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這樣慢慢走過,物換星移,街邊市角變了顏色,人來人往變了嘴臉。友情提示這本書第一更新網站,百度請搜索151看書網
唯一不變的,是我的守候。
歲月疼惜我的美貌,它沒在我身上留下絲毫痕跡,我仍如同和如風分別的那晚,眉點黛色,唇若朱砂。只是,那一縷已經長及腳踝的青絲無意中透露了我的年紀。
當年的愛恨情仇早已被人們淡忘,現在的轄區沒人再知道魏如風是誰。
曾經輝煌如夜晚的第二輪明月的東歌已經破敗不堪,如今是阿九的天下。
阿九做得很好,凡是有人氣的地方就有阿九的股份,最出名的是他經營的牛丸店,竟然連鎖了上百家。
阿九不遺余力地與程豪作對,比程豪更快,更狠,更凌厲。
他不只要程豪敗,還要程豪慘敗,一敗塗地。
始於東歌,終於東歌。
東歌的招牌被搖搖晃晃地卸下那天,程豪來到了我這裡。
我披散著頭髮,穿著已經破爛的如風的衣服站在窗前,模樣大概像一隻豔鬼。
程豪就這麽望了我很久,我也就這麽站了很久。
“走吧。”程豪對司機說。
“老大,你不進去看一眼嗎?”司機說,“以後就難見到了。”
“不了,”程豪說,“明天,我帶她一起走。”
我笑著看著程豪的車緩緩駛向遠處,笑容是他最喜歡的那種。
美麗而絕望……
那年,我三十二歲,魏如風……如果活著,三十一歲。
再愛我一次(大結局)
然後……就到了今天。
“大姐姐,你還在等你弟弟回家嗎?”一個小男孩走到我身邊說,他就住在附近,平時總是遇到我。
我的思緒被他喚回。
“是啊。”我笑著對他說,小男孩的樣子很可愛,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讓我想起如風。
那個雨天,二十年前的今天,如風就是這麽望著我的。
“他真不乖,讓你等好久!”小男孩說。
“嗯!他不乖,等他回來,姐姐會好好地罵他!”我摸著他的頭說。
“那他什麽時候才能回來啊?”小男孩好像很憐惜我,再小的孩子,也一樣喜歡漂亮的人。
“晚上,今晚就回來。”我說。
“騙人!你每次都這樣說!”小男孩說,“天不是已經快黑了嗎?”
“真的,不信你看那裡!”我隨手指向遠處。
“就是他嗎?真的回來了啊!”小男孩拍著手說。
遠遠的,一名男子朝我走來。
“咦?你弟弟怎麽比你年紀大呢?他頭髮都白啦!”小男孩疑惑地說。
“他啊,可不是我弟弟。”我冷冷地說。
那個人是程豪。
“如畫,我們一起走吧。”程豪走到我身邊說,十年來,他第一次靠我這麽近。
“不,我要在這裡等他回來。”我把玩著自己的衣角說。
“我帶你去找他。”程豪溫柔地說。
現在他的眼中已經沒有一絲威嚴,當初的霸氣蕩然無存,和無數普通的老人一樣,他頭髮花白,後背微微駝了,顯得慈祥和安逸。
“真的?”我挑起眼看他。
“真的!”程豪說。
“你騙我!”我呵呵地笑著,“你才不會呢!”
“我沒騙你。他都安排好啦,說他在阿爾卑斯山下等你,讓我來接你。”程豪懇切地說。
“你……你說什麽?”我緊緊地抓住他,眼中波光粼粼。
阿爾卑斯山下的小屋是我們最後的約定和夢想。
“去阿爾卑斯山,去見如風!”程豪拉著我說。
“走吧!快走!”我跑向他的汽車。
“對了,”我突然轉過身說,“我可以告訴如風,讓他不要殺你了。”
程豪望著我的燦爛笑臉,獨自惆悵。
我不是他的,開始不是,最終也不是。
這裡已經沒有什麽是屬於他的了,初踏這片土地的時候,他還有秀秀,而逃離這片土地的時候,他一無所有。
上帝不降福,菩薩不慈悲,貪得越多,輸得越多。
最善的,最惡的,都是人。
他這樣的人,卻只能用欺騙的方式,如此低賤地、卑微地哀求著把我帶走。
但是,他心甘情願。
到如今,為了我,他心甘情願。
坐在程豪的車子上,我焦躁不安。
我混混沌沌的,好像辨不清楚身在何時何地。
時光磨滅了我所有的感覺,到如今,我只是想見到如風。
他的擁抱,他的吻,他的指尖,他的眼梢眉角……
我迫切想要這一切,迫切得肝腸寸斷。
程豪也很緊張,他不停地看表,擦汗。
阿九太狠毒,他認定不殺程豪,不足以立威。
他怕自己甚至沒辦法全身而退。
紅燈愈來愈多。
司機狠狠地罵了一句。
我無意瞥向街邊。
時間,定格。
我終於見到他。
就是那個人,化為灰,變作塵,我也一樣認得。
他啊,就是我的如風。
愛抑或怨,溫柔抑或苦澀,所有一切都被揉碎,鋪天蓋地地撒在我面前。以前有過什麽,以後會有什麽,我不顧,我不想,我不聽,我不見。整個世界,從始至終只有我與如風。
我瘋了一樣打開車門跑了出去。
“如畫,你做什麽?”程豪大喊,“你回來!”
我絲毫不理會,沒人能攔住我,天地不能,生死不能,誰也不能。
程豪也跳下了車,他在後邊緊緊追趕著我。
“老大,小心啊!”司機焦急地大喊。
“如風!”我一邊跑一邊喊。
可是如風並沒有理會我,他擠在人群中忽隱忽現。
“如風!”我哭著叫。
他繼續往前走,而程豪卻離我越來越近。
“魏如風!”我喊破了嗓子,那悲慘的聲音穿透整個街市,剌人心扉。
隔著一層層陌生人的的面孔,他終於回頭。
和第一次見面時一樣,他怔怔地看著我,眼都不眨。
和第一次見面時一樣,我伸出手,微笑著走向他。
“如……如畫!”程豪氣喘籲籲地拉住我,“你別走,別走好嗎?”
“求求你,求求你啊……”他匍匐在我腳邊,失聲痛哭。
一聲槍響。
兩聲槍響。
程豪慢慢倒在了地上。
我也慢慢倒在了地上。
我們展開成一個奇妙的角度,散落兩旁。
對面高高的樓上,一個狙擊手收起了槍。
“九哥,把這麽靚的女的給殺了,真可惜啊!”他惋惜地說。
“你懂什麽,越美的東西越是禍害。”阿九望著西邊的天空冷冷地說。
彈孔像是一顆美人痣,落在我眉心,朱砂般通紅。
倒下的時候我沒舍得閉眼,於是如風就在我眼眸中,一幀一幀地消失……
我仰躺在街心,頭髮像錦緞一樣散開,血汩汩地湧出,轉眼染紅一片。
頭髮的黑,血的紅,臉的白,顏色延展開來,格外炫目,如同被塗鴉過的一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