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至壽安堂,早有比丘尼將他們引入禪房,同樣沏了極好的清茶奉上。
問樓小眠時,卻還在耳房處理傷口。
據說那刀幾乎將他對穿,傷勢頗重,失血又多,總算未傷內腑,只要好好調理,應該不至於有性命之憂禾。
木槿這才略松了口氣,歎道:“今日虧得樓大哥,要不然……妲”
當著兩個至親之人的面,她依然因羞窘漲紅了臉,一氣喝了半盞茶,才打起精神來,敘起今日遭遇之事。
“幸虧你們過來了,那太監也不敢久呆,打算殺了樓大哥便逃開。我一時沒力氣和他打,把那死男人踹開後連發了七八根鋼針。那太監一時騰不出手來,又怕被外面的人堵住,才顧不得我們,先行逃了開去。——若當時便已將德壽門和兩邊角門封了,這人應該還在宮內,但只怕很難辨認出來。”
許思顏疑惑,“為什麽?你沒看清他的臉?”
木槿搖頭,“看清了,模樣平常,神色僵硬……應該戴著人皮面具。”
據說人皮面具是自死屍臉上剝下的面皮,經藥浸火蒸加工而成,因此惟妙惟肖,足以瞞過尋常人耳目。但木槿所學向來博雜,母親又是一代名醫,這些手段便逃不過她的眼睛。
木槿閃過尷尬,繼續道:“我猜著那些人必定要當眾出我的醜,何況正狼狽著,萬不能讓人瞧見。於是趁著那位解語姑娘將那男人拖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背著樓大哥攀到洞頂藏身。早知道你們也來了,我便不藏了!”
她捏了捏自己酸疼的臂膀,垮著臉歎道:“平時瞧著樓大哥清清瘦瘦,怎麽就……那麽重呢!”
她的歎息極是悠長,卻叫許思顏聽得哭笑不得,“嗯,回頭叫小眠減減肥……”
蕭以靖也唇角一彎,低低道:“藏著更好。當時外面人多口雜,一個不慎說出什麽來,總對你不好。”
木槿便看向窗外林立的禁衛軍,“現在呢?對誰不好?”
許思顏揉了揉額頭,“大概……從悅比較倒霉吧!話說,花解語和樓小眠怎麽會出現在這邊?”
木槿道:“據說難得見面,樓大哥約了她找個僻靜地方談音律呢!這邊的確僻靜。”
僻靜到有人殺人行凶都能呼救無門……
“小眠這瘋子,這時候還有心情談音律,也不怕給言官奏上一本,毀了自己大好前程!”
許思顏苦笑。
花解語溫柔嫵媚,妙解音律,正是樓小眠欣賞的那類女子。可惜她出身低賤,如今又是許從悅侍妾,平時見面多有不便。但誰也想不到樓小眠堂堂二品大臣,居然趁著大行皇帝喪儀和她私.會。若被政敵知曉,扣個目無君長、喪心病狂的罪名都不為過。
可若不是樓小眠與花解語恰巧趕到,他們衝進去看到的,又會是怎樣慘烈的情景!
許思顏後怕之極,掌心一陣陣地發冷,慢慢道:“但能誤打誤撞救了朕的皇后,也算功大於過了!如今瞧著從悅也未必將那花解語怎樣放在心上,早知她和小眠投契,還不如把她留給小眠。”
以樓小眠對音律的癡迷,情愛談不上,知己卻是必然的。
正說著時,周少鋒已在門口低聲稟道:“皇上,已經驚動了昭和宮,連太后都已行往安福宮了!”
“啪!”
茶盞重重地磕在桌面的聲音。
許思顏等看時,正見木槿若無其事地收回手去,拿塊素帕擦了擦蘸落的水珠,輕笑道:“這茶還挺好喝的。”
許思顏淡淡一笑,“那你留下來繼續喝茶?”
木槿已站起身來,“想起我差點連冷水都喝不成,哪裡的茶都會覺得好喝了!當然,茶好喝,熱鬧更好看!”
她邁步走了出去。
衣袂生風,清靜佛堂驀地騰起一股殺氣。
許思顏隨之舉步,卻向蕭以靖歎道:“內兄,你養了個好妹妹。”
蕭以靖慢悠悠道:“我也這麽覺得。”
其實,許思顏更想說,你養了個好厲害的妹妹。
若他這樣說了,想來蕭以靖同樣也會笑納了這評價。
便如他自
己,若有人讚他娶了個好厲害的小妻子,他必定也會坦然笑納。
安福宮。
往日清冷的太妃住處,今日前所未有的熱鬧。
從禁衛軍、到太妃、太嬪們的內侍、宮女,都在外斂息屏氣靜候著,又有各宮裡打探消息的宮人來往,卻都被攔在宮外。
禁衛軍的典軍校尉成詮、護軍校尉崔稷一內一外守於殿前,再不放一人進出。
沒有人看到被雍王抱進去的女子到底是死是活, 四五個太醫被召入後再也沒有出來。
除了太妃、太嬪,隨侍一概被擋在宮內。
而太妃等雖被請了進去,可踏入那門檻後再也不讓出來,更不讓和外面的人交流。
“皇上有旨,事關皇家體面,宮內之事不得外傳,請吉太妃止步!”
連位分最高的吉太妃意圖踏出自己的宮門,都被成詮毫不遲疑地如此警告。
成家數代忠貞,只聽命於今上,吉太妃地位再尊,也只能徒喚奈何。
在熱鬧卻僵冷的氣氛裡,自先皇去世後絕食兩日的慕容太后終於被驚動,不顧體弱乘了鸞輿趕過來。
身畔緊隨侍奉的,是太子良娣慕容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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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眠是不是真的只是湊巧救了人,日後會見分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