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與死!
光明與黑暗!
如果沒有蘭特的“黃金騎士團”,那麽暗黑法師夏爾蒙會不會創建“暗黑騎士團”
一直是世人爭論的一個話題。在這個殘冬的季節裡,與會眾人的心頭也掠過了這樣的想法,但誰都沒有深思。
雖然,和暗黑法師的名稱一樣,那象征著死亡破滅,帶著黑暗殘酷意味的“暗黑”
二字,仍然給了眾人很大的震撼。
這會是一支什麽樣的軍隊呢?
一陣寂靜過後,艾爾文追問了一句:“大人,關於這支新組建的‘暗黑騎士團’的軍團長,你心中的人選是誰啊?”
在眾人的眼光中,那負手而立於大廳門口處仰首望天的黑袍男子,也不回頭,隻淡淡道:“這個人選我還沒想好,過幾日我會對你們宣布的。”
說著,他向著門外走去:“今天就到這裡,傑夫,你和艾爾文從現在就開始前期的組建工作吧。”
傑夫和艾爾文同時站起,道:“是。”
暗黑法師的身影逐漸遠去,直至消失不見。大廳中的眾人這才松了一口氣,盡管夏爾蒙極少發火,但只要他在場,總能給人以沉重的壓迫感。
“咦,青瞳呢?”站在一旁的哈利突然道。
眾人這才發覺那奇異的女子不知什麽時候已消失在大廳之中,不過誰都猜得出來,她會在什麽地方?
她仿佛是那個黑袍男子的影子!
夏爾蒙沿著走廊向著遠處那僻靜的小屋走去,在他身後有輕微的腳步聲。
他知道那是青瞳。
對於青瞳身體上變化的原因,身為暗黑法師的他比普通人知道的多一些。就他所知,這種變化酷似一種即使在黑暗世界中也是傳說的“魔之血”的頂級詛咒,以血為媒,封印全部力量,失去全部記憶,和精神同時被詛咒的黑暗魔力所折磨,是極殘酷邪惡的頂級暗黑術法。
然而,這只是“冥神密典”中語焉不詳的敘述,他也沒有把握,不要說是失傳,就連“魔之血”是否存在也是一個迷。
在那被黑暗籠罩下的世界裡,不知道還有多少未知的秘密!
但不管怎麽說,青瞳在吸食了夏爾蒙因修習暗黑魔法而遭黑暗力量反噬全身盡皆變綠的血液後,他早先曇花一現的強大力量象是被揭開了封印的束縛一樣,在她身上穩定了下來,並日益強大。同時,在那場與蘭特的決戰後,仿佛是記憶深處蘇醒了不知名的本能,她開始狂熱地學習劍法。
一開始,她只有找與夏爾蒙比較親近的羅德和維西,但不必多書,他們三腳貓的身手很快就被歷史所淘汰;隨後,伴隨著那莫名的狂熱本能,青瞳一反常態地向所有的將領學習,哈利,傑夫,甚至陌生的艾爾文。
傑夫等人自是驚訝無比,但看在夏爾蒙的份上(雖然在此過程中,暗黑法師視若無睹,什麽也不說),他們都盡心地教導。
在那一段時間裡,青瞳如著魔般地練習著。
直到兩個月後,她才安靜了下來。因為在她的周圍,已經沒有人可以再教她了。與生俱來的天賦,加上日益強大的可怕力量,使她在純武力方面輕易地超越了眾人。
然後,她就成了黑袍男子的影子。
沒有人再見過她公開地練習過劍法,但所有人都看到她經常默默地跟隨在暗黑法師的身後。
沒有人知道那是為什麽?
暗黑法師繼續向前走著,穿過了幾個園子,很快看到那座孤獨的小屋。身後青瞳的腳步幾乎已聽不出來,但他卻分明感覺到她的存在。
在她吸食了鮮血而轉變後,他們之間就似乎有了奇異的微妙的感應。
夏爾蒙不知道那是不是她跟著自己的原因,他從來都沒有問過她。
只是,每次他看青瞳那淡綠色的眼睛時,內心深處都會泛起奇異的感覺,只是他始終無法想清楚那到底是什麽?
這件事時常縈繞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
終於,走到了小屋門口,暗黑法師停了一下,然後推開了門。
光線照進了房間,照亮了門口近處的一小片空地。往裡望去,在那房間深處仍是漆黑一片。
仿佛是那惡魔在黑暗中獰笑一般的漆黑。
他同時也感覺到青瞳停下了腳步。
黑袍男子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一腳踏出,踏入了黑暗之中。然後他轉身關門,在他轉身時,果然看到了青瞳站立於門外的身影。
她淡綠色的眼睛閃爍著莫名的妖異的光芒,望著他。
在那個瞬間,他幾乎以為那目光穿透了他黑暗的心底。
那門緩緩地合攏著,黑暗慢慢前進,光明一點一點的離他遠去。他站立在門口不動,望著門外女子那淡綠色的眼睛。
就在房門就要關上的那一刻,就在他們之間只有一道空隙可以互望的那一刻,他的心忽然一跳。
那曾經在深秋季節裡輕輕搖曳的一把淡綠色的小扇!
不知怎麽,夏爾蒙的腦海中,在那一刻,想到了這個畫面。
“砰”的一聲輕響,門關上了。無邊無際的黑暗衝上前來,淹沒了他黑色的身影。
※※※
五國聯盟的亞克格裡布王國,無憂湖畔。
那座熟悉而久違的小屋內,壁爐中燃燒著火焰,不時發出木柴爆裂的“劈啪”聲,把這個房間烘的溫暖如春。
同樣是殘冬季節,雙湖平原的氣溫就比南方的克頓城低多了。當然,目前這個房間例外。
那有著一身雪白細毛的名貴小貓,趴在主人多肉的腿上,張開嘴懶懶地打了哈欠,望了望四周,又無聊地眯上眼,打起了瞌睡。
它的主人,那個商賈模樣的胖子,伸出他肥胖而白皙,保養得極好的手在小貓的背上輕輕撫摩了一下那貓兒身子動了動,仿佛是很舒服的樣子,“喵”地叫了一聲。
他看著膝上的小貓,口裡道:“你明天就要回梵心了麽?”
“是。”簡單而悅耳的回答,來自胖子對面倚窗而立的女子。她一身淺色的衣裳,映著窗外兀自半凍的湖面。一眼望去,那烏黑亮麗的長發披灑在她的肩頭,白皙的臉吹彈可破一般,竟仿佛是畫中之人。
在她的手上,在這個季節裡,依然還有一把淡綠色的小扇,輕輕搖動。
似乎早已習慣了那美麗女子的冷淡,胖子面不改色地看著她,道:“這次瑪咯斯大會戰,巴茲竟會敗得如此之慘,實在出人意料。若非那暗黑法師拖住了瑪咯斯軍主力,只怕他連活著回國都辦不到。”
“你說呢?”胖子微笑著問了她一句,“席娜。”
席娜轉過身子,美麗的容顏在那一刻似乎照亮了整間屋子。
“可是這對我們有利,不是麽?”她用一種飄忽而略帶些倦的聲音,道,“這些年來,我們在納斯達投入了那麽多的人力物力財力,卻屢屢被巴茲壓製,無法大展拳腳。眼下巴茲大敗,聲威大跌,加之重病臥床,再不能象以前般緊緊掌控朝政。據我所知,納斯達朝廷上下已經有了懷疑巴茲能力的言論了。”
胖子大笑,撫掌道:“好極,好極。想不到巴茲他也會有今日。”笑聲中,他一雙眼都眯了起來,只是若仔細看的話,卻看不出有一絲的笑意。
那胖子笑著,又道:“卻不知巴茲數十年積威之下,是誰有這麽大的膽子敢說他的不是呢?”
那輕輕搖動的淡綠色小扇在空中停了一停,胖子微笑著,緊緊地盯著席娜。
她伸手撥開一縷滑落在白皙臉畔的長發,像是帶開那一縷纏綿的哀愁。在她平凡的舉手投足間,卻有驚心動魄的美。
“你說呢?”席娜第一次露出了微笑,反問道。
看著那美豔不可方物的容顏,胖子的瞳孔卻有些許的收縮,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個家族的夥伴,而是心機深沉不可測的心腹大敵。
“哈哈哈哈……”胖子又一次的大笑,讓這間屋子中充滿了祥和快樂的氣氛,“這麽多年了,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什麽也不肯和我說呀,席娜。”
“那是因為你從來都不必聽,也不屑於聽我的話啊,伊凡表哥。”席娜看著他,淡淡道。
伊凡肥胖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無辜的表情,道:“我親愛的表妹,你這話可不對了。
你我是一家人,雖不是同父同母所出,但和親兄妹又有何異?也許以前我們的關系不是太好,但你也要明白,我們奧古斯都家族如此龐大,家族成員多達百人,我的生活圈子又小,當然沒辦法認識旁系出身的你了。“
仿佛有意無意間,他在“旁系”二字上加重了語氣。
席娜臉色一白,握著小扇的手下意識地握緊,像是內心某處被刺到了一樣。她深深地看了對面的男子一眼,道:“那是當然了,伊凡表哥你是握奧古斯都家族的長門長孫,更是奧托伯父的愛子,自是看不上我這不起眼的小女子。只可惜……”說到這裡,她水盈盈的雙眼中竟似乎閃過一絲刻毒,“只可惜我奧古斯都家族族長之位,是決不可能傳給殘疾之人的。”
伊凡臉上的笑容在瞬間凝固,半開的口中吐出了喉間的低吼,就連趴在他腿上的小貓也突然受驚般跳開,落在地上,背上白毛豎起,張牙裂嘴,對著那俏麗的女子,“喵”地狠狠叫了一聲。
這個房間的溫度,仿佛也在這一刻冷到了冰點。
兩個人就這樣對視著,彼此的目光都堅定堅決而狠毒。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伊凡的目光首先柔和了下來,臉上緊繃的肌肉一點一點的放松,然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們何必為了這點小事而吵架呢,席娜。我們可是站在一條船上的人啊。”
席娜目光閃爍,手中淡綠色的小扇輕輕搖動,道:“不錯,剛才是我的不是,我太衝動了,對不起了,伊凡表哥。”
她口中雖然道歉,但神色如常,哪裡有一絲抱歉之意。
伊凡點了點頭,道:“這次年初敘職,家族長老會對你的成績很是滿意,但以我看來,與負責布魯斯王國的雅格相比,長老會更傾向於他。”
席娜淡淡道:“你也不必說得如此婉轉,這一年來雅格在布魯斯風生水起,左右逢源。別的不說,單這次瑪咯斯大會戰,身為四大強國的布魯斯和瑪咯斯世代交好,居然袖手旁觀,實在出人意料,想必其中也有雅格他的功勞了。”
伊凡眉頭緊皺,道:“眼下雅格在家族中是大紅人,更是長老會那些老不死的寶貝。你我要奪取族中大權,只怕困難重重啊!”說著,他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席娜望著他那張在此刻顯得憂鬱的臉,冷冷地笑了一下,道:“你怕什麽?想當初那個和你同父異母的弟弟阿利耶,何嘗不是驚才絕豔,才華橫溢的不世人物,被長老會公認為奧古斯都家族五百年來僅見的天才,下任族長的不二人選。可到了最後,還不是落得個一無所有,逐出家族得命運!”
伊凡的身子明顯震了一下,張開口正要說什麽,卻又忍住,沉默了下來。
席娜轉過身,看著一望無際的無憂湖,半晌,道:“我還要回去收拾行裝,就先走一步了。”
說著,她阿娜的身姿微微擺動,伴隨著手中輕輕搖動的淡綠色小扇,向著門口走去。
望著席娜的身影逐漸遠去,終於消失不見。伊凡的臉上泛氣了難以形容的仇恨,從牙縫中狠狠吐出一句:
“臭婊子!”
一陣冷風從門口處吹進,令壁爐裡的火焰也抖個不停。然後轉了個彎,吹在那個自始至終也沒有從他那張寬大舒適的躺椅上站起來的男子身上。
※※※
納斯達帝國,梵心城。
拉曼跟隨著帶路的侍者,走在規模宏大的皇宮中。一路上各座雄偉奇巧的宮殿映入眼簾,卻不見他有半分留意。
自他跟隨巴茲回到梵心城後,短短兩個月,看上去他就蒼老了許多。
在這個政治鬥爭的旋渦中心,暗流湍急,礁石密布,不由人不耗盡心力。
走了好一會兒,才到了巴茲養病的寢宮。在入口處的門邊,正走出一個人,正是納斯達帝國的大王子克裡斯汀。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啊,拉曼大人。”克裡斯汀親切地打了個招呼。
拉曼不敢怠慢,連忙行禮,道:“臣拉曼見過殿下。”
克裡斯汀跨上一步,扶住拉曼的手,微笑道:“此處非正式場合,大人切莫如此多禮。”說著,他望著拉曼,道,“大人前來此處,不知所為何事?”
拉曼道:“事陛下召臣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克裡斯汀回頭望他父親所在的寢宮望了一眼,歎了一口氣,用一種完全可以感覺出他焦慮心情的低沉語調,道:“父王他自從瑪咯斯前線回來之後,一病不起,身子日見虛弱。我這做兒子的卻束手無策,真是……唉!”
拉曼立刻道:“殿下孝順之心, 舉國共知。自陛下貴體微恙,殿下你每日都前往探望,赤誠之心,誰見了都要感動。”
克裡斯汀搖頭苦笑,道:“這是我為人子應做的,沒什麽大不了的。只是我見父王他老人家身體不適,卻兀自強撐這處理朝政,長此下去,只怕於國於民,對他自己都無好處。我有心為父王分憂,卻又怕被小人誤解要趁亂奪權。唉,人言可畏啊!”
拉曼心下一凜,口中卻道:“殿下多慮了,怎會有此事?”
克裡斯汀直盯著他,淡淡道:“是否有此事,暫且不說了。只是我每日裡見父王操勞過度,實在於心不忍。拉曼大人可算是我父王知交,可否在父王面前進上一言,請父王他老人家為國家社稷,保重身體要緊。”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深深看了拉曼一眼,才道:“至於那些煩瑣國事,也請拉曼大人在父王面前進上一言,請他暫且休息,只要交給我這為人子的代勞即可。”
拉曼聞言,手心出汗,一時竟說不出話來。