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頭看向那兩名比丘尼,“函真師太,函風師太,沈南霜是戌初到的天清寺吧?”
那邊比丘尼已慌忙稽首道:“回皇上、皇后,本寺每晚戌初做晚課,沈姑娘到時,我等剛頌完《彌陀經》和《懺悔文》,正頌到《心經》,算來正是戌初一刻鍾左右。沈姑娘虔心向佛,很懂規矩,當即便在一旁跪著聽經,直到亥時頌完《伽藍讚》才起身。隨即,沈姑娘又與貧尼談了半夜佛經,才和貧尼等取了福壽圖,在禪房住下。因記掛著回宮侍奉太后娘娘,她一早便已告辭而去,想來應該與布施主遇害之事無關。”
木槿點頭,轉頭吩咐道:“上茶!師太一氣說了這許多話,必定口渴。禾”
兩名比丘尼對視一眼,那函真已忙堆上笑來,說道:“貧尼一心向佛,不敢打誑語。”
木槿笑得愈發明媚而尖銳,“師太想哪裡去了?本宮賜茶而已,何嘗說師太打逛語了?莫非師太心裡腦裡想著的,只有誑語二字?妲”
函風忙道:“謝皇后賜茶!好在我等日夜頌經,倒也習慣了,不甚口渴!”
許思顏便微笑道:“聽聞二位師太常為母后頌經祈福,朕心甚慰。卻不知今日何以有空入宮?送那福壽圖嗎?”
函真嘴唇張了張,到底沒蠢到順口應下來。
若順口應了,豈不把沈南霜昨晚特特出宮去完成的重大任務給搶去了?
慕容雪已道:“福壽圖是南霜去取回來的,剛剛已經說過,難道思顏這一會兒竟忘了?這福壽圖是臨邛王妃和阿璃親繡的,難為她們一片心意,哀家特特才送了天清寺令眾師太加持祝禱。加持過便是佛家之物,只能掛正堂,南霜取回來,哀家因正堂原供奉著觀音像,恐擅動佛像會壞了正堂格局風水,故而又傳了兩名師太進宮,不想偏遇到了南霜這事。”
她抬眼,憐憫地看向角落裡的沈南霜。
沈南霜愈覺委屈,紅著眼圈嗚咽不已,“皇上,皇上要信我,我……我真的沒有藏起娘娘的簪子,更沒有殺害織布……若我有一字虛言,天打五雷轟,叫我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慕容雪便輕輕一笑,轉頭看向許思顏等人,“看來此事只是誤會啊!昨日南霜又不曾回紀府,簪子能往哪裡藏?天清寺的師太們自然是用不上的,宮裡的住處便是現在叫人去搜一遍也不難,但哀家估料著,以這孩子的品行,還不至於做出這麽不堪的事來。”
木槿坐於下首正喝著茶,聞聲一口茶噴出,竟嗆得咳嗽起來。
慕容雪神色不變,向她溫溫一笑,“皇后有異議?”
木槿忙立起身來,一邊咳,一邊笑道:“兒臣並無異議。兒臣只是忽想起皇上從前也說過,沈南霜勤謹細致,可堪大用。看來母子連心,都想到一處去了呢?”
許思顏瞅著她,“木槿,若有不適,不妨去榻上躺著休息休息。”
慕容雪亦道:“思顏說的是。有孕在身之人最易多心多疑,偏又不宜傷心動氣。皇后還是保重龍胎最要緊,織布遇害和簪子遺失之事,想來思顏必定會派人徹查到底。”
木槿點頭,懶洋洋道:“既然知道了結果,傷心動氣也是無益,我自然會多多保重!”
她向慕容雪福側身行禮告退,明姑姑忙扶起她,一路幫她揉著背,輕聲道:“娘娘別急,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水落石出……
木槿冷銳如刀的眸子再次掃過沈南霜。
沈南霜正小心窺探她神情,與她四目相對,竟覺一道寒意陡地侵遍全身,一時如墮冰雪,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那邊慕容雪正向許思顏溫和說道:“思顏,咱們皇家即將誕育皇兒,正宜多多積德積福。且南霜是為哀家去佛門取福壽圖方引起誤會,若真的冤了她,恐怕有違天理人和……”
太后慈愛得讓人吐血
木槿回了臥房,卻不曾臥著。
緩緩走到琴案邊,玉白手指輕輕一勾,一縷輕而銳的琴音“嗡”地探出。
無韻無律,卻有股磅礴殺氣無聲透出,霎時充斥殿宇。
如煙、秋水等亦已隨她入內,見狀早已心驚膽戰。秋水低聲安慰道:“娘娘不用著急,皇上心中有數,再不會放過沈南霜那賤人!”
木槿微一闔眼,徐又睜開,眼底漸漸恢復
清明如水。
她歎道:“你們錯了!皇上必會妥協!”
秋水與如煙對視一眼,忙又勸道:“皇上到底念著母子之情,便是暫時放了沈南霜,也不過是看在太后面上罷了,絕不會是因為相信了她。”
“相信她?”木槿冷笑, “若皇上還敢相信她,這大吳的天下只怕有點險。”
她走到窗邊,抱了隻暖爐在手,倚在榻上向外張望。
果然,片刻後,便見許思顏恭謹含笑頗有孝子風范地將慕容雪送出瑤光殿。
而慕容雪身畔,赫然隨著臉腫得跟豬頭似的沈南霜,無聲凝噎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分明在控訴著皇后的狠辣無情。
明姑姑嘖了一聲,“看這拿喬作勢的,若傳出去,不知以為咱們怎麽欺負她了!”
木槿道:“她愈可憐,我這皇后自然愈霸道,懷著五六個月的身孕也不肯安生,多心多疑為難她一個賢良人!”
=======================================
酉正是晚上六點;戌初是七點,戌初一刻大致相當於晚上七點一刻。沒研究過古時寺廟做晚課的時間,如有訛誤,大家……大家也這樣將就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