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外,花園中,小路上。
辛夷抬頭望望天,流年不利,辛桂香怎麽會在這裡。
此刻,最頭疼的人無疑是林然,在自家花園裡,也會被人堵上。
他真是脫身也難,敷衍的表情掛在臉上,面前人卻完全意識不到。
辛桂香一心跟著爹娘來村長家,為的就是見林然一面。所以她在院子裡等爹娘時,一直左顧右盼,期待著林然路過。
沒想運氣不錯,真的等到了林然。
旭日初升的少年郎,隔幾日就能變個模樣,林然儒衫加身,豐神俊秀。
她心如小鹿亂撞,期期艾艾,胡亂問了幾句書上看過的話。
至於問的什麽,她自己都記不得。
辛桂香手擰著裙邊,隻敢用余光窺探著林然。
她頭髮扎成了麻花辮,單留下一縷在在左臉上遮著。剛巧,將那塊銅錢狀的燙疤遮住。
“辛夷。”
正不耐和桂香糾纏的林然,眼神一瞥。瞧見了從爺爺書房出來的辛夷,目光陡然一亮。
這個名字,辛桂香怎能不耳熟。她心中訝然一驚,沿著林然的視線望去。
明媚的陽光中,一襲綠團花的辛夷牽著汪清直的手,邁著淑女的步伐,朝他們這邊走來。
辛桂香忍不住低頭打量了自己一眼,灰色的短褂白麻布裙子,頭髮上扎著紅繩。
她的打扮,跟村裡窮苦姑娘如出一轍。
平日裡看著不過土氣,但跟辛夷一比,她不由想藏起身子來。
她羨慕的看著辛夷紅潤的臉蛋兒,她的頭髮服服帖帖的梳在一起,比起以前多了許多光澤。
在辛夷沒有離開辛家前,她穿的衣服總是拖拖拉拉,打著層層補丁。
辛桂香一直認為,沒有臉上的燙疤。她一定比辛夷漂亮。
然而今日一比,她開始懷疑過去的想法,辛夷漂亮一定是衣服的襯托,她抿著唇睜大眼睛。
在初看到辛桂香時。辛夷的確心中鬱結。
倒不是對她有陰影,這種鬱結是純粹來自生理上的厭惡。
無論她眼底遮掩的有多好,自作聰明的伎倆如何逼真,辛夷都不會上當。
在看到辛桂香目光死死盯著她衣服後,辛夷不由樂了,只是一件衣服而已,就這麽羨慕。
這該如何是好,畢竟,她能讓辛桂香嫉妒的地方太多了,她能忙的過來麽。
自從看見辛夷後。林然的目光就沒再移過,辛桂香心中酸澀,不是滋味兒。
她見辛夷一身新衣,連鞋面兒都繡著精致的花,渴望的心情愈發迫切。
“嗯。沒有看書麽?”
辛夷走到跟前,才開口回了話。
林然不以為意,喜悅的說:“你來了,怎麽也不讓下人來找我,若不是趕巧,便要錯過了。”
他們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熟,辛桂香手扯著辮子。腳尖在地上旋著。
她剛才巴著小林哥哥說了那麽久話,他不過回了隻言片語,為什麽見了辛夷話就多了。
因為,她比自己穿的好看麽,辛桂香默默想著。
辛夷余光瞧到辛桂香的模樣,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說:“哦。因為怕打擾你念書。”
“那你來是有什麽事兒麽,辦妥沒有?”
林然的話一直沒停過,他十分粗心,根本沒注意到辛桂香的失落。
辛夷正想說辦妥了,話頭卻被辛桂香截過。她用撒嬌的語氣說:“姐姐你怎麽不理我,隻跟小林哥哥說話,你的衣服好漂亮,一定很貴吧。”
她渾身一抖,雞皮疙瘩快掉了一地,故意仰臉看著汪清直,用孺慕的口吻說:“我說衣服夠穿了,爺爺非要給我添置新衣,要我說一個月買幾身新衣有點兒浪費。”
這樣幼稚的炫耀,完全不符合辛夷的性格,但是剛剛辛有財夫妻給她添了堵。
偶爾耍點兒小把戲,感覺還不錯。
聽到辛夷說浪費,林然隨口道:“女孩子家就要打扮的漂亮些,幾身衣服算什麽多。像我這樣的男兒,爹娘備了六七身常服才叫浪費。”
辛桂香笑容變了味,豔羨的說:“姐姐真幸福,有穿不過來的新衣服,什麽時候我也能像你一樣。”
“別擔心,我穿的過來的。”
所以不用你替我穿的,如果是前世,只要辛桂香露出這樣渴望的神態,辛夷大概立即她買來新衣了。
哪怕是她才上身的衣服,辛桂香想要,她也會送給她。
現在嘛,讓她多看兩眼就夠了。
旁敲側擊沒能讓辛夷松口送自己衣服,辛桂香的情緒更低落了。
“好了,下次再見了,我跟爺爺也該回去了。”
辛夷見好就收,她可不想待會兒被王氏和辛有財再纏住。
林然見她要走,心中失落,說到:“等一下,我過兩天就要到鎮上學堂念書了,也許會去拜訪你。”
掐指一算,確實到了林然到鎮上念書的時間,辛夷沒有意外,爽然一笑:“好啊,一定要好好念書,有朝一日踏馬遊街,定為你擊掌。”
兩人相談甚歡,辛桂香再次被冷在一旁,得知林然要去鎮上念書,她不死心的問:“姐姐,我好想你啊,能不能去鎮上陪你一段日子。”
辛夷身子微轉,襦裙跟著飄動,在對上辛桂香的眼神後,直截了當的拒絕:“這個我做不了主,婆婆說要請夫子教我讀書識字兒呢,沒辦法請你去玩兒了。好了,再見了。”
汪清直一直在旁邊等著小輩兒們講話,一雙慧眼早就看透了三人之間的波瀾,對於辛桂香的小心思也猜了個通透。
那丫頭年紀比辛夷還小些,說話時目光浮動,不像實誠孩子,言語間心眼兒也頗多。
離了村長家,坐上車後,辛夷閉目假寐。
沒想到她跟辛家還真是有牽扯不斷的緣分,她都避之不及了,新買的宅子還能和其對門。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們的真面目,還是一點點兒露出來了。
想打她宅子的主意,她辛夷的一針一線,今生都不會跟他們有關系。
各走各的道還好。若是他們想不開,辦出點兒讓辛夷頭疼的事兒,她真的不介意收回些利息來。
等回到了永安街的宅子,剛進家門,辛夷就發現氣氛不太對。
劉婆婆面色焦灼的在院子裡站著,來回踱著步,口中喃喃自語,連二人回來都沒瞧見。
“老婆子,你在這兒瞎轉悠什麽呢?”
汪清直疑惑的問。
辛夷打量了一眼,臨走前路黑娃還在幫著清理院中雜草。如今不見了蹤影。
出於莫名的預感,她猜測,婆婆的反常一定和黑娃有關。
果不其然,劉婆婆看到二人回來後,如蒙大赦。急急開口;“小主子,老頭子,你們走後不久,黑娃出門兒買菜,到現在也沒回來。我出門找了一圈兒,沒見到他人影。”
錢家的事兒,為了不讓二老擔心。辛夷一直沒讓路黑娃提過。
二老只知道他有個妹妹,卻不知她妹妹此時處境。
所以,剛聽到路黑娃不見了,辛夷心中頓生惱怒。
她上次苦口婆心勸他的話,全被他扔到爪哇國了麽,身子剛康復就迫不及待的去碰釘子。
汪清直不明所以。關切的說:“黑娃是不是迷路了,他對清流鎮不是很熟。”
“不用擔心,我大概猜出他去哪兒了。”辛夷說到,“如果不回來的話,也許又要請大夫了。”
她這樣一說。汪清直想起了辛夷剛帶路黑娃回來時他的慘狀。他到現在還沒弄明白,到底誰會對一個孩子下狠手,將他打的那麽慘。
如此看來,小主子,似乎是清楚內情的。
“你們回來了。”
當遲遲未歸的路黑娃兩手各拎一捆菜時,出現在三人面前時,每個人的表情都不太一樣。
劉婆婆是關切,汪清直是懷疑,辛夷則是面無表情。
“菜放下,跟我過來。”
“是,主子。”
路黑娃沒有遲疑,將菜遞給了劉婆婆,跟著辛夷離開。
剛進房間,辛夷陡然轉身,抱著手臂,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你去錢府了。”
路黑娃本來還想遮掩下,被她犀利的目光直視,想好的借口怎麽也說不出口頹然道:“是的,主子。但是,我只在門口站了會兒,沒有進去。”
“我知道,如果你進去了,就不會好模好樣的站在這裡跟我講話了。”
辛夷了然道。
看著路黑娃束手無策的樣子,她心下不忍,刀割誰身上誰疼。
若是她在意的人,碰到危險,她必然比他更衝動。
為了安撫路黑娃的情緒,辛夷歎口氣,將打探到的新消息說了出來:“你也別太著急了,最近錢員外出門了,不在清流鎮。你的妹妹年紀也小,現在還是很安全的。”
路黑娃從來沒想到辛夷會將他的事兒放心上,激動的反問:“真的麽,太謝謝你了主子,我,我給你磕頭。”
他高興的語無倫次,還真的打算下跪磕頭。
辛夷眼疾手快,將他攔了下來,分外無語的說:“我又不是菩薩,你磕頭沒用。想要救出妹妹就要自己變強,我只能給你一個成長的機會,能不能把握住就靠你自己了。”
得此保證,路黑娃焉有不喜,連連點頭,就差手舞足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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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緋玲的打賞的粉紅票。
第三更恐怕要到的很晚,大家可以明天看,麽麽噠。約莫快十一點了,別熬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