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一輪冷月淡淡的懸桂在半空,四下裡暮霄深深籠罩,幽幽磷火四處飄浮,分外怕人。亂墳岡雜草叢生,放眼望去,遍地殘碑墳堆零零落落,時不時響起幾聲“啊,啊——”的烏鴉叫聲,為靜檻的曠野平添幾許詭異陰森之氣。
蕭若頭皮麻麻的,饒走他來自科學昌明的21世紀,打小不怕鬼,不懼神,深夜獨自來到這亂墳岡,也不由得心弦一陣陣抽緊。
“菲兒……菲菲……小妖女……”他蹈蹈獨步,踏著如水月色緩緩前行,一面不住掃視四周暗影處,一面輕輕的呼喚。
始終未見陸菲菲脆嬌的聲音作答,隻聞風掠疏林,枝葉嘩啦啦作響聲。周遭村影婆娑,黑影幢幢,空氣間陰寒的氣息異常懾人,墳堆樹後,仿佛有厲鬼冤魂在冷冷凝視著他。
蕭若毛骨悚然,暗中不停的咒罵那邪裡邪氣的陸菲菲,“小妖女果然是小妖女,好好的人群不待,偏喜歡待在這種陰不陰、陽不陽的地方,她就算不便進軍營與自己相會,也不用來這種鬼地方啊!是了,是了,妖鬼一家,八成這裡有哪個孤魂野鬼是她的老相好,嘿嘿……”他壞壞的想。
胡思亂想並不能逐退他的恐懼,他等了一陣子。不見陸菲菲出現。便不願再待下去了,正想打道回府。
暮然,蕭若耳中聞得一縷細微地笛音,他先是一喜,“小……”小妖女三字險些脫口而出,猛地發覺不對勁。這笛音尖厲異常。跟吹奏笛樂大相庭徑,音律間透著股子說不出地妖異之氣。
跟著,身後傳來,“沙沙沙“的細微聲響,越來越近。濁惡的腥味在空氣間擴散開來。夜風吹也吹不散。
蕭若驟逢異事、雖驚不亂,他默默提聚內功,身軀一動不動,屏氣凝神,右手悄然搭上腰間寶劍劍柄。
沙沙異響來到蕭若身後,月光下。他身前的影子被覆蓋,身後一個黑影漸漸昂然升起,越升越高,越升越高……他整個人都被身後巨大的黑影所吞沒。
蕭若從未遇到這等怪事,一顆顫悠悠的心兒幾乎提到了嗓子眼。霍地轉過身來,抬眼望去,看清眼前之物,險些脫口驚呼出聲。
只見身後是一條碩大無匹地怪蛇,蛇身足有成年人地腰一般粗細,約有七八丈之長,世間罕有。此刻巨蛇上半身昂然立起,扁頸擴腮,一對碧綠綠的蛇眼居高臨下俯視著他,以下撲獵物之勢鎖定蕭若,前唇不住吐著紅紅的分叉信兒,滋滋滋滋,惡形惡狀,周圍惡腥味越發濃烈。
林間尖厲的笛音忽地一變,節奏急速加快。巨蛇似乎受笛音控制,蛇身一緊,猛地張開血盆大口,上下兩對利齒隱隱泛著幽冷地寒光,一猛子正正衝蕭若撲了下來……
蕭若早有準備,當下腳底一滑,身軀移形換位般疾閃,避開了巨蛇這一撲,但聞給哪一聲清越龍吟,蕭若腰間天子佩劍出鞘,清嘯聲裡,一道劍光刺中蛇身。
卻不料,巨蛇遍身覆蓋著一層墨黑色似鱗似甲之物,極是滑溜,不易吃力,劍鋒一刺中,便向一旁滑開,只在蛇身上劃出一道血痕。
巨蛇很是靈敏,一擊不中,又挾著一股腥風再度攻來,蛇牙、蛇身、蛇尾無一不走致命武器,挨上一下不死也得重傷。蕭若長持寶劍,身形遊走,全神貫注應敵,不敢有一絲一毫大意。
如水月華下,就見墳堆旁一人一蛇殺得難解難分。
蕭若與巨蛇廝殺幾個回合,敏銳的發現巨蛇的動作與笛音相合,似乎有人在暗中操縱指揮,巨蛇隨笛音起舞,進退有致,攻守間暗含武術章法,甚難對付。
蕭若心裡有數,趁翻身閃避之際左手抓起一塊小石子,悄悄在掌心裡捏著,一面應付巨蛇,一面靜心去體察笛音傳來的方向。
暮地裡,蕭若星目怒睜,清嘯聲中,左臂一揮,小石子疾射而出,挾著一股穿金洞石的勁力,向不遠處林間笛音傳來的方向射去……
只聽那個方向“啪”的一聲輕響,空氣間流溢地笛音頓時嘎然而止,他這一擊也不知是傷了吹笛人,還走打斷了竹笛。
笛音一斷,巨蛇便開始不受控制的亂來,就如同自然界中尋常巨蟒攻擊獵物一樣,一切全憑本能而動,再無起初的章法可言。
蕭若壓力大為減輕,到這時已能應付自如,他徒然一躍而起,劍勢修變,寶劍劍芒大熾,蕩出一道道絢爛弧光,流光飛舞,婉蜒好似月牙兒,夭矢如匹練,光華流轉,飄乎不定,劍氣森森。“孽畜吃朕一招。流霜飛螢,!”他洪聲大喝。
巨蛇雖有靈性,終究是低智畜生,如何分得清虛招與實招的區別,更不用提劍招的精妙之處了。只聽嗤嗤聲連響,巨蛇嘴裡短劍似地利齒盡數被他連根削去。
蕭若一喜,正想找出巨蛇的“七寸”,以便一擊致命——是蛇就一定會有七寸,再大的蛇、也終究是蛇。
卻不成想,巨蛇痛極,反倒激發了全部凶性,蛇頭飛快兜轉繞蕭若一周,極長的蛇身將他一圈圈纏住,然後迅速勒緊。
蕭若立時驚覺不妙,大驚失色,斷然丟下天子佩劍,兩臂曲肘豎在胸前,運力向外推去,蛇身頓時松了些,但又粗又長的蛇身已一圈圈將他整個身子纏住,隻余一個腦袋在外面。哪裡還掙得脫去。
蛇身越來越收縮抽緊。蕭若隻覺周身萬鈞重壓擠得透不過氣來,渾身骨節都格格作響。
要知縱是凶猛如獅虎,一旦叫一條尋常地大蟒蛇這般纏住,也會給活生生勒死,何況這條世間罕有地巨蛇,蛇身勒擠力之大。要是換個一般人在這裡。隻帕怕骨頭都會給擠壓成碎渣。饒是蕭若一身不俗的武藝,到這般境地,也只能勉力撐得一時而已,毫無掙脫之望。
巨蛇蛇身正對著蕭若腦袋。紅信兒嗞嗞嗞的吞吐不住,只等這男人力盡,便一口吞下。蛇類不會咀嚼,不論吃多大的獵物都是“生吞”,以這條怪蛇之巨大,恐怕連大象都可以緩緩吞下,何況是蕭若這麽個人。
蕭若默運內功。渾厚的真氣在體內川流不息,氣脈悠長,短時間內尚無力竭之虞。
忽然蛇口衝他噴出一口氣,這口氣像黑霧一般擴散開來、顯然其中飽含劇毒。
蕭若正全力對抗蛇身勒擠。閉口屏息隻稍稍遲了一刹那,早已吸進去了一絲毒霧,頓覺天旋地轉,眼冒金星,手腳發軟,真氣正飛速離體而去……他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當此危急關頭,林中一道紫影閃電般掠出,晃得一晃,已撲至纏成一團蛇人前,卻走個輕紗蒙面地少女。
但見她輕飄拍出一掌,纖纖玉手好似不含半點勁風,可其中蘊藏的陰柔勁道,比蕭若剛猛霸道的掌力有過之而無不及。“啪”的一下,這一掌擊中巨蛇蛇身中央偏上地位置,正是巨蛇要害七寸之處,巨蛇蛇身劇震,慘嘶一聲。
“啪啪”,又是接連兩聲輕響,紫衣蒙面少女三掌先後擊在同一個部位,巨蛇頂不住,慘嘶聲中,蛇毒松開蕭若,在地上拚命扭動,蛇尾甩到哪裡,哪裡的樹乾便被撞折、墳堆被摸平,轉眼間這一帶泥塵四濺,飛沙走石,聲勢極為驚人。
紫衣蒙面少女不理會巨蛇,蛇身甫一松開,便飛身上去一把操起蕭若的身子,見他兩眼痛苦的緊緊閉著,喘吸粗重,巳然昏迷過去,她芳心大急,連忙摸出兩粒丹藥塞進他嘴巴裡,然後把他背在身上,向南邊疾馳而去。
也不知過去多久,蕭若悠悠醒轉過來,他緩緩睜開眼睛,見自己躺在一間鄉村茅房裡的木床上,室內一燈如豆,散發著昏昏黃黃的光芒。
耳中聞得一聲嬌脆的歡呼,只見自己床邊趴著個紫衣蒙面少女,一見自己醒來,便喜極地嬌呼出聲。卻不是白蓮教聖女陸菲菲是誰?
“這走哪裡,我怎麽在這兒?”蕭若剛剛醒來,腦子還沒有完全清醒,隨口問道。
陸菲菲嘰咕一笑,脆聲道:“我們這是在田間一處小村莊裡,你暈倒了,人家便奔到這就近的村莊、問一戶好心鄉農借了一間房間,好讓你安歇。怎麽樣,你現在身子還有哪裡不適?”她說到後來,毫不掩飾殷殷關切之情。
蕭若覺得渾身有些酸痛,倒沒有什麽不適,他漸漸想起暈厥之前的事來,衝床前陸菲菲氣呼呼道:“今晚到底怎麽回事?你派人傳話說在亂墳岡等朕,朕去那裡等了老半天,你沒等到,倒等來一條碩大無匹的怪蛇,險些就被吞了……嘿,別告訴朕那條怪蛇是你這小妖女變的,哈,哈,哈!”他不無譏嘲道,笑聲中殊無笑意,對這行事怪
僻地小妖女的確有些著惱。
陸菲菲薄薄白紗下的面色變得好生古怪,張了張櫻唇,欲言又止。
蕭若感到事情頗不尋常,道:“你怎麽了?”
陸菲菲轉過身去背對著他,默然了半晌,方幽幽歎了口氣,輕聲道:“唉,人家都告訴你好了。因近日叛臣把不知從哪裡聽來的、皇帝走假冒的一事大肆宣揚開來,他們時機掌握得不好,又沒證沒據的,空口說白話,搞得全天下人都不信。如此一來,師尊掌握的把柄價值大大降低,已很難要脅到你,所以,師尊命三師姐與我一同前來見皇上、想給你個下馬威,好讓你知道本教的厲害。師尊畢生只相信實力,認為只有相互敬畏的雙方,才能精誠合作。”
蕭若沉吟一番,緩緩開言道:“這麽說來,在林子裡暗中吹奏笛音控制巨蛇的人,就走你三師姐了?”
陸菲菲微微頷首,“三師姐本是苗人,最喜歡飼養五毒及各種蛇蟲蠱物,那條巨蛇就是她在深山老林中捕到的,暈厥訓練了好幾年,一般武林高手都抵擋不住。”
蕭若心裡有數,唇角牽拉出一絲笑意,伸出兩手按住陸菲菲的香肩,把她嬌軀扳過來靠在自己身上,她猙扎一下,沒有掙脫,也就不再抗拒。她身上特有的淡淡改瑰花香沁入鼻中,蕭若近距離凝視著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撲哧一笑,柔聲道:“你把你們教的計劃都告訴朕了,那豈不是對你們教很不利?嘻嘻,吃裡爬外的小東西,叫朕該怎
麽回報你這一番情意?”
陸菲菲星眸朦朧,咬牙切齒瞪著他:“你個沒良心的!”
蕭若一樂,笑道:“朕怎麽就沒良心了?”
“還有臉說啊你!別以為人家不知道,你整天左擁右抱,又是皇妃又是皇后的,活得真滋潤啊你!”不提這事還好,一提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大發嬌嗔,直拿纖纖互指戳他腦門。
蕭若一陣汗顏,同時肚裡為她的反應暗笑,湊到她耳畔,衝她小巧圓潤的耳垂呵了口熱氣,壞笑道:“怎麽,你吃醋了?”
陸菲菲一驚,結結巴巴辯解道:“誰、誰……誰吃醋了?!人家可是我教侍奉明神的聖女,吃你個大頭鬼!”
說罷,她掙扎著站起身,自懷中捏出一個紙折的小方勝,恨恨摔在他身上,嗔道:“你讓那兩個傻徒兒送這東西給人家,人家接到手裡時高興得不得了,都舍不得當場拆開,等到晚上一個人時才拆開看,驚喜了一整天……”她說到這裡,禁不住雙頰飛紅,怎麽這些羞人的事都說出來了。好在她也不是扭扭捏捏的深宅閨秀,繼續道:“哪裡知道裡面根本就是一張白紙,什麽也沒寫,哼,你究竟玩什麽花樣?“
蕭若為之失笑,其實他當日讓萬俟兄弟帶給她的就是一張白紙,涎臉笑道:“我們倆誰跟誰呀,這叫一切盡在不言中!你這不來了麽……“說著,起身下床,張大雙臂想抱住床前的陸菲菲,只見香風一卷,嬌聲中給她躲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