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一根粗夠五尺的石柱,聳立於茫茫黑暗之中,頂端周圍有無數小孔,從孔中噴出暗
赤色的火焰來,那熊熊火舌高達數丈許,自孔中噴出之後,便往上倒卷,合攏成一個圓形的
大火球。
火勢雖猛,但火光卻並不太強,在這深沉的黑暗中,閃閃爍爍,令人有若置身煉獄之感。
在火球裡面,隱約看見一個肥胖之人盤膝而坐。
何可人乍一瞥見之下,禁不住啊了一聲,掉頭不敢再看。
韓劍平仔細望去,發現此人的形貌,竟與鍾離秦或是鍾離漢十分相似,但渾身上下,赫
然一絲不掛,連腦袋和下頷也是光禿禿的寸草不生。
奇怪的是這人既然赤身坐在火焰之中,不但皮膚沒有灼傷,連汗都不冒,並且臉色鐵青,
看來毫無人色,仿佛是被冰雪凍僵了一般。
此際,但見他睜著一雙像死魚般的眼睛,口也未開,隻從喉嚨裡吐出一絲微弱的聲音道:
“原來二位乃是仗著這異種狗梟之力,那就難怪不懼這地火的熱焰了。”
韓劍平揚聲道:“尊駕就是鍾離玨麽?”
火中之人道:“不錯,朋友是……”
韓劍平道:“在下韓劍平,這是我盟妹何可人。”
鍾離玨似乎對這兩個名字甚為陌生,哦了一聲道:“何姑娘,我已身同化石,並且年已
過百,縱然赤身,又何妨正眼相視我遭劫的慘況呢?”
何可人聞言,這才釋然回過頭來。
韓劍平道:“八妹,你打算怎樣救他?”
何可人目注那火球,看了一會道:“合我們身上兩瓶‘柴達木河靈泉’之力,也許能將
這地心火焰撲滅,然後……”
話未說完,鍾離玨已急聲截口道:“不,不行。這地心火焰一滅,穴口上面的雲氣便立
刻凝成堅冰,那時,就算二位功力再高,也難以衝破,這辦法萬萬使不得。”
何可人略一沉吟,又道:“那麽,五哥就將你那瓶靈泉,用內家真力逼成霧狀噴在火上,
暫遏那火勢,然後我們合運無形罡氣將他護住,托到穴外再說便了。”
韓劍平點頭應諾,尚未施為,卻聽鍾離玨又複急聲道:“這辦法也行不通,兩位不要亂
動。”
何可人道:“為什麽行不通?”
鍾離玨道:“我早已說過,我這付臭皮囊只要被天風一吹,便立化劫灰,二位與其多費
手腳,反不如就此助我解脫的好。”
何可人臉色一整,沉聲道:“鍾離玨先生。 我們這樣冒險下來救你,乃是因為一場未
來的武林劫運,可能借你之助得以消除,所以必須一試,反正你身化劫灰,或是在此地解脫,
結果都是一樣,又何必固執呢?”
鍾離玨詫聲道:“什麽武林劫運?與我何乾?”
何可人肅容道:“先生此時正受地火與邪火內外煎熬,多說一句話便多增一份痛苦,僥
幸能將你救出這地穴時再詳告便了。”
言罷,轉對韓劍平道:“五哥可以動手了。”
韓劍平應了一聲,從懷中取出盛裝“柴達木河靈泉”的小玉瓶,捏在掌心,瓶口對著火
球,運聚了“先天太乙真氣”,猛然一逼。
只聽“嘶”的一聲。瓶中的靈泉立被“先天太乙真氣”逼成一蓬青色霞霧,激噴而出,
直向那地心火焰罩落。
那熱力足能溶化萬載玄冰的地心火球乍一觸及這“柴達木河靈泉”之際,果然立時一暗,
火焰暴縮至尺許長短。
韓劍平與何可人更不怠慢,雙雙一揚手,內家無形罡氣泉湧而出,將鍾離玨全身罩住,
然後齊地催動狗梟,振翼疾升。
鍾離玨被二人的內家無形罡氣裹住,隨同凌虛上升,心中雖然又驚又佩,但仍禁不住絕
望地浩然歎道:“二位功力果自不凡,但又怎能永遠不讓我暴露於天風之下?只要二位內家
無形罡氣稍微有不濟,露出一絲空隙,我仍然難逃身化劫灰之厄,這又是何苦?”
這時,韓劍平與何可人都全神貫注,盡力施為,哪還有工夫開口答話?隻好把鍾離玨的
悲歎置諸不理。
不到半盞熱茶工夫,兩隻狗梟業已飛出百丈地穴,重見天光。
韓劍平與何可人絲毫不敢疏忽地駕著狗梟尋了一處背風的地方降落,小心翼翼地將鍾離
玨放在雪地上。
鍾離玨乍見天日,雖然明知死亡在即,仍自禁不住心中一陣激動,顫聲道:“想不到數
十年地獄幽魂,仍能重睹天日,二位這番大恩,隻好來生圖報了。”
何可人沉聲道:“你且慢悲觀,事情還沒有完全絕望哩。”
言罷,又吩咐韓劍平加勁施為,增大無形罡氣的籠罩范圍,然後抽出手來,取出自己那
瓶“柴達木河靈泉”,對準鍾離玨運功一逼。
只見一縷青光,從瓶口激噴而出,穿透無形罡氣,然後化作一蓬霞霧,將鍾離玨從頭到
腳整個罩住。
何可人棄去玉瓶,玉手揚處,又複將無形罡氣發出,並示意韓劍平,一齊縮小無形罡氣
籠罩的范圍。
那蓬“柴達木河靈泉”所化的青色霞霧被二人的無形罡氣一陣壓縮,立時轉變成一層薄
薄的透明液體,緊附在鍾離玨身上。
但見他渾身一顫,三萬六千個毛孔之中,立時隱隱透出一絲絲暗赤色的淡煙,同時那死
板板的臉上,也漸漸露出生機……
何可人眼見這“柴達木河靈泉”果然生效,不由心中大喜,嬌聲喝道:“鍾離玨先生。
請加緊運功,將體內的邪火逼出,隻消……”
哪知,她的話尚未說完,陡聽“呼隆”一聲巨響起處,鍾離玨身下的玄冰竟突然爆裂開
來,將他整個身子掀翻。
同時,一條長大的白影,從冰層紛飛中電射而出。
變生倉猝,韓劍平與何可人不由大吃一驚,本能地將發出的無形罡氣一撤,雙雙發掌朝
那條長大白影擊去。
哪知,這條長大白影雖被兩人的凌厲掌力擊中,但僅僅怪吼了一聲。去勢並未稍停,瞬
即飛出數十丈以外。
此際,何可人業已看清楚這條長大白影,頭似鶚魚,身具四足,約有碗口粗細,密鱗如
雪,從頭到尾,長達兩丈有余,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的“雪蚊”。
她頓時驚喜交加,嬌聲喝道:“這就是‘雪蚊’,五哥快追。”
喝聲中,人已騰身而起,同時引吭長嘯,命兩隻狗梟追上攔擊。
兩隻狗梟正在空中盤旋,聞命而下,立時雙雙束翼下撲,巨爪齊舒,疾向“雪蚊”抓去。
這條“雪蚊”未料到空中還有強敵,一時躲避不及,頭項與長尾頓時被四隻利爪緊緊抓
住。頓時痛入骨髓,怪吼一聲,奮力一掙。
它雖然身堅如鋼,力大無窮,但兩隻狗梟也非凡物,是以一掙之下,並未掙脫,只聽
“砰”然的一聲,一條長大身子,帶著兩隻狗梟一齊墜落雪地上。
兩隻狗梟自也不肯放松,巨翼一陣猛撲,打算再度飛起,好把對方身子扯斷。
這時候,韓劍平與何可人已然趕到現場,但見一蚊兩梟纏作一團,上下翻騰,撲擊得冰
屑紛飛,吼嘯之聲淒厲刺耳,狂風四卷,根本無法靠近。
兩人見這“雪蚊”居然如此凶猛,俱不由心頭一凜。
過了一會,只見狗梟的飛騰撲擊之勢竟然慢了下來,終於僵然不動。但“雪蚊”卻仍然
在翻滾掙扎,凶猛之勢絲毫不減。
原來,那兩隻狗梟雖已僵硬不能動彈,但四隻利爪卻依然緊抓不放,使這條“雪蚊”不
得不奮力掙扎,以求脫身來對付另外兩個強敵。
何可人睹狀,哪敢怠慢?覷準“雪蚊”頭部朝天之際,玉手一揚,“叮鈴”一聲。一點
金光電射而出,直向它腹下一小團茶杯大的紅點射去。
“哧”的一聲。射個正著,這點金光倏然直沒人紅點之中。
只聽“雪蚊”厲吼一聲。身子一陣劇烈抽搐,便寂然不再動彈。
韓劍平喜心翻倒地一豎拇指,笑道:“八妹這手暗器功夫,果然了得,佩服佩服。”
何可人笑道:“五哥又要亂送高帽子了,如果不是兩隻狗梟把它的身子贅下來,我的暗
器也沒法射進它的肚臍眼裡去啊。”
韓劍平笑道:“話雖如此,但若不知那紅點就是它的要害,也是枉然,設若是我就無從
下手了。”
何可人笑道:“不要多說了,快看看這兩隻狗梟才是正經。”
韓劍平一躍上前,打算先把它們緊抓在“雪蚊”身上的利爪擘開,哪知五指剛一沾身,
便像觸電般猛地縮回來,失聲道:“好冷。”
再一摸摸它們的身子,發現除了胸部尚有微溫之外,連翼尖都已又硬又冷,當下,運聚
“三昧真火”於指上,逐一將四隻利爪擘了開來,道:“八妹,它們被‘雪蚊’身上的寒毒
所侵,血脈肌肉都已凍結起來了,只剩心頭還有一絲熱氣,是否有辦法救得活?”
“目前暫不管它們,同時這條‘雪蚊’的身子恐怕還要等些時候才能化盡,我們且回去
看看那位鍾離玨的情形再說。”何可人道。
當下,二人遂回到鍾離玨身邊,但見那一層緊附在他身上的“柴達木河靈泉”業已凝結
為堅冰,與雪地連成一塊。
韓劍平不由大喜道:“這樣倒好,省得我們用無形罡氣把他罩住,目下應該怎樣進行施
救?”
何可人低頭尋思,尚未開口,卻聽鍾離玨吐出一絲微弱的聲音道:“我已經不行了,二
位不要再多費心思了。”
韓劍平詫道:“為什麽?”
鍾離玨答道:“剛才那條‘雪蚊’出現,將我掀翻之際,我的身體立被天風侵入,好在
那層靈泉也瞬即凝結成冰,將天風隔斷,才使我不至於立化劫灰而亡,可是……”
說到此處,悲歎了一聲,續道:“這樣一來,也帶給我身子逐寸成灰,慢慢死亡的痛苦,
唉。想是我從前殺孽太重,作惡多端,才會陰差陽錯地遭此慘報。”
何可人聞言,柳眉緊鎖,默然不語。
韓劍平仍然不解地問道:“鍾離先生,你看來仍是好好的,怎會逐寸成灰,慢慢死亡
呢?”
鍾離玨歎了口氣道:“我的身子被堅冰裹住,是以你看不清楚,其實我的雙足已成劫灰,
現時正逐漸向上蔓延,最多還有半個時辰,我就完了。”
韓劍平眼望著何可人道:“八妹,他這話是真的麽?”
何可人默然點了點頭,韓劍平不由著急道:“還有辦法挽救沒有?”
何可人搖頭道:“恐怕沒有了。”
韓劍平皺眉道:“那怎麽辦?我們一番功夫不是白費了麽?”
只聽鍾離玨歎道:“天意如斯,夫複何言?不過,在我未死以前,我倒很想知道我為什
麽會關系著一場未來的武林劫運?”
何可人道:“你是不是有一雙孿生的遺腹子?”
鍾離玨詫道:“孿生遺腹子?哦……我記得遭劫之時,拙荊確已懷孕,但是否雙生,那
就不得而知,姑娘問這個乾麽?”
何可人遂將近年來武林中所發生之事,詳細說了,又道:“那鍾離秦、鍾離漢二人,江
湖上都傳說是你的後裔,並且已習得你的全部魔功,你看是否有這可能?”
鍾離玨默然半晌道:“這樣看來,江湖傳說大有可能,因為我們師門傳下來的一部魔者
秘籍,當我遭劫時尚留在家中,倘若真的被兩個孽障全部學會的話,就算我能複體重生,也
是毫無辦法……”
何可人急道:“為什麽?”
鍾離玨歎了口氣道:“因為那魔者秘笈裡面,有一種奇絕的魔功,練成之後,不但能成
為金剛不壞之身,並且能將敵對之人的一身功力,吸為己用,厲害無比,故此……”
韓劍平截口道:“但先生怎能判斷那鍾離秦或是鍾離漢已將這種奇絕魔功練成了呢?”
鍾離玨道:“方才何姑娘說那‘吸血星蜒’的一顆內丹已被這兩個孽障之一得去,而習
練那奇絕魔功,正需這種千年毒物的內丹為引才能練成,是以……”
何可人柳眉一皺道:“難道當真沒有破解之法了麽?”
鍾離玨沉聲道:“沒有。因為那是秘籍中所載最最厲害的一種功力,當年我就是為了尋
不著千年毒物的內丹,而硬想憑自身功力習練,以致走火入魔,又複妄圖利用這地心之火來
恢復僵化的軀體,遂使我受此慘劫。”
何可人不由眉頭緊皺,垂首不語。
韓劍平愁道:“但願奪去那‘吸血星蜒’內丹之人是鍾離秦,否則的話……”
何可人忽然抬頭道:“方才殺死的那條‘雪蚊’,或許也有內丹,如果拿去給鍾離秦,
要他也用以習練那奇絕魔功,不是就……”
只聽鍾離玨沉聲截口道:“不行。”
何可人詫道:“為什麽?”
鍾離玨道:“縱然你們能得到那‘雪蚊’的內丹,使鍾離秦也練成奇絕魔功,但因此一
來,卻會令他們兄弟兩敗俱傷,同歸於盡。”
何可人瞿然道:“就算這樣,也勝過讓鍾離漢助領群魔,蹂躪武林。”
鍾離玨沉聲道:“但是你能眼看我鍾離一門從此斷根麽?”
何可人目注鍾離玨,肅容道:“我們矢志衛道降魔,宗旨並非要趕盡殺絕,目的在求武
林中能保持一團祥和,但願先生能指示一條萬全之策。”
鍾離玨默然半晌道:“此事在我身化劫灰以後,也許有解決的希望,但你們必須相助,
使我立即解脫方可,否則我徒受逐寸成灰之苦,你們也毫無益處。”
韓劍平奇道:“你一旦死去,又怎能助我們解決問題呢?”
鍾離玨道:“我如立即化成劫灰,那麽,在劫灰之中,必有一粒‘舍利子’……”
韓劍平詫道:“你不是佛門中人,怎會有甚‘舍利子’呢?”
鍾離玨哼了一聲道:“不論佛、道、魔、儒,凡是修身練氣到了相當火候以後,都能自
孕‘舍利’,只不過名稱不同而已……”
話聲微頓,續道:“我在那地心火焰之中熬練了數十年,為了保持心頭一點靈明不滅,
遂將精、氣、神都專注於心中,是以我身化劫灰之後,一顆心即成‘舍利子’。”
韓劍平仍然不解地問道:“那麽,你又何以必須立化成灰,方能得到那‘舍利子’呢?”
鍾離玨歎道:“身受逐寸化為劫灰的那種慘痛,你是無法想像的,那時候,內髒也隨著
在寸寸成灰,怎還守得住心神不散?哪還能結得成‘舍利’?”
何可人緩緩開口道:“那‘魔心舍利’有何用處?”
鍾離玨道:“你把它交給鍾離秦,如果他真是我的骨肉,同時又習練本門魔功的話,就
會產生感應,那時,他自然會知道怎樣處置,因你不是魔教中人,說來無益。”
何可人略一沉吟道:“好。你要我們怎樣助你立刻化為劫灰?”
鍾離玨道:“十分簡單,你們只須發出本身的‘三昧真火’,將我身上那層‘柴達木河
靈泉’結成的堅冰迅速溶化就行了,但必須注意,愈快愈好,否則我無法禁受時,便要全部
落空了。”
何可人道:“好。那就請你準備了。”
當下,與韓劍平盤膝坐下,一同默運玄功,將本身“三昧真火”
盡聚掌下,對準鍾離玨輕輕一拂。
兩股無聲無形的熱流朝鍾離玨一罩之下,只見那一層“柴達木河靈泉”結成的堅冰立時
化作一陣青煙而逝。
耳聽鍾離玨說了一句:“來生再見。”便寂然無聲。
韓劍平見鍾離玨身子仍然完整無缺,不由奇怪道:“咦。他不是說會立化劫灰麽?怎
的……”
話猶未了,忽然一陣寒風吹來,只聽“沙”的一聲。頓見鍾離玨的身體化為一片灰塵,
隨風飄散,頃刻無蹤。
在他原來趺坐的雪地上,卻留下一粒鮮紅奪目、比雞卵略小、形似心臟的晶瑩物體。
韓劍平道:“八妹。這就是‘魔心舍利’麽?”
何可人點了點頭,黯然說道:“想不到一代魔頭,竟落得這般下場,真是可歎。”
韓劍平神色一整道:“總算他歷盡魔劫,憬悟前非,留下這一點功德,此身雖化劫灰,
但對武林大義也可無憾了。”
何可人玉手一招,將那顆“魔心舍利”攝起,收入囊中,笑道:“有憾無憾,還得看鍾
離秦如何來達成他的遺志了,我們且過去看看那‘雪蚊’的身子化盡了不曾。”
當下,二人站起身來,走過去一看,只見那條“雪蚊”果然已化成一灘血泥,在頭部腦
門的位置,隱現出一白色銀團的光影,閃爍耀目。
何可人不由大喜道:“這東西果然孕有內丹,將來對付那鍾離漢就不成問題了。”
話剛說完,陡聽一聲陰森冷笑道:“只怕未必。”
隨著話聲,五條人影像鬼魅般凌空飛落。
何可人與韓劍平心頭一震,閃目望去,發現這五個人赫然全是舊相識。
他們是“莫邪島主”冷威,“龍門幫主”黃戎,“奪魄神判”獨孤喬,“朝陽堡主”馬
騰,“顛倒陰陽,摧魂秀士”於虹蛛。
冷威當先落地,目光朝那業已化為血泥的“雪蚊”一瞥,臉上掠過一絲得意的冷笑,回
顧同來之人道:“鍾離員外果然神機妙算,我們到得恰是時候,看來,魔主之位當真非他莫
屬的了。”
說完,這才將目光移注韓劍平,冷冷道:“韓大俠久違了,想不到……”
話猶未了,於虹蛛突地咦了一聲。搶前兩步,目注何可人,詫道:“你……你不是……”
何可人不等他把話說完,冷哼一聲。右手中指倏地一彈。
於虹蛛驟不及防,胸前的“七坎”重穴立被指風擊中,隻吭了半響。便糊裡糊塗氣絕身
亡。
冷威亦未料到對方竟連招呼也不打,便施展殺手,欲待搶救已然無及,不由驚怒交進,
獰視著何可人,冷峻地說道:“朋友一派斯文,手下竟這般狠辣,嘿嘿。今日教你難逃公道,
還不趕快通名受死。”
何可人哂然道:“敗兵之將,也敢言勇?殺了你也嫌汙了我的手腳。”
轉頭笑對韓劍平道:“五哥,這廝與你曾有一些舊帳,就請你來處理吧。”
韓劍平點頭應諾,對冷威一抱雙拳,朗聲道:“冷島主當日棄島而逃,使韓某未能領教
絕學,深以為憾,今日重逢,萬望不必客氣。”
冷威冷然說道:“韓大俠要想再度嘗嘗本島主‘九寒晶砂’的滋味,本島主哪有不成全
之理。”
韓劍平撤出“玉屏簫”,微退半步,朗聲道:“冷島主請。”
冷威雙掌一立,便待發招,黃戎忽然跨前二步,沉聲道:“時勢不同,冷島主焉能墨守
成規,與對方單打獨鬥?我們應該一齊動手,速戰速決方合道理。”
韓劍平喝道:“你身為一幫之主,竟甘心賣身投靠,為人鷹犬,虧你還有臉說話。”
黃戎厲聲道:“你毀我總舵,我恨不得食你之肉,寢你之皮,哼哼。這天山絕頂,就是
你埋骨之地了。”
回顧獨孤喬與馬騰,喝道:“咱們一齊上,把這小子宰了。”
那獨孤喬與馬騰應聲而出,一個撤出判官筆,一個拔刀在手,會合黃戎,齊向韓劍平攻
去。
何可人玉手一揮,笑道:“慢來慢來。他們還有陳年舊帳未算,且由我來打發諸位便
了。”
黃戎等人但覺一股奇強無比的潛力逼來,幾乎站不住腳,俱不由得又驚又怒,齊地大喝
一聲,展開身形,成鼎足之勢,將何可人圍住,猛攻過去。
冷威也不怠慢,雙掌一揮,疾向韓劍平攻去。
韓劍平朗聲長笑。“玉屏簫”卷起萬道碧光,接招還擊。
雙方頓時展開一場惡鬥。
何可人輕靈瀟灑地遊走於筆影刀山與強勁掌風之中,倏忽十多個照面過去,陡地一聲嬌
笑,說道:“三個山東道上的水陸大豪,想不到武功竟是這般稀松平常,值不得我來殺你們,
乖乖滾到旁邊歇歇吧。”
笑語聲中,玉手頻揮,中指連彈,頓時一串悶哼之聲過處,黃戎、獨孤喬、馬騰相繼撒
手扔刃,倒仆地上,動彈不得。
韓劍平睹狀,不由精神大振,“玉屏簫”一緊,絕招連環進發,立將冷威圈入如山翠影
之中。
冷威眼見得大勢盡去,情知再鬥下去便要吃大虧,當下一咬牙關,盡展平生功力,“呼
呼呼”連出三掌,將籠罩身外的萬道碧光震開一絲縫隙,晃身疾掠而出。
韓劍平朗聲喝道:“冷島主,你的夥伴已然留下,你還想走麽。”
喝聲中,簫影一斂,身形直拔而起、迅如閃電,飛臨冷威頭上,右手腕一抖,“玉屏簫”
立化成一幢華蓋,挾雷霆萬鈞之勢,猛然下擊。
冷威眼看無法閃避,隻好咬牙一拚,身形一頓,雙手向上一揚,十指齊彈,但聽“嘶嘶”
連響,十指烏光電射而出。
何可人嬌喝道:“五哥當心,這是‘九寒晶砂’。”
韓劍平長笑道:“無妨,這是冷島主的禮物,看我照單收下。”
話聲出口,“玉屏簫”所化的華蓋青光倏地一斂,“先天太乙真氣”貫注簫上,迎著射
來的十點烏光劃了一圈。
頓見十點烏光仿似萬流歸壑一般,朝“玉屏簫”上投去,頃刻間還原成十粒豆大的黑色
晶砂,緊附簫身之上。
韓劍平一招得手,更不怠慢,左掌運足十成真力,對準冷威當頭拍下。
此際,雙方距離不過八尺,任冷威輕功身法再高,也難以躲得過這一掌,逼得他把心一
橫,厲喝一聲。雙掌齊出,往上一迎。
“砰”然一聲巨響過處,雙方掌力一接之下,只聽得冷威怒吼一聲。“噗”的倒跌在地
上,張口噴出一股鮮血。
韓劍平也被震得斜飛尋丈,才施展千斤大力墜穩住身形,降落地上。
何可人一躍上前,關切地問道:“怎樣,不妨事吧?”
韓劍平略一運功,搖頭笑道:“沒有什麽,只不過手腕略感酸麻而已。”
說完,將“玉屏簫”遞至何可人面前,笑道:“八妹可有辦法把這十粒‘九寒晶砂’收
起來麽?”
何可人略一沉吟,從佩囊中取出一隻小玉瓶,吩咐韓劍平小心控制著“先天太乙真氣”,
將十粒“九寒晶砂”逐一抖入瓶中。
韓劍平待一切停當之後,便走到冷威面前,沉聲道:“我這時取你性命,不過舉手之勞,
但昔日在黃河口的沙洲上,害死施老人的一筆血債,需要你親自償還,故此才讓你多活幾
天。”
冷威這時動彈不得,並且真氣已被擊散,隻好閉上眼睛,任由對方擺布。
韓劍平弄妥之後,又複一指黃戎等人,笑問何可人道:“這三個怎麽處置?”
何可人皺眉道:“這般廢物,殺了也嫌汙了手腳,不如把他們的武功廢掉,讓他們自生
自滅便了。”
韓劍平點頭讚成,遂上前動手,一面笑道:“八妹,你心地這般善良,為何剛才對那於
虹蛛又那樣狠呢?”
何可人哼了一聲說道:“那種禽獸不如之人,死有余辜,這般死法,還真便宜了他。”
韓劍平將黃戎等人武功廢去,然後解開他們受製的穴道,沉聲喝道:“看在你們尚無重
大惡跡與昔日曾有一面之緣的份上,饒你們一命,如今你們已同常人無異,怎樣離開這天山
絕頂,就要憑你們的命運了,快滾。”
黃戎等人怨毒地望了韓劍平與何可人一眼,爬起身來,一言不 發,蹣跚地朝山下走去。
韓劍平與何可人待他們走遠,這才轉過來察看那條“雪蚊”,只見那一灘血泥,業已凍
成堅冰,何可人遂運聚玄功,駢指劃開堅冰,將內丹取出,用一種特製的皮袋裝好,收入囊
中。
一切停當,二人遂又分別將兩隻狗梟仔細檢查,發現它全身僵硬如故,仍無半點起色,
韓劍平不由皺眉道:“怎麽辦?”
何可人略二沉吟道:“它們這次功勞不小,況且我們還要帶著冷威回去,步行甚為不便,
隻好拚耗一些元氣,多費些工夫,把它們救活了。”
於是,二人就在原地運聚玄功,發出內家“三昧真火”,分別為兩隻狗梟祛除體內的寒
毒。
足足費了一天一夜的工夫,消耗了不少真氣,方才將兩隻狗梟救活過來,但由於受創太
甚,它們性命雖然無礙,卻仍然疲憊不堪,只能勉強飛起,不能乘人。
韓劍平與何可人互一商量,決定先離開這天山絕頂,在山麓尋一處暖和的地方,好讓它
們慢慢的養息。
當下,由韓劍平挾起冷威,命兩隻狗梟緩緩飛行相隨,下山尋了一處幽谷,暫時安頓下
來。
好在這天山山區盛產黃羊雪雞,憑了二人的身手,自是不愁食用,並且兩隻狗梟得到這
般滋補的食物,很快就完全健康如初。
可是,由於這一番耽擱,當他們乘了狗梟飛抵衡山時,已是暮春三月,進入初夏了。
祝融峰頭,景物依舊,張太和等群俠聽到空中狗梟嘯聲,紛紛出迎。
韓劍平當先飄身落地,揚手將冷威擲在施雯面前,肅容道:“雯妹,殺害你祖父的凶手
已被我擒住,特地帶回來交給你發落。”
施雯一見是冷威,不由杏眼圓睜,咬牙喝道:“萬死惡賊,我要把你的狼心狗肺挖出來,
祭我的爺爺。”
冷威經過了多日的調養,內傷雖已複元,但穴道依然受製,動彈不得,情知無法幸免,
遂冷笑了一聲道:“本島主既然落在你們手裡;要殺就殺,何必噦嗦。”
“嗆”的一聲。施雯已將短劍撤在手中,仰天悲聲道:“爺爺。爺爺。您在天之靈,看
雯兒挖這惡賊心肝,為你報仇雪恨。”
話聲一落,一咬銀牙,玉腕一探,青光閃處,“噗哧”一聲,短劍已直沒入冷威的胸膛。
冷威一聲慘哼。痛得臉如土色,渾身抽搐,冷汗直冒。
施雯粉臉鐵青,眼中噴火,注定仇人,咬牙切齒,左右猛地一絞一挑。
“嘩”的一聲。腥血四濺,冷威胸腹洞裂,一付毫無人性的心肝立被剜出,刺在短劍上
面,隻痛得他慘吼了半聲,便氣絕身亡,屍橫就地。
施雯手持短劍,對仇人的心肝看了一眼,忽地疾奔幾步,朝著東北方匍伏在地,放聲大
哭起來。
群俠默默地看著這一幕手刃親仇的流血慘劇,各人心中一面固然代施雯歡喜,但一面也
產生無限的感慨。
白牡丹直待施雯哭得夠了,這才走過去扶她起來,笑慰道:“雯妹你手刃親仇,正該歡
喜才是,千萬不要哭壞了身體才好。”
施雯止住悲聲,抹了抹眼淚,走回來謝過了韓劍平。
張太和這才命龍庸把冷威的屍體拖去掩埋,然後同群俠進入屋中,詢問韓劍平與何可人
此行經過。
何可人遂將天山絕頂發現“魔中之魔”鍾離玨,如何獲得“魔心舍利”及“雪蚊”內丹,
重創八魔爪牙等經過,一一詳細說了。
群俠聽完,俱不由大為高興。
張太和卻沉吟道:“這一著意外的收獲固然好到極點,但不知那鍾離秦是否肯作這鬩牆
之爭,骨肉相殘之事,此乃一項重大的問題,不可不加以研究。”
何可人點頭道:“大哥的顧慮我也曾想到,這件事情當然要費不少工夫,是以我打算回
來之後,便和大家暫別,去作一番布置安排。”
群俠聽了,俱不由一愕,尤其是韓劍平,他三月來與何可人朝夕相對,飽嘗溫馨,正在
熱戀的階段,如今又要勞燕分飛,臉上頓時禁不住流露出黯然之色,眼望著何可人,卻是說
不出半句話來?
藍啟明笑道:“八妹,你看五哥這付模樣,就大發慈悲,和他一道走吧。”
何可人白了他一眼道:“誰要你來多嘴,這又不是三年五載,只不過小別數月,重陽佳
節又複相聚,有甚要緊。”
這幾句話兒,明是罵藍啟明,暗地裡,韓劍平何嘗不明白是說給他聽的,當下一抑情懷,
慨然道:“暫時分手也好,我也應該靜下來,把師門心法好好研練研練了。”
何可人微微一笑,轉對張太和說道:“那一爐丹藥,煉到什麽程度了?”
張太和屈指一算道:“開爐至今,一直頗為順利,如果沒有什麽意外,準定於端午那天
就可以煉成了。”
何可人點了點頭,又道:“那麽,大家在武功方面進展如何?”
張太和搖頭笑道:“我們這幾個老家夥並沒有多大進展,倒是丹妹和雯妹兩人,在劍法
上卻有極大的成就,將來在劍道方面,可能會獨步群倫哩。”
白牡丹嬌笑道:“大哥平日並沒有作高帽生意,怎的忽然送我和雯妹一頂?其實我和雯
妹的這點成就,還不是兄長們教導有方所致麽?”
張太和笑道:“我們怎敢居功教導兩字,丹妹不用太謙。”
轉對何可人道:“八妹打算何日歸來,同赴南海?”
何可人想了想,搖頭道:“我不回來了,重九那天,我準在南海普陀和大家見面便了。”
說完,便待起身告別……
李玄忽地一拍腦袋,大叫道:“我幾乎忘了一件大事,我也要走了。”
群俠不由一怔,張太和詫道:“什麽大事,令二弟這般緊張?”
李玄搔了搔頭上的亂發道:“我得趕快去尋那‘七面怪人’宇文化,設法把他的七張臉
皮弄到手來,不然的話,我就要輸給鍾離秦了。”
張太和哦了一聲,瞧了何可人一眼,笑道:“二弟大可以放心,我敢擔保你和鍾離秦打
的賭,最低限度也是個和局,絕對輸不了。”
李玄怪眼一翻,搖頭道:“除非你能說出一番道理來,否則我可不受你的擔保。”
張太和笑道:“道理很簡單,但目前是天機不可泄漏,到時便見分曉,我勸你還是稍安
毋躁,篤定和我們看守丹爐,同赴南海就是了。”
李玄搖頭道:“這樣看來,我的酒葫蘆該送給你去裝藥了。”
群俠不由哄然大笑,當下,簇擁著何可人走出堂屋,何可人忽然想起一事,對韓劍平道:
“五哥,我想把你那隻狗梟帶走,好麽?”
韓劍平笑道:“八妹怎的客氣起來了,反正我留它也沒有什麽用處,你盡管帶走便了。”
何可人微微一笑,便撮唇長嘯,命兩隻狗梟飛來,衣袂微飄,人已端坐梟背上面,揮手
與群俠道了別,在空際略一盤旋,便率了狗梟朝東北方飛去。
群俠直望到何可人及兩隻狗梟的影子消失於碧空之中,這才返回屋內。
韓劍平忽然想起一事,眼望張太和道:“大哥,我記得那鍾離漢曾邀約群魔,於清明時
節,聚集幕阜山下他的莊中,會商推選領袖,此事我們要不要去探看一番?”
張太和搖頭笑道:“不用了,管他們誰當首領都是一樣,並且轉眼就是清明,時間上也
來不及,與其往返積勞,還不如趁這有限的時光,勤練武功的好。”
於是,群俠就在祝融峰頭繼續守爐煉丹,勤練各人師門心法。
韶光易逝,很快就到了端陽佳節。
這一天,正午時分,群俠帶著期望而興奮的心情,圍坐爐旁,張太和命龍庸熄去爐火,
然後默運玄功,遙向鼎蓋探手一抓。
“呼”的一聲,鼎蓋頓為一股無形潛力吸起,密室中頓時彌漫著一陣沁人的清香。
張太和這才手托玉盤,小心翼翼地將鼎中的丹藥攝出,置放在盤中,仔細一數,竟有一
十六顆之多。
藍啟明詫道:“我們一共才十一個人,這丹藥竟多出五顆,難道還有人需要麽?”
張太和笑道:“這倒不一定,反正有多無少,總是好事,小六子何必大驚小怪呢?”
當下,將丹藥分與在座之人,剩余的用一隻玉瓶裝好,帶在身上。
韓劍平道:“如今丹藥已成,大家的師門心法亦已研練純熟,何不早日動身,從從容容,
豈不比匆忙趕路,受那披星戴月之苦好得多麽。”
藍啟明接口道:“五哥之言頗為有理,我也要早些到達舟山定海,看看那位‘七巧玲瓏
醉魯班’公冶龍,將我那隻‘聚寶萬花籃’造好了不曾,並且一件新兵刃在手,總得先行練
習一番,使用時才能夠得心應手。”
李玄懸著和鍾離秦打賭之事,自然一力讚成這早日動身之議。
張太和見曹長吉等也沒有異議,隻好點頭答允,當下,各人將隨身應用之物收拾舒暢,
下了祝融峰頭,取道往浙江而去。
一路上,曉行夜宿,順便遊山玩水,到了八月底,便安抵定海縣城。
群俠就在城中一家最大的客店安頓下來,韓劍平便待上街尋訪“七巧玲瓏醉魯班”公冶
龍,忽聽呂慕岩啊了一聲道:“且慢。”
韓劍平詫道:“什麽事?”
呂慕岩目注李玄道:“二哥,你曾答應老五,準備罕世美酒,送給‘七巧玲瓏醉魯班’
公冶龍,作為鑄造‘聚寶萬花籃’的報酬,不知你準備好沒有?”
李玄怪笑道:“我以為老四有什麽要緊事兒,這般大驚小怪,那罕世美酒我早準備好
了。”
藍啟明望了李玄背後那隻大酒葫蘆一眼道:“二哥葫蘆裡面裝的是什麽罕世美酒?最好
先說給大家聽聽,否則到時害我拿不到‘聚寶萬花籃’,看你怎樣交待?”
李玄怪笑一聲道:“小六子不要慌,那罕世美酒不在這葫蘆裡面。”
說時,一面從懷中取出一粒大如龍眼、含有奇異香味的白色丸藥,笑道:“憑著八妹送
我的這一粒‘酒母’,隻消分半粒給那‘七巧玲瓏醉魯班’公冶龍,還愁他不千肯萬願地將
‘聚寶萬花籃’交給你麽。”
藍啟明不由喜得連連作揖說道:“多謝二哥,竟為小弟作這般重大犧牲,令小弟不知如
何報答你才好。”
李玄怪笑道:“你少在我面前來這一套,只要你和雯妹大喜之日,請我多喝幾壇就是
了。”
施雯啐了一口道:“二哥就是這般老沒正經。”
群俠不禁哄然大笑,一齊出了店門,由韓劍平領路,尋著“七巧玲瓏醉魯班”公冶龍的
寓所,通名請見。
這公冶龍乃是個貌相清臒的老者,聞報之下,親自出迎,將群俠讓至內堂,分賓主落座,
吩咐下人敬上茶水,這才對韓劍平笑道:“老弟為何遲至今日才來?這幾位怎樣稱呼?”
韓劍平按序將群俠姓名引介之後,含笑道:“去年修書致候以來,本應早日前來拜望,
無奈瑣事紛忙,是以拖延到今天……”
當下,便將這一年來所遭遇之事,約略說了,又道:“不知那‘聚寶萬花籃’公冶兄造
好了沒有?”
公冶龍笑答道:“老弟囑咐之事,愚兄怎敢怠慢?早就鑄造成功了。”
說完,起身進入室內,將“聚寶萬花籃”取出來,遞與韓劍平,笑道:“請看看合不合
適,以及有什麽須要改良的地方。”
群俠圍攏過來,仔細鑒賞,只見這隻“聚寶萬花籃”乃是用“元磁寒鐵”鑄成,比普通
花籃略小,式樣極為精巧。不但專能吸取任何金屬的暗器,並且籃中裝置的花朵能隨時隨意
地發出傷敵,更有鎖拿對方兵刃等諸般妙用,果然是一件極具威力的奇形外門兵刃。
藍啟明簡直愛不釋手,“噴嘖”讚美不置。
韓劍平待眾人看罷,笑對公冶龍道:“這件兵刃定然費了你不少的心血,小弟愧無以報,
僅僅以此……”
公冶龍不待他把話說完,便雙手齊搖,笑道:“用不著,況且為兄的嗜好,老弟又不是
不知,所以只須……”
韓劍平也搖手笑道:“正因為一般珍寶不在老哥眼內,所以才讓我二哥割愛,分送你半
粒‘酒母’。”
公治龍一愕道:“酒母?”
李玄從懷中取出那粒“酒母”,怪笑道:“不錯,這……”
公冶龍已迫不及待地伸手一把接了過來,湊向鼻端聞了一聞,頓時眉開眼笑地叫道:
“妙。妙。實在妙。李兄送我這禮物,簡直妙到毫巔,勝過千斛明珠,萬兩黃金……”
話聲忽然一頓,又仔細將“酒母”深深嗅了一嗅,眼望李玄道;“李兄怎的隻肯給我半
粒?”
李玄怪笑道:“我也是個老酒鬼,分給你半粒,已經等於要了我半條老命了呢?”
公冶龍歎了口氣道:“也罷,半粒就半粒,但分開之時,須要公平一些。”
群俠見這兩個老酒鬼的神態,都禁不住暗地好笑。
李玄轉眼看著張太和道:“我犧牲了半粒‘酒母’,總算完成了小六子的一樁心願,但
眼見得明天就是九月初一,大哥既有神機妙算,總得替我想個法子,把宇文化的七張臉皮揭
下來才好。”
說著,一面伸手問公冶龍要回那粒“酒母”準備拿來分為兩半……
公冶龍忽地一縮手,緊握著那粒“酒母”道:“慢來慢來。”
李玄怪眼一翻道:“怎麽了?”
公冶龍笑道:“剛才聽你提起什麽宇文化的七張臉皮,使我突然想起一件與你極有關系
的事兒,可能令你把另外的半條老命也送給我。”
李玄詫道:“什麽重大的事情,值得我拿半粒‘酒母’來交換?”
公冶龍故作神秘地笑道:“你想不想得到宇文化的七張臉皮?”
李玄應聲道:“當然想……”
話聲忽頓,目注公冶龍,詫道:“莫非你……”
公冶龍點頭笑道:“正是,如果你願意把這粒‘酒母’完全割愛,我就把宇文化的七張
臉皮給你,你看值不值得?”
李玄搖頭道:“我不信你能夠把宇文化的七張臉皮揭得下來。”
公冶龍笑道:“你知不知道他那七張臉皮,是誰製造的?”
李玄搖頭道:“不知道,難道是你?”
公冶龍連連點頭笑道:“昔年我替他製造時,覺得甚為好玩,就照樣多造了一份,想不
到今天正好派上用場。”
李玄搖頭道:“你的話實在令人難以置信,除非……”
公冶龍忙道:“我這就去拿來讓你驗看,包你滿意就是。”
說完,匆匆進入內室,拿了個小巧的皮匣出來,交給李玄,笑道:“貨色絲毫不假,若
有不對,包退還銀。”
李玄將信將疑地接過皮匣,打開一看,果見裡面盛放著七張製作得極為精巧的人皮面具,
張張相貌不同,正是宇文化的七張臉皮,不由又驚又喜,怪笑說道:“好好好。咱們這筆生
意成交了。”
公冶龍大喜道:“那我就多謝厚賜了。”
李玄怪笑連聲,喜孜孜地將皮匣蓋上,正待放入懷中,卻忽然濃眉一皺,咦了一聲。猛
然一把揪住公冶龍,怪聲喝道:“不對不對。你外號人稱‘七巧玲瓏醉魯班’,可見隻精於
五金土木之學,怎會擅長製造人皮面具的功夫,這七張臉皮是從何處得來,趕快招認。”
韓劍平不由一驚,忙道:“二哥有話好說,不可亂發脾氣。”
公冶龍卻神態自若地說道:“李兄,那七張臉皮是不是假的?”
李玄怪眼一翻道:“假倒是不假,但我決不相信是你造的。”
公冶龍笑道:“生意已然做成,李兄這時才醒悟,不嫌遲了一些麽?”
韓劍平詫道:“怎麽?這七張臉皮,當真不是公冶兄造的麽?”
公冶龍笑道:“我哪有這種本事,這是宇文化交給我,托我轉交給李兄的。”
此言一出,群俠俱不禁為之一愕。
李玄搖頭道:“誰相信你的鬼話。”
公冶龍笑道:“事實如此,信不信由你。”
李玄怪眼雙翻,喝道:“好吧,就算你的話是真,但宇文化既然托你轉交給我,你就不
該利用它來訛騙於我,快將‘酒母’交出來,否則教你好看。”
公冶龍仍然神態自若地笑道:“宇文化雖然托我把這七張臉皮轉交李兄,但並沒有規定
我用什麽方式轉交,李兄怎能亂用‘訛騙’兩字相責?”
李玄聽了,不禁為之氣結,說不出半個字來。
韓劍平趁機勸道:“算了算了,二哥就看小弟面上,把你的手放開吧。”
公冶龍笑道:“李兄莫要這般氣苦,常言道:寶劍贈與烈士,紅粉贈與佳人,李兄既知
我是一個酒鬼,又何妨將整粒‘酒母’送我,構成一個完整的人情哩。”
話聲微頓,目光一掃群俠,又複笑道:“諸位遠道而來,我又忝列地主之誼,是以無妨
犧牲半粒‘酒母’,化一缸清泉為罕世美酒,並以海鮮佳肴來與諸位共謀一醉如何?”
李玄“咽”的吞了一口口水,把抓住公冶龍的五指一松,歎了口氣道:“罷罷罷。誰教
我喜歡喝酒又複愛吃,公冶兄就趕快吩咐廚師大顯身手便了。”
群俠不由又是一陣哄然大笑。
韓劍平對公冶龍抱拳笑道:“我二哥多有得罪,還請公冶兄勿怪。”
公冶龍整了整衣襟笑道:“我第一眼見到李兄,便看出乃是一位豪放不羈的奇客,及至
他突然出手,我察言觀色,就知道他這番做作,不過是想訛詐我一頓美酒佳肴而已,我與他
有同好,又何怪之有呢?”
此言一出,立時又是一陣哄然大笑。
當下,公冶龍一面命人吩咐廚房準備佳肴,一面著人抬上一大缸清泉,然後取出“酒
母”,用銀刀輕輕一切,分成兩半,放了半粒進缸中。
此時,群俠都圍了過來,看看這粒“酒母”到底有什麽妙用,只見一陣細密的水泡冒處,
那半粒的“酒母”頃刻化盡,頓時——
一股醇冽異常的酒香,悠悠射進各人的鼻端,令人心神俱醉,仿佛渾身三萬六千個毛孔
都泡在美酒之中,說不出的舒服、安逸。
李玄拊掌怪笑道:“妙。妙。妙。果然是眾酒之母,孕化出罕世美酒。”話聲一落,便
已迫不及待地張口一吸。
“呼”的一聲,缸中美酒立化一縷白光,飛投入李玄口中。
張太和一擺手,笑喝道:“慢來慢來。老二恁地猴急,不怕主人笑話麽?”
那一縷酒泉“嘩”然中斷,李玄“咽”的把口中美酒吞入腹中,嘖了一聲,怪笑道:
“實在是好酒。”
這時,侍仆已將筵席擺開,公冶龍遂按序揖客就座。
海鮮佳肴,一道接一道獻上來,內堂中洋溢著酒香、菜香以及如珠笑語,這一頓酒直喝
到深夜,群俠方才盡興辭歸。
次日,九月初一,群俠一覺醒來,已然日上三竿,等候鍾離秦前來赴約。
哪知,一直等到日落天邊,夜幕低垂,仍未見鍾離秦的影子。
直到三更將盡,群俠等得不耐煩,正欲動身離開之際,這才隱約瞥見一葉扁舟,從海上
疾馳而至。
眨眼來到岸邊,只見船頭上赫然踞坐著那神態冰冷的鍾離秦。
李玄雙掌一抱怪笑道:“鍾離兄久違了。看你來得如此匆匆,敢情已將‘魔心秀士’古
玉奇的一顆魔心摘到了?”
鍾離秦沒有上岸,隻把頭微微一搖,冷冷道:“沒有。”
李玄不由大喜,從懷中取出那隻皮匣,揚手向鍾離秦擲去,怪聲笑道:“請你看看這
個。”
鍾離秦接住皮匣,打開一看,隨即闔上匣蓋,揣入懷中,冷然說道:“你贏了。”
李玄怪笑道:“好說。就請上來和我們一道,重九之日,同赴普陀,喝諸葛飛瓊一杯壽
酒便了。”
鍾離秦冷然搖頭道:“不。”
“怎麽?你要賴皮不成?”李玄道。
鍾離秦冷然搖頭道:“不。”
李玄怪眼雙翻道:“那……你為何不上來和我們一道?”
鍾離秦冷冷道:“重九之日,普陀見。”
話完,微一揮手,扁舟立即掉頭,飛駛而去,眨眼隱沒於黑暗之中,消失不見。
李玄無可奈何,隻好苦笑幾聲,同群俠回轉縣城。
第二天,藍啟明便將那隻“聚寶萬花籃”,配合師門“鳳落岐山”
身法,以及七十二招“碧梧飛風生死手”,幾番鑽研,創出一套奇詭絕倫、神妙莫測的
招式來。
群俠又從一旁提供意見,輪流陪著喂招演練,是以短短幾天工夫,藍啟明便將一隻“聚
寶萬花籃”使得出神入化,爐火純青。
也就在這幾天工夫,已陸續來了許多武林人物,城中所有客店為之全部住滿,好不熱鬧。
但卻未發現眾魔頭及其爪牙的蹤影。
到了初八這一天早上,城外碼頭上已泊了五艘打了普陀旗號的巨型海舶,並遣出數十名
接待人員,進城到各家客店發出通知,說凡是持有大紅壽柬的貴賓,統請於正午上船,開往
普陀,參加當晚的暖壽盛宴。
張太和等人眼看這許多武林人物當中,幾乎盡是黑道梟雄,正派的高手並沒有幾個,俱
不由心生厭惡,互一商量,遂決定步行往沈家門,在那裡雇船,單獨駛往普陀。
哪知,當他們抵達沈家門,正待雇船之際,竟發現碼頭上靠著一艘華麗的樓船,船頭插
著一杆錦旗,旗上赫然大書“八修仙槎”,迎風飛舞。
群俠見了,不禁為之一怔。
同時,又見四名青衣壯漢迎上前來,躬身齊道:“小的們奉命在此恭候多時,請諸位移
駕上船。”
李玄怪眼一翻:“是誰的命?是諸葛飛瓊麽?”
四名青衣壯漢肅容恭聲答道:“正是。”
李玄怪笑一聲,對張太和道:“大哥,這小妮子果然有點意思,我看,卻之不恭,就省
幾個船錢也好。”
張太和含笑頷首,便隨了四名青衣壯漢,同群俠登上樓船,進入艙中,但見艙內陳設華
麗異常,那四名青衣壯漢恭請群俠就座,並吩咐侍候之人獻上茶點,然後退出艙去,指揮水
手開船,朝普陀方向駛去。
舟行迅速,不到一個時辰,普陀業已在望,群俠遂步出艙門,卓立船頭,遙覽普陀景色。
樓船緩緩靠岸,但見山上到處懸燈結彩,喜氣洋洋,碼頭上鼓樂喧天,那“鬼爪奇婆”
孟瑜已經同著“金童玉女”肅立迎客。
群俠相率登岸,張太和抱拳笑道:“我等承蒙專舟相接,已深感受寵若驚,怎敢又複受
此盛禮歡迎。”
“鬼爪奇婆”孟瑜還禮道:“好說好說。諸位名重武林,又是我家小姐的特別貴賓,禮
當如此,張先生無須太謙。”話聲微頓,又道;“諸位請隨老身移駕壽堂待茶。”言罷,便
與“金童玉女”轉身在前領路。
離了碼頭,迎面乃是一片寬闊的山坡,一條平坦的白石大道直達坡上,但見一座宏麗的
敞廳,聳立於蒼松翠柏之中,廳內已擺列了二三十桌席位,靠裡面正中央則壽帳高懸,帳前
一張巨大的長桌子,陳設著壽面、壽桃及鮮花果品等供物,壽燭高燒,香煙繚燒,布置得十
分富麗堂皇。
廳前綠草如茵,遍植奇花異卉。
孟瑜及“金童玉女”領著群俠進入壽堂,肅讓至正中一席落座,命人獻上香茶及時鮮果
品、精美茶點,然後行禮告退。
群俠在壽堂中一面品茗,一面移動目光,仔細打量周圍的形勢。
這座敞廳,除了靠裡的一面被壽帳擋住以外,其余三面完全敞開,從四周的蒼松翠柏之
間,可以望見蔚藍的海水,山坡下面的碼頭更是一目了然。
此際,遙見那孟瑜和“金童玉女”回到碼頭,海面上已現出幢幢帆影,未幾,那五艘接
運賓客的巨型海舶便相繼到達。
那孟瑜及“金童玉女”分批將賓客迎到壽堂,安排席次,忙得不亦樂乎。
侍候之人穿梭來往,為賓客送上茶點,壽堂中頓時熱鬧起來,熟人打招呼的聲音此起彼
落,笑語如潮,響成一片。
眾賓客當中,自然也有認識張太和等群俠之人,免不了一番寒暄,欠身,點頭,還禮,
等等俗套。
時間就在紛攘之中迅速消逝,轉眼便金烏四墜,晚霞滿天。
就在此時,海面上突地傳來一陣鼓樂之聲。
只見一艘五彩巨舶,揚帆鼓浪,疾馳而來,眨眼便已抵達,徐徐靠近碼頭,那鼓樂之聲
愈發響亮,幾乎將壽堂中的嘈雜聲音蓋住。
眾賓客不由靜了下來,翹首而望。
只有張太和等人心中明白,來的必是那幾個魔頭以及一班爪牙。
五彩巨舶艙門開處,首先出來的是“魔心秀士”古玉奇,後面乃“逆天魔醫”施不施、
“飛魔峒主”及“神環魔僧”通化頭陀、“神劍魔道”顧凌霄、“神拂魔尼”玉師太、“藍
面魔君”呼延西等七個魔頭。
孟瑜及“金童玉女”將這七個魔頭迎接上岸以後,五彩巨舶艙中,又出來了“毒手西施”
施小萍及“喪門劍客”金亮、“五行鬼叟”古燕飛、“蛇丐”孫三、“秘魔四煞”等一乾爪
牙。
這一千爪牙上岸之後,只見那“聖火神君”趙公寧押著六名玄衣大漢,扛抬著三個數尺
見方、周圍用黑布遮蓋的東西。
韓劍平心頭一動,低聲對張太和說道:“那六名大漢抬著的東西,裡面極可能就是那三
具‘火屍’了,這東西連八妹都不知如何破法,待會我們須要留神才好。”
呂慕岩想起當日面對那三具“火屍”的情形,不由皺眉道:“奇怪,八妹怎的還不來,
不知她把那鍾離秦改造過來了沒有?”
藍啟明也有些疑慮地接口道:“奇怪。怎不見那鍾離漢同來呢?難道這老家夥要想在暗
中弄鬼不成麽。”
說時,只聽壽堂中爆起一陣掌聲,許多賓客已紛紛起身離座,奔出堂外與大搖大擺而來
的七個魔頭行禮招呼。
七魔略一頷首還禮,便吩咐那六名玄衣大漢將扛抬之物放在堂前草坪上,然後率了眾爪
牙走進壽堂。
孟瑜和“金童玉女”分別禮讓七魔及眾爪牙坐了兩席,位置恰與群俠這一席遙遙相對。
這時,暮色漸濃,山中所懸彩燈已盡數點亮,照耀得林木之間彩影繽紛,別有一番景致,
壽堂裡面,更是燈光如晝。
七個魔頭落座之後,十四道眼神迅快地在群俠周圍一掃,個個臉上頓時浮起一抹既得意
而又錯愕的難以形容之色,互相看了一眼,便低聲密議起來……
群俠見七魔及其全部爪牙已到齊,並未發現有什麽扎眼的幫手,俱不由寬心略放。
因為,他們衡量當前局勢,那一班爪牙幾乎全是手下的敗軍之將,不足為慮,至於七個
魔頭當中,雖然施不施曾與李玄拚贏過一場,以及“方外三魔”用詭計施毒,幾乎要了韓劍
平的命,並且其余的都不曾正式較量,看起來七魔方面略佔上風,但事實上,群俠都十分明
白,李玄和韓劍平的失敗,並非敗在武功不濟,若論憑真才實學,一對一地放手較量,倒並
不見得會輸。
可慮的僅僅是一個鍾離漢,此人到如今尚未露面,不知他是否真的就是奪去那“吸血星
蜒”內丹之人呢?倘若是真,那麽,他究竟將那內丹如何處理?是用來配製毒藥?抑是用來
習練那鍾離玨所說的“絕世魔功”?
倘若是配製毒藥,那麽,在這祝壽大會上將如何使用?
假如是用來練功,那麽到目前為止,究竟練成了沒有?
不言群俠各自把這些問題暗地盤算分析,而都尚未獲得結論之際,陡聽空中傳來了“叮
叮叮”三下清澈的玉磬之聲。
“鬼爪奇婆”孟瑜聞聲,立即率同“金童玉女”走到當中長案後面,拈起一根小玉槌,
也將桌上的一座玉磬輕輕敲了三下。
壽堂中眾賓客見狀,頓時肅靜下來。
“鬼爪奇婆”孟瑜神色一整,目光左右一掃,然後露出一絲莊嚴的笑容,朗聲說道:
“我家諸葛小姐雙十華誕,承蒙諸位武林先進,江湖好友,遠道寵臨,老身代致萬分謝意,
如今,貴賓差不多已經到齊,立刻就要開宴,粗肴水酒,萬望諸位多多賞臉,無須客套。”
說至此處,話聲一頓,壽堂中立時響起一片掌聲。
“鬼爪奇婆”孟瑜待掌聲一歇,臉上的笑容突地一斂,肅容沉聲道:“筵席未開之前,
老身奉命有幾句話須向諸位交待清楚,請諸位諒察。”
此言一出,壽堂中包括正邪兩方面的賓客俱不由一震,所有的眼神,盡數移注孟瑜臉上。
“鬼爪奇婆”孟瑜沉聲續道:“我家諸葛小姐基於無論邪正同是武林一脈的觀點,是以
奉柬相邀的貴賓之中,道上豪雄固然佔了大半,但白道俠客亦複不少。如今相聚一堂,待會
酒酣耳熱之際,難免會發生磨擦,引起爭端,那時,我家小姐忝為主人,勢難左右偏袒,故
此命老身與諸位貴賓約法兩點,敬希共鑒……”
微微一頓,豎起一個指頭道:“第一,諸位貴賓中,如有仇怨待了者,無妨就在堂前,
各憑本身所學,互相較量印證,由老身權充證人,以求公允。”
此言一出,壽堂中立時響起一陣“嗡嗡”的嘈聲。
“鬼爪奇婆”孟瑜重重地咳了一聲,使堂中肅靜下來,然後豎起兩個指頭,肅容又道:
“第二,所有爭端,必須於子夜以前了結,壽辰正日即不許有流血事件發生,否則人共棄
之。”
說完,也不理會堂中賓客的反應如何,一揮手,立有一隊一隊青衣壯漢,端著酒肴,井
然有序地走進壽堂……
頃刻之間,水陸紛陳,盛筵大開。
李玄濃眉一皺,對張太和道:“諸葛飛瓊這小妮子不知搞得什麽鬼,大哥明白這老婆子
說話的意思麽?”
張太和略一沉吟,韓劍平已搶先說道:“我看諸葛飛瓊無非是表示她嚴守中立,誰也不
幫而已。”
藍啟明笑道:“五哥當然是希望如此,但我認為內容決不會這樣簡單。”
張太和頷首道:“六弟之言頗有見地,你們看那七個魔頭的反應,不是有點古怪麽。”
群俠聞言,一齊閃目朝七魔那邊望去,果然發現他們正在交頭接耳,各人嘴皮亂動,不
知商議些什麽。
曹長吉唔了一聲道:“我明白了。敢情那諸葛飛瓊乃是向著我們這方的。”
李玄怪眼一翻道:“何以見得?”
曹長吉笑道:“事實非常明顯,群魔方面,如今隻一個鍾離漢未來,而逼使群魔不得不
提前發動,這樣一來,我們的勝算就大了。”
李玄怪笑道:“但願如此,且不去管他,先把肚子填飽了再說。”
當下, 群俠遂一齊舉筷,開懷吃喝。
群魔方面,也停止議論,照樣吃喝起來,但卻不時用眼角瞄向堂外,神態之間,都仿佛
有所等待。
群俠見狀,愈知所料不差,也就更為放心進食。
時間悄然在熱鬧之中逝去,也不知酒過幾巡,菜過幾味,不知不覺已是二更將盡。
群魔向堂外張望的次數更多,各人的臉上,都已流露出焦灼不安之色。
陡地,只見“魔心秀士”古玉奇霍然站起身來。
壽堂中所有來賓,自從“鬼爪奇婆”孟瑜說過那一番話語之後,便都心中有數,此際,
見到“魔心秀士”古玉奇站起身來,頓時紛紛停杯擱筷,百數十道目光一齊望了過來。
偌大一座壽堂,頓時靜得連各人自己的心跳之聲都聽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