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邛王.剛擦掉的汗珠頃刻又大顆湧出,隻得道:“太后派人傳話時,聽說蕭太子救了繼源,又想瞧瞧蕭太子的人品模樣,便一並請來了……話說賢妃還有個庶妹,已至適嫁年齡,若能侍得太子身側,也是兩國幸事。”
蕭以靖一直待在稍遠處的木槿花下,抱著肩冷眼旁觀,忽聽得臨邛王如此說,唇角輕輕一勾,漫不經心道:“好呀!我夫人時常覺得府中寂寞,若能多個人過去為她端茶倒水,讓她抖一抖當主母的威風,她必定樂意得很。”
臨邛王聽得已不自禁地抖了一抖。
雖說庶出,好歹是他自己的骨肉,在家也頗是嬌養,如今因那兩位不肯上當,慕容依依又擅作主張,硬著頭皮把庶女臨時推出來當擋箭牌,不想蕭以靖竟應得如此爽快。
蜀國名為屬國,可也國富民強,且天高皇帝遠,當年蕭尋便曾無聲無息地把他名媒正娶迎回去的大吳公主給弄沒了,這才扶了滕妾夏歡顏為嫡妻……
如今蕭尋還在,這個蕭以靖看來更無情,又有個厲害的嫡妻在,真送個他們討厭的慕容氏女兒過去,估計沒幾個月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了。
雖在意料之中,許思顏聽得還是著惱,卻笑道:“親上作親,聽著果然不錯!妲”
臨邛王額上的汗珠便大顆大顆地滴落下來。
慕容雪暗歎一聲,柔聲道:“罷了,這事待會兒邊喝茶邊聊吧!桑青那邊的雲海白毫應該早就烹好了,再不過去,那茶需改了味兒。柔妃、蕭太子先去把衣裳換了吧!”
再不提慕容依依被推落水之事,自然也顧不上再質疑木槿與蕭以靖清白與否了。
慕容依依尚一臉委屈之際,蕭以靖已拂袖道:“臣謝過太后,但這宮裡的衣物,臣可不敢換。”
慕容雪含笑,“怕宮裡沒你合身的衣衫?”
蕭以靖淡淡道:“怕不小心邁錯了腳步,又被扣上什麽罪名。話說我母后當日離開真是她畢生所做的最明智的選擇。若她留在吳宮,以她那種隻知撲在醫藥之上的心智,便是有天下至尊保護,也將死無葬身之地!”
他的目光轉向了許思顏,冷凝的眸子墨色濃釅,如化不開的幽夜。
如今許思顏成了天下至尊,他保護得了他的心上人嗎?
又或者該問,他願不願意用他的一切去愛她護她,以及……懂她信她?
蕭以靖的言外之意極明了,吳宮處處危機,蕭木槿若是和夏歡顏一樣的性情,再怎樣純良無害,也能被人活活整死……
聽得提到母親,許思顏胸中一抽,再低眸看向嬌小玲瓏的妻子,便宛如有隻無形的手捏著自己的心臟,正一點一點地收緊,讓他幾乎窒息。
但他素袖輕輕一擺,終究低低地笑了起來,“內兄放心,朕前日便說過,若有人意圖謀害皇后,便與謀害朕無異。朕,不會容得他們放肆!”
木槿撕開了與慕容氏情深脈脈的面紗後,蕭以靖更是隨之毫不容情地擺出自己的猜忌,不留半分情面;許思顏無法明言,卻也明白無誤地表示了對嫡妻的維護……
慕容雪臉上的溫厚笑容再也維持不住,淡淡睨向蕭以靖,“哀家向來視蕭尋如友,瞧來是哀家眼光有誤。蕭尋……早就將哀家當仇人看了吧?”
以蕭以靖的年紀閱歷,當年夏後在吳宮之事,自然只能從蕭尋或夏後本人那裡聽說。夏後已逝,何況又是許思顏生母,慕容雪不便提她,遂隻提帶她離開吳國的蕭尋。
而蕭以靖聽說,竟然嘲諷而笑,躬身道:“太后娘娘錯了!父皇向來感激太后!”
眾人尚未回味出蕭以靖話中所指,慕容雪、許思顏已一起白了臉。
木槿卻仰起下頷,看向身畔的許思顏,方才冷銳淡漠的神色終於有了一絲龜裂。
那是……不自禁鑽出的一縷擔憂。
夏後棄先帝與他而去,轉投蕭尋懷抱,一直是許思顏十余年來的心病,觸不得,碰不得,更提不得。直到涇陽侯府木槿解他憤鬱,這才漸漸釋懷,卻始終有著心結。待歡顏拖著病體來見他最後一面,這心結已轉作撼痛。
他注定這輩子不可能與生母團聚,哪怕一天,或者一個時辰。
太后想借蕭尋挑起許思顏心中舊恨,蕭以靖平平淡淡的“感激”二字,卻順利地將那恨意引向了太后。
若非慕容雪容不下
夏歡顏暗中使計,蕭尋根本不可能順利帶了夏歡顏回蜀,許思顏便未必與生母一別十七八年,再見面便是天人永隔……
許思顏身形有些僵。
前塵如煙,依然是焚著心的火焰,時不時灼燒著早已生根發芽的那點執念。
涼薄似清霜的黑眸從諸人面龐掃過,低眉投向木槿。
木槿卻早已收了那縷擔憂,若無其事地轉過臉,向蕭以靖微笑道:“細想果然如此,還是五哥最懂父皇心思!”
她既已決定與慕容氏挑明嫌隙,再不肯虛與委蛇裝什麽孝女賢媳,毫不客氣地接過來踩了太后一腳。
從此她擔了不孝的罵名,可再有人害她,憑誰也會首先疑心到慕容雪,再不容她以偽裝的笑容和溫善高高在上評判是非。
慕容雪面龐端肅而痛心,一時不曾說話,臨邛王卻已氣得哆嗦,上前道:“皇后,百善孝為先,你怎能和一個外人聯手對太后如此說話?這又置皇上於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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