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淺薇抿了抿唇,最終從頭上取下金釵“此釵過於貴重,小女不敢收,請夫人收回。{首發}”
定遠侯府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不怒反笑,朝青衣丫頭微微點頭。
青衣丫頭上前,兩手恭敬接過金釵。
白淺薇將釵放到青衣丫頭手上,心底不知為何生出一絲淡淡的失落。
抬眸欲從白蒼處尋求安慰,得到她讚許的眼神,白淺薇心底那絲失落方才淡了開去。
隨即又忍不住擔憂,姐姐終究還是要被送走了麽?
一行人將定遠侯夫人送上轎子後,白老太太看著白蒼道,“你昨日也受了驚,這些日子便好生在府裡養身子吧。”
韓氏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白老太太,隨即面露喜色,扯著白蒼的手道“蒼兒,咱們走!”
白蒼卻拉著韓氏的手立在當地“不知定遠侯府夫人尋祖母單獨說了何事?”
白老太太面上的神色變得有些不好看。
因為這個一向溫婉可人的長孫女,此刻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尖銳,和韓氏頂撞她時的眼神如出一轍,讓她有些不喜。
“不過是些體己話,無甚緊要的。”白老太太聲音平淡道。
雖然心裡已經料定會是這種回應。
白蒼還是忍不住覺得有些心冷。
“如此,孫女便告退了。”她拉著韓氏的手,不待白老太太做出回應,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杜氏和梁氏俱是一臉氣憤,然而白老太太竟反常地什麽都沒說,在董媽媽的陪伴下,回到靜安堂。
白淺薇在知曉白蒼不用被送走後,面露歡喜之色。
然而白蒼心情極差,面上也帶著些急躁之色。
白淺薇小心翼翼地問道“長姐可是在生我的氣?”
白蒼歎了口氣,握著她的手。望入她的眼底“你我是親姊妹,又豈會有隔夜的仇,隻不知定遠侯夫人究竟和祖母說了什麽。讓她改變了主意。”
“定遠侯夫人大老遠地跑來白府,是為了姐姐的事?”白淺薇失聲問道,隨即覺得自己有些失態,忙閉緊嘴。
白蒼有些無奈地看著她“是為了我的事,但卻是為你而來。”
這個傻丫頭,她還不知曉方才定遠侯夫人贈金釵所代表的含義吧?
府中眾人心裡可是門清。
定遠侯夫人這是打算讓白淺薇取代平江縣主做她的兒媳婦兒呀。
然而這是並不是她一個婦道人家能夠決定的。
這根金釵,無論如何白淺薇都不能收。
接下來的日子裡,順天府的捕頭和師爺又上門問了白府眾人一些問題,然而關於那日潛入白府行凶的歹徒卻無一絲線索。
十幾日過去。佟璋的禁足令終於解除。
這日一大早,他在大冷的天裡,裸著上身,背負荊條,前往永寧郡王府負荊請罪。
永寧郡王聽到管事稟告時。險些將保養極好的胡子氣歪。
他二話沒說, 吩咐小廝將人轟出去。
隨即去了朱瑾萱的院子。
“萱兒,這門親事,父皇還是替你退了吧。”朱瑾萱摔折了腿,漸漸由一個生動活潑,脾氣暴烈的縣主變成如今這副不溫不火的性子,永寧郡王看在眼底。知道都是佟璋這小子的錯,恨不能抓住他暴打一頓。
然而過了一個月,再大的氣也漸漸消了。
但這小子就是有本事,能夠輕易挑起人的怒火。
永寧郡王將佟璋的所作所為說了一遍。
朱瑾萱聽後,抿唇靜默了一瞬,道:“父王。我可否見他一面,之後一切任憑父王做主。”
永寧郡王深深地看了愛女一眼,終究歎著氣,點點頭。
佟璋換上一身灰不溜秋的棉衣, 出現在了朱瑾萱面前。
“你們都下去吧。”朱瑾萱神色有些倦怠地道。
明明只是個尚未及笄的少女。褪去面上那股急躁之色,也是個沉靜溫婉的美人兒。
這一個月臥在床上養傷,不僅磨練了她的性子,也讓她想明白了許多事情。
人這一生,何其短暫,何苦要和自己過不去,選擇用懲罰他人來使自己不快?
朱瑾萱面色平靜地請佟璋坐了,心平氣和地問道:“你考慮清楚了,果真要退婚?”
佟璋點點頭,面露愧色“佟某有負縣主,日後縣主若需幫助,佟某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朱瑾萱忍不住嗤笑出聲“你覺得解除婚約後,我們今生還有再見的可能麽?”
佟璋愣了一愣,沒料她會這般問。
“我們定會老死不相往來!”朱瑾萱平靜地看入他的雙眼裡“就當以前是我哦看走了眼,你這般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一個,又怎麽配地上我!”
佟璋忽而輕笑“縣主所言極是。”
“那我們便好聚好散吧。日後可別再見了。”朱瑾萱語氣平淡道。
有時候,放過別人,更是放過自己。
她該慶幸,自己在很早的時候,就參透了這個道理。
佟璋亦抱拳“後會無期,佟某告退。”
第二日,整個上京城便傳遍了平江縣主與定遠侯府二公子佟璋解除婚約的消息。
眾人對此反應不一,然而當事的二人心裡卻俱松了口氣。
白蒼是從鈴蘭處得知的這個消息。
她面色有些複雜地看著一臉愣怔的白淺薇,白淺薇也正茫然無措地回望著她。
誰也沒想到,佟璋竟說到做到,真將這婚事給退了。
那接下來,若他再糾纏上來,她該怎麽辦呢?
白淺薇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兩側的太陽穴。
白蒼心裡亦亂著,用力扯了扯頭髮。
然而她還是出聲安慰道:“二妹莫擔心。兒女婚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佟璋他若真在乎你,想娶你做正妻,定要過定遠侯和宮裡的佟貴妃這兩關。”
定遠侯府在京城一眾世家望族中並不十分起眼,白府的當家人更是個芝麻綠豆餅般的小官。
白淺薇聞言,忽而笑著道:“我知!”
二人在身份地位上, 分明隔著一道天塹。
再者。白爹也不會允許他的寶貝疙瘩,嫁給一個大紈絝。
轉眼便過了年,出了月半。
莫熙寧離京,也一個月了。
期間。他不曾傳給白蒼任何消息。
白蒼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更不知兩個孩子身在何處,是否安好。
倒是上京城又出了件頗為轟動的事,貞靜郡主的丈夫在雪天騎馬時,不幸墜馬,摔成重傷,不治身亡。
貞群郡主年方十八,正是huā朵般的年紀,卻忽然成了寡婦。
上京城的人們得知這個消息時,無不唏噓一聲。
永安王憐惜愛女,在貞靜縣主的宜儐下葬。百日後,便特將她從婆家接回永安王府。
冰雪漸漸消融,天氣開始回暖,上京城的大街小巷裡,處處透露出春天將要到來的消息。
十六這日。韓氏領著三個孩子,到韓氏醫館探望韓老大夫。
白蒼見到了活蹦亂跳的小茂。
他不知何時與白晗已經變得極熟,兩個年級相仿的小男孩兒聚在一塊兒,似乎有說不完的話,也不用韓氏擔心,尋個角落,說著悄悄話。
白蒼看著兩個湊在一起的小腦袋瓜。對韓氏道“過了年,六弟也八歲了。娘親該給他尋個正經的小廝和書童了吧?”
韓氏點點頭。
先前因為白晗年紀小,加之性子極度自閉,他身邊也沒有一個固定服侍的人。
韓氏在聽了白蒼的話後,也將目光放在了小茂身上。
然而這孩子先前乾的又是那種勾當。俗話說得好,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白蒼卻不知韓氏心中的糾結,她在很久在前下定決心,要將小茂培養成白晗的貼身心腹。反倒忽略了韓氏所擔心的問題。
“母親覺得小茂這孩子如何?”白蒼邊吃著點心果子,便問道。
“不行不行,太淘氣了,且不管教,將六弟性子帶野了可就不好了!”白淺薇在一旁急忙出聲反對。
韓氏也斟酌用詞道“晗兒年紀小, 易受人影響,我看還是在家生子裡尋個老實可靠,穩重可信的。”
白蒼見推薦小茂無望,便又道“那不知外公可否收留這孩子在醫館當個幫手也好。讓他能夠每日果腹便可。”
“如此,倒是不難。”韓氏面上帶著笑意對長女道。
白蒼這才松了口氣。
母子四人直待到天色灰暗,方告辭離去。
走向馬車的時候,忽然起了一陣風。
白淺薇原就不耐煩罩帷幕。
被風一吹,整張臉露到黑紗外面。
被遠處一個歪歪扭扭的身影看了個正著。
“小蒼耳!”那人“晃蕩”一聲扔了酒歎,忽然馬腿往馬車的方向跑過來。
然而他不知喝了多少酒,沒抬幾步,便雙腿發軟,身子搖搖晃晃,似隨時都有可能倒下去。
白蒼的脊背僵直了一瞬,隨即若無其事地爬上了馬車。
白淺薇卻回頭,神色好奇地回頭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倒在泥濘的泥水地裡,旁邊蹲著一個小廝, 正吃力地將他扶起。
“小蒼耳!”那人雙眼迷離地看著她,忽然裂開嘴,極為開心地笑了。
原來是個酒鬼。
白淺薇搖了搖頭,將帷幕帶好,隨即爬上馬車,放下車簾子。
“小蒼耳, 你要去何處,等等我,別走!”身後傳來那人有些淒厲的呼喚,聽著怪滲人的。
白淺薇忍不住想要掀開車簾子往外看。
卻被白蒼製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