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榻上躺著,迷糊間睡著了。
做了許多夢。醒來後夢的內容都已不記得了,卻記得是很愉快的夢,夢中笑醒過幾次。
是盡管似是而非,卻總算失而復得的愉快。
也不知夢了多久。醒來時發現仍是夜晚,只是桌上的燭已燃掉大半。
旁邊放著他留下的乾淨衣服,應該是駱統的衣吧。我本來不想換的,但身上的衣服實在血跡斑斑,終於還是換上了。
傷口也沒有流血了,盡管仍有微微的痛楚傳來,但那些痛楚,也變得不那麽討厭了。
我換好衣服走出門去,推開門,發現他和駱統坐在屋前的台階上看著天,面前擺著酒盞。
“你們在做什麽?”我好奇地問。
“看天。等你醒。”駱統伸了個懶腰說。
“看天?天上有什麽好看?”
“銀河。”
聽見他們這樣說,我也抬起頭。頭上是一片壯闊斑斕的星空,銀河有如玉帶掛在中天。
“我也要看。”我笑著走過去,自然地坐在了陸遜身邊。駱統起身要走,然而陸遜留住了他。
“別走了,沒關系。”他這樣說。
“一起坐坐吧,沒關系的。”我也這樣說。
駱統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坐下。我們三個人就並排坐在屋門口的台階上,沐浴著搖曳的樹影,抬頭看著星空。
星空美而遙遠,我忘記已有多久未這樣仔細地看過星空。於是我貪婪地看著,不時陪他們一起咽下純澈的谷酒,這種感覺,是久違了的寧靜與美好。
“記得公紀對星象頗有研究的吧?”駱統的聲音傳來。
“是啊,”陸遜微笑道,“那個時候,嬸子還常因他觀星時被冷落而抱怨。”
“伯言呢?伯言也對星象有些研究?”我好奇地問。
“研究倒說不上。只是大概知道星星的名字。”
“星星還有名字麽?”
“怎麽沒有,”他笑著看我,“每顆星星都有自己的名字。”
“是麽?”我更好奇了,“我一顆都不認得。”
他突然湊過來,將手在我面前舉起,指了一顆明亮的星說:“那是紫微。”
然後又指著另一顆星說:“那是太初。”
“北鬥呢?北鬥七星在哪裡?”我笑著問。
他又指著一方星空,一點一點點著說:“玉衡、搖光、天璿、天樞、天璣、天權、開陽……”
“你好厲害。”我由衷地崇拜道。
“這算什麽,”他笑道,“這些星,許多人都知道,公緒也是知道的。”
“我還奇怪雲影為什麽會一無所知。”駱統嘲弄般說。
“我不是一無所知啊,我知道一顆的,”我作個鬼臉,“我知道啟明星在哪裡。”
“啟明星?”陸遜疑惑地看著我,“這個時候,啟明星還未出來。”
“可我看得見。”我笑道。
然後我用手指點了點他的額頭,“在這裡。”
他也笑起來,又一一指著星星,對我念出它們的名字。
我安靜地聽著,卻漸漸開始有些失神。明明是順著他指尖的方向看星星的,可目光不知不覺就全神貫注地落在了他的手指上——他的手指修長,乾淨。我的目光貪戀地落在上面,開始想念屬於他的體溫。
“伯言,”我輕輕地說,“可不可以把你的手給我……隻這一次,我隻想握一握你的手……”
他愣了一愣,然後微微笑了。手伸過來,用力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緊緊地握著他的手,許久,然後把他的手拉著放在膝頭,開始一點一點把玩他的手指,心裡竟平靜如水。他不時用了帶著笑意的目光看我,看我像孩子玩心愛的玩具一樣掰他的手指。
他的手指修長,乾淨,帶了溫暖的梔子花的香氣。
我將他的手指裡外玩了一遍,又將手心向上攤開來放在我膝頭。夜空下他的手心好像被星光玷汙了般,有象牙色的光澤。三條掌紋修長、平滑,優雅地在掌心延伸著。除此之外,竟再找不到其他隱藏的紋路。
我認真看著他的掌心,用指尖一遍又一遍順著三條紋路劃下去,心裡泛起的是溫柔的感動。
“能看出什麽呢?”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真奇怪,”我自顧自地說,“你的手相上,怎麽除了三條線就沒有其他的線了呢?”
“那能說明什麽呢?”
“說明啊,”我狡黠地笑道,“說明你以後會很窮。”
“是麽,”他也笑起來,孩子氣地看著我,“那怎麽辦好呢?”
“我接濟你呀,”我做了個鬼臉,“以後你窮了就跟我說,我養你。”
“影夫人又在裝神弄鬼。”駱統在那邊甕聲甕氣地說道。
“什麽叫‘又’?”我愕然,“莫非我經常裝神弄鬼麽?”
“影夫人猜猜,我第一次見你是什麽時候?”駱統不去答我的話,卻這樣問我。
“那年在子敬船上?”我迷惑地問道。
“不是,其實我早見過你了,”他說,“不過那時我很小,可能剛剛會走路的樣子。母親抱著我專門去廬江請你算命。”
“那麽久的事你還記得啊。”
“怎麽會不記得?你收那麽貴的價錢,還門庭若市。那個時候,你穿一身黑色的衣服,全身上下一點飾物都沒有,卻偏偏顯得神秘而高貴。那時我就想,以後等我大了,我也要存夠了你要的錢,來請你給我算命。”
“怎麽後來又不見你來呢?”
“你還好意思說,”他啐道,“你對母親說,她能和父親白首偕老,能在雍容華貴中度過一生。可就是算命回去後不到三個月,父親就去世了。母親被迫改嫁去北方做人小妾,從此一直沒過過什麽象樣的日子。”
他說笑的口氣說起這些,我卻怔住了。看看他平靜的臉,心裡突然難過起來。我低低地說:
“對不起。”
他嘿嘿笑著,不作回答。
“可是,”我又有些不甘說道,“你也不必完全認為我是裝神弄鬼。如果那個時候你告訴我你的名字,我會準確預言你的命運。”
這也不是騙他。如果那時他告訴我他的名字,我會說,呀,你是駱統呀,你將來會隨陸遜在夷陵大破劉備,你會立一番軍功的。
“那你現在幫我預言一番也不晚。”他不置可否地說道。
我卻語塞了。我發現我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史書上我所記得的關於這個男人的一切都已經發生了。而將來——他的將來會是怎樣?我竟一點也想不起來。
“所以說你還是裝神弄鬼。”他謔笑道。
我瞟他一眼,卻還是無法說出什麽來。我努力地在腦海中搜索關於這個男人的將來,但那些將來卻仿佛被扔入泥沼中了無痕跡。竟真的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在我思索的時候,他們又漸漸地聊了一些關於軍務的事。我在一旁沉默著。
漸漸忽然覺得眼前一切亮了起來,抬頭望天,發現銀河已漸漸褪色,天空呈現出寶石樣的藍。而天邊,一顆明亮的星正緩緩升起。
“怎麽了?”陸遜有些奇怪地回頭看著我。
我怔怔地看著他,緩緩說:“啟明星出來了。”
他也抬頭看了看天,皺了皺眉,然後看著我的眼睛說:“你該回去了。”
我點點頭,說:“我知道。”
他又看了看我,然後將手從我手中抽出,站起身來,說:“我送你。”
我尚在猶豫,駱統卻說:“還是我去吧。你今天一天的事,早點休息。”
他也不再堅持,只是靜靜看著我。
我也站起來,隨駱統往外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對他說:
“你得勝歸來時,我會在武昌城外等你。”
“我知道。”
他點點頭,又對我說:“小心一點,不要再受傷。”
“我知道。”
他就笑了起來。他笑起來還是那麽好看。我癡癡地看著他,而他輕輕拍了拍我,說:“去吧。”
在歸家的馬車上,我和駱統相對而坐。窗外偶爾飄過後退的即將燃盡的燈,那些光與影便在他臉上交織出模糊不清的影子。
我們鮮有地沉默著,各懷心事地沉默著。我一直想著陸遜笑起來的樣子,每當我想到他的笑容,便不由自主地微笑。駱統時而看我一眼,然後又低下頭去。
直到馬車駛入了家所在的大街,他才打破了這份寧靜。
他說:“雲影。”
我訝然看他,這麽多年來,他是第一次這樣叫我。
他看了看我,又說:“雲影,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說吧。”我說。
“我……今年也三十六了……”他慢吞吞地說著,“家姊……守寡以來……一直和我一起,她身體不好……剩下的時間……也不多了。我想……讓她開心……”
我奇怪地看著他,他語無倫次地想說什麽?
“我想,如果可以的話,幫我物色一個妻子。我想在明年成親。”他正色看我,認真地說出這句話。
我愕然許久,然後笑起來。
“一定。”我拍拍他的肩,然後走下了馬車。
府中的人都還未起來,滿院飄著桂花的氣味。我穿過空無一人的院子走回房間,心情突然說不出地快樂。
這種快樂一直持續到我走到房間門口,然後我看見一個身影從門柱後站了出來。
我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後退兩步。直到我發現那個身影是年幼的孫和,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了地。
“這麽早在這裡做什麽?”我和善地問他。
他咬著手指頭,一雙眼睛很認真地看著我許久,然後突然說:
“你為什麽對我們不忠?”
“說什麽胡話呢!”我訝然答道,然後又笑起來。
“你是在夢遊吧?快回去睡覺。”我笑著,想伸手去摸他的頭,他卻往後閃開了。
“別來這一套,”他沉聲說,“昨晚我看見你偷偷上了別的男人的馬車,你一夜未歸。現在穿著別的男人的衣服回來的。”
“你昨晚就在這裡了?”我不可置信地問道。
他冷冷地看著我,說:“我在這裡等了你一夜,你一夜都沒回來。”
我再次訝然,卻還是在臉上擠出一個微笑。
“我出去朋友家賀壽了。我沒有對你父親不忠。”我解釋道。
“我不信你。”
“你要怎樣才肯信我呢?”
“你發誓,”他還是用冰冷的聲音說,“你發誓,如果你有對我們不忠,你會死無葬身之地。”
他表情嚴肅,聲音冷峻。本是很過分的話語,可許是因為心情的緣故,我又一次笑起來。
“好啦,我發誓,”我拍拍他的頭,“睡覺去吧。”
他盯我一眼,回身慢慢走出去。
“雖然你發誓了,但我還是不信你。”走出去之前,他留下了這樣一句話。
我帶著解脫了的釋然走入房間,將自己埋在被褥間,又一次笑起來。
猜忌又如何,刁難又如何,我開心,我們開心,才是最重要的。
明天起來,就該去替駱統物色一個好女子了。我一定會悉心挑選,讓他滿意的。
我要在開春為他們舉辦盛大的婚禮,我要給他們贈送一份最貴重的禮物。
微涼的風漏入屋子,夏天行將結束,然後就是秋天,然後就是冬天。而春天,也不會很遠了吧。
秋九月,得勝的軍隊班師回到武昌。
我穿了最美麗隆重的衣服,又精心打扮了自己,隨眾人一起,在城門口迎接他們歸來。
在喧天的禮樂聲中,很遠我便注意到了陸遜。其實換了任何一個人,也會第一眼看見他。他鮮有地穿了華美的衣服,站在最前方的馬車上。他手執鑲了寶石的劍,頭上覆著孫權的華蓋,人們景仰而崇拜的目光,盡集於他身上。但其實不需寶劍,不需華蓋,不需眾人的目光,他仍是這裡最耀眼的主角。這一天的陽光,都仿佛隻為他而燦爛。
我久久地笑著,我好像很久未這樣開心過了。我甚至想要隨便拉過身邊一個人對他說,看吧,那馬車上最高貴最耀眼的男子,便是我愛的人了。我應當驕傲,我有什麽理由不驕傲。
馬車經過我身邊的時候,他注意到了我,便側過頭來看我。我仰起臉,給了他一個最燦爛的笑容。我以為他會還我微笑,但他竟然沒有。
然後是繁冗而漫長的閱兵和論功行賞儀式。我一方面不耐煩地希望淘寶網女裝 天貓淘寶商城 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 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 淘寶網女裝夏款 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 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 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 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 淘寶網女裝冬款這些儀式快些過去,這樣我可以有機會和他說說話;可另一方面,我又希望淘寶網女裝 天貓淘寶商城 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 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 淘寶網女裝夏款 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 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 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 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 淘寶網女裝冬款這個儀式可以久一點,這樣他這刹那的輝煌,可以為人們欣賞得久一點。
等到儀式終於結束,我站在他面前時,卻又不知道和他說什麽好了。
我只是傻瓜一樣地笑著,貪婪地看著他一身戎裝的英挺。半天,才搜腸刮肚找出一句話。
我說:“我沒有食言,在這裡迎接你來了。”
他說:“我知道你會在這裡。”
我正要再說話,幾個軍官端著酒杯過來敬酒,他們敬酒的時候,我就安靜地在一邊看。今天的每一個人看起來都特別順眼。事實也是如此,這些軍官都身披孫權賞賜的錦袍,一個個看起來英姿颯爽,躊躇滿志。反而是他,他應該是最得意最驕傲的一個,卻不知為何,始終覺得他不是太開心的樣子。眼裡有一種說不清的模糊的憂傷。
似曾相識的表情?我心裡突然有種詭異的感覺。
人們散後,我突然想起來,便問他:“怎麽不見駱統?”
這話問出去,他卻沒有馬上回答。他垂下眼,避過我的目光,許久,才低低地說:“我對不起你。”
“對不起?有什麽對不起的?”我奇怪地問,“他跑去玩了?還是沒回來——”
剛說出“沒回來”這三個字,我突然一個激靈,我往後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涼意瞬間佔據我全身。
“你的意思是……”我不可置信地問。
“對不起。”他看著我的眼睛,給我不願接受的答案。
一刹那四周突然變得特別安靜,禮樂聲、歡笑聲傳入我耳朵,竟成了仿佛磁帶失真般的沙啞。日光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光華,呈一片慘淡的白。我看看周圍的人又看看他,突然不明白自己是在哪裡,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麽。我掐了自己一把,疼,不是在做夢。
“怎麽可能?”我顫抖著說,“陣亡將士的名單,我每天都有看,裡面沒有他。”
“不是在戰場上,”他說,“是在去戰場的路上,還沒離開武昌多遠,便一病不起。”
我一把掩住自己的嘴,忍了很久,卻還是沒忍住,哭了出來。
我知道這是個亂世,我知道人上了沙場,生命便如搖曳的燭火,隨時將湮沒於寒風。但我還是無法接受。他才三十六歲,正當壯年,正是好好享受生命的時候。更何況,他還答應過我,明年春天要成家。
周圍人來人往,我怕別人看見我的眼淚,轉身對著牆,用袖子掩了臉,無聲地哭著。陸遜在一旁沉默著,然後輕輕捏了捏我的手。
“別哭了,”他沙啞著嗓子說,“你哭得連我都想哭了。”
我沒說話,他沉默了會又說:“連我都沒見到他最後一面。很突然。知道消息時,他……已被送回烏傷安葬。他跟我出征這麽年多了,現在想起來,我好像不曾為他做過什麽……”
“對不起。”我沉聲說道。
他微微驚訝地看著我,不明白我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對不起……”我緩緩地說,眼淚漸漸停住,“我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問起他,更不應該哭……今天……是你的日子……我不該哭。如果公緒在這裡,他也會怪我的。”
他難過地看著我,然後說:“等這些事過了,我和你一起去拜他。”
我用力點點頭。
有喝醉了的人在一邊大聲地叫他。他看看我,說:“我要過去了。”
我說:“你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他說:“開心一點。”
我說:“這話應該我對你說的。”
然後我轉過身,一步一步地離開了。穿過歡樂的人群時,我總有恍惚的感覺,覺得駱統隨時會從他們中間走出來,絮絮叨叨地和我說話。秋日的陽光明亮地照著每一張歡樂的臉,也漸漸照乾我臉上的淚。已是秋天了,秋天過去就是冬天,冬天之後是春天。下一個春天來的時候,駱統會在哪裡呢?
一個月後的一個傍晚,在一條街上,一個女人叫住了我。
她一身縞素,表情悲傷而決絕,淺細皺紋下掩蓋的清秀五官似曾相識。
“影夫人麽?”她說,“有事找你。”
“你是誰?有什麽事?”我奇怪地問。
“夫人跟我來吧,”她說,“夫人跟我來,就知道了。”
我在猶豫,她看我一眼,又說:“夫人擔心什麽呢?我就一個人。”
我本來應該拒絕這種莫名其妙的要求。但她似曾相識的五官總讓我覺得有隱隱的親切,便隨著她去了。
我跟著她走入一間客棧,在走廊一間房間門口停住。
她推開門給我看,對我說:“裡面沒有人。”
我沒有任何的忐忑。點點頭便走了進去。
她隨我進入,然後轉身將門鎖死。
我奇怪地看著她,而她平靜地注視著我,緩緩說:
“駱統的姐姐。”
我恍然大悟,我終於明白那似曾相識的親切從何而來。那一刻我想笑又想哭,我快步上前,想要抱住她——
寒光一閃。
我眼前多了一把短刀,刀尖直指著我的咽喉。刀後是她平靜而冷漠的臉,她說:
“別亂來。坐下。”
我怔怔看著她,完全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
“我雖然是個弱女子。但今天既然來了這裡就沒打算活著回去。你不要耍花招,我既打算以命相搏,與你同歸於盡還是能做到的。”她說。
“你在說什麽啊!”我驚訝道,“到底發生什麽了?”
“別裝傻,”她冷笑,“你若什麽都不知道,怎麽一聽說我是駱統的姐姐就想跑?”
“我沒有想跑!”我大聲說,“我常聽公緒提起你。我剛才只是想上前抱你。我真的不知你在說什麽。”
她臉上多了些驚訝的表情,她說:“真的嗎?”
“真的。”我說。
她認真地看了我的眼睛許久,然後歎口氣,說:“那我問你幾句話。你不要騙我。”
“你問吧。”我坦然道。
她沒有立即說話,只是在我對面坐下,仔細打量我一番,然後突然問:
“你和舍弟,是否有私情?”
我嚇了一跳,隨即大聲說:“怎麽可能!”
“那為什麽有人這麽說?”
“我和他來往比較密切,可能別人誤會了吧。”
“來往密切,也不曾有私?”
我語塞,一時竟不知說什麽好。許久,才輕聲說:“他……他是個怎樣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是個怎樣的人我知道,”她看著我說,“可是人總會變的。何況他對你沒有心,不代表你對他也沒有心。我聽說他在武昌時,你隔三差五就要見他。你若對他沒心,怎會這樣?”
我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你愛陛下嗎?”她忽然這樣問。
我怔了怔,然後搖了搖頭,什麽也沒說。
“那就是了,”她說,“剛才在街上,我見你走過來,臉上有夢遊一樣恍惚的表情。如果是生活在幸福和滿足中的女子,臉上不應該有這樣的表情。你肯定是愛上了別的男子。”
停一停,她又說:“請原諒我的武斷。但我實在找不出什麽理由,說服自己說你和我弟弟沒有私情。”
“公緒從未和你說起過?”我問她。
“說起什麽?”她茫然地看著我。
我淡淡笑起來,一邊笑,卻不由自主落下淚水。
駱統常在我面前提起他姐姐,駱統說她是他最親的人。我有時候以為他會將我和陸遜的事說給他姐姐聽。因為是最親的人,即使是不小心說了別人的秘密,也是可以原諒的。沒想到他竟為我保守秘密守了這麽多年,連最親的人也不曾提起過。
“你知道嗎?”我流著淚對她說,“我欠公緒的,下一世也還不清。”
“你什麽意思?”她茫然地看著我。
“我確實有愛上別的人,我愛那個人,愛了很多年。那個人,是公緒的上司。他的名字,相信你也聽說過。公緒一直幫助我們。在我想見他而不能相見的時候,公緒每天都來看我,將那個人的消息傳達給我。我一直自私地認為理所當然地接受著公緒的好意,卻從未想過這種頻繁的交往會給別人帶來認為我和公緒有私的印象……”
她驚訝地看著我。臉上的凌厲卻淡了。
“我愛著那個人,公緒也愛著那個人。可他卻寧願我們好。他曾經舍命救過我,又一次次想辦法成全我們。他為我做過這麽多,可我為他做的,又實在太少。我這輩子,隻答應過他一件事,卻沒想到連那件事都無法做到……”
“是什麽事呢?”她輕聲問我。
看著她的眼睛,我悲傷地說:“最後一次見面,他說,你身體不是很好,他想為你了卻一個心願。他讓我幫他找個女子,他想在來年春天成家……”
那一刻,這個一直在臉上掛著冷漠與平靜的女人,終於崩潰了。她伏在案上,開始發出撕心裂肺的痛哭聲。
我攬住她的肩,忍不住再次落下淚水。
我們就這樣抱著哭了又哭。直到她稍微平靜一些,才抬起頭來,哽咽著問我:
“我的弟弟,你知道,他是怎麽死的麽?”
“不是病死麽?”我茫然問道。
“他平時身體那麽好,即使得了病,也不可能幾天之內就去世吧,”她慘笑著,“他的遺體被送回來時,棺木已經釘死了。”
我心往下一沉,突然隱隱感覺到了什麽。
“他下葬後的一天,有一個士兵逃來我家。他受了很重的傷,下半夜就死了。臨死前,他告訴我,他是被王府的人追殺所傷……”她看我一眼,然後頓了頓。
“王府的人?”我輕聲問著,寒意瞬間泛上來。
她點點頭,繼續說道:“他說王府的人要殺了他滅口。因為之前,他奉了府中一個人的命令,送下了毒的禦酒給出征的一位將軍,並毒死了他。”
“那個被毒死的人,是公緒。”我低聲說著。
她點點頭,然後悲傷地看著我。我也悲傷地看著她。
“果真是陛下賜的酒?”我又問。
“我問過了,”她說,“不是陛下,但確實是王府中送出來的。”
“那個下令的人是誰?”
“我不知道。那個士兵也不知道。”
我心一凜。一些本來絲毫沒有在意的話語,瞬間毒蛇般爬滿我的心。
——我看見你站在門口和那個男人說話,我分明看見你眼中的淚水。
——你不要做對我們不忠的事,否則我會殺了他。
——你為什麽對我們不忠?
——昨晚我看見你偷偷上了別的男人的馬車,你一夜未歸。現在穿著別的男人的衣服回來的。
只能是他,除了他,還能有誰。
她感覺到了什麽,抬起頭來,仔細地端詳著我。然後她一把攀住我的袖,急急地說:
“你知道是誰對不對?請告訴我!”
“知道之後呢?”我掙開她的手,輕輕說,“你要做什麽?”
“報仇,自然是報仇。”她堅定地說。
“如果報不了呢?如果那人身邊一直跟著守衛,你連接近他都沒可能呢?”
“我不知道,”她輕聲說,“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有意義的,”我拉住她,看著她的眼睛,堅定地說,“如果公緒在這裡,一定不同意你為他報仇。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淘寶網女裝 天貓淘寶商城 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 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 淘寶網女裝夏款 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 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 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 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 淘寶網女裝冬款你能幸福。如果你將自己搭進去,他在九泉下也不會安心。”
“那難道就這樣算了嗎?”她急急喊起來,但又被我按住。
“誰說算了?”我沉聲說。
她茫然地看著我,不明白我的意思。而我從她手中,將那短刀扯了過去握在手中。
“交給我。”我說。
“怎麽行?”她拚命搖頭, “這不關你的事——”
“——怎麽不關我的事?”我說,“我和公緒之間雖然沒有男女之情,但我一直當他是我兄弟一般。現在他被人害死,我怎麽能不報仇?更何況,”我一邊按住她要奪刀的手,一邊堅定地說,“王府森嚴,我卻能自由出入。即使是鬧出事來,陛下也未必舍得處死我。還是我去的好。”
“不行,不行。”她找不到反駁的話,卻依舊是搖著頭說。
“求你,”我握住她的手,誠懇地說,“忘了這件事。回去找個好人嫁了,在幸福和雍容中度過自己下半生。那些會毀掉你的仇恨的感情,交給我承擔。我不敢說一定能以牙還牙,但至少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為什麽要求我?”她看著我問。
“因為我終於可以為他做件事。他既然想要你幸福,我就不能看著你毀了自己的幸福。”
再一次,我看著她似曾相識的臉,清秀的五官,輕聲說道:
“你既是他的姐姐,也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