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姑姑嘿然而笑,“她素日愛在涵元殿附近走動,又愛悄悄跟著皇后,咱們故意沒去阻攔,宮中早有些流言斐語,若再有幾個人出面證明她的確在皇后遺失簪子的地方出現過,憑誰都會多心多疑,被打個半死也是活該。”
木槿道:“憑空捏個莫須有的罪名給她,實非君子所為。”
明姑姑便猶豫,“這……”
木槿拈過瓜子,嗑了一粒,待唇齒間的清香散發開去,才眉眼一彎,閑閑地笑起來,“可我不是君子,我是女人。——最毒婦人心,她毒我更毒!呵,敢害我的織布,天王老子都保不了你!”
明姑姑皺眉,“可太后替她覓來人證,硬生生將她保住,我們恐怕不易下手。”
秋水冷笑,“怕甚?太后一天十二個時辰護著她不成?總有機會落單。到時咱們暗中安排人出手,還怕割不了她腦袋?”
木槿不再嗑瓜子,卻開始一粒粒地剝著。她邊剝邊慢吞吞地說道:“在查清真凶之前,留著她腦袋吧!我不能讓織布枉死。妲”
一向溫默的如煙終於也忍不住憤然,“難道查不出真凶,就容她躲在德壽宮逍遙自在?愈讓人小看了咱們瑤光殿!”
木槿淡淡道:“逍遙自在?大吳皇后心狠手辣,睚眥必報,還想逍遙自在?等著生不如死吧!”
外邊便傳來許思顏含笑的聲音:“娘子想誰生不如死?快告訴為夫,為夫必定代娘子出手,免得娘子手疼!”
木槿橫他一眼,並未答話。
秋水已嘟嘴道:“自然是剛被皇上放走的那位。”
“哦!”許思顏眉目微凝,眸心烏沉如有漩渦深深,“怎樣將她放走,日後必定怎樣將她擒回到娘子跟前。”
他頓了頓,“只是需請娘子給為夫一段時日。”
木槿抬眼,正見他低眸。
長而烏黑的濃睫在美如粹玉的面龐投下一片柔和的陰影,自有種沉靜卻雍貴的氣度,早已不複當太子時的浮誇荒唐。
這男子已是真正的帝王,真正的大吳天子。
依在他的身邊,看著他的眼睛,便足以心安。
木槿彎了彎唇角,慢慢站起,攤開掌心。
已經剝了一小把瓜子仁。
她伸出手,將瓜子仁輕輕撒向窗外。
“織布,你回來了嗎?過來一起嗑瓜子。從悅蒸炒的,我剝的。”
許思顏黯然。
他亦令人倒了酒,三杯以酹。
“織布,朕亦敬你。謝你護木槿一生。”
於他們,一生也許剛剛開始;可對於二十出頭便英年早逝的織布,跟隨木槿的這麽些年,已是一生。
他們雖能隨自己心意將織布送歸蜀國厚葬,但到底不宜將他的屍體帶回至尊至貴的瑤光殿。
惟盼英魂有靈,依然記得回來的路。
回來再看一眼相伴多年的皇后和同伴,嘗一嘗皇后剝的瓜子,品一品皇上敬的美酒。
織布,謝你護木槿一生
樓家別院。
夜已深,樓小眠早已換下官袍,隨意披了一襲雪白狐裘倚榻而坐,邊翻閱著書卷邊在旁邊的暖盆上烘手。
上好的紅籮炭燃得正旺,將他修長白淨的手指映得近乎透明。
緊閉的窗欞忽格地一聲響,然後燭火一暗。
樓小眠秀挺的眉尖蹙了一蹙,將書卷擱下,含笑道:“緋期公子,怎麽又來了?可知現在多少禁衛軍正滿城搜捕你?”
窗欞依然緊閉,仿佛根本不曾開過;但屋裡赫然多出一人。
緋衣似火,俊顏如雪,眉峰一縷戾氣升騰,襯著手中提的寶劍,周身殺機,竟似從地獄步出的玉面修羅。
他走近樓小眠,毫無顧忌地提過他面前的茶盞,一飲而盡。
他歎道:“好茶,好茶!可這麽一口飲盡,也只能算作尋常解渴的水罷了。”
樓小眠渾不在意,隻盯著他面龐,問道:“為何殺了織布?難道他看到
你和那個南瓜在一起了?”
孟緋期皺眉,“南霜,是南霜,沈南霜。”
樓小眠點頭,“嗯,南霜。”
孟緋期這才道:“不是我殺的。我聽到外面有動靜,出去看時織布已經死了。一個金面人下的手,可惜讓他跑了。”
“金面人……”樓小眠思忖,“能殺了織布那樣的高手,再順利從你手中逃脫的人,那身手可著實不簡單!”
孟緋期道:“我根本不曾聽到打鬥聲。說來這織布死得冤。那金面人應該是他熟人,才能悄無聲息便取了他性命。論起金面人那身手,原也尋常得很,但有人接應,沈南霜又太賤了些,耽擱了我追人。”
絕美的眉眼間依然是桀驁不馴的猖狂放肆,不將任何人放於眼底的不可一世。
論武藝,他的確有驕狂傲氣的資本;只是心性高了,太多的事便再也看不清晰。
樓小眠不知這算是孟緋期的幸還是不幸,搖頭低歎一聲,靜如深潭的眼底浮出了星星點點了然的笑意。
他笑道:“那個南……南瓜賤?”
孟緋期鄙夷道:“估計天生的,承繼了她生母的風范吧?咳,不是南瓜,是南霜,沈南霜。”
“哦,也就是說,你們正在屋內乾好事時,織布躡蹤而來;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又有什麽人注意到了他的行動,跟在他身後,並在他監視你們時下了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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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瓜不是我想出來的,是你們想出來的!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