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走狗郭若墨。
——摘自《古今文人評傳》
六階高手,吳冕!
水悠揚頓時心頭一震。
此人年齡或許比寧孤行要大,但絕對大不了多少,大約在二十五歲上下。
五階到六階,無疑天塹,雖然當初在維爾京他已是五階巔峰的高手,但他也並無把握說二十五歲時一定能晉入六階之境。
歎息一聲,水悠揚明白,這一戰,恐怕勝算不大啊…
只聽吳冕緩緩道:“我本來也不想暴露,但是,如今卻是必須親自出手了…魛獾、逸楓、落雪,不知我們幾人的兄弟之情還在麽?”
風雲刀歡嘿嘿道:“吳冕,你以為你有六階就吃定我們了?你既然與中夏為敵,我是中夏人,拚著這條命,也要…”
說這話時,風雲刀歡強作淡然,但水悠揚發現,他隨即狠狠地咬住了嘴唇。
正在大戰瀨戶水佐的陳逸楓搖搖頭,輕道:“當年鬼谷劍聖蓋聶和公輸家的公輸仇是死敵。”
他身為鬼谷傳人,而吳冕卻是霸道機關術的傳人,他自然也不惜與之反目了。
而唐落雪則是一攤手,一副漫不經心地模樣:“本少爺一貫隨大流,吳冕,對不住了!”
此時他已然配出臥牛尊者所中毒的解藥,給其服下,臥牛尊者臉上黑氣頓時消去,醒了過來,但他卻是不願離開季婉盈身邊。
如今,能騰出身來和吳冕戰鬥的,只有水悠揚、風雲刀歡和唐落雪。
從對決禹典那一戰看,他們並無勝算。
三人對視一眼,目中都是決然。
唐落雪一個衝霄縱,躥上天際,扔出一個霹靂仙王,如崩雷炸開,無邊流火在長空奔流!
風雲刀歡腳踏翼龍小天,小樓一夜聽春雨如螣蛇駕霧,末梢蕩天,頓時浮現黃泉之象,刀山油鍋之景,幽冥之域,似真似幻,陰風慘慘,似能吞噬一切,將日華也遮蔽而去。
水悠揚仗劍破空,數個冰球先向著吳冕轟擊而去,而冰翔則寒芒貫宇,收乾坤之戰氣,發出陣陣崩嘯,直刺吳冕中宮!
但吳冕腳下的機關飛龍只是一搖頭,便有一股崩山裂海的巨力,激發於碧落之上。
三人的攻擊,便被輕松化解,甚至仿佛末日一般的霹靂仙王爆炸氣浪,也盡數化為無形!
吳冕太強了,絕不在禹典之下!
水悠揚和風雲刀歡、唐落雪被震開來,相互對視,眼中都有著一股黯然。
吳冕僅僅是被動防守,他們便絲毫佔不到便宜,待他攻擊,又將如何?
下方諸人,因為吳冕的出現,也紛紛驚懼慌張起來,扶桑一方頃刻佔了上風。
水悠揚咬咬牙,沒想到孟秦樓的犧牲,並不能帶來勝利,杜九絕終究沒有想到,會有這般強敵!
心頭凜然,他已決意發動自爆,和吳冕同歸於盡。
只有這樣,才可能讓同伴們得以生還。
正要衝擊而上,卻見吳冕驟然身軀一震,吐出一大口鮮血!
頓時,幾人都是又驚又喜。
但吳冕不愧是六階高手,被木甲包裹的手臂如機械一般,後折一拳,氣息內斂,毫無任何花哨,卻似能把空間都打穿一般。
一個身影自虛空中閃現,啪一聲落在地面上,吐出一大口鮮血,強撐著站起,已是面色蒼白如紙。
水悠揚卻認得此人,正是曾見過的詭刺洛殘草!
妖槍詭刺神鋒幽夢鐵流,是為特勤局五大王牌!
詭刺洛殘草乃是五階大成的高手,比郝仁歌更加強橫,且,從名號便能看出,他是一個刺客。
越級挑戰,除了絕世天才之外,便只有刺客才能做到,何況洛殘草本身便是出眾之才。
若非吳冕身上披著厚厚的木甲,洛殘草方才的刺殺,就已要了他的性命。
一襲綠軍裝的洛殘草,腰別雙槍,手持三棱軍刺,刺上藍光粼粼,還染著一點吳冕的鮮血,已然被刺上的毒質染成淤黑之色。
即便口角沾血,面色蒼白,但劍眉星目的洛殘草依然顯得氣度卓然,有一種出類拔萃的氣質。
“本校執行任務,從無失敗。”洛殘草語氣剛硬,冷冷道,目光如水,看著吳冕。
吳冕也是面色平靜:“你不是我的對手。”
洛殘草搖搖頭。
“夫專諸之刺王僚也,彗星襲月;聶政之刺韓傀也,白虹貫日;要離之刺慶忌也,蒼鷹擊於殿上。”
“貫日式,傳於中古刺客聶政,燃燒周身精氣,以刺強敵,精誠所至,天現白虹。凡施此式者,命不過十日。”
說著,洛殘草將軍刺放回腰內,取出一把彎刀。
刀身很短,形若新月,寒氣四射。
“寒月刀,十大名刀之一,當年荊軻刺雲秦大帝所用。吳冕,可願死於此刀之下?”
這世上有些人根本不怕毒,像唐落雪那種怪物是唐家堡用一大堆藥物調理出來的結果,而吳冕則是天生的抗毒之體,洛殘草無疑發現了這一點,不然之前的淬毒的一刺,早已讓吳冕失去戰力。
故寒月刀人稱見血封喉,對吳冕也是無效了,但萬載神兵,滔天殺意足以與強大的吳冕相抗!
實際上,寒月排在十大名刀之末,只是因為荊軻當初任務是挾持而非刺殺,不幸落敗身死,且寒月乃是短刀,隻適用於刺客使用,否則,排名或許還能上升幾位。
吳冕再不能平靜,面色突然陰晴不定。
“罷了,罷了!”
腳踏木甲飛龍,吳冕轉身而去,消失在茫茫天空之中。
這段時間,場中所有人都停止了打鬥,看著這一切。
待吳冕離開,洛殘草才手捂胸口,又吐出一口鮮血。不過,沒有人敢於小瞧凶名赫赫的洛殘草!即便是重傷之下,他想要乾掉幾個修為低於他者,也是輕而易舉。
故而,沒有一個扶桑忍者敢於上前撿便宜。
洛殘草出現,吳冕敗走,這一切如電光火石一般,讓剛剛得到希望的扶桑忍者們,又陷入了絕望當中!
而陳逸楓則是戰意高漲,軒轅劍綻放出湛湛金芒,發出一聲騰龍般的鳴嘯。
“龍翔九天!”
陳逸楓旋身而起,劍如蒼龍騁空,劍氣激蕩如柱,崩嘯旋斬,龍吟之間,平陸似化為了茫茫滄海,而軒轅劍似化為公孫軒轅麾下的應龍一般,攪動無盡蒼茫,呼風喚雨。
無盡浪濤出現在陳逸楓身側,軒轅劍如一條金龍攪動滔天駭浪,陳逸楓倚劍弄潮,卓如天神!
他對面的瀨戶水佐欲施展忍術遁去,卻發現陳逸楓已然封鎖一切氣機,隻得閉合雙目,驟然間,額頭上出現一隻血紅色豎眼,一股幽邪無比的氣息,自其中透出!
扶桑瞳術——邪君瞳!
血光大作,邪氣凜然!無盡拍擊的海濤,在血光濺射之下,紛紛瓦解消散。
但陳逸楓手中的軒轅劍,卻是散出滔滔浩然正氣,絲毫不懼這邪異血光,循著能量波動的軌跡,自其中穿插而過,刷地一聲,已是刺入瀨戶水佐胸膛!
無邊金光炸開來,將瀨戶水佐炸得粉身碎骨。
隨即,陳逸楓飛身而起,一招浪裡尋花,將剩下的扶桑忍者、神官盡數斬殺當場!
蘇牧麾下的死士們,全部失去鬥志,放下武器,如今,那一方就只剩下蘇牧和高望南還在戰鬥。
大勢已定,蘇牧多年計劃,盡付流水。
他讓義女高望南潛伏大乾多年,又一手扶植了天荒軍,接著慫恿季婉盈禦駕親征,大敗大乾,縱走揚滿茶,策劃談判,一環一環,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如若沒有扶桑人的介入,也不會有中夏人馬出現,蘇牧或許能順利篡位。
可惜的是,他到底百密一疏,被一名潛伏的扶桑忍者使用了讀心術,結果,他已沒了任何選擇。
和薩普費爾、風無痕激戰中的蘇牧,面上現出一絲末路的淒涼。
水悠揚已然解除了那塊地面的石化,把揚滿茶挖了出來,孟秦樓的屍體躺在坑中,面色一如生前,雙目圓睜,眼中帶著深深的不舍…
一身灰土的揚滿茶怒望向水悠揚,但看見水悠揚要殺人一般的目光,他的頓時底氣全無,視線避了開去。
水悠揚輕輕走過去,用手指攏上了孟秦樓的雙目。
“兄弟…”他緩緩吐出這兩個字。
而陳逸楓、唐落雪兩人已然向蘇牧攻去。
沒想到,蘇牧在這必敗之時,竟然怒吼一聲,氣勢暴漲,全無初始的飄逸!
風無痕板磚化成的銀色長槍猶如長龍破天,直刺蘇牧中宮,蘇牧卻竟然不閃不避,刷一聲,長槍已然刺入了蘇牧胸膛。
只是,蘇牧手中長劍也好似遊蛇一般,彎曲彈過來,一個旋斬,將風無痕的腦袋絞了下來!
鮮血從風無痕腔子裡噴濺而出。
蘇牧長嘯一聲,山鳴谷應,驟然身形一退,避開薩普費爾一擊,胸口鮮血噴湧如泉。
一切謀劃,一生壯志,到底成空。
他周身染血,顫巍巍地倒退數步,五柳長髯已然化為殷紅,也不知是風無痕還是他自己的血。
而那邊的高望南則是發出一聲驚叫:“義父!”
她劍勢一個散亂,燕臨風以先祖傳下的斬影刀法,無形刀幻開流影千重,一個斜劈,崩飛高望南手中長劍,架在了她如天鵝般優美的頸項上。
揚滿茶望向高望南,眼中有愛憐,也有失望。
季婉盈冷冷望向蘇牧:“並肩王,你有什麽可說的?”
蘇牧不答,忽而張口唱道:“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曲中落寞,勾動所有人心神,但,竟然有一種大解脫之意。
蘇牧想起了這麽多年的勾心鬥角,想起了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當生命走到終點,一切繁華成空,才發現,也許,平靜的生活比功名偉業,都要可貴太多。
他的身形顫了顫,在斜陽中,轟然倒下,倒在血泊之中,就此氣絕。
身後罵名,他已沒有必要考慮了。
高望南面色淒傷,水目中已然滿含淚水。
燕臨風歎息一聲,卻是望向了這一片蒼茫大地,可以說,每一寸土地上,都有戰士留下的鮮血。
“欲挽天河洗甲兵,舉頭已有陣雲生。土含血色由龍戰,臂鏤刀瘢厭犬聲。兄弟鬩牆成敵國,婦孺失所哭荒城。何年銷盡人間鐵, 四海優遊樂太平。”
只聽燕臨風長吟道,句中,有一種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滄桑。
此詩為他那位先祖所作,此人當年為了刀劍少染血腥,毅然放棄了唾手可得的鬼谷掌門之位。
揚滿茶向高望南那邊走了過去,眸中浮現一絲柔情。
“貝貝…”
揚滿茶輕輕開口,這個陰鷙的大乾太子,面對自己心愛的女子,竟然是這樣地柔情似水。
高望南凝望著他,眼中含淚,一聲長歎。
“滿茶,你怪我麽?”高望南神色淒楚。
揚滿茶點了點頭。
高望南咬了咬嘴唇。
卻只聽揚滿茶道:“貝貝,留下來吧。蘇牧已經死了,日後你便是大乾的皇后。”
高望南聽了這話,美眸中閃過一絲神彩。
但她卻是淒然道:“滿茶,你對我的情意,貝貝永世難忘,只是義父對我恩重如山…”
“只有來生再來報答你了!”
燕臨風聽得此話,心頭一驚,卻見高望南早已不知從哪裡抽出一把匕首,刺入了自己胸膛!
罡氣早摧毀了她通體經脈,一代佳人,香消玉殞。
晚風之中,高望南嬌美的身軀,緩緩倒下。
揚滿茶飛快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