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傳信的方便只是相比靠驛站傳書,漢陽城與肅陽城一北一南,相隔足有一千多裡路程。
哪怕披星戴月日夜兼程,送封書信也許要一段時日。
林然與辛夷的書信常常錯開,這邊兒辛夷剛發出信,過兩日才收到林然上次的書信。
即便是如此,兩人仍然樂此不疲的通信。因為這比起從前半年遝無音訊,好的太多了。
兩人都是報喜不報憂的性子,林然生病的事兒,早已發生。但是他怕辛夷擔心,所以一直瞞著。
驟然得知林然生病,辛夷又急又氣,因不知他身體到底如何,連埋怨的話都舍不得說,只能咬著唇問:“那他現在情況如何,身子是否安好?”
鄭直見辛夷露出慌張的模樣,伸手拍了下大腿,哎喲了一聲:“瞧我,說個事兒都不清不楚的。林然之前是身子不太舒服,所以錯過了府試。但是經過精心休養,他的身子已經好多了,你千萬別瞎想。”
也就幾息的功夫,辛夷臉色由紅轉白,又慢慢平複,她的心因著林然的身體像坐過山車一樣。
“林然病真的好了麽,他到底得了什麽病,這麽大的事兒為什麽要瞞著我。”
辛夷手心的冷汗將帕子染濕,眼神中憂色仍未褪去。大華國醫療水平有限,連風寒都能要人命,更別提別的疑難雜症。萬一林然身子沒養好。以後問題更多。
她此刻最擔心的,莫過於林然身體留下病根。他本是要強之人,若是因身子骨孱弱。使得一身報復無法直施展,定然會鬱鬱寡歡。
對於一個胸懷天下的人來說,還有什麽比壯志未酬身先毀,更讓人歎息的事。
花廳中,丫鬟因著辛夷的反常,屏息低頭。主子們談論的話題,她們不敢細聽。也不敢私傳出去。
鄭直手裡拿著一個平窯的杯子,在桌子上轉啊轉。他知道的比辛夷多點兒。比如林然生病,然後錯過府試的事兒。但是除了這件事,還有一件事,他道聽途說而來。不知該不該跟辛夷明言。
但是將辛夷蒙在鼓裡,鄭直又怕,若是傳言成真,辛夷又會想不開。當然,鄭直不是說辛夷會尋短見,他只是怕她介時傷心而已。
兩人相交已久,辛夷怎會看不出鄭直還有話沒說,她定定的望著鄭直,刻意壓低了語調說:“林然的情況到底如何。我希望你能明確的告訴我。”
辛夷態度嚴肅,語氣中的隱憂讓鄭直左右為難。他早就覺得林然對辛夷有意思,私心裡希望兩位好友能在一起。但是想到林然可能移情別戀。他又為辛夷抱不平。
除了他家蘅若,這世間哪找辛夷這樣善良又冰雪聰明的女子。在鄭直心目中,辛夷強過世間庸脂俗粉太多了。
一邊是好兄弟,一邊是好妹子,鄭直這個一根筋的家夥,心中開始天人交戰。
萬一。萬一一切只是謠傳,辛夷聽了他的話疏遠了林然。林然豈不是要恨死他了。這一點兒,便是鄭直最擔心的事兒。
面對磨磨蹭蹭的鄭直,辛夷的耐性終於用光了,她啪的一聲手拍在桌子上,怒道:“林然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能說清楚麽。他病好了,是否會有後礙。”
砰的一聲,驚得鄭直屁股往邊上挪了挪。一想到辛夷在這邊焦急上火,也許林然在肅陽紅袖添香好不快活,鄭直不再猶豫直接說到:“那個,白露書院的山長有個女兒,聽說是遠近聞名的才女。”
莫名其妙的話題岔到了白露書院女兒身上,辛夷哭笑不得,無可奈何的說:“大哥,我問的是林然的情況,你怎麽扯到了山長女兒身上。
就算對方是天仙下凡,我也不會有有興趣啊。”她也是女人,怎麽對另一個女人感興趣。
鄭直既然打算說了,也沒接辛夷的話茬,繼續道:“這小姐姓顧,一日忽然落水,危急時刻,碰巧林然經過,於是英雄救美。”
聽到林然的名字後,辛夷斂了唇邊的笑,露出怔忡的神情。
話已經說到這裡了,鄭直長長的出了口氣:“我也不瞞你了,林然的病就是救山長女兒傷了風寒,得下的。還有——”
鄭直不敢看辛夷失望的神色,將臉轉向了一邊:“還有,聽人說,山長有意將女兒許配林然。畢竟,林然一是對小姐有救命之恩,才華又令人稱讚。二麽,事關女子名節,故而有此傳言。”
當初在清流鎮求學之時,鄭直離開的早,所以並不知道林然落水,辛夷跳下去救他的事兒。後來,辛夷和鄭直重逢之後,無緣無故也不會將自己曾經做的事拿出來作為談資。
故而,鄭直說事關清白時,沒注意到辛夷眼中一閃而過的受傷。
落水相救本是俠義之舉,如何跟名節扯上了關系。如此說來,辛夷救林然時,兩人摟摟抱抱也是壞了名節?
總算將自己所知的情況說了出來,鄭直豎著耳朵聽辛夷的反應,等了半響無人吭聲。
鄭直放心不下,於是移過身子,當瞧到辛夷神色茫然,一副沉思狀時,咳嗽了一聲:“妹子,你也別太往心裡去。鄭直哥剛才講的都是道聽途說,也許只是旁人捕風捉影。林然是什麽人,我們該相信他。”
仿佛覺得自己的話還不夠強調一樣,鄭直義正言辭的為林然辯白:“林然雖說狡猾了點兒,但是他人品還是極好的怎麽會移情別戀。”
聽到這裡,辛夷憋不出笑了出來,她朝鄭直搖搖頭:“不要亂說話,就算林然真的和山長女兒定親了,我們也該祝福他才對。白露書院山長,乃是世間少有的名士,他的女兒也定然是知書達理的女子。”
方才,在得知林然為救別的女子落水,因此生病甚至錯過了府試時,辛夷是有一些失落。很快,她便說服自己釋然了。或許在很早很早的時候,他們之間是有一些。
但只是而已,就像打火石如果不摩擦就不會生出火花。那些,還來不及被歲月熏陶成愛情,便散落天涯。
再深的感情都敵不過歲月衝刷,更何況兩人之間有的只是年少時的。
莫說林然,辛夷發現自己有些雙標了,她和柳元景之間,難道就沒有一絲了麽。
人總是在變化的,她在變,林然也在變,僅此而已。她的失落,就像忽然得知,自己曾經喜歡的人,原來已經成了別人的誰。
聽了辛夷的話,鄭直有些著急:“可是,可是林然當初喜歡你,匣子都能看出來。他怎麽能就這樣和別的女子談婚論嫁呢,妹子鄭直哥給你做主。”
講林然和山長女兒傳聞之前,鄭直怕辛夷跟自己鬧。可真看到她臉色晦暗,口中卻一句譴責林然的話都沒時,又十分心疼她。
辛夷多懂事一個姑娘,林然怎麽就不珍惜了呢。
“好了,我都知道了,你不用擔心。現在一切還沒有定論,林然若真要談婚論嫁,信上也會言明的。父母高堂都在,他一個人也不敢做主終身大事。”
辛夷這麽一說,鄭直哦了一聲恍然大悟的說:“還是你聰明,我就說嘛,林然不會是那種人。再過幾天,帶信的人也該了,到時自然會見分曉。”
“嗯,這樣也好。”辛夷壓下心中複雜情緒,故意做出輕松姿態。
該說的事說完了,鄭直咧嘴一笑告辭到:“在你這裡停了一天了, 蘅兒一定在擔心我了。還有薛大哥交待的事兒,我也該籌辦了。”
“知道了,妻管嚴,快點兒回去吧。不用擔心我,我相信林然。”
辛夷起身相送,在鄭直的再三推辭下,隻送到了花園中。
落日熔金,天空像是一幅織金緞子,華麗的舒展著。
肅陽,也是這樣的天氣,林然又是否也在看著同樣的夕陽。
白露書院,下學的鍾聲剛剛敲響。倦鳥還巢,黃昏獨有的靜謐,被下學的學子嘈雜聲打破。
書院中間的大槐樹下,顧蘭苼翹首以望,旁邊跟著小丫頭彩蝶。
她是背著娘親偷偷溜出來的,此時又要尋覓林然身影,又要避開爹爹眼睛,神情中帶著一抹焦躁。
彩蝶提著食盒,臉上掛著泫然欲泣的神情,苦苦哀求著:“小姐,我們回去吧。若是被老爺發現了,一定會懲罰我們的。”
顧蘭苼不為所動,目不轉睛的盯著如潮水般湧出的人群,滿不在乎的說:“沒關系,爹爹不舍得體罰我的。行了,穗兒以前可不像你這樣婆婆媽媽的。”
自家小姐話讓彩蝶欲哭無淚,十分委屈。老爺當然不舍得體罰掌上明珠,可是她們這些做丫鬟,絕對逃不過懲罰。
穗兒姐,不就是因為跟著小姐闖了幾次禍,所以被趕下了山去。人人都想在白露書院做事,說出去也是光耀門庭的事兒,彩蝶不想被趕出去。
想到這裡,她幽怨的望著小姐的背影,為什麽她會被分到小姐身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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