疾馳。

 一缽神僧搖頭一歎,關好莫愁石室門戶,也自帶著異獸大黃,展足腳程,隨後策應!

 他們三人一獸,雖然來得絕快,但尚未抵達昆侖,夏天翔已陷入無邊險厄之中。

 原來,“昆侖逸士”向飄然派出心腹門人,企圖把夏天翔誘來昆侖的不久之後,夏天翔便已自行趕到昆侖宮外!

 這時昆侖派內幾乎業已全是向飄然的心腹手下,忽見有人闖宮,遂由值日弟子發話問道:“來人擅闖昆侖,有何要事?”

 夏天翔因自己此時尚拿不準嬰兒是否藏在昆侖,不要惡言相對,隻好含笑抱拳說道:“在下夏天翔,是北溟皇甫神婆門下,有事求見昆侖掌門!”

 昆侖值日弟子問道:“本派有兩位掌門人,你要見哪一位?”

 夏天翔聞言,愕然問道:“貴派怎的突然有了兩位掌門?夏天翔想請教一下這兩位掌門人的名姓及外號!”

 昆侖值日答道:“一位是‘昆侖逸土’向飄然,一位是‘五毒飛屍’莫子京!”

 向飄然未死,原在夏天翔的意料之中,但“五毒飛屍莫子京”七字,卻把他聽得驚愕不已。

 因為夏天翔記起“萬梅老農”秦樂圃在埋憂谷中與“埋憂居士”動手之時,曾認出對方身法頗與“五毒飛屍”莫子京相似。如今莫子京居然與向飄然狼狽為奸,並做了昆侖掌門,難道這昔年為黑白兩道共所不容的“五毒飛屍”,就是那勘透世情、冷透雄心、甘居寂寞的“埋憂居士”?

 他正在蹙眉尋思, 昆侖值日弟子業已再度問道:“夏朋友,你究竟是求見向掌門人還是莫掌門人?”

 夏天翔答道:“我要見‘昆侖逸士’向飄然!”

 昆侖值日弟子說道:“向掌門人如今不在昆侖宮中,正在昆侖絕巔調弄嬰兒!”

 “調弄嬰兒”四字,聽得夏天翔血脈憤張,也不再多問,便自率領靈猿小白,往昆侖絕巔匆匆趕去。

 他身形剛杳,昆侖宮內便即閃出兩人,一位是“昆侖逸士”向飄然,另一位則是由“埋憂居士”變成昆侖掌門的“五毒飛屍”莫子京。

 向飄然向宮門值日弟子吳琅問道:“夏天翔可是單人來此?”

 吳琅恭身答道:“啟稟掌門人,夏天翔雖是獨自來此,但卻攜帶了一隻小小的白猿!”

 “五毒飛屍”莫子京冷笑道:“一隻小小白猿,能成多大氣候?我們還是照預計行事便了!”

 向飄然獰笑點頭,遂與莫子京同住昆侖宮中,準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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